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2021-02-05 16:47:11   作者:诸葛青云   来源:诸葛青云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昨夜在鄱阳王府,龙璈故意让仇基得逞,以为被他的“火毒鹰爪功”所伤,自己必死无疑。
  事实上龙璈身中“火毒”,自王府脱身逃出,便觉全身如被火灼,渐感不支。
  他原以为,凭自己本身功力,足以封死血脉通路,不使“火毒”攻心。
  不料那“火毒”果然厉害,竟然逐渐扩展开来,使他尚未及找一隐蔽之处,运功将“火毒”逼出,便已支持不住了。
  龙璈不禁暗惊,勉力直奔落星湖,这一用力,加上心急,方奔近湖堤,终告真元不聚,倒在地上。
  这一倒下,便告昏厥。
  失去知觉前的刹那间,龙璈的最后一个意识是:“糟了!”
  仅仅这两个字,却说明了他目前遭遇的危机,纵然侥倖,能不被怀有敌意的各方人物发现,这一昏厥,“火毒”必然蔓延扩展,最后毒火攻心,那他死定了。
  昏厥以后的事,龙璈一无所知。
  当他悠悠醒转时,已是月移中天。
  首先感觉出来的是,全身有一股外来的热流,在缓缓运行,遍及周身经脉,然后凝聚于丹田。
  凭经验告诉他,正有一位内家高手,以本身真力为他护住真元,不使“火毒”扩展蔓延,否则他岂能保住性命。
  龙璈双目急睁,只见眼前一片烟雾弥漫,同时觉出一阵轻微的摇晃,载沉载浮,似身在舟中。
  浓雾中,依稀可见身旁坐有一人,正以右掌紧贴其丹田部位,将真力源源传入他的体内。
  这位救命之人是谁?
  龙璈身躯微微一动……
  那人已启口道:“不要说话,你可以本身功力,将‘火毒’逼出了!”
  龙璈一听这熟悉的口音,不由暗暗地大喜,想不到救命之人,竟会是他的表叔金震远。
  等金震远右掌一离丹田部位,龙璈立即自行运功,开始以本身的真元缓缓逼出“火毒”。
  运功逼毒或疗伤之际,最忌受外力干扰。
  金震远虽表面镇定,实则暗暗担心,恐此刻突然遭到侵犯,则对正在运功的龙璈影响至巨,轻则残废,重则丧生。
  他哪敢掉以轻心,当即走出船舱,立于船首,全神贯注地留意湖面四周,夜已深,湖面风平浪静,极目四望,白茫茫浓雾一片,并无任何动静。
  舱内,龙璈心神合一,运足全身功力,将“火毒”逼出体外,有金震远在船首警戒,他是可以安心的。
  万籁俱寂。
  但这两位当今武林一流高手,心里都明白,目前的处境,可谓危机四伏,暂时的静寂,并非表示绝对安然无事。
  龙璈已成众矢之的,不仅鄱阳王想杀他灭口,永绝后患,江湖道上各派人物,也志在必得,决心要为武林除害。
  所幸龙璈吉人天相,在伤重不支昏厥时,发现他的是自己表叔金震远,否则必然凶多吉少了。
  其实事实并非如此凑巧,当龙璈身怀“传国玉符”返回鄱阳时,金震远即在暗中跟踪,监亲他的一举一动。
  龙璈潜入王府,寝宫私会王妃花如玉……直到龙璈突围逃出王府,金震远均在暗中看在眼里。
  因此,龙璈不支倒地,金震远立即现身而出,将之载上小舟,划至湖心,急以本身功力为其护住真元。
  金震远心知各方正在搜寻龙璈,很可能寻向落星湖来,果真如此,他也顾不得南七省侠义盟主身份,唯有全力一拚了。
  幸而湖上夜雾渐浓,弥漫整个湖面。
  一叶小舟在湖中,不易为人发现。
  更幸运的是,当天色微明,浓雾渐散,“岭南四老”寻至,发现小舟可疑时,龙璈经过整夜运功,已然将“火毒”逼出。
  “岭南四老”来得突然,也来得意外,金震远迫不得已,出示“一阳金指”,总算未动干戈,而使四老退去。
  当时“岭南四老”,若坚持登舟搜查,金震远势必全力拦阻,双方一动上手,龙璈岂能置身事外?
  那一来,可就热闹了,六位来自岭南绝顶高手,展开一场惊心动魄之斗,究竟鹿死谁手,恐怕尚是未定之数。
  龙璈体力早已恢复,来至船尾,手扶橹桨轻摇,小舟缓缓向湖心(校对按:根据上下文,“边”更合适。)而去。
  落星湖乃鄱阳湖支脉,由于地处较为偏僻,名气自不如鄱阳湖。
  小舟划至湖边,只见一条长长的柳堤,龙璈弃舟登岸,放眼看去,晨曦中,四野一片静寂。
  龙璈心里有数,“岭南四老”不动干戈而退,只是遵从南七省侠义盟主信物“一阳金指”,心有未甘,必然仍留在落星湖附近,守株待兔。
  现在的问题是,万一遇上“岭南四老”,龙璈当如何应付?
  是束手就缚?抑或是……
  念犹未了,“岭南四老”已然现身!
  他们果然不死心,去而复返,守伏在长堤垂柳之间。
  四老眼见金震远施展绝顶轻功,以“一苇渡江”身法登岸,心知龙璈尚独自留在小舟之中。
  小舟缓缓摇近湖边,龙璈弃舟登岸,四老立即现身而出,挡住去路。
  龙璈见状,心里暗自一怔,抱拳朗声道:“有劳四老枉驾鄱阳,晚辈感到万分惭愧……”
  邝良余怒未消,冷哼一声,状至不屑地道:“你尚知道惭愧二字?”
  龙璈不亢不卑道:“这位可是岭南独臂渔翁,邝老前辈?”
  邝良又是一声冷哼,怒形于色地道:“岭南居然出了你这种人,不仅是岭南之辱,更是天下武林之不幸!”
  龙璈仍在自言自语道:“人各有志,但求于心无愧,又何妨任人笑骂!”
  石飞云早已按捺不住,闻言一扬巨斧,上前怒指龙璈道:“老邝,跟这种人何必浪费口舌,干脆让我劈了他,以谢天下!”
  龙璈见此人来势汹汹,仍然力持冷静道:“这位大概是天斧神樵,石老前辈吧!”
  石飞云怒斥道:“谁是你的老前辈,岭南出你如此不肖狂徒,你那表叔金震远,身为南七省侠义道盟主,非但不出面清理门户,反而存心偏袒。也罢!我们四个老不成器的既然来了,就绝不放过你!”
  龙璈诧然道:“四位老前辈联袂来鄱阳,竟是冲着晚辈而来?”
  石飞云怒哼一声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
  邝良接口道:“哼!要不是你干犯天忌,助纣为虐,干下那人神共愤的勾当。我们四人终老罗浮,也绝不会轻易走出岭南。”
  龙璈强自一笑道:“如此说来,四位老前辈此来鄱阳,为的是要‘替天行道’,是么?”
  石飞云巨斧向上一提,振声喝道:“不错,你动手吧!”
  龙璈微微摇首道:“不!晚辈不能动手……”
  石飞云逼近一大步道:“你不敢?”
  龙璈仍然摇摇头,报以苦笑,面对“岭南四老”,他确实不敢贸然出手,怕的并非是寡不敌众,而是惟恐伤了他们。
  邝良却不明白龙璈的顾忌,居然大言不惭道:“嘿嘿!想不到名满天下的龙三公子,在我们四个老不成器的面前,竟然也害怕起来了。你以为不动手,我们就会放过你?别作梦,今日你是死定了。”
  石飞云大喝一声:“上!”
  话落,正待抡斧劈向龙璈……
  童亦真突挺身阻止道:“老石,慢点……”
  石飞云一怔道:“你……”
  童亦真摆摆手道:“我们不能以四敌一,否则岂不让人笑我‘岭南四老’以多取胜?你们且在一旁押阵,由老夫来扰个先吧!”
  石飞云不服道:“老童子,我们四人在罗浮较技,数十年下来,倘未分出高下,你的武功,并不在我们三人之上,为何要让你先上阵?”
  始终沉默寡言的古乔,此时也不甘示弱道:“对啊!我的‘四绝指’,也不输于你老童子的‘童子功’啊!”
  邝良更不服气道:“难道我的‘铁臂钢指功’,就不及你的‘四绝指’了?”
  “岭南四老”为了争先出手,互不相让,争得面红耳赤起来,情况之激烈,不亚于当年罗浮之争。
  这一争,几乎忘了龙璈的存在。
  大有当场较量,以判强弱之势。
  正在这时,湖面上一艘快船飞驰而至。
  船距岸边尚约三丈,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已掠身上岸,飞扑而来。
  “岭南四老”不知来人的身份,是敌是友,立即停止了争执,各自戒备,严阵以待着。
  龙璈却是心头往下一沉,他一眼就认出,这黑衣蒙面之人,竟是视他如杀父之仇的夏侯云飞。
  夏侯云飞身形一收,冷然说道:“你们何必争,干脆一齐上,免得我们多费一番手脚!”
  童亦真暗自一怔道:“你是谁?”
  夏侯云飞瞥了龙璈一眼,振声道:“你们自认‘替天行道’,那我就是‘代龙行不义’了!”
  童亦真诧声道:“哦?此话怎讲?”
  夏侯云飞道:“‘代龙行不义’者,即是替龙三公子做他不敢做的事,杀他不敢杀的人,你们该懂了吧?”
  龙璈闻言,如利剑刺心。
  他不禁深喟一声,趋前劝阻道:“贤侄……”
  夏侯云飞那容他说话,冷声斥道:“龙璈,你已没有资格,向我说任何话了。不错,你的武功比我强,但除非你出手,置我于死地,你就无法阻止我做任何事。”
  龙璈自然不能出手,既使夏侯云飞亮出了蟠龙剑,向他当胸刺过来,他也只有束手待毙。
  但“岭南四老”并不知道夏侯云飞与龙璈间的恩怨,只道他们是一路的。
  石飞云不由怒从心起,提斧上前道:“龙璈,你不敢动手,莫非就是在等此人,替你杀不敢杀的人?”
  龙璈急辩道:“晚辈绝无此意……”
  夏侯云飞接口道:“我却正有此意。”
  邝良状至不屑道:“凭你,真是大言不惭!”
  夏侯云飞霍地亮出了蟠龙剑,向空中一划,震抖出“嗡嗡”不绝之声,带笑问道:“凭这个呢?”
  “岭南四老”不约而同惊声道:“蟠龙剑?”
  他们惊讶的不是蟠龙剑,而是此剑为龙璈仗以成名之兵器,为何落在这黑衣蒙面人之手?
  龙璈趁着“四老”惊怔之际,急向夏侯云飞轻声警告道:“贤侄,你绝非‘岭南四老’对手……”
  话犹未了,却听一个娇媚的声音接口道:“不见得吧?”
  龙璈闻声一怔,未见说话之人现身,却已四下青烟腾起。
  “蚀骨是青烟”,江湖中无人不知。
  青烟一起,“青烟毒女”司马娇娇必然已到。
  “岭南四老”又不约而同地道:“青烟毒女!”
  夏侯云飞有恃无恐笑道:“无影之毒,加上蟠龙剑,要杀‘岭南四老’,是绰绰有余了!”
  石飞云冷笑一声,转向童亦真道:“老童子,谁也不必争先了。既然他们来了帮手,我们就一齐上吧!”
  童亦真尚未置可否,青烟已渐浓,四下弥漫开来。
  夏侯云飞趁机发动,蟠龙剑一抖,力贯剑身,直取石飞云前胸。
  龙璈欲阻不及,剑已刺出。
  “天斧神樵”石飞云,名列“岭南四老”之一,岂是弱者,巨斧一抡,横架护住前胸,封死对方攻势。
  “铮”地一声清脆轻响,他那柄精钢打造的巨斧,竟被蟠龙剑齐齐削去一半。
  这一惊非同小可,石飞云惊得不由倒退两步,夏侯云飞却是得理不饶人,挺剑跟进,剑锋由下而上一挑,势如破竹。
  石飞云沉斧急挡,斧柄又告削断!
  距离最近的是邝良,眼见石飞云危急,立即出手抢救。
  自动出手,“铁臂钢指功”果然名不虚传。
  只见他出手如龙,以左手中食儿指,将几乎刺中石飞云胸膛的蟠龙剑,居然夹个正着。
  他用的是巧力,将剑身平夹指缝之间,并未触及剑锋,是以未像巨斧一样被削断。
  论功力,夏侯云飞自非四老任何一人的对手,纵有蟠龙剑在手,亦不如剑主龙璈应用自如。
  但有“青烟毒女”在侧,为其后盾,使他有恃无恐。
  何况,他更看准了一点,万一不敌,身陷危机,龙璈绝不会袖手旁观,置身事外,任他丧命在四老之手。
  龙璈能享誉江湖,绝非“借刀杀人”之辈!
  心理上既占尽上风,夏侯云飞果然毫无所惧,力贯剑身,猛一抽绞,只听得邝良发出一声惨痛沉哼,中食二指已被剑锋绞断。
  几乎是同时,童亦真与古乔惊怒交加,双双发动,一左一右,攻向了夏侯云飞的两侧胁下。
  童亦真之“童子功”,古乔的“四绝指”,均属武林罕见武功,久已享誉江湖,尤其近数十载,罗浮山中苦练,更为精进。
  二老同时出手夹攻之势,威力真个非同小可,凭夏侯云飞的身手,仅能跻身江湖二流角色,岂能以一敌二?
  果然不出所料,龙璈一见夏侯云飞身陷绝境,立即出手抢救。
  不!龙璈不能算“出手”,他只是在情急之下,奋不顾身,准备以血肉之躯,承受二老无比的攻势,为夏侯云飞化解危机。
  但他慢了一步,二老只顾攻敌,不防已中了司马娇娇的无影之毒。
  “青烟毒女”司马娇娇所施之毒,有缓急之分,缓者如曾施于金瑶的,乃是延期发作的慢性毒质。
  此刻施放的,却是急性剧毒,吸入立即发作。
  若是本身功力较差者,吸入即当场毙命。幸而四老功力精深,虽不致一命呜呼,但却突告不支,摇摇欲倒。
  童亦真、古乔凌厉的攻势刚出手,便觉力不从心,顿化无形。
  龙璈身怀“龙涎粉”克毒至宝,未为无形剧毒所侵,一见二老摇摇欲坠,情知有异。
  他原是奋不顾身,欲以血肉之躯为夏侯云飞化解危机的,见状立即改变主意,反而出手如电,一把执住夏侯云飞右腕,喝道:“你不能杀他们!”
  夏侯云飞猛一甩手,未能将龙璈的手甩脱,不由地愤声斥声:“哼!你不配阻止我杀任何人!”
  龙璈激动道:“你要杀他们,就得先杀我!”
  夏侯云飞不屑地冷笑道:“我要杀你,在那荒凉的酒肆中我就下手,不必等到现在了!”
  龙璈心意已决,斩钉截铁道:“现在你必须先杀我,否则你就休想伤害到他们!”
  夏侯云飞冷冷一笑,以同样的语气说道:“那你就得杀死我,否则阻止不了我杀任何人。”
  龙璈痛心疾首地叫道:“夏侯贤佳,你不要逼我……”
  夏侯云飞乖戾地道:“龙璈,你也休想逼我杀你。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你想一死了之,以求解脱,我绝不会让你如愿的!”
  话已说绝,不容龙璈有丝毫选择余地,除非杀了夏侯云飞,否则只有任令“岭南四老”被杀。
  夏侯一门,系一脉单传。
  “丹心剑客”夏侯刚只此一子,龙璈若杀了夏侯云飞,岂不绝了夏侯之后?他实在下不了手!
  不杀此子,则阻止不了夏侯云飞,及尚未出现的司马娇娇,戳杀已毫无抵抗之力的“岭南四老”,见死不救,龙璈又于心何忍?
  突然间,龙璈拿定了主意,决心与夏侯云飞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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