1
不久,北轻井泽警察署的警车来到了现场,将我们大家集中在休息室里。房间里因为开着空调所以很暖和。我们各自已经在警察到来之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换好了衣服。
就在我们向警署署长带领下的刑警们说明发现两具尸体的经过时,来自群马县警本部的一队人马来到了。名人真壁圣一家门口,深更半夜接二连三地来了几辆警车,这件事要是在城里发生的话,住在附近的人家肯定会打开电灯看个究竟,也许马上就会围上一大群看热闹的人。但是在这里那样的事情却不会发生。
“我是群马县警鹈饲。”
最先跟我们打招呼的这位,看上去跟我和火村的年纪不相上下,是一位年轻的警视。就是所谓的那种年轻的实力派吧。不知道是在本部呢还是被人从自己家的床上叫起来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身上穿着一身军绿色的三件套装。从他领带上的那只漂亮的别针和那双油光发亮的皮鞋上看,这是一位穿着讲究的男人。
北轻井泽警署的一位叫大崎的大个子警部陪着他对我们进行了调查。两人刚从发现两具尸体的现场勘察回来,所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身上还带着一些烧焦尸体的臭味。
“地下室里被害者是真壁圣一先生,这个不会错吧?”
向我们作了自我介绍以后,鹈饲口齿伶俐地问道。
“从服装和体型上看应该是的。”
火村代表我们作了回答。
“不过,正如你们看到的那样,因为脸部烧伤得很厉害,所以还无法断定。”
“马上就可以清楚的。地下室里的遗体双手没有受到损害,所以可以对出指纹。问题是书房里的遗体了,身上既没有可以表明身份的东西,双手的十个手指都被烧伤无法看清指纹。”
大崎警部不是对着我们,而是对着身边的鹈饲警视说。看上去警部的年纪要比警视大十岁以上。鹈饲微微点了点头,大大的眼睛朝我们看了过来。
“在座的各位当中,有什么值得参考的线索吗?”
“虽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是我记得曾经在哪儿看见过。”
我这么一说,他的眼睛马上盯上了这边。
“怎么说?”
我将昨天午饭前在车库后面的林子里看见身穿咖啡色夹克那人的事,和真帆也看见过同样的人在附近转来转去的事告诉了他。这样一来,他把询问对象转移到了真帆身上。她紧张地将自己看到那个男人的情况讲述了一遍。
“噢。那么还有其他人见过这个男人吗?”
“要是背影的话,我也看见过。”
船泽举起了手,将自己看见那样的一个男人朝星火庄方向走过来的事讲了出来。不过,他说的这些最多就是将我和真帆的证言掺上了水一样东西罢了。
石町和彩子说他们虽然没有看见人影,但是看见了那人留下的脚印,为我的话添上了旁证。大崎警部用铅笔作着记录。
“身穿咖啡色夹克的五十岁到六十岁之间的男人。哦,这的确符合书房里的遗体的外表。从脸颊到脖子处的烧伤的痕迹虽然不能确认。”
“可以问一声吗?”
佐智子分别看了两位刑警一眼问道。
“什么?”鹈饲简短地问。
“那……也就是说,这个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去找没在自己卧室里的哥哥,竟然发现他死在地下室里……真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看我,哥哥死了现在连哭也哭不出来。我实在是想不通,好像自己在做梦一样。”
“非常遗憾,这不是梦,是现实。要说发生了什么事的话,我们现在正在调查。行了吗?”
鹈饲冷静地说。不光是佐智子,连旁边的真帆和船泽也一起点头同意了他的话。
“要说到底发生了什么,”鹈饲咳嗽了一声接着说,“目前知道的就是,书房里不明身份的男子和地下室书库里的真壁圣一先生死去的情况非常相似。两人都是因头部受到打击致死的,都是他杀。”
“是他杀?”
在座的人都低声重复着。虽然大家知道两个人的死因都有点不寻常,绝不可能是自杀或者是事故-但是他杀这个词还是第一次说出来。
“头部遭到的重击是不是致死的原因,司法解剖的结果不出来的话,还不能做最后的结论。但是两具遗体的头部都有很大的裂痕。看样子是遭到重击致死以后再烧的,但也有被烧死的可能性。”
要是那样的话,大概要检查肺部有没有吸入煤烟吧?
“也就是说活活被烧死的吗?”
佐智子双手捂住了脸。真帆也把头埋在了妈妈的肩膀上。她们一定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还没有最后定下来。只不过是说有这种可能性。”
看着母女俩的样子,鹈饲慌忙加了一句。
“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从两人倒在壁炉上的姿势来看,都没有打算逃离的痕迹。所以说在断了气以后点上火的可能性比较大。”
接下来一阵沉默。只听见从书房那边传来的在里面勘查现场的警察们走动的声音。
“那么。”鹈饲又咳嗽了一下。“我想问一问,最早发现遗体时的情况,是火村先生、有栖川先生、石町先生三位吗?”
也许是他的工作方式吧。看来他不打算一个个分别叫到其他房间里去,而是几个人同时在一起询问。要说最早发现遗体的事,就不得不从我先说起了吧。
“我先说吧。半夜里我睁开了眼睛。”
“是几点钟?”
没等我说完,鹈饲插了进来。我心里有点不高兴,你也用不着这么急啊。
“两点半。正确地说是凌晨两点半。”
我故意这么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接着呢?”
我按照顺序讲了一遍:从窗口发现了脚印,然后一个人到楼下去看看。打开后门一看,那脚印正好走到门口。又查看了餐厅、厨房、浴室和休息室等都没有发现意外情况。最后正打算看看书房里的情况的时候,突然被砸晕了过去。在晕过去之前的一刹那间,闻到了怪味,听到了火烧的声音,也看到了尸体。被石町叫醒时,发现自己身在休息室里。
“你失去知觉了大约有多少时间?”
“十五分钟左右。”
“石町先生,你看见有栖川先生倒在地上的时候是凌晨几点钟?”
警视迅速将视线移到石町身上问道。
“三点钟左右。”
也就是说,我被打倒的时间是两点四十五分左右。
“你为什么会在当时到楼下去的呢?”
“我只是上厕所。正打算回房间的时候,发现休息室的门口有谁躺在那儿。”
“那么说,有栖川先生是倒在休息室里的?”
“是啊,是脸朝下躺在那儿的。”
“那后来呢?”他又转向我问道。
“我自己对看见了尸体和闻到怪味的这件事也感到半信半疑的。因为后院里的脚印和自己被人打晕的事是事实,所以一直认为有小偷闯了进来。但是,如果是小偷的话,不可能把我打倒以后一直躲在书房里不出来的,所以就想证实一下自己看到的那具尸体是不是真的,这才拉着石町先生去看看书房里的情况的。”
大崎拿着铅笔认真地作着纪录。
“石町先生打算开门,但是他说门打不开。我试了一下果然打不开,搭钩被人从里面放下了。”
“是搭钩,不是锁?”
“是啊。不光是那个房间,这个家里的各个房间,除了厕所和浴室以外,都没有装锁。”
“后来呢?”
“我们认为搭钩既然被放了下来,也就是说有人在房间里面。不知为什么那个小偷好像还在里面。虽说起初想到绕到外面去,从后面的窗子上看进去证实一下,但是想到那家伙不会是个等闲之辈,还是叫人来救援吧。于是,我去把火村叫了起来。”
“那段时间里,石町先生干了些什么?”
“一直在书房门口守着,要是有人出来就大声呼救。”
“但是,谁也没有出来?”
“是的。我仔细地听过,没有听见房间里有一点动静。”
“后来,有栖川先生就叫醒火村先生回来了?”
“是的。不过,我还有话要说……”
鹈饲大概对我说了一半停了下来有点不高兴了吧,他皱了皱眉头。
“什么?”
“楼梯上有石町先生下楼时留下的白色的脚印……”
“那白色的脚印是怎么回事?”
是啊,这里不做一番说明是听不懂。
“那是有人在他的房间门口恶作剧洒上的石灰粉,所以他下楼的时候就会踩着白粉留下白色的脚印。”
这些好像总算听明白了,但是他紧接着又问。
“嗯,可是这里面又有什么问题吗?要是门口有石灰粉的话,石町先生在楼梯上留下脚印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是啊。那倒没关系。可是发现了其他的脚印。”
“是白色的?”
“不是。”真是个急脾气的警察,我想。“我看到的是,不知是谁踩了他的白色脚印。”
鹈饲沉默着思考了一下。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是在石町先生下楼上厕所,从厕所里出来,把你从地上叫起来的那段时间里吗?”
他好像是在一边想一边说出了这番话。
“是有人上了楼或者是下了楼吗?”
“看样子像是上楼吧?后来把大家叫醒的时候,大家都在房间里的嘛。”
“这,倒的确值得怀疑。”
刑警在自言自语。
“趁石町先生将你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没注意上了二楼的人,那家伙到底在于什么呢?”
“也许是犯人。”
见鹈饲自问自答的样子,火村插了一句。
“犯人?”
“有这个可能性。因此,我们在保留了楼梯上的脚印的同时,将二楼所有人的拖鞋都收了起来。在座的没有穿拖鞋的人就是。”
“拖鞋收起来了,是指?”
“二楼所有人的拖鞋都在他们的房间里。只要看一看鞋底,说不定上面会沾着石灰粉。”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杉井低声嘀咕着,他好像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要他不要穿拖鞋下楼的意思了。
“原来如此,那就查查看吧。”鹈饲又把话回到原来的地方。“那么,火村先生,你被有栖川先生叫醒了以后怎么样呢?”
火村慢慢地收起了两条伸直了的长腿坐正了身子。
“我莫名其妙地跟着他下了楼。当时,因为时间紧,只听
他说明了外面有人闯了进来现在正躲在书房里。下了楼,看见石町先生守在书房门口。我们三个人商量了以后决定由有栖和我两人到外面从窗口看看书房里面的动静。”
“我就继续守在书房门口。”
“噢。那么你们绕到窗口以后又怎么样了?”
警视盯着火村的眼睛继续问道。
“虽然里面很暗,里面的样子总算看清楚了。有个男人倒在壁炉里,还有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影等情况。于是,我和有栖就捡起身边的石块,砸开了窗子冲了进去。”
“等一下。这时窗子没有锁吗?”
“是的。要不是那样的话,我们也不会砸碎玻璃的。”
“继续。”鹈饲有点傲慢地说。
“房间里果然没有人。因为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所以一下子就看得很清楚。接着,我们就保护现场,打电话报警。”
“等一下。门上的搭钩,那个搭钩真的是放下的吗?”
这回轮到我问答了。
“是的,放下了。我为了不留下自己的指纹小心翼翼地打开以后才出来的。”
鹈饲也没想到表扬我一句“让你费心了”,只是用手挠着头发继续问了下去。
“你能确定吗?”
“确定。”
火村帮我说:“我也看见了,的确是放下的。”
“真奇怪。房间里可是只有一具脑袋被砸破的尸体哦。为什么门上的搭钩会放下来呢?”
“真是怪事啊。”
火村轻轻地说了句。
鹈饲听了火村的话,好像觉得挺没趣的。
“就算是推理小说作家的家里聚集了这么多推理小说作家,这么奇怪的事情也是不可能的啊。要是有人将搭钩放下的话,那么那人又是怎么从书房里出去的呢?书房里除了走廊上的门以外,没有其他出口了。更何况窗子也是关着的。剩下的只有壁炉的烟囱了,但是烟囱的截面是一个边长只有三十公分的正方形,除了幼儿以外没有人可以通过的。到底是从哪儿逃脱的呢?”
“办法可以想出许多。”
对火村的回答,鹈饲不由得问:“什么?”
“你只要问在座的先生们就可以了。因为他们知道成百个密室之谜的谜底呢。”
“密室之谜?不过,那些东西会不会有人用在实际生活中呢?”
他的后面一句话好像是在自问自答。鹈饲马上又振作起精神。
“请问有哪位想到了什么线索吗?”
回答最快的是风子。
“火村先生说得对。在推理小说的世界里,密室之谜这种东西可以设计出成百上千的。现在的情况说不定和其中的某一个相符。但是,那也要看看现场的情况才能定。”
“你是说要让你看看现场吗?”
鹈饲头朝风子伸长了问道。这样一来,风子也大胆地回答:“是啊,要是可以的话。”
“让我们考虑一下。”
看来这位年轻有为的警视一定在想,这可是一件与众不同的事件。
2
“让我们再从发现了书房里的遗体以后开始谈起吧。”
我们大家互相看了一眼也许都在想,谁说都一样吧?火村轻轻地举起了手表示愿意担当起这个任务。
“因为事态严重,所以我们将这里的人都叫起来到这里集合。但是作为主人的真壁圣一先生却不在自己的卧室里。大家正在议论着,突然想起还有地下室里的书库没有找过。于是,我和有栖、船泽先生和石町先生还有光司君一起到地下室去看看,又推又拉房门还是不开,这才发现门上的搭钩也放了下来。”
鹈饲正想插嘴,火村不去理他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房间里果然有人,但是无论怎么敲也敲不开,里面也没有任何反应。这次又不能绕到后面的窗口去看,只好将门砸了开来。”
“怪不得门把手的旁边有一个洞的。”
“那是被我用锤子砸开的,然后将手从洞里伸进去松开搭钩的。”
“那么门上的搭钩的确是放下的喽?”
“是啊。我用未来妻子的名字打赌。”
对火村这种小小的玩笑,警视皱皱了鼻子。
“你只要简单明了地阐明事实真相就可以了。火村先生,听说你是犯罪学学者,你对自己的证言的重要性有充分的认识吗?”
“现在我什么也不考虑,只讲事实。”
“那可以。不过,听起来你的话好像在自相矛盾。明明是从里面将门上的搭钩放下的,但是打开门一看,房间里却没有一个活人。”
“是的。但是,根据这个现象你不能指责我的话是自相矛盾,因为我说的全部都是事实。”
“全部都是事实?”
“是的。让我用初恋恋人的名字来打赌也可以。”
鹈饲挥了挥手,仿佛在说那就不必了。
“不过,这回应该和书房里的情况不一样吧?书库里除了靠墙边放着的书架以外,中间还放着三个高高的书架。藏个把人的话,还是可以的吧?”
大崎警部开口了,他的嗓子像个唱小曲的。
“您说得对,我们查看了房间里是否有人藏在里面。”
“你是说,查看了书架的后面也没有发现人吗?”
对鹈饲的发问,火村“哈依”了一声身子便躺了下去。警视看着他悄悄地咬了一下嘴唇,大概是对火村的态度有点不满吧?不过,无论他问在座的哪一位,说出来的内容都是一样的。
“房间里没有活人,找到的东西只有一只空的火油桶。”
那个桶倒在离壁炉最远的那个书架的后面,我和船泽等几个人都看见了。
“嗯。那么,关于这个密室,我是不是能听听各位推理作家的意见呢?”
警视的这番话里带着几分嘲讽,说完他盯着我们看了一眼。大家也许是不想刺激这位警察大人吧,连风子也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火村先生。”大崎警部叫了一声。
“什么事?”
“刚才听你讲述了事实。现在请允许我问一个不同的问题好吗?在打开地下室的门看到尸体时,发现房间里没有一个活人,当知道这个事实的时候您是作何感想呢?”
这个问题要是让我来回答的话,该怎么回答呢?对了,当时我是一下子有点不能接受。首先想到的是,啊呀,奇怪啊?是不是搞错了呢?不,不对。几分钟以后,我才对自己说,你不是在自己的作品里描写过这一类事件吗?这是密室事件,没有感到恐怖,而是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东西。
“向警察说明情况的时候,不要太费劲了。我就是这么想的。”
听了火村的回答,警部气得嘴都歪了。
“两个房间里都有壁炉,现在可是少见啊。”
鹈饲调整了一下说话的口气问道。
“和门上搭钩一样,壁炉也是不用的。实际上是作为装设的。”佐智子说。
“嗯?这么说平时是不用的喽?”
“是的。当然两个壁炉实际上都是可以用的,只是现在都用空调和火油取暖器取暖了。所以,我们家里没有准备烧火用的木柴。”
“火油,这火油。”警视嘴里重复着这个词。“原来如此。两具尸体都是浇上了火油以后点火的。倒在地下室里的那个火油桶看见了吗?太太。”
“我?我可不是这个家的太太。”
被佐智子这么一说,鹈饲赶紧说了声“失礼了”。
“刚才提到的那个火油桶,我看见了。嗯,那和我们家里用的是同一个牌子的。”
“通常火油桶是放在什么地方的呢?”
“后门旁边。车库旁边的那个储藏室里也有。”
记得我曾看见储藏室里放着两桶。
“一共应该有四个桶。”真帆像是在为母亲作证。
大崎又打开了笔记本。当然这是必须做好记录的事项。
“也就是说,那其中的两个也许被犯人拿走了。不管怎样,那个犯人是了解这个家的内情的人。”
就在鹈饲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迄今为止一直像一座雕像一样坐在那儿听着的杉井跳了起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你怎么能根据犯人好像事先知道火油桶的所在,就确准是熟悉内情的人呢?我认为外部进来的人也应该想像得出那东西大致是放在哪里的。”
话说到这里总算注意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这就是这次事件的犯人到底是星火庄内部的人作的案,还是外部的入侵者的所为?我一直以为犯人是从外部闯进来的呢。也许从警察的角度来看还是内部犯罪显得更为自然。是啊,的确是这么回事。四周几公里以内现在没有住人,犯人不见得从远处滑雪或者是坐雪橇过来吧?
“外部进来的人?”鹈饲充满讥讽地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是小偷吗?你是说小偷狗急跳墙以后作下的案吗?”
“咿呀,小偷么,”杉井含含糊糊地。“小偷不是死在书房里了吗?”
“是啊,那就是小偷。”
突然船泽大声地插了一句。警视显得有点吃惊。
“说不定小偷是两个人呢?除了死在书房里的那个以外,还有一个。他们可能是因为分赃不匀自相残杀的吧?被真壁先生发现了以后,另一个又行凶杀害了真壁先生。”
“有点牵强附会啊。”
鹈饲冷淡地说了句。船泽被他这么一说满脸的不高兴。
“我倒觉得值得参考。”
“我想你自己一定也知道是在牵强附会。如果说两个小偷认为分赃不匀而自相残杀,被真壁先生发现了以后又杀了他,那么这个杀人现场在地下的书库里不是奇怪吗?好吧,这个不算,还有其他地方叫人无法接受。有栖川先生说他看见从林子到后门口的脚印是一个人的,为什么进来了两个人呢?”
“也许两个小偷是分别进来的呢?另一个人是在雪下得很大的时候进来的呢?”
“那么,”鹈饲竖起了食指。“那么为什么这座房子的四周没有留下那个小偷B从这里逃出去的痕迹呢?有栖川先生被人砸倒在地的时候雪已经停了。罪犯是在那时逃走的话,当然应该留下脚印的,但是我们没有看见那样的脚印。也就是说,罪犯还在这座房子里。”
“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没有胡说,杀人犯就在在座的各位当中。”
休息室里变得非常安静。我觉得被什么重东西砸在了肩上的一样。
“犯人也有可能还潜藏在这座房子里吧?”
石町做作地笑着说道。
“藏在哪儿啊?这座房子里难道有暗室吗?”
“没有那样的东西。”佐智子脸色苍白地说。“如果怀疑的话,请搜吧!”
“那我们就这样做了。要是能顺便看看大家的房间就更好了。”
没关系,我们大家齐声答应了。警视看上去很满意。
“那么就赶快行动吧,大崎警部。”
大崎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走出了休息室,大概是去指示部下行动的吧?
“不过,”鹈饲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噢,可以抽吗?”
“请吧。”佐智子说着递上了一只烟灰缸。
“谢谢。不过我想问问各位聚集在这儿的目的是什么?是开圣诞节晚会吗?”
“是的。”杉井回答。“我们每年的惯例。”
“是受到真壁先生的邀请聚集在这里的。也就是说,都是些关系亲密的朋友了。”
他很过瘾地抽着烟。
“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发生这种事情。关于这个有没有哪一位有什么看法呢?”
他是在问我们,真壁与我们之间是不是产生了什么矛盾?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出乎意外了,船泽一脸的不高兴。
“警察先生,不好意思。我认为你这个问题没什么意思。我们大家在一起度过了一个快乐的圣诞节,既没有争论过,也没有喝醉酒吵架。我们都是些平时一直受到真壁先生照顾的人,大家都对先生很崇拜。值得考虑的问题是,不正是那个莫名其妙死在书房里的那个男人吗?”
鹈饲胸有成竹地看了我们大家一眼。
“噢,大家怎么看呢?都同意刚才船泽先生说的话吗?”
“我同意。”是杉井。“他说得对,死在书房里的那个男人才是瘟神。他一定是整个事件的元凶。”
“是吗?不过,遗憾的是死人是不会开口的,我们不能对他进行审讯,只好问问大家了。”
他心里一定在想,都是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与此同时,从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犯人反正就在你们当中,我已经是胜券在握了。
“死者的身份已经查到了吗?”
对于风子的这个提问,警视回答“正在着手”。脸和指纹都烧掉了,还着什么手啊?
“我想确认一下,有哪一位知道书房里的死者是谁吗?如果过后知道与哪一位有关系的话就麻烦了。”
对于这句话大家都表示不满。石町开口说:
“您话是这么说的,但是事实上尸体己成那种样子了,光看表面是不能断定的,因为脸部烧伤得很厉害。”
“是啊,虽说我能断定那不是我的父亲。”
风子乘机说了一句,鹈饲装作没听见。
“我是真的不认识那个人的。”
真帆小声地说。只有见过那个男人的脸的她和我才可以肯定地说出这句话。
传来一阵咚咚的急促的脚步声,是大崎警部回来了。他一进房间就发问。
“往阁楼上去的那个楼梯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好像是看见楼梯上的石灰地毯吃了一惊。
“是那个。”石町叹了口气,“刚才有栖不是说过我房间的门口洒上了石灰吗?不知是谁在晚会当中作的恶作剧,撒了一地的石灰。”
“是撒在楼梯上的吗?”
鹈饲问大崎,警部将看到的东西作了汇报。
“这个家里用得到石灰吗?”
鹈饲转身问佐智子。
“不。那东西也许是有人从什么地方搬来的。”
警视“嗯”了一声,陷入了沉思。
“接下来还有呢,警视。奇怪的不光是楼梯上的白粉,阁楼的门上还用白粉打了一个叉。除此以外,还有安永彩子房间里玻璃窗上画着的心型记号。这些都想听听大家的说明。”
“那些也是恶作剧。”
石町的口气有点不耐烦的味道。警视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这么说,昨天夜里好像还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3
石町将那些不怎么有趣的恶作剧以及因此而引起的那个小小的骚动的始末作了一番说明,两位警官都双手抱着胳膊一言不发。听着听着他们皱起了眉头。
“那是什么啊?”
大崎听到最后发出了疑问。
“你问我那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认为只不过是一个没趣的玩笑而已。”
“不过,石町先生,要说是开玩笑的话,实在是费了一番功夫的啊。石灰、喷罐、葡萄酒再加上白色的手杖,就算去掉厕所用的卷筒纸吧,还有装了闹钟的小布熊,要准备这些东西的话,一定也花了不少钱。这个奇妙的组合里面好像包含着什么意思。”
“对。我们大家都这么想过。但是,如果说不是恶作剧的话,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是啊!”
警视取出了第二支香烟,他放在桌子上敲了敲。
“各位推理作家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出来的谜底,让我们当场回答的话,当然也答不出来了,就作为作业带回去考虑吧。”
门口站着一位年轻的刑警正在示意大崎出去一下。警部动作灵活地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接受年轻刑警的汇报。听完以后,他赶紧跑到鹈饲身边耳语了一阵。一个大老爷们还作着这种传话游戏。
“好吧,现在将刚才接到的报告告诉大家。”
看来这个鹈饲比想像中的态度要好一些。
“首先是,从安永彩子小姐的床底下找到了白色涂料的喷罐,就是在窗户上画画用的那种涂料的喷罐。”
彩子听后张大了嘴巴,一副吃惊的表情。
警视继续着。
“还有,从船泽先生的床底下发现了装葡萄酒的空瓶,听说是白葡萄酒。那也是用于恶作剧中的东西的残骸吧。”
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没有加上多余的评论,好像是等着我们大家发问。风子满足了他的这个要求。
“关于这些我们倒是能够接受的。因为那个玩弄恶作剧的家伙一定是在晚会当中抽出一点点时间急急忙忙地布置的,所以应该没有时间收拾那些残骸了。”
“我认为这不仅仅是收拾残骸的问题。”
我忍不住插了一句,因为我不想看着那位警视的眼睛说话,所以眼睛看着风子这一边说:
“要在短时间内做好那些事的话应该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的。犯人一定是在白天就将那些小道具、喷罐、葡萄酒瓶,还有手杖、白布熊等藏到各个房间里的床底下了。这样的话就可以空着手从这个房间走到那个房间了。要是我的话就会这么做。”
“啊呀,说得对啊。”
大家曾经讨论过布置这些恶作剧的时间需要十分钟还是十五分钟。我觉得如果事先做好了准备的话,十分钟也就足够了。
“有栖川先生刚才用到了犯人等词汇。”
鹈饲微笑着看着我说。
“嘿嘿……”
“难道这仅仅是单纯的修辞吗?倒是值得深思的。您认为昨天夜里发生的一系列的恶作剧和杀人事件之间有着什么联系吗?”
这个问题我倒是没有考虑过,于是我答道:“没有。”
“警察先生认为有什么联系吗?”
可能是不甘心一直处于被询问的地位,船泽问道。
“只是有点担心。这也留着作为作业吧。我再问一下,各位中哪一位是自己开车到这儿来的?”
因为他突然改变了问题的方向,不由得让人产生一个疑问,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船泽作为代表回答了他的提问。
“我和石町先生,还有高桥先生。”
“三人合坐一辆车来的吗?”
“不。是三个分别开着自己的车来的。其他的人是坐列车来的。”
“那么三位当中哪位是恶作剧的犯人呢?”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发问,三人好像有点吃惊。我坐直了身子,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我没有参加调查恶作剧发生的始末,只是想将我们在搜查中发现的几个问题跟大家讲一讲,那么,还是请那位自己出来承认吧。”
“是啊,是啊。”石町好像对他的讲法十分信服。“您是说开车来的人当中有一位就是恶作剧的犯人吧?也就是说将那些大大小小的道具搬过来的话,没有车子是不行的。”
“对。如果光是葡萄酒和小布熊的话,放在包里提来就行了,但是像石灰袋那样又大又重的东西不用车子搬不过来的。你们看怎么样?”
虽说这话说得非常有道理,但是三个人都矢口否认是自己做的。他们说话时肯定的口气好像让警视感到有点吃惊。
“啊呀,这是怎么了,听大家的口气好像是想说我侮辱了你们似的。看大家都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我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也用不着这么认真嘛。”
“没有做过的事只能说是没有做过嘛。”
“那么恶劣的恶作剧,我可不会做。”
船泽和风子马上就做出了反驳。
“不过,这种事对乘列车来的各位来说是做不到。”
尽管警视认真地说明着,三个人还是不听他的那一套。
“不,那也不一定。如果是经过严密的计划的话,可以事先将那些道具搬到附近藏起来嘛。”
“怎么会有那种傻瓜?”鹈饲笑道。
“什么?傻瓜?”风子的表情十分夸张。
“对不起。失礼了。但是,难道那些恶作剧真的是进行严密的计划吗?这实在是难以想像了。”
“那就作为家庭作业吧。”
嘴里含着一支没有点上火的香烟的火村在旁边插了一句。警视朝他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又低头看了看手表。
“快五点了。大家都累了吧?”
接着他出入意料地说出了下面一番话。
“先休息一下吧。等天亮了我们再接着谈。在大家休息的时间里也许会查出更多的东西的,到时候我们会请大家配合一位一位地问话的。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船泽举起了手。
“明天本来是我们大家离开这里回家的日子,现在不行了吗?”
“是啊。”
“虽然这也是万不得已的事情,但是我们到底要在这儿呆到什么时候呢?”
“我也不能给大家一个肯定的答复,但是想请各位明天一天都不要离开这里。”
对此,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因为对于作家们来说延长一天是不碍事的,而编辑们也大都在出来之前将手头的工作做完了,大不了给出版社打个电话就可以了。对已经放了寒假的火村副教授来说更是没有问题了。
“各位,实在是对不起了。让大家卷入了这个飞来横祸里。”
佐智子深深地给大家鞠着躬,向大家打招呼。被她这么一来,我们都感到狼狈不堪。
“请不要这样。受伤害最大的人反而跟我们打招呼……”
彩子非常难过地说到一半,后面的话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亲眼看到自己敬仰的作家悲惨地死去,她心里一定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警视站起身来说了声“那就先这样吧”,便朝门口走去。
“我们就休息一下吧,难得警察先生大发慈悲。”
杉井叹着气说道。
“啊呀?”
就在众人刚要起身站起来的时候,真帆看着窗口小声嘀咕了一句。
“又下雪了啊?”
雪又下了起来。
“我们过来的时候就开始下了。”
走到门口的鹈饲回过头来说。我心里想自己是一点也没有注意到。
4
一回到房间里,火村一下子四脚朝天地倒在了床上。我也一边护着刚才受伤的脑袋一边侧着身子睡下。晚会、恶作剧的骚动以后又连续遭遇了两起杀人事件,我在那段时间里曾经不省人事,现在真可以说是身心都疲惫不堪。
“喂!怎么了?”
对面床上的朋友在招呼我,那声音听起来格外有精神。
“什么怎么了?还有什么怎么了?难道你是想听听我初次遭遇杀人事件的感想吗?”
对一个曾经在纸上杀过几十个人的人来说,要问他遇到真实的杀人事件时的感想,简直是太残酷了。
“傻瓜。我是在问你头上的伤好一点了吗?”
我为自己的误解感到难为情。
“谢谢!不要紧。”
“那就好。不过怎么样?”
“啊?”
“这回是问你是不是用推理作家的思维方式考虑过了。这次的事件也许会让警察感到棘手。”
“噢?是吗?说不定警察们认为嫌疑犯已经被限定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了,可以轻而易举地破案了呢。”
“即使将犯人抓住,那家伙要是不开口的话,整个案情还是不能真相大白。大概是现在数据还没有收集齐全吧,现在我的脑子里是一团糟。”
真是谦虚的发言啊。
“全是些可疑的事情。这些可疑的事情就像是一团乱麻绕在了一起。让我们来数数到底发生了多少可疑的事情吧!”
“就像喜欢虚张声势的所谓的精英们经常说,重点主要有三点那样,你也想干蠢事了吧?”
“要是只要三点的话就不用费事了。不要那么漫不经心好吧?先生!”
“不好意思,我误会你了。好吧,那就听听先生您的讲课吧。”
我看着他说了一句。
“那就开始吧,先生。”火村双手放在后脑勺后面说了起来。“有几个是按顺序的。第一,晚会结束以后发现的一系列的恶作剧到底是不是有更深的意义呢?与杀人事件有关系吗?”
“这个问题刚才不是提出来过了吗?”
石灰粉、窗玻璃上用白色颜料喷罐画出的心型图案、倒进鞋子里的白葡萄酒、卷筒纸、装入假定时炸弹的小布熊、盲人用的手杖等等,这些东西之间到底有什么相关的意义呢?还是只有其中的某一样东西是有意思的,其他的都是虚晃一枪呢?还有是那些东西全部或者是一部分与白色的属性有关呢?真是搞不懂。
“是啊,那是家庭作业嘛。第二,死在书房里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那个咖啡色的圣诞老人真的是小偷吗?他会不会还有其他日的呢?”我接着说了一句。
“第三,他到底是怎么打开后门闯了进来的?”
是啊,这也是一个疑点啊。
“应该可以肯定没有内部的人开门那个人是不能进来的。”
“职业小偷自己打开门进来也是可能的啊。第四,那个男人的尸体为什么会被点上火呢?”
“还有真壁先生的。”
“这就算第五点吧,也许还有另外的理由。”
“是吗?!”
“那就是说,因为书房的壁炉里烧掉的不光是尸体嘛。”
这可是第一次听见啊。
“还有什么其他东西被烧到吗?”
“是纸,有几张纸被烧成了灰烬。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等一会去问问警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说。”
“纸头?”
就在我嘴里不停地念叨的时候,火村又继续说了下去。
“接下来就是第六了,那些纸到底是怎么回事。第七,犯人为什么要将书房关死成为密室呢?”
我猛地为自己连这么基本的问题到现在也没有想到感到难为情。就是啊。突然,我像开了窍似的。犯人将我击倒的理由不就是怕被我发现吗?当时因为我正朝着犯人与尸体所在的地方走过去,那人一定是手忙脚乱了。没有杀了我的原因,可能是想将我击昏以后,好趁机逃离现场。但是,赶紧跑了不就了事了吗?为什么还要费事地将书房的门从里面关死变成密室呢?这一点真是令人费解。
“是啊。这可是必须解开的一个谜啊?”
“先生,你又开始跟不上节奏了。第八,犯人为什么要把地下室也变成密室呢?”
“是啊。”
“第九,为什么一定要将真壁圣一杀了呢?”
说得太对了,就像警察们和船泽说过的那样,对于这一点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你好像冥思苦想了好久啊,有栖。”
火村因为与我处于不同的位子才说得出这样的话来。到这来之前,他除了我之外与谁都没有见过,所以说话才比较客观吧?对我来说就不一样了,在场的都是些关系比较亲近的人,心里当然就不会去随便怀疑他们了。
“当然,警察们会追究这一点的。要是你有什么线索的话,作为排练先讲出来给我听听也可以。”
“这……”
就在我念叨的时候,火村坐了起来。我也随即起身与他面对面地坐着。他好像是在等待我的回答一样,慢慢地点起了一支烟。
“我想不出有什么可疑的事情。”
“不对,有的。”
他口气坚定地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我倒是想听听你是什么时候敏锐地看出我们这些朋友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呢。”
“如果不是小孩子的话应该看得出值得怀疑的地方的。你不是也承认在昨天的晚会上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的嘛。”
“是啊,是啊。”我想了起来。“就是那件事情啊。”
“什么就是那件事情?难道你已经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吗?”
当然。昨天的晚会之所以不像往常那样热闹,是因为发生了两个小小的插曲。一个就是因为真帆“与彩子一起跳个贴面舞吧”这句话而非常不高兴地拒绝的石町;另一个就是在那以后,真壁大失风度地推开风子的邀请。
“就是这两点吧?”
“有这两点就够了。难道这可以算是正常的举动吗?就在杀人事件发生的数小时之前。在那之前一切是太太平平的。这样一来不就更值得怀疑吗?”
“噢。”
“那,你是怎么看的呢?快说啊。”
我的头脑没有他所期待的那样灵活,他只给了我五秒钟的时间。
“什么呀,原来你没有想过啊?那好吧,你只要告诉我,你对我说的话是同意还是反对就可以了。安永彩子这位小姐,对真壁圣一来说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编辑吗?”
“你也问得太婉转了。你是不是怀疑彩子与真壁之间是不是有过男女之间的关系啊?”
“男女之间的关系?你的这种说法才叫婉转呢。我还没有想到这么深。我想说的是,当他知道她与石町的关系时是不是起了妒忌之心。”
“妒忌……”
“因为感觉到了他的妒忌所以石町才拒绝在他的面前与安永小姐共舞的。另一方面,因为妒忌才坚决地拒绝了高桥女土的邀请。对这种男女之间微妙的感情本人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啊。怎么样?”
“什么对男女之间微妙的感情了如指掌?”
“在这个男人过剩的时代我们不是彼此彼此吗?那么,你的意见就只有这些?”
我开始考虑起他所说的这番话来。
“我没有可以否定的材料。我不知道安永小姐和先生他除了工作上的联系以外到底关系亲密到什么程度。不过我想他们之间不会有男女之间的关系的。即使先生他对只有自己一半年纪的安永小姐抱有爱慕之心的话,光从外面我们也看不出来吧?”
“你想不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
“是吗?”他灭了手里的烟头。
“十。”
“什么十啊?”
“就是第十个疑点啊。书房里的密室到底是怎么做成的?”
“第十一,地下室的密室到底是怎么做成的?”
我帮他说了一句。
“你知道吗?你不是专家吗?”
“别问我。这种事我怎么知道。”
“也许是很简单的啊。因为不是在写推理小说,杀人犯根本就不必去设计难以破解的戏法。”
“话虽这么说。你刚才对警察不是也说了这样的话吗?去听听推理小说家的意见,什么的。你是不是想挑衅那些警察啊?”
“我说这些话是有根据的。书房的门下面有一条可以穿过一条线的缝隙吧?只要在搭钩的钩子上贴一条透明胶布就可以。我已经注意到那上面留着粘过胶布的黏糊糊的感觉。”
听他这么一说,我有点坐不住了。
“那是什么啊?”
“怎么样?吃惊了吧?”
他像玩具娃娃一样眉毛左右摆动着。
“你到底是真的还是开玩笑啊?”
“当然是真的了。我嘴里说要保护现场赶快报警,不过该查的地方我一处也没放过。别忘了我可是现场调查的专家啊。”
“用不着王婆卖瓜。这么说,你已经知道书房的密室只不过是一种非常原始的密室戏法而已了。”
用透明胶布将搭钩的钩子固定不让它落下来。然后,走出房间轻轻地关上门,再轻轻地拉动连在透明胶布上的细线将透明胶布取下,这样钩子就正好掉进孔里,只要收回线头就可以将用完的透明胶布也收回来。这是七八十年前曾经流行过的“针与线的密室”一种既单纯又机械的戏法。当时用的不是透明胶布,主要是针或者别针等东西。
“虽然还不能确认这就是真相,不过有这种可能性。要是你将这种戏法用在小说里的话,说不定四面八方都会有人扔石头过来的。但是,就像刚才所说的那样,现实生活中的杀人犯是没有必要特意考虑什么新鲜的手法的。”
“还不快点告诉警察。这样的话也可以让他们省点事。不过,我还是想不通,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做呢?与其费这些事倒不如快点逃离现场呢。就算是将我打昏了,但是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是啊。”
“给我一支。”
我问他要了一支骆驼牌。平时我是不抽烟的,有时候却很想抽。我抽着那支烟说道。
“还有别的问题。就算是单纯又机械的密室戏法,也不是一眨眼就能做成的。比如用细线拉下透明胶布可是个细活。虽说透明胶布书房里原来就有,但是要说当时那人正好手里有一根细线的话,就显得有点不自然了。”
沉默着听完了我的话,火村开口了。
“实际上我还有一个假设。”
哦,我看着他。
“果然光写推理小说的人和实干家是不一样的啊。好好听着。”
“这只是我的推测。犯人将无意中走进杀人现场的你用烟灰缸砸晕了过去,为什么不赶快逃跑呢?关于这一点,我是这样想的:犯人是想拖延时间。”
“拖延什么时间?”
“是在壁炉里烧什么东西的时间。这样做是为了即使你恢复了知觉,想再到书房里看个究竟也办不到。拖延出在壁炉里将什么东西烧尽的时间嘛。”
“是吗?”我同意了他的说法。“所以才将我从书房门口拖到了休息室的啊。我看见书房门上的搭钩放了下来时,还以为犯人将自己关在笼子里呢。实在是太可笑了。犯人不就是想把我关在书房的外面吗?但是,想在壁炉里烧尽的东西又会是什么呢?”
我饶有兴趣地伸长了脖子。
“不要把头伸过来。你问我烧的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不会是尸体。因为尸体上烧掉的只是脸部和手指,要不了多少时间的。”
“那么,目的就是你刚才说的要将纸头烧成灰了。”
他点了点表示同意。
“可能吧。据我的想像,那家伙是想拖延出时间将那东西烧干净。因为有时候即使烧成灰了,被警察们带回去进行科学分析也有可能复原的。所以他必须创造出充分的时间来将它彻底烧毁了。”
“把这些也告诉警察。”
“是啊。不过,作为回报真想让警察把查出来的结果告诉我们啁。”
他的假说基本上是合理的。我觉得我们已经将犯人为什么要将书房变成一个关死的密室这个谜解开了。
“可是,地下室的密室又是怎么回事呢?那也是为了拖延时间?”
“是啊!像书房那样做的话,至少需要几分钟的时间。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不过,又不像是在拖延真壁的尸体被发现的时间。因为事情是明摆着的,要是屋子里的所有房间都没有他的人影的话,大家迟早会想到他在地下室里的。”
“会是其他理由吗?”
就在我嘴里念叨的时候,他说了一句“十二”又开始了。
“你发现的那个脚印是谁的?”
“是踩着石町的脚印的那个脚印吗?”
“是啊。这个半夜三更鬼鬼祟祟的家伙到底是谁?”
“那家伙是犯人吗?”
“我们就来考虑一下这种可能性吧。那个将你打昏的家伙,为了拖延出时间在壁炉里烧掉什么东西,做了一个机械性的密室机关。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听见了脚步声,是有人下楼了。是石町。犯人找了地方藏了起来。接着,那家伙乘着石町上厕所的那阵子轻手轻脚地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里。这种事情可能吗?”
我考虑,首先是时间上是不是相符。就算犯人将失去知觉的我拖到休息室门口需要一分钟,然后再确认一下是否有东西遗留在现场需要两分钟,再在门上设下机关需要大约三分钟。到现在为止就是六分钟。这时听见石町下楼的脚步躲了起来。虽然不能确定石町上厕所用了多少时间,但是听说是小便那大概是一分钟吧。这样算起来的话,石町从厕所里出来以后发现了我将我叫醒的话,从我被击倒到醒过来只有七分钟左右。
“时间对不上啊。”
我做完了简单的加法以后,火村马上说。
“我昏过去应该是十五分钟左右。那么石町下楼的时间,是在我昏过去以后的十三四分钟的时候。犯人应该在六七分钟以后就可以回到二楼的,为什么要等到石町下楼以后还要呆在楼下呢?”
“搞不懂。”
火村回答得很干脆。
“在这空白的几分钟里,犯人到底干了些什么呢?”
“搞不懂。说不定除了壁炉里的纸头以外还有什么需要消除痕迹的地方呢?”
我想像着犯人笨手笨脚地拉动细线的样子。但是火村将我的想法否定了。
“那倒不一定吧。要是那人手脚忙乱地说着‘啊呀,怎么搭钩掉不下来啊。妈妈’这样的废话的话,壁炉里的东西恐怕早已烧尽,也没有必要再设什么密室的机关了。”
“也许吧。”不过请等一下,我说。“不过,也有可能有什么不得不设下密室机关的理由呢?”
“搞不懂。”他重复着这句话。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就是刚才你所说的,有什么需要消除痕迹的东西费了时间吧?”
“有可能吧。”
这个方向好像走不通,换一种方向再考虑。
“那个脚印明明可以确定是二楼的人留下的,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承认。所以这个脚印的主人特别值得怀疑。换句话说,二楼的人作案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肯定地这么一说,火村却一翻身躺下了。
“我再睡一会。”
要是可能的话,我也想睡一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