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听罢,阮义仍然是一面疑惑,苦笑道:“这首诗怎样了?”
沈胜衣道:“由这首诗就可以知道,西王母这个人在周穆王的时候便已经有的了,有机会不妨翻阅一下穆天子传与及山海经,翻阅过之后你就会知道西王母,应该是这个样子。”
阮义道:“哦?”
沈胜衣连随捧起那尊黄金魔神像,反复仔细看了一会,道:“这样的一个神,就算叫做魔神亦无不可。”
阮义目光一落,道:“我拿着这尊魔神像已经研究了一夜,除了发现它的形状是怪异一些外,始终看不出有何特别。”
沈胜衣道:“我也看不出!”
他一笑接道:“寿南山研究了差不多五年也一无所得,又岂是你那么一夜,我这样随便一看,就可以看出其中奥妙的。”
阮义连声道:“不错不错。”
沈胜衣将神像交回阮义道:“你现在收起来,到了云来客栈,我们再仔细研究它。”
阮义接下将之包好,突然侧首一声轻叱:“谁躲在那里?”
他盯着楼梯那边。
一个人头应声在梯口升起来,阮义回首一眼看见,脱口道:“是花豹。”
那个人就是天南三杰的老三,他纵声大笑,两三步走了上来,瞪着阮义道:“你这个小子倒也懂得说谎。”
阮义道:“我一个人自问打不过你们三兄弟,不说谎怎成?”
花豹摇头道:“这样说谎对你也没有多大的好处,不过多活几天。”
阮义道:“就只是几天?”
花豹道:“你这样作弄我们兄弟,现在除非乖乖的将那尊魔神像捧到我面前叩头赔罪,我或者还会放你一条生路,让你活长命百岁,否则今天你就死定了。”
阮义道:“现在你难道仍然不知道我是谁?”
花豹道:“我知道你就是快剑阮义,与寿南山走在一起的人,我们岂会不先行查清楚你们的底细。”
阮义道:“如此你还敢口出狂言。”
花豹冷声道:“你以为我将你放在眼内?”
阮义冷笑。
花豹大笑接道:“你阮义如果真的有两下子,又怎会做一个缩头乌龟?”
阮义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你就是不懂。”
花豹道:“这种乌龟道理不懂得也罢了。”
阮义也不动气,道:“你那两个兄弟那里去了!”
花豹毫无隐瞒道:“他们在云来客栈监视。”
阮义道:“看来你们已经跟踪我们不少时候。”
花豹道:“半天也有了,就是都没有机会下手。”
他大笑着又道:“大哥叫我跟踪你,只是想知道你又在弄什么诡计,谁知道我这一跟,竟然大有收获。”
他的目光落在那尊黄金魔神像之上,又笑道:“想不到神像原来就是在你身上,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阮义道:“凭你一个人,就敢打这魔神像的主意。”
花豹道:“看你现在这样子真够神气的,莫非------”
他瞟了沈胜衣一眼,才接道:“就因为身旁多了这个懂得吟诗的朋友?”
阮义道:“我这位朋友并非只是懂得吟诗。”
花豹这才看见沈胜衣腰间挂着的长剑,道:“原来除了吟诗外还懂得用剑。”
阮义道:“所以,现在你最好赶快开溜。”
花豹道:“这话应该我说才是,当然在你们离开之前,先得放下那尊黄金魔神像。”
阮义没有放下,反而将神像包起来,挂在肩膀上。
花豹看在眼内,冷笑道:“看来我不动那支狼牙棒是不行的了。”
他反手从背负那个豹皮囊之中取出了一支长约四尺的短柄狼牙棒及一支同样长短的铁棒。
然后他棒交右手,抵在那支狼牙棒的柄端,一插一旋。
“咯叮”的一声,那支狼牙棒就变成了八尺。
阮义的右手亦自移向剑柄。
沈胜衣突然将阮义按住,道:“在客栈外监视你们的只怕不止他们三兄弟,看见你离开,不难会采取行动,是以我们应该尽快赶回客栈才是。”
阮义想想道:“对。”
沈胜衣接道:“是以这一战必须速战速决!”
阮义道:“沈兄的意思......”
沈胜衣道:“我来。”一步跨前。
阮义一声:“好。”旁边让开。
花豹看见大笑,道:“你这个书呆子,也敢与我交手?”
沈胜衣淡笑道:“天南三杰,据说无一不是杀人如麻。”
花豹道:“你可是怕了?”
沈胜衣没有回答,又问道:“你平生杀的人大概有多少?”
花豹道:“杀够了一百,我就没有再计算了。”
沈胜衣道:“很好。”
花豹道:“什么很好。”
沈胜衣道:“好像你这种人,死不足惜,我大可放手杀你,如何不好。”
花豹一怔道:“你这个书呆子的胆子可真不小。”
沈胜衣道:“本来就不小。”
花豹眼珠一转,道:“你到底是那一个?”
沈胜衣道:“沈胜衣。”
花豹面色一变,突然又大笑起来,道:“沈胜衣怎会是你这样的一个文弱书生,不想你这个书呆子吟诗用剑之外,还懂得吓人。”
沈胜衣漠然一笑!
花豹环眼牛瞪,接喝道:“要命的滚开,否则我第一个打杀了你。”
沈胜衣没有滚开。
花豹也不多说,一个箭步抢前,狼牙棒独劈华山兜头疾劈。
他平时杀人无数,多杀一个在他根本就不算回事。
狼牙棒本来就是重兵器,他双手更有惊人的膂力,一棒击下,势不可当!
沈胜衣也没有当,腾身暴退,倒跃上了后面栏杆。
他的后脑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
花豹狼牙棒随后追击,一挑一送斜里劈下!
哗啦的一声,栏杆尽碎,木片四射。
沈胜衣却已不在栏杆之上。
他身子矫捷如飞燕,纵身一拔丈高,凌空一折,同时拔剑,一剑劈下。
花豹也算手急眼快,双手一提,狼牙棒迎向来剑。
铮一声,剑劈在棒上。
剑势雷霆万钧,可是一劈到棒上,竟轻得出奇。
沈胜衣连人带剑被震的飞了出去!
花豹狼牙棒几乎同时一转,“横扫千军”!
这一棒当然扫空。
花豹回头望去,就看见沈胜衣冷然站在丈外。
他盯着沈胜衣,道:“你真的就是沈胜衣。”
沈胜衣道:“你可是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语声一落,他身形一展,箭一样射向花豹。
人未到,剑未到,剑气已迫近眉睫。
花豹大喝一声,狼牙棒飞舞。
沈胜衣的身形亦飞舞起来。
花豹一连十七棒,棒棒落空。
他的面上终于露出惊惧之色,手脚一慢,第十八棒还未扫出,沈胜衣已连人带剑冲到面前。
花豹怪叫一声,狼牙棒一沉,横挡沈胜衣两剑,“喀叮”的一分为二,变成了两支短兵器!
他右手狼牙棒,左手铁棒,右打“雪花盖顶”,左打“老树盘根”。
沈胜衣身形飘忽,一闪再闪,闪出棒外,棒势一转,人已在花豹身后。
花豹慌忙转身,双棒齐挥,拦腰向沈胜衣扫去。
他左手铁棒才扫出一半,沈胜衣长剑已闪电般刺在他的左腕上。
“叮当”一声,铁棒落地,花豹左腕一道血口,鲜血泉涌。
沈胜衣长剑一吐即吞,倒踩七星步,花豹右手狼牙棒便自扫空。
一退又飘回,沈胜衣左手长剑再吐出,刺向花豹的右腕。
花豹看在眼内,他一声不响,右手狼牙棒一挑,“呼呼”两棒,交错劈下。
沈胜衣人剑飘忽,棒未到,眨眼已飞退。
花豹追击,连环六棒!
沈胜衣连退五步,身形突然一凝,不退反迫前,长剑一翻,架住了花豹的第六棒,就已剑压住狼牙棒,一拧腰,身形欺入,右掌印向花豹的胸膛。
花豹左掌急迎。
“叭”的双掌交击,花豹身形不动,沈胜衣连人带剑飞了出去。
他飞燕也似绕着花豹转了一圈——
花豹狼牙棒紧迫击下。
一击再击,三击都落空,他出手虽快,怎也追不及沈胜衣的身形。
沈胜衣转了一圈,身形便飘开,飘落在阮义身旁。
花豹没有追过去。
他突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身子烟花火炮般向前射出。
一道血环即时在他的腰部射了出来。
沈胜衣那一转,手中剑已几乎环腰将他斩成两截。
他一射两丈,撞碎了一道栏杆,冲过了瓦面,直往下堕落!
阮义不觉脱口道:“沈兄,好厉害一剑!”
沈胜衣淡然一笑,手一震,剑嗡的一声龙吟。
剑锋上的血珠龙吟声中飞散。
× × ×
烟雨楼在城外,云来客栈则在城内。
沈胜衣阮义入城之时,夜色深沉。
云来客栈一带,都灯火通明,光如白昼。
这个客栈正是在全城最热闹的街道旁边。
客栈对面有一间酒家。
花龙花虎兄弟就坐在酒家二楼临街的一副座头之上。
桌上有酒,手中有杯。
他们只是偶然呷上一口,眼睛老盯着对面云来客栈。
一壶酒,他们竟然喝了大约两个时辰。
没有人胆敢干预他们。
花虎的一双流星锤就放在脚旁。
西瓜般大小两个流星锤,上面嵌满了锋利闪亮的尖刺。
这样的一对流星锤,没有几百斤的气力,真还使不动。
花龙那支三尖两刃刀,亦放在桌上,灯光下,闪烁着令人看见心悸的寒芒。
酒楼的掌柜伙计当然都看出这两个是恶客,开罪不得。
花龙花虎也没有理会他人。
他们只关心一个人,一样东西。
——寿南山与那尊黄金魔神像。
客栈之内虽已布下眼线,可是他们仍然不放心。
他们一面喝酒,一面对过路的女人评头品足,倒也不觉得时间难过。
阮义一回来,他们就发觉。
花虎第一个看见,道:“姓阮的回来了。”
花龙道:“他后面可见三弟?”
花虎探头意外望了一眼,道:“还未见。”
花龙道:“等一会见到三弟一问,便知道姓阮的去些什么地方了。”
花虎道:“嗯——”
后面的话尚未接上,他突然发现阮义抬头望来,连忙将头缩回去。
阮义却已经看见。
他是因为从花豹的口中知道,花龙花虎在客栈之外监视,一回到客栈门外,自然就抬头张望。
一望就望见了花虎。
他想了一想,突然高呼道:“花虎,你那位三弟回不来了。”
花虎听说一怔,缩回的头,又伸了出去,对座的花龙不由亦伸头外望。
阮义一见大笑道:“花龙也在么?”
花龙脱口问道:“我三弟在哪里?”
阮义道:“他在城北郊烟雨楼外等你们。”
花龙冷笑一声,道:“你又在弄什么诡计!?”
阮义道:“你不信就算了。”
花龙冷哼一声。
阮义接道:“不过你们去找他切莫忘了带一样东西。”
花龙道:“什么东西?”
阮义道:“棺材!”
花龙面色一变,花虎厉声问道:“你将我三弟怎样了?”
阮义没有回答,转身起步,走入云来客栈。
花虎起身抄起地上的流星锤,更待越窗跃下去,却给花龙伸手按住:“不要妄动。”
花虎道:“我下去问他一个清楚。”
花龙道:“这如果是事实,他已经说的够清楚的了。”
花虎摇头,道:“就凭他能够杀死三弟?”
花龙道:“你没有看见,他身旁还有一个人。”
花虎道:“我看见。”
花龙道:“阮义两天前看见我们,唯恐我们知道他是哪一个,现在却胆敢这样对我们说话,必有所恃。”
花虎说道:“难道:“就是他身旁的那个人?”
花龙道:“如果我看得不差,那个人必然是一个高手。”
花虎冷笑道:“二对二,我们并不吃亏。”
花龙道:“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先弄清楚三弟的生死。”
“我与你一起去。”
“不怕这又是他的诡计,借此将我们骗开,好得上路?”
花龙“哼”一声道:“就算让他再骗一次又何妨,我们已布下了眼线,何愁不知道他们的去向。”
他连随一拍桌子,大喝道:“小二看帐!”
一个店小二连忙走了过来。
花龙不等他走近,丢了一锭银子在桌上,身形骤起,穿窗掠出,直落街心。
花虎双手一振,流星鎚“呼”的脱手飞出了窗外,身形跟着穿窗窜出。
流星鎚还未落到地面,他人已落地,一抬手,便又将流星鎚接在手中。
花龙已经将系在楼外的坐骑拉过来。
兄弟俩于是纵身上马,飞马向城外奔去。
× × ×
阮义一入客栈,立即笑顾沈胜衣道:“他们兄弟必定会赶去城北烟雨楼一看究竟。”
沈胜衣道:“这又怎样?”
阮义道:“我们若是在这个时候启程,就可以暂时摆脱他们的追踪。”
沈胜衣道:“几年不见,你比以前精灵多了。”
阮义道:“江湖险恶,不是如此,以我的武功,再多两条命也早已没有了。”
沈胜衣道:“花家兄弟可也是老江湖,花龙花虎即使一齐赶去烟雨楼,在附近也必定会作好安排。”
阮义道:“这也是意料中事。”
沈胜衣点头,说道:“先见寿南山再说。”
阮义道:“我们在这里要两个房间,玄字一号我住,他则是住在玄字二号。”
沈胜衣道:“哪边走才是。”
阮义道:“这边。”
也就在这下子,一个伙计过来招呼道:“阮爷回来了。”
阮义认出那是负责招呼玄字号房间的伙计,便问道:“那位寿爷可有外出?”
“没有。”答覆的很肯定。
阮义又问道:“那么,可有人来找寿爷。”
“也没有。”
阮义道:“很好。”
那个伙计道:“阮爷,你是否有什么吩咐?”
阮义摇头道:“现在没有。”
那个伙计道:“有的话,只管吩咐小的做。”
阮义道:“你好像叫做花老七。”
那个伙计连连点头。
阮义忽然笑一笑,道:“你们姓花的倒是人多势众。”
花老七一声:“是。”又转口道:“不是。”
阮义笑道:“我需要人用的时候再叫你。”
花老七连声“好”,忙退下。
阮义走前几步,又笑顾沈胜衣,道:“这个伙计,相信就是花家兄弟布下的眼线。”
沈胜衣颔首道:“幸好只是姓花,花家兄弟也只有龙虎豹三兄弟。”
阮义道:“否则他们兄弟就只是到老七为止,也够我们头痛的了。”
沈胜衣一笑。
× × ×
玄字号房在西院。
西院只得八个房间,比较清静。
阮义走到一号房间门前,道:“我住的就是这个房间。”
沈胜衣道:“我看到那个门牌了。”
阮义随手一推房门,一推竟不开。
“奇怪。”阮义用力再推。
也是推不开。
沈胜衣道:“门显然在内关上了。
阮义屈指往门上连敲两下,振声道:“谁在里面?是否寿兄?”
没有人回答,房中毫无声息。
沈胜衣突然伸手,抵在门缝上一登,“喀”一声,门闩硬硬被他震断,两扇门户左右打开。
阮义手握剑柄,冲了入去。
房中没有人。
阮义目光一转,道:“所有的东西都变了位置。”
沈胜衣道:“床好像也没有例外。”
阮义道:“也没有。”
沈胜衣目光一落道:“地上的砖头很多给撬起了。”
阮义苦笑道:“只是没有将这个房间拆掉。”
沈胜衣道:“搜查这个房间的是一个老手。”
阮义点头道:“房中能够收藏东西的地方他显然都搜过了。”
他伸手一摸挂在胁下的那尊黄金魔神像道:“幸好这尊神像我是带在身上。”
沈胜衣目光转向对门一扇打开的窗户道:“窗外是什么地方?”
阮义道:“是一个小院子,种有几棵芭蕉树。”
沈胜衣道:“进出倒是方便的很。”
阮义摇头道:“我的房间也弄成这样,寿兄的……”
他面色突然一变,忙退了出去。
沈胜衣退得更快,一退出房外,他立即掠到玄字二号房间的门前,一手抵在门上!
这道门也是在内关上了。
沈胜衣一声不发,运起内功将门闩震断!
门打开,一股淡淡的异香迎面飘来。
沈胜衣何等经验,立即闭住了呼吸。
阮义一旁也嗅到了,失声道:“不好,是迷香!”
沈胜衣轻索一下,双袖一拂,道:“这迷香已经将近完全发散,对我们没有作用的了。”
他旋即举步跨进房内。
这个房间比阮义那个搜索的更彻底,一扇窗户亦是被打开。
一个老人仰倒在房中一张椅子之上。
沈胜衣走到老人身旁,伸手一探他的鼻息,再按他的心胸。
阮义反手将门关上,走了过来,道:“怎样了?”
沈胜衣放开手,道:“只是中了迷香昏倒,并没有生命危险。”
阮义道:“身上也好像没有受伤。”
沈胜衣道:“没有。”
阮义道:“对方的目的,果然只是在夺取那尊魔神像。”
沈胜衣道:“他就是寿南山?”
阮义道:“正是。”
沈胜衣道:“看样子,已不止六十岁了。”
阮义道:“大概是因为那尊魔神像伤透了脑筋,这几年,他老得特别厉害。”
沈胜衣“哦”的一声,道:“你去打一盆冷水来。”
阮义点头转身。
沈胜衣连随走过去,将其余的窗户都打开来。
吹一下冷风,好受得多了。
× × ×
敷过了冷水之后,寿南山渐渐的恢复了知觉。
他醒来四望一眼,苦笑了起来。
他这种老江湖,又岂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苦笑着他目注沈胜衣道:“这位想必就是沈兄?”
沈胜衣道:“正是沈某。”
寿南山坐正了身子,道:“能够请到沈兄来帮忙,我实在高兴得很,请坐。”
沈胜衣道:“寿兄不必客气。”
寿南山欠身欲起,沈胜衣伸手按住,道:“寿兄还是先歇歇的好。”
沈胜衣的手还未伸。因为他的腰尚在发软。
他不由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是老江湖的了,竟然被人用迷香迷倒,这若是传出去,老朋友听到,准笑掉牙齿。”
沈胜衣道:“寿兄当时完全不觉。”
寿南山点头道:“小阮出去之后,我坐在桌上这张椅子上,正想喝杯茶,忽然间一阵强烈的倦意,不觉就闭上眼睛睡……睡着了。”
沈胜衣目光一转,道:“老手到底是老手。”
寿南山道:“幸亏他的目的不是在杀我,否则就算再多两条命现在也没有了。”
他突然省起那尊黄金魔神像转头顾阮义道:“小阮,那尊魔神像怎样了。”
阮义笑道:“王母娘娘保佑,总算平安。”
寿南山一怔,道:“这与王母娘娘何干?”
阮义道:“沈兄方才已看过那尊金像,他说那就是西王母。”
寿南山道:“西王母怎么会是那个样子?”
阮义道:“有古书为证。”
寿南山忽然大笑起来,道:“怪不得那些读书人老是说将老婆当做王母娘娘。”
阮义笑道:“他们未必都是因为知道王母娘娘本来是这幅样子。”
寿南山问道:“沈兄是否亦已看出神像的秘密所在。”
沈胜衣道:“尚未看出。”
阮义道:“也没有时间细看。”
寿南山道:“哦?”
阮义道:“天南三杰的花豹追踪我到了烟雨楼,看见那神像便要抢夺。”
寿南山追问道:“结果怎样?”
阮义道:“他已死在沈兄剑下。”
寿南山回对沈胜衣一揖,道:“辛苦沈兄了。”
沈胜衣淡笑道:“我杀他,完全是因为他平日无恶不作。”
寿南山道:“花龙花虎知道,一定不肯罢休。”
沈胜衣道:“不肯罢休,岂止他们两人。”
阮义接道:“我们担心这里也有事发生,所以立即赶回来。”
寿南山道:“却仍然回来晚了。”
阮义道:“幸好寿兄并没有受伤。”
寿南山道:“人走好运,是必一路福星。”
阮义转过话题道:“进来搜索的看来并不是花龙花虎二人。”
沈胜衣道:“无论是谁,迟早必会再来。”
寿南山目光转落在那边床上,道:“我们那一个小把戏也玩不下去的了。”
包袱被撕开,放在里面的是一尊瓷菩萨,亦已被击碎。”
寿南山一路上就是背着这个包袱。”
阮义笑顾道:“也幸好那个包袱,否则我早已成为众矢之的,未见到沈兄,命就没有了。”
一顿他问道:“寿兄,我们就现在上路如何。”
寿南山往窗外望了一眼,道:“这里虽然不大安全,其他地方相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况且现在已入夜,还是歇宿一宵,明天再起程。”
阮义道:“花龙花虎就在对面杏花阁监视着我们出入,方才我看见他们,已隐约透露给他们知道花豹死在烟雨楼,他们必会走去一看究竟,我们现在起程,最低限度可以暂时摆脱他们。”
寿南山道:“他们迟早会追上来,三对三,我们并不吃亏,何不就此了断?”
阮义道:“在打那尊神像主意的并非只是他们兄弟,其他的人现在是必一旁虎视眈眈。我们与他们兄弟动手,难保谁会混水摸鱼,甚至与他们兄弟联手对付我们,那时候,腹背受敌够我们头痛的。”
寿南山道:“也是道理。”
阮义接道:“相反,我们星夜赶路,他们即使早有准备,立即随后追来,亦不难被我们击破。”
寿南山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
他转顾沈胜衣道:“我们即使立刻动身也不要紧,问题在沈兄……”
沈胜衣道:“我在城西平安客栈的房间内只有一个简单的包袱,经过的时候进去拿回结账就是了。”
寿南山再沉吟一下,道:“那么我们就立刻起程,小阮--”
阮义不待吩咐,道:“我这便出去准备马车。转身走过去开门。”
寿南山回对沈胜衣道:“沈兄且坐下休息片刻。”
沈胜衣坐下,忽然道:“寿兄是家住江阴?”
寿南山颔首,道:“小阮想必已跟沈兄说过?
沈胜衣道:“江阴城外就是长江,寿兄其实可以雇船沿江而上。”
寿南山道:“我最初也有这打算,是到岸边看过了之后,才改走这陆路。”
沈胜衣道:“什么原因?”
寿南山道:“那里泊着不少船只,小阮与我还未走近去,就已有几个船家走过来问我们是否要雇船,其中一个居然说要到镇江只收我们十两银子。”
沈胜衣道:“这个人显然已被人收买了。”
寿南山道:“否则如何知道我们是去镇江?”
沈胜衣道:“如此,的确是走陆路为妙。”
寿南山道:“可不是,风波险恶,而且小阮与我都是旱鸭子,船一翻,便得任凭处置。”
沈胜衣想想,笑道:“小阮平生最害怕的就是水,莫说翻船,只要那艘船摇晃多几下,只怕他已经任凭处置的了。”
寿南山亦笑道:“我也是的。”
沈胜衣道:“不过到了镇江,还是要上船的。”
寿南山点头道:“不错,上水龙王的船。”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却是无可奈何。”
这句话出口,他仿佛又苍老了一年。
× × ×
天明。
马车奔驰在山道上。
再过三里,出了山道,阮义才将马车停在道旁一棵大树下。
他长吁一声,一拍双手,纵身下了车座道:“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半个时辰。”
话声甫落,沈胜衣已推开车门,走出车厢,道:“最少要休息一个时辰。”
阮义一望拉车的两匹马,道:“剑投在地上的影子与剑同样长短之时,我们才继续上路如何。”
沈胜衣道:“最好不过。”
阮义一伸懒腰,道:“我们马不停蹄的奔了一夜,够那些人追的了。”
沈胜衣摇头一笑道:“你看来路。”
阮义回头望去,只见一骑人马遥远的立在他们的来路之上。
马是白色,人是黑色,因为相距太远,根本看不到那个人的面目。
他好像发觉阮义回头望来,策马奔入了旁边的小路。
阮义不禁鼓掌道:“好小子。”
沈胜衣道:“由我发觉到现在,他已经跟踪了我们约莫两个时辰了。”
阮义道:“这样说,他在我们离城的时候,只怕已经在后面跟踪。”
沈胜衣道:“跟踪的技术却还未到家,若非深夜赶路,相信我们离城的时候已发觉。”
阮义道:“如此这个人若非新手,可能就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
沈胜衣道:“昨日迷倒寿兄,搜查你们房间的看来不会是他。”
阮义说道:“莫非是无极门的那个高手?”
沈胜衣道:“希望就是了,否则我们又要多应付一拨人。”
寿南山推窗探头出来,大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们不采取行动,就由得他们跟踪。”
沈胜衣阮义一笑点头。
同日黄昏,马车驶入常州,驶到袈裟塔下。
阮义突然将马车停下,道:“我们就在这座袈裟塔下过一夜如何?”
寿南山推窗一望,笑道:“你不怕深夜和尚的鬼魂念经吵耳?”
袈裟塔是一座葬和尚的小宝塔,宋朝将亡之际,常州的和尚自动组织僧兵,抵抗元寇,壮烈殉国,就是埋在这座宝塔下。
阮义摇头道:“我们在这儿过夜只有清静,那些人只道我们是在客栈,怎会想得到我们竟然……”
沈胜衣车厢内突然截口道:“你先望一眼左边路口才好说下去。”
阮义如言望去。
那个骑着白马的黑衣人赫然就在那边路口。
阮义一怔道:“拂晓出现过之后,一直都不见他再随后跟踪,怎么……”
沈胜衣道:“到常州并不止一条路,他显然知道我们必定会经过这里。”
阮义道:“一路不见人本来以为只是偶然巧合,他并非跟踪我们的了。”
沈胜衣道:“现在你是否还愿意在这座塔下过夜。”
阮义苦笑一声,道:“如此我宁可到天宁寺投宿了,最低限度,那儿的和尚全都是人。”
寿南山道:“听说那儿的素菜烧得相当好。”
沈胜衣道:“那儿的和尚也不错。”
他说的是事实。
常州的天宁寺,可以说是江南最大的古刹,殿宇宏丽,设置精雅,寺里的和尚据说开寺以来,历代都是做工种菜自食其力。
这种好寺院的确不多,这种好和尚亦是少有。
× × ×
第二天,大清早马车便已离开常州。
正午时分,马车来到了一片树林的前面。
一条道路穿林而过。
阮义驱车直入。
那条道路宽阔适中,可以并排驶得过两辆马车。
道路并不是直通到底,需要转折两个弯。
第一个弯通行无阻,第二个弯转弯三丈的地方却堆起十多株树木。
都是从道旁斩下来,堆放在那里,截断了去路。
树堆之上,冷然坐着天南三杰的老大花龙!
他正在用一块白布擦着那支三尖两刃刀。
一次又一次,擦得很小心,好像怕那支三尖两刃刀之上沾上了灰尘,杀起人来,不够利落。车马声已近,他仍然低头擦着那兵刃,动作却是越来越慢,突然停顿!
一辆马车刹那出现。
马车一转弯,阮义就看见那堆树木与坐在上面的花龙。
他立即勒马收鞭。
马车仍然冲前两丈。
花龙即时在树堆上站了起来,盯着阮义,眼中布满了红丝,充满了仇恨!
目光一闪,他手中白布飘落,刀光一闪,他身形飕的飞出,三尖两刃刀凌空斩向阮义。
几乎同时,呼呼两声,两个流星锤从左边树林射出,击向车厢!
阮义看在眼内,大惊失色,一声“小心!”拔剑出鞘。
心字甫落,轰隆轰隆两声巨响,车厢被流星锤击碎,木片四射!
拖车的两匹马受惊狂嘶,一匹人立而起,马车不由一歪。
阮义吃惊不已,花龙的三尖两刃刀已到了!
他举剑急架,“铛”一声,连人带剑给花龙那一刀震下了马车。
他的内力修为本来就比不上花龙,那刹那的马车的一歪便影响他脚步,一个踉跄,这样如何不给花龙一刀震下来。
着地一个翻滚,他便已稳住了身形,花龙的刀亦已追踪劈下!
刀快如风,一劈就是十六刀!
阮义的剑更快,封挡十六刀,连随回刺十六剑,居然将花龙迫退了三步。
花龙冷笑一声,道:“快剑果然名不虚传!”
这句话加起来才只是八个字。”
等到他这句话说完,阮义已又向他刺出了十剑!
他挡了七剑,退了三步,突然一声尖啸,回刀反攻!
这一次刀更快,刀上的力道最少重了一倍,一刀劈出,刀风激荡。
阮义连接三刀,握剑手腕震得有些麻木。
第四刀他不接了,倒踩七星步,身形飘忽,剑势亦飘忽起来。
花龙冷笑挥刀,左一刀,右一刀,左右交替,连势二十四刀,便将阮义的身形迫死!
这一刀阮义不得不硬接!
铮的剑被刀劈开,刀势未绝,斜里急落。
嗤的裂帛一声,血光崩现。
阮义的左肩连衣服被刀削下了巴掌大小的一片肌肉。
包着那尊神像的那个假包袱立时从他的左胁下掉了下来。
那一刀已同时将包袱削断。
包袱落地,半尊神像从包袱的一端断口跌出来。
花龙眼利,一见大笑道:“原来在你身上。”
大笑声中,三尖两刃刀又是十六刀急劈。
一刀比一刀狠,显然,想尽快砍倒阮义。
阮义紧咬牙龈,硬接十六刀,半步也不肯离开那尊神像。
论出手身形之迅速,他虽然比不上沈胜衣,却是在花龙之上,但若论内力修为,花龙却是胜他一筹。
他这样无疑就是舍长取短,十六刀硬接下来,他已被花龙的刀震的摇风摆柳,血气浮涌!
花龙看在眼内,刷刷刷刷,四刀紧接劈出!
第一刀劈歪了阮义的剑,第二刀已将剑劈断,第三第四刀,先后劈向阮义的胸膛!
阮义只有后退,一退三步。
花龙迫前三步,左手一探,抓向地上的黄金魔神像。
也就在这时候,半空一声暴喝,一条人影凌空扑落!
寒光一闪,三尺长的一支软剑毒蛇一样刺向花龙的左手!
花龙急忙缩手,右手一翻,三尖两刃刀回斩来人右腕!
刀才斩出一半便已被软剑截下!
那个人亦是右手一翻,手中软剑几乎同时哧的弹起来,截住了花龙的刀。
花龙目光一闪,道:“寿南山,你来得好!”
来人正是寿南山,他身上衣服破裂了好几处,皮肉也被擦损了好几处,但都是轻伤,冷冷的应道:“当然好。”
花龙道:“花虎那两锤打你不死,也算你命大!”
寿南山冷声道:“寿比南山,如何不大?”
花龙道:“你那个保镖的命,居然也大得很。”
寿南山道:“我都死不了,他又怎会死得了。”
花龙道:“你就放心他一个人留在那边。”
寿南山道:“相反的,只有他对我们不放心。”
花龙忍不住道:“你那个保镖到底是谁?”
寿南山道:“原来你们不认识他,难怪死了一个花老三,还敢打那尊魔神像的主意。”
花龙一皱眉,道:“花豹是死在他的手?””
寿南山截口道:“这是事实。”
花龙干瞪眼道:“他……”
寿南山截口道:“尽管素未谋面,对于他的姓名,我敢说你们不会陌生。”
花龙不耐烦的说道:“到底他姓甚名谁?”
寿南山道:“他姓沈,名胜衣!”
花龙浑身一震,如遭电击。
一声惨叫声即时划空传来!
是花虎的惨叫声!
车厢碎裂,木片四射,两个流星锤去势未绝,入车直飞车厢之内!
沈胜衣临敌经验何等丰富,马车刚一停下,便知道有事发生,耳听风声有异,一个身子已向前伏!
他正是坐在流星锤击来的那边。
车厢被击碎之时,他已经滚身车门之下,一时将门撞开,跃了出去!
寿南山坐在沈胜衣对面,一个身子同时旁边一缩!
流星锤虽然击入车厢,并没有击中他,四射的木片倒有不少射在他的身上!
他连随拔起了身子,双拳齐出,砰的将车顶击飞,人亦跟着飞了出去!
花虎双锤乘机突袭,出其不意,车厢中的两人最少可以击杀一个,可是车厢一碎,两人就从车厢中飞出来,而且不像已受伤,不由得心头一凛!
他的一只手却没有停下来,手一抄收回双锤,身一纵,双锤差不多同时再次击出,左击寿南山,右击沈胜衣!
沈胜衣身形一落一起,偏身又射出一丈!
花虎投来那一锤虽快,还是追不上他的身形。
寿南山人在半空,霍的一个筋斗,亦将向他击到的那一锤闪开,落在马车后面,右手腰间一探,抽出了一支软剑。
沈胜衣的剑亦已在手。
花虎脚步慢移,双锤一吞一吐,第三次击出!
寿南山软剑“飒飒一晃,身形却还是飞身一旁闪开。
他当然知道手中软剑,挡不了那个流星锤。
沈胜衣也没有硬接,身形一闪,又再旁移半丈,突喝道:“这里交给我,寿兄过去助阮兄一臂之力。”
寿南山一声“好!”出口,呼的一流星锤已向他击到!
他闪身一躲,连随翻身倒跃出丈外。
沈胜衣那边亦已即时闪开一流星锤,花虎一收锤,他的身形就射出,竟然追在那个流星锤之后。
一给他迫近,花虎那个流星锤便无法发挥威力了。
这一点花虎当然也知道,原是准备追击寿南山的左手那个流星锤立时返回向沈胜衣飞去。
沈胜衣看在眼内,迫前的身形蓦的倒退。
花虎左锤落空,右锤又飞出!
左右双锤,连环飞击,“呼呼呼呼”就是四锤!
沈胜衣身形飘忽,上下左右,一一闪开!
花虎惊讶之极,他出道以来,还是第一次遇上一个人,能够如此轻松闪开他那风雨流星锤的连环飞击!
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
“沈胜衣!”
花虎面色一变,说道:“哪一个沈胜衣?”
“以我所知,到现在为止,江湖上叫做沈胜衣的人仍然只是我一个!”
“怪不得能够如此从容躲开我的连环飞锤。”花虎的语声突然一沉,“花豹想必就是死在你的剑下了?”
沈胜衣道:“正是!”
花虎嗔目大喝道:“偿命来!”流星锤连环飞击!
这一次他的出手更快。
沈胜衣左闪右避,连退八步,才躲开花虎的连环十二锤。
他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已退到那边树林之前,再退后背就得挨上一株树干。
花虎却看在眼内,双锤不停,“呼呼”的又是两锤飞击!
也就在那刹那,沈胜衣的身形突然的上拔起来。
一拔两丈!
双锤从他脚下飞过,重击再两株树干上。
“喀勒”先后两声,树干相继断折倒下!
花虎连忙收锤,左锤先收,右锤收回之时,左锤又已击出!
右锤也跟着凌空飞击沈胜衣!
沈胜衣的身形方开始落下,双锤便到了!
他人在半空,要闪避这两锤实在不容易,可是他只是一拧腰,花虎的双锤便从他的前胸后背三四寸之处飞过。
锤风激起了他的衣衫,却伤不到他的皮肉!
虽非间不容发,寿南山若是仍在一旁,只怕得替他捏一把冷汗。
这判断何等准确,这胆量又是何等惊人。
花虎不由脱口一声:“好!”双臂陡错,两个流星锤半空中相撞!
沈胜衣即时一个“风车大翻身”,凌空疾翻了出去。
他身形才翻出,两个流星锤已相撞,“轰”的一声,震耳欲聋!
沈胜衣若是仍然在当中,这下子难免就血肉横飞!
花虎双锤一击空,连随又左右收回。
一收即发,左右交替,连环十二锤!
沈胜衣仍在半空,身形如飞,飒飒一翻再翻三翻,左闪三锤,右闪五锤,倒纵再闪四锤,左手剑也就在倒纵那刹那脱手飞出。
剑飞如流星,迅速而辉煌!
花虎冷不提防,剑光入眼,才升起闪避这个念头,剑尖已飞入胸膛!
剑从前胸入,后胸出,鲜血激飞!
花虎惨叫一声,仰天倒地!
仍然飞舞在半空的一对流星锤亦相继堕地!
惨叫声入耳,花龙不由得面色大变,身形陡动!
他一动,阮义寿南山亦动。
寿南山软剑一挑,刺向花龙的左腰,阮义长剑斜出,削向花龙的右膀。
花龙大喝一声,偏身闪右剑,三尖两刃刀一翻,同时将左剑封开,连随起右脚,一脚将地上那尊黄金魔神像踢向旁边的树林,身形亦自向那边树林射去。
寿南山阮义双剑追击。
嗤嗤的裂帛声响,花龙的后背裂开了两道血口,却只是轻伤,无碍身形!
寿南山阮义两剑截不下花龙,急追。
花龙一个起落,落在黄金魔神像之旁,一手抓起那尊神像,身形又展!
这一片树林连绵数十里,他若是逃入深处,要找他就难了。
寿南山阮义也知道这一点,紧追在花龙身后。
花龙的轻功也算高强,身形展动,树木中穿插,眨眼之间,人已在三丈之外。
突然停下。
寿南山阮义只道他又在弄什么诡计,身形不觉都慢了下来。
花龙的身子即时倒下,咽喉处血如泉涌!
在他旁边一株树干的后面几乎同时转出了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手中一支长剑,鲜血点滴。
毫无疑问,就是他出其不意,一剑刺入了花龙的咽喉!
只一剑就将花龙刺杀。
这个人的剑术不可谓不快的了。
这个人,又是谁?刺杀花龙,目的何在?
是否又为了那尊黄金魔神像?
花龙人倒地,那尊黄金魔神像亦脱手堕地。
黑衣人并没有弯身拾起来,冷冷的一瞥花龙,突然转身奔出去。
寿南山阮义怔住在那里。
黑衣人的刺杀花龙,竟然不是为了夺取那尊黄金魔神像,这实在大出他们意料之外。
他们旋即听到了马蹄声。
循声望去,就看见那个黑衣人骑着一匹黑马,奔入树林深处。
他们正在奇怪,后面突然有人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惊回头望去,原来是沈胜衣。
阮义呼了一口气,道:“花龙抢了那个魔神像走到这里,那株树后,突然闪出一个黑衣人,一剑将他刺杀!”
沈胜衣一哦,道:“那个黑衣人,又是谁?”
阮义道:“他蒙着脸庞,看不到相貌,不过看他的身材动作,并不是无极门那个高手。”
沈胜衣道:“那么是一路跟踪我们的那个人?”
阮义道:“也不像,而且他骑的是一匹黑马。”
沈胜衣一笑道:“马是可以换过一匹的。”
阮义道:“他并没有夺取那尊魔神像,一杀花龙,立即离开。”
沈胜衣不由亦奇怪起来。
寿南山说道:“也许,他是花龙的仇人。”
沈胜衣淡然道:“也许。”
寿南山目光落在沈胜衣滴血的剑上,道:“沈兄已杀了花虎?”
沈胜衣点头,转顾阮义道:“阮兄的伤势怎样?”
阮义道:“皮肉伤,不要紧。”
沈胜衣说道:“还是先将伤口扎上的好。”
阮义一面撕下衣襟,一面道:“我们也得尽快离开这条路。”
沈胜衣道:“两边树林敌人容易埋伏,的确最好尽快离开。”
寿南山过去执起那尊魔神像,道:“那辆马车我看还可以用。”
沈胜衣笑道:“可以,路上却莫要遇着风雨才好。”
寿南山道:“这个时候的雨水比较少,不过亦不是完全没有,要看我们的运气了。”
阮义道:“我们的运气到现在都还算不错。”
沈胜衣道:“却也不见得怎样好,你已经负伤,我们现在且必须先花一番气力,搬开拦阻住去路的树木。”
寿南山道:“但我们现在总算都还有气力可花。”
沈胜衣一笑。
寿南山亦自笑了起来。
笑得并不怎样开心,眼瞳之中隐约有三分忧虑,七分疑惑。
× × ×
又是正午。
马车驶入了一个峡谷。
两边是险峻的山坡,寸草不生,一片萧杀。
风很大,吹起了沈胜衣的披肩散发,他小心驾驶着马车,一眼四顾。
寿南山阮义在破烂的车厢中,一眨也不一眨的瞪着两边山坡。
这条路比昨日那条路更危险,不用沈胜衣关照,他们亦知道必须小心。
车驶前六丈,阮义忽然道:“山坡上并没有人。”
寿南山接道:“这个峡谷看来也没有什么,静得很。”
沈胜衣道:“就是太静了……”
话口未完,轰轰隆隆一阵乱响,大大小小无数石块从山坡上滚下,堵住了峡谷的入口。
沈胜衣“哈哈”暴喝,挥鞭击马,驱车飞驰!
峡谷并不怎样长,也并不曲折,遥遥已看见那边出口。
可是马车才冲出三四丈,前面七八丈之处,又是轰隆隆一阵乱响,石块滚下。
沈胜衣急将马车勒住。
即时一下竹哨声响,两边山坡之上,冒出了三四百个头扎红巾,身穿黑衣的大汉。
阮义一见脱口道:“是十二连环坞红狼坞的贼人!”
沈胜衣一皱眉,道:“红狼相信也到了。”
阮义的目光忽然停留在右边山坡的一块突岩之上,道:“已到了。”
一个头扎红巾,身穿红衣,烈火也似的一个人正站在那块突岩之上。
沈胜衣顺着阮义的目光望去,道:“那个红衣人就是红狼?”
阮义道:“嗯。”
沈胜衣上下打量了一眼,再顾左右,道:“马车是绝对驶不过去的了。”
寿南山担忧的问道:“这下该如何是好?”
沈胜衣道:“弃车冲上山城或者冲越堵住去路的石堆。”
寿南山道:“我们上冲好?还是前冲好?”
沈胜衣道:“前冲必遭两面袭击,上冲虽然也一样,最低限度,我们冲上了一面山坡,另一面山坡上的敌人不能够将巨石远掷到对面去攻击我们。”
寿南山道:“不错。”
阮义插口道:“可是,冲向那边比较好?”
沈胜衣道:“右边。”
阮义道:“红狼岂非正在右边?”
沈胜衣道:“就因为有他在,右边的敌人必然比较少。”
阮义不由左右一望。
右边的敌人果然没有左边那么多。
沈胜衣接道:“红狼虽然武功高强,一个人也不能够同时推动二三十个人能够推动的石块。”
霹雳一声暴喝突然从右边山坡传下来:“沈胜衣可是在下面?”
是红狼在喝问。
三人不由齐皆一怔。
沈胜衣振吭一声:“正是!”沉声又道:“一会我在前面开路,寿兄照顾阮兄,我叫冲,你们就随我冲上去!”
寿南山阮义一齐颔首。
红狼这时候又道:“姓沈的,可还记得你杀了我们多少兄弟?”
沈胜衣当然记得。
十二连环坞无恶不作,他游侠江湖,碰上了,又岂会不管。
一冲突难免就有死亡,他杀了黑鲨坞好几个杀手,银鹏坞的银鹏亦是死在他剑下。
红狼难道竟是来寻仇?
他实在有些怀疑,扬声问道:“你要怎样?”
红狼大笑道:“还用问,自然是先杀你们,再取那尊黄金魔神像!”
原来目的又是在神像。
红狼大笑着挥手!
沈胜衣一见大喝:“冲!”飞身跃下了马车,第一个冲上山坡。
寿南山阮义的动作也不慢。
即时竹哨声响,无数石块排山倒海的从两边山坡上滚下。
惨叫声接起!
不是一个人的惨叫声,也不是沈胜衣他们的在叫。
惨叫声是从右边山坡上传来。
沈胜衣循声望去,只见丈外山坡一个蒙面黑衣人长剑飞舞,十二连环坞的人纷纷倒在他剑下。
他心头一动,大声喝道:“我们到那边。”
喝声未落,一块大石已击至。
沈胜衣长剑飞展,“四两拨千斤”,一剑将那块大石挑开,身形急起,窜出丈外。
寿南山阮义紧跟在他后面。
他们才窜到那边,耳边已听到几声惨厉已极的马嘶声!
回头望去,只见马车已被石块击碎,两匹马亦已被石块击毙!
他们的身形不由放尽!
并没有石块向他们滚来,那边山坡上的贼人都已一一倒毙在黑衣人剑下。
沈胜衣身形如飞,三个起落,已上了山坡!
黑衣人仍然与几个贼人战在一起,一见沈胜衣上来,长剑斜挥,立斩一人,身形暴长,冲出包围,一声:“这些人还给你们对付了!”疾奔下山。
沈胜衣脱口大呼道:“朋友,高姓大名?”
黑衣人如没有听到,头也不回。
红狼这时候亦已率领其他手下杀奔过来。
这个红狼突额宽嘴,样子也有几分像狼,用的兵刃是一双短柄狼牙棒。
他看见黑衣人离开,左手狼牙棒立即一摆,大喝道:“截住他!”
七八个大汉应声,挥刀追了过去。
他们才奔出几步,眼前人影一闪,沈胜衣突然凌空落下,拦住去路。
两个大汉一声叱喝,长刀疾劈!
刀还未劈下,沈胜衣的剑已先后刺入了他们的胸膛!
两人惨叫倒地。
沈胜衣从中欺前,剑一引又杀一人!
那个人还未倒下,他的剑已左一右二,再斩三人!
红狼那些手下几曾见过这么厉害的剑法,一时间齐都驻足不前。
就连红狼亦怔在那里。
以他的经验,当然看出沈胜衣的武功远在他之上。
他正在考虑应该怎样对付沈胜衣,又听见了惨叫声。
寿南山阮义亦已冲上来,两人的武功虽然没有沈胜衣那么高强,但比红狼那些手下,却高出很多。
双剑齐展,杀奔他们的几个大汉一一倒地!
红狼虽然手下众多,超过一半的手下是在对面山坡,而且山坡上到处山石嶙峋,不利围攻。
红狼当机立断,立即大喝一声:“退!”第一个退开。
他后退的速度比冲前最少快一倍。
退的方向正是人最多的方向。
群贼一见,亦潮水般倒退。
他们当然没有红狼退得那么快,这一退立即变了红狼的屏障,沈胜衣要杀红狼,得先将他们砍尽杀绝。
红狼无疑是一个聪明人。
沈胜衣没有追杀。
阮义寿南山欲追,亦被沈胜衣叫住:“由得他们,我们尚要赶路。”
阮义不觉往山坡下面一望,道:“没有了马车,我们确是需要赶路才成。”
寿南山亦自往下望了一眼,犹有余悸的道:“方才好险。”
沈胜衣点头道:“若不是那个黑衣人,我们三人是否能够全都平安冲上来这里,实在大成问题。”
阮义转顾黑衣人的去向,道:“看身形他显然就是昨日在树林刺杀花龙的那个人。”
寿南山接道:“显然就是。”
沈胜衣沉吟道:“这样说,他的杀花龙并非寻仇了。”
寿南山道:“他无疑在帮助我们。”
阮义道:“也许还是我们三人的朋友,否则用不着蒙上面庞。”
沈胜衣道:“他蒙上面庞可能是为了不让我们的敌人认出来。”
阮义道:“哦?”
沈胜衣一笑道:“怎样也好,不久之后,我们相信就会有一个明白。”
事实是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