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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镜室春宫
 
2021-03-09 12:39:04   作者:卧龙生   来源:卧龙生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此时就算是有万箭齐发,也无法伤得了凌三,因为除了竹杖之外,他已施出了“修罗真气”,身上的衣衫沛然鼓起,就算射来的箭透过竹杖,也将被护身真气所阻,无法伤害到他。
  可是过了一会,室内除了杖风声响之外,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也没有见到任何暗箭从壁孔射了出来。
  凌三心中狐疑,一停竹杖,凝目望去,但见在铜镜眼跟屋顶的边缘尺许处,此时竟然多出了十多盏油灯。
  那些油灯都是从一个个圆形孔中伸出来的,可见方才那“轧轧”的声响,就是推出油灯的声音。
  第一个念头闪进凌三的脑海乃是:“这些灯油里会不会掺有毒物,或者灯芯是用什么毒草制成的?”
  他赶紧闭住气息,从怀里取出—个小瓷瓶,准备先吞一颗师门的避毒丹再说。
  谁知目光闪动之间,已见到屋顶上所绘制的壁画,顿时心神大震,忘了启开瓶塞的动作。
  敢情那整面屋顶上的壁画,是一幅巨大的春宫秘戏图,上面的人物、背景、表情、动作全部不同,拢拢总总有数十人之多,全都是栩栩如生,纤毫毕露……
  所谓“春宫秘戏图”便是一般人所谓的“春画”“春宫”,乃是专门描述男女交合的动作,并且还有人兽杂交的情形……
  “春宫”起于何时,实在很难有确实的考证,根据前人的笔记,说是起源于汉代。
  有一段见之于“七修类稿”的记载说——“汉成帝画纣踞妲己而坐,为长夜之乐于屏,春画始于此也。”
  另“万历野秽篇”则有更为详尽的记载——“春画之起,当始于汉广川王,画男女交接装于屋,召诸父姐妹钦,令仰视画,及齐后废帝,于潘妃诸阖壁,图男女私亵之状。至隋炀帝为铜屏、白画与宫人嬉戏,影俱入其中。”
  也有人说“春画秘戏”应该远溯到商纣之时,纣王筑酒池肉林之际,便已着画工绘春画于壁。
  其实往上推溯,则上古时代图腾社会中的性器崇拜,就有许多关于男女交合的制作,不过这种制作,初无任何淫猥的成分。及至汉代以后,由于上之所好,春画才愈来愈兴盛,如张衡便有一首诗描述这种“宫廷艺术”——“衣解巾纷御,列图陈锦帐,素女为我师,仪态盈万方,众夫所希见,天老教轩王”。
  诗中所谓的“天老”便是道家方士,可见其时道家方士便已借这种裸图,配合神话中轩辕问教于素女的一段记载,再渗杂着阴阳生患之道,进入宫廷之中,对皇室人员进行“看图行事”的指导作用与刺激作用。
  事实上,这种情形不只中国才有,印度“旃陀罗及多”王朝,更是常在深夜中遍陈裸像交合之图,而由祭师及画家进行专业化指导。
  春宫秘戏之作,到了魏晋六朝,由于当时政治黑暗,一般士大夫常有偶论时政,导致满门杀戴的危险,因而多流于颓放、沉沦酒色,不但春药于此时期发扬光大,采捕求仙就更为流行。就是春册之类,也已由巨幅件制作,进而发展至随身携带的淫夫玩具,其工巧之处,简直是匪夷所思。
  垂及隋唐,春画已经在艺术上奠定了地位,而不再纯然的被视为淫猥之作,许多名绘手,大都以能绘春画自炫,多竞相创作一些别饶新意的秘戏图,作为进身之阶,其中以周坊最有名。
  周坊,是中唐名画家,宋代大画家米芾,将之与吴道子、顾恺之、陆采薇、并列为人物的四大家,其所绘之仕女图流传后世,可惜他最有名的“贵妃出浴图”及“春宵秘戏图”如今巳不复可睹。
  至周坊之后,则有唐伯虎及仇实甫工于此技,且享有盛名,已至“画中有诗”的艺术境界,不能以猥亵的图画目之……
  总之,春宫秘戏图在人类的艺术史上,有其一定之地位,其起源则是远溯数千年,且与宗教有极为相近之关系,不仅中国如此,欧西诸国,非洲大陆亦是如此。
  不过中国则是由道家方士用阴阳生克之理,配合采补求仙之学,来发扬光大,欧西诸国则由祭师行之。
  离题太远,言归正传。
  且说凌三抬头望去,见到屋顶上整个是一幅巨大的“春宫秘戏图”,不禁为之一呆。
  那幅巨画,似乎有些跟清明上河图相似,背景中宫室,花林、草丛、闹市、渡口、亭楼、台榭各不相同,人物的身份服饰也各不相同,有的半棵,有的全裸,男女陈杂,少则二人一组,多则数十人一群,全都奋勇作“白刃”之战,表情生动之极,有的酣畅,有的蹙眉,有的痛苦,有的欢愉……
  可说是每一个不同的画面,都可以代表述说一个不同的故事,无论是花间月下,还是白画重楼都强调这种人性中的一点活活泼泼的生机……
  凌三看来是一个中年的化子,其实年龄仍很轻,虽然修罗门不禁弟子淫欲,但是练功的时间极多,督促也很严厉,弟子们很难有机会到市镇的风月场所去放荡一番。
  所以在这方面凌三虽不是个童男,经验却很少,是以目光一触及那幅巨大的秘戏图之后,立刻目瞪口呆,心旌摇曳,无法自已……
  那幅画实在绘制得太好了,凌三随着目光的缓缓移动,只觉血脉沸腾,丹田之一阳气鼓动,呼吸渐渐的急促起来。
  他心中明白不能再看下去了,但是目光紧盯着画面,难以舍弃,几乎连眨动一下,都觉得太可惜了,正如磁石吸铁一般,再也无法脱离……
  就在这时,铿锵一声轻响,那些巨大铜镜中的一面,突然移开来,现出一个门户,从里面络绎走出五个年轻的少女。
  那五个少女都身御薄纱,手持羽扇,袅袅婷婷地缓步而进。
  她们对于躺卧在地上的凌三,似乎是没有看到,一进入室内,立刻便排列开来。
  紧接在这五个少女之后的,又是七十身着花衫的女子,所不同的,便是这七个少女手里都持有乐器,如笙、箫、鼓、琵琶……
  凌三被那启动铜镜的声音所惊,目光移动了一下,当他看到那些婷婷玉立的少女,花枝招展般走了进来,他的心跳得更快,眼中赤红,射出野兽般的光芒。
  他的喉中发出一声低吼,翻了个滚,站了起来,准备扑将过去。
  他背上背的酒葫芦被他一下急翻,倏地压破,里面的酒洒他一背都是,冰凉的感觉从背上流下,使他的神智为之一醒。
  他的脚下一顿,稍一迟疑,立刻便知道自己若是扑过去,便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界。
  因为那里一共有十二个少女,以他此刻的情形看来,若是扑过去,非要到精竭气绝,他是绝不会罢休的。
  他深吸口气,定了定神,只觉小腹鼓动,仍然无法遏止那股想要发泄的欲望。
  他猛地—咬下唇,借着那一痛之力,强自让自己转过身去,盘膝坐下。
  那七十手持不同乐器的少女,进入室内之后,立刻坐在铜镜之前,开始吹奏起来。
  凌三盘膝面坐,合上眼睛,准备施展师门的内功,定下心来,谁知一闭上眼,方才所看壁画,便又鲜明的浮现脑海,反而更加明显,更加活跃生动。
  接着,乐声响起,丝丝入耳,奏的正是“江南春”。
  缕缕的乐音,袅袅升起,充盈在室内,时而轻柔,时而高昂,使人仿佛置身在春花烁放,绿树丛生的江南。
  三月的江南,莺飞草长,百花齐绽,温馨的春风真是熏得游人醉。一刹那之间,凌三仿佛觉得自己到了江南。
  “咦!那苏堤春晓,三潭印月,柳浪闻莺,双峰插云,不都是西湖的美景吗?”凌三诡异地忖道:“我怎么会到了西湖?”
  柔柔的丝竹乐音缭绕在他的耳边,他的眼前一花,似乎觉得自己到了西湖的一条街上,那条街的景物是如此的熟悉,完全跟“春宫秘戏图”上所绘的一模一样……
  凌三重重地摇了摇头,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望了望,但见眼前人影穿梭,羽扇飞扬,轻纱缭绕,正是那五个少女在翩翩起舞。
  他的心中一点灵智未泯,晓得自己将要陷入幻境,这外在的乐声舞影,仅是诱发心底潜藏的一缕欲念,其实在他目睹那幅巨大的壁画后,便已被欲魔攫住,难以拔身。
  他痛苦地大吼一声,双掌急推而出,想要借这一推之力,将眼前的幻景击碎。
  然而他的力道却是那样软弱,只扇动那片片穿在五个美女身上的轻纱,根本无法伤害她们丝毫。
  凌三喉中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霍地站了起来。
  他伸开双手,准备抓攫而击。
  眼前羽扇一挪,露出一张喜孜孜,红馥馥的脸孔,有如惊鸿一现,转瞬便又隐没在扇影中。
  凌三一呆,唤道:“八妹,怎么你也来了?”
  修罗大帝门下一共有十个弟子,其中有三个是女弟子,凌三平时对八师妹杨苓最好,将之视为天人,钟爱至极,却是连手都不敢碰一下。
  是以这时突然见到那修现便隐的一张面孔,与杨苓极为相似,顿时,便将即要伸出的双手,又缩了回来。
  脑海中—浮现起杨苓的容貌,凌三登时就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了下来,整个人都为之一凉,神智又清醒过来。
  他的嘴里喃喃念了下,道:“不可能的,八妹怎会到这里呢?果然我是陷入幻境里了。”
  那五个身穿白纱的少女,完全没有理会凌三的喃喃自语,依旧踏着一种怪异的步子,如同舞蹈一般,将凌三围在圈子里。
  一阵阵似兰如馨的香味,随着她们的舞动,弥散而至,扑上凌三鼻端。
  凌三又觉真阳鼓动,难以抑制,急忙盘膝坐下,眼观鼻、鼻观心、运起功来。
  若在平时,他用不着一盏茶功夫,便可以定下心来,进入空灵的境界。
  可是此刻,无论他怎样摒弃杂念,他都无法定心,耳,鼻、意、三种感觉全被外界的声色操纵……
  然而,凌三仍在挣扎着,与这股沛然涌起的欲念抗拒。可惜他不是佛门弟子,学的又不是玄门心法,尽管用尽一切力量,仍然有如扬汤止沸,纯是徒劳无功,反面在无法抑制后,受害更大。
  就在他苦苦挣扎之时,倏地乐声一低,一缕柔和缠绵的歌声悠然而起,句句入耳,凌三听得分明,心头又是一阵迷糊。
  幻觉之中,他仿佛看到杨苓在对他低吟着:“朦胧月影,黯淡花阴,独立等多时,只怕冤家乖约,又恐他侧畔人知。千回作念,万般思想,心下暗猜疑,蓦地得来厮见,风前语,颤声低。轻移莲步,暗卸罗衣,携手过廊西,正是更阑人静,向粉郎故意矜持,片时云雨,几多欢爱,依旧两分离,唤道情郎且住,待奴兜上鞋……”
  这幕偷情的情景,由他所痴爱的杨苓嘴里唱出,更使得他难以把握住方寸。
  刹时,但见他双颊赤红,虎扑而起,一把抓住在身边低唱的一个少女,疯子似的撕去她披在身上的一袭薄薄的轻纱……
  那个少女发出一声惊呼,用羽扇掩遮住粉嫩圆润的胴体,在这忽隐忽现里,更刺激凌三的视觉,使得他的兽性欲发……
  眼看着凌三抵御不了欲火的燃烧,陷进脂粉大阵中,一身武功便将毁于一旦,甚而会有精枯气竭的危机,倏地室内响起一声霹雳似的大喝:“赵恨地,你忘了父仇了吗?”
  凌三此时已扑倒在地,陡闻此声,怔了一下,但是却没有停止动作。
  敢情他此刻已是箭在弦上,弓已张开,不得不发了,岂是区区的一句话便能制止得了?
  那幅春宫秘戏图上的画像,如同走马灯似的,在他的脑海闪过,他仿佛已融入画中,成为画中的主角,而那数十个不同面孔的女子,此时也都化为杨苓一个……
  “八妹!”凌三颤声叫着,跃马而上……
  倏地,一只手疾伸过来,抓住他的颈后,将他整个人悬空提起。
  一股剧痛使得他悼然惊醒,耳边听得一阵莺声燕语:“三观主,三观主……”
  凌三眸眼一看,只见铜镜反映,室内无数赤裸的美女,无数个赤裸的凌三。
  可惜这无数个凌三,却被提在无数个玄月的手里,尽管手舞足动地挣扎,依然无法挣脱。
  玄月道人沉声叱道:“你们还不退回去?等在这里做什么?”
  那些少女七嘴八舌地争辩着,显见平时跟玄月厮混得极熟,甚而还有动起手来。
  其实这个玄月正是修罗门的巧手神魔郑君武所改扮的,那真的玄月,正与金姥—齐留在丹房,接受大虚道长的审问。
  本来太虚道人之命玄真和玄法去追李金贵,便是对两个真假玄月起了疑心,决定不管谁真谁假,一概在丹房,等到澄清身份之后再说。
  岂知郑君武经验丰富,早就在与玄月抱在一起打滚时,已将玄月怀中所有的物事都掏了过来,纳进自己衣囊之中,并且将玄月七八个穴道封住。
  他最厉害的一手,还是在玄月的脑后,用一种特殊的手法,重重的敲了一下。
  这使得玄月在醒来之后,最少有三四天功夫,想不起自己是谁。
  所以当太虚道长在审问玄月之时,玄月一直是瞪目以对,就算开口说话,也是胡说八道,直把太虚老道气得七窍生烟。
  郑君武眼见时机成热,便进言太虚,只要将玄月的易容洗去,便可以查出他的真正身份。
  这个建议当然被太虚道长所接受,于是郑君武就借着一盆水,一条巾帕,便当着丹房中的群雄,施出他那傲视天下的易容术,将真正的玄月,易容成另一个人……
  太虚道人一气之下,当然对郑君武不再起疑心,事实上,昔天之下,除了昔年的千面公子之外,谁都无法当着这么多江湖阅历丰富的邪道高手之前,施出这种以假乱真,以真变假的手法。
  当时,就算有人告诉他们真象,恐怕也不会相信,因为每一个人都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情景,而忘了快速的手法,往往会欺骗眼睛所见的事实。
  近代的魔术,便是利用快速的手法,配合着道具,来欺骗观众的眼睛,以达到使人相信的目的。
  郑君武就以一条巾帕,完成了这种易真为假的“魔术”,可说是心中得意之极,却留给丹房中每一个人无限的困惑。
  敢情他将玄月易容成一张普通人的面孔,那种面孔在街上随便都可以看到一两个,就因为太平凡了,才使得每人都有熟悉之感觉。
  熟悉尽管熟悉,仔细地一推想,一思忖,却又都不认识。
  丹房中的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玄月就利用这个机会,提出了玄真和玄法去捉拿李金贵,尚未回来的事。
  太虚老道正在伤脑筋之际,自然不再多考虑,便挥手命眼前的玄月去查看。
  郑君式一出丹房不远,便见到两个小道,架着昏迷的玄真慌懂张张的过来,于是问清了位置,又将那两个小道放倒了,这才追到假山秘道,循路进入镜房,千钧一发中,将凌三救了下来。
  此刻,当他见到那些少女,毫不畏羞驻的抱了过来,不由得心急如焚,再也顾不得怜香惜玉,运功一震,拥在身上的两名少女振得跌翻数丈,然后抓出一把铁莲子,洒了出去,将那十二名少女一齐闭住了穴道。
  那些铁莲子原是玄月的暗器,被郑君武取了来,没想到会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郑君武吁了口气,在凌三的脑门拍了下,叱道:“老二,你还不快点抱元守一,定下心来,难道你非要等到万魔噬你,才清楚过来不成?”
  凌三啊了一声,只觉脑门一震,一股凉气自丹田涌起,顿时浇熄了胸中的欲火。
  他张目一看,道:“是六叔吗?我……”
  郑君武将手一放,骂道:“兔崽子,这点定力都没有,你还想继承修罗门的衣钵啊?”
  凌三羞惭无比,嗫嗫道:“六叔……”
  郑君武叱道:“还六叔呢!差点没把我这老骨头丢在里面……”
  说着,他脱下下身上的道袍,丢给凌三,道:“老二,你还不快穿上衣服?呸!看你这丑样子……”
  凌三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全身已然赤裸,原先穿在身上的那袭叫化装,已被他撕成片片,洒落满地,可见他方才是何等的疯狂?
  他若非面上易上了容,只怕那张面孔比熟柿子还要红,尽管如此,他依然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赶紧披上那袭道袍。
  郑君武道:“老二,你别说话,快运功定神,驻除杂念,否则这场色魔劫难,他日会对你产生极大的伤害。”
  凌三深吸口气,盘膝坐下来。
  郑君武右手按在凌三的背心,道:“时是无多,我且助你一臂之力。”
  凌三道:“多谢六叔。”
  郑君武叱道:“咄!心动境即动,心摇魔即生,千种美色.万般风情,都是魔境,你还不快点撮起放纵的心,还等什么?”
  修罗门原即传自印度,受佛教的影响极大,本质上较接近密宗,实际上后来受到禅宗的精神感染更甚。
  所以郑君武所说的这番话,颇有禅宗当头棒喝的意味。
  但是凌三到底还是年轻,心既被境所移,便难以定下,尽管有郑君武的相助,仍然无法凝神静念,杂思此起彼落,须臾万千,闪掠过脑际……
  郑君武盘膝坐在凌三的身边,一手按住他的背心要穴,准备随时施以援手,助凌三一臂之力。
  然而随着时间过去,郑君武觉得凌三的身躯在慢慢的摇晃起来,不由吃了一惊,赶紧运起一股真力白“命门穴”攻进凌三体内。
  果然凌三体内的真气忽慢忽快,忽强忽弱,显示了心念受到极大的干扰,无法平顺真气运行。
  郑君武缓缓的将凌三体内的真气导入丹田,沉声道:“老二,放松自己,不要再运功了。”
  凌三吁了口气,慢慢的伸出双手,向左右舞动一会,这才睁开眼来。
  郑君武缩回故在凌三背心的手掌,在脸上擦了下,忖道:“真是好险,若非我处置得当,恐怕老二已经走火入魔了。”
  凌三转过身来,道:“六叔,谢谢你。”
  郑君武见他汗出如浆,也不忍心叱责他,皱了下眉,道:“你还不把汗擦擦?”
  凌三举袖擦汗,郑君武暗暗叹息,忖道:“老二的天资、骨格都不错,没料到定力如此不够,虽然今天没有陷在这脂粉大阵里,但是以后……”
  他的目光闪处,已看到屋顶上的那幅“春宫秘戏图”,顿时,使他有喜爱不已、几乎想要置身其中之感。
  好在他曾经历过无数的风流阵仗,可说是花月场中的过来人,定力自然较之凌三要强得多,一觉心旌动摇,立即便掷开目光。
  这时,他才恍然大悟,忖道:“难怪老二会陷在这里出不去,差点便毁了一身功力,我这老头子若非经验丰富,定力坚韧,只怕也无法逃得过……”
  他见到凌三站起,忙道:“老二,快闭上眼睛,我带你出去。”
  敢情他知道这种画得如此生动的春宫,每看一次,镌刻在脑海的印象就愈加深刻一层,终会使人心灵完全会被那幅画所掳,而无法自主……”
  是以他忙叫凌三闭上眼睛,避免再受到春画的刺激,而让心灵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他牵着凌三的手,从挪开的铜镜边走入一条秘道。
  那条秘道正是他进入之处,不远处有几个房间,大概便是那些少女住宿之所了。
  郑君武领着凌三走到一间半敞的房间边,停了下来,道:“老二,你的眼睛可以睁开了。”
  凌三睁开眼睛,只见这条甬道宽约五尺,两房每隔数尺,都有烛台插座,灯光极亮,只见甬道曲折婉蜒,不知通向何处。
  郑君武本想领着凌三到房内运功调息,可是回心一想,此时凌三心思紊乱,欲魔未除.若再进入那些歌伎房中运功,闻到心里深郁的脂粉香味,恐怕仍然无法摒除杂念,反倒有害无益。
  更何况最使他担心的,还是李金贵的下落。
  因为修罗门最尊贵的那块令牌,此刻仍在李金贵的身上,若是失去了那块令牌,恐怕修罗门从此就会自江湖除名了。
  敢情修罗令代代相传数百年,凡是修罗门下弟子,都是见令如见神师,自掌门以下众人,都是遵奉持令者的命令。
  这块令牌若是落在其他门派的手中,而且懂得运用的话,那么修罗门岂不是从此就要任人宰割了。
  是以这块令牌的重要,对修罗门来说实在超出世间任何珍贵的珠宝,郑君武非要找到李金贵,将之取回不可。
  他的心念飞快地一动,问道:“老二,你陷在这里的,李金贵呢?”
  凌三啊了—声,道:“我真该死,竟然把阿贵给忘了……”
  郑君武冷哼一声,道:“阿贵若是给丢了,恐怕你这颗脑袋都保不住,你还……”
  凌三忙道:“六叔,阿贵掉进陷阱里,恐怕此刻被机关房里值班的道士绑起来,送回丹房了……
  郑君武道:“不会吧,我刚从丹房秘室来的,没听到已经抓到阿贵的事……”
  话声一顿,道:“快走,我们到机关房去看看,或许阿贵还在那里。”
  凌三犹疑了一下,道:“可是……”
  郑君武皱道:“可是什么?现在阿贵的命,比我们两个加起来都值钱,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们都得去把他救出来。”
  凌三一想起李金贵身上所携的修罗令,不禁打了个寒噤,道:“六叔,我们快走。”
  郑君武敲了他一下脑袋,骂道:“猴崽子,你现在急了吧!走?走哪儿去啊?”
  凌三一愣,道:“六叔,去机关房啊,到哪儿去了?”
  郑君武一瞪眼,道:“我知道机关房在哪里?”
  凌三道:“就在这个地道里,好像距离不远了,我们找一找就可找到了。”
  郑君武道:“找?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去找?只怕此刻太虚杂毛已经接到玄法的报告,带着大批人马赶来了。”
  凌三想起自己被玄法所耍,陷在镜室中的情景,不禁顿足,恨恨地道:“玄法这个杂毛,我抓到了他,非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不可。”
  郑君武道,“猴崽子,别嘀咕了,我们快走吧。”
  凌三见到郑君武急急朝甬道深处走去,连忙紧跟在后,道:“六叔,你知道机关房在哪儿?”
  郑君武叱道:“废话,我若不知道路径,如何能够及时赶到,把你从脂粉大阵中救了出来?”
  凌三脸上一红,不敢再多吭声,紧随在郑君武身后,向甬道深处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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