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网站首页 | 古龙考证 | 解读古龙 | 古龙影视 | 武侠名家 | 原创文学 | 古龙全集 | 武侠全集 | 图片中心 | 侠友留言 | 古龙武侠论坛 | 
导航: 古龙武侠网 >> 黄鹰全集 >> 玉蜻蜓 >> 正文  
第三章 青楼访艳,衙门解谜         ★★★ 双击滚屏阅读

第三章 青楼访艳,衙门解谜

作者:黄鹰    文章来源:黄鹰吧    点击数:4539    更新时间:2013/5/10

  那些捕快仍然在不醉无归小酒家之外巡逻。
  六个捕快,丁少白却不在。
  “丁少白去了哪里?”沈胜衣急问。
  一个捕快道:“追踪石勇去了。”
  沈胜衣问道:“这件事到底怎样?”
  那个捕快道:“于亮石勇两人回来之后不久,石勇突然又走了出来,飞步直向街口那边,丁副捕头在后面叫他不住,于是亦从店内追出去。”
  沈胜衣道:“丁少白本来于店内监视他们?”
  那个捕快道:“是……”
  沈胜衣又问道:“于亮呢?有没有走出来?”
  “没有,丁副捕头追踪石勇之时,已留下说话,吩咐我们看稳他的了。”
  沈胜衣道:“你们只是守在门外。”
  群捕点头。
  沈胜衣道:“不进内如何看得稳?”
  一个捕快道:“这间酒家,只有两道门。”
  另一个捕快接道:“后门那边丁副捕头已交了两个兄弟把守的了。”
  沈胜衣忽然道:“于亮要离开这间酒家,不一定要经由门户。”
  这句话才说完,他身旁鱼化龙身形一晃,便自窜入了店子内。
  沈胜衣,杜霸,胡三省相继进去。

  于亮并不在堂内。
  几个伙计正聚在一旁说话,一见鱼化龙,全静了下来。
  鱼化龙目光一扫,轻叱道:“于亮哪里去了?”
  一个伙计嗫嚅着道:“老板上了楼上雅座。”
  鱼化龙道:“什么时候的事?”
  “约一个时辰之前。”
  鱼化龙道:“没有下来过?”
  “没有……”
  鱼化龙道:“他上去那么久你们也不觉得奇怪?”
  “奇怪极了。”
  鱼化龙道:“既然如此奇怪,可有上去问他在上面干什么?”
  “有,去问过了,可是老板并没有回答。”
  另一个伙计道:“也不见现身。”
  鱼化龙道:“你们这样做又是在多久之前。”
  “老板进去大半个时辰之后。”
  鱼化龙怒道:“如此怎么不告诉门外捕快?”
  一个伙计嗫嚅道:“我们可不敢。”
  另一个伙计道:“老板向来都不喜欢别人过问他的事情,他去之前也已吩咐过我们不要骚扰他的了,只因为我们不放心,才放胆问一声,却也不敢太大声……”
  杜霸截口道:“不用再说了。”大踏步走向楼梯那边。
  鱼化龙抢在杜霸之前,却不走梯级,纵身一拔两丈,半空一折,落在楼上。
  他身形方落,眼角白影一闪,身旁已多了一个人。
  不用看他也知道是沈胜衣,脱口又一声:“好轻功!”
  沈胜衣道:“彼此。”
  鱼化龙道:“轻功我不如你!”
  沈胜衣没有再客套,环顾一眼,道:“他已经走了。”
  鱼化龙盯着一扇打开的窗户,道:“不错。”
  沈胜衣一面走过去,一面道:“最少走了一个时辰。”
  鱼化龙道:“一个时辰,可以走很远了。”
  从窗户下去,是一条巷子,从这条巷子离开,的确不易被发觉。
  沈胜衣冷笑一声,道:“这个人果然很狡猾。”
  鱼化龙道:“丁少白看见石勇走得那么仓皇一定起疑,他追出去,于亮便可以从容离开了。”
  沈胜衣淡淡道:“只怕石勇他也追不到。”
  鱼化龙道:“追不到也好。”
  沈胜衣点头道:“丁少白的武功无疑不是他们的对手。”
  鱼化龙道:“丁少白他即使打不过石勇,要逃走相信还称问题,但是如果他不追究石勇,跟着于亮上来这里,只怕死定了。”
  沈胜衣道:“于亮只要诱他走到身旁,杀了他相信其他人也不知道。”
  鱼化龙道:“所以他虽然上了当,你还是应替他庆幸。”
  沈胜衣道:“嗯。”

  杜霸胡三省已经上到楼上,以两人的听觉,沈胜衣鱼化龙的说话当然都听在耳中。
  胡三省沉着得很,杜霸却怒形于色,大步走到窗前,道:“怎么?走了?”
  鱼化龙道:“毫无疑问。”
  杜霸道:“潘乘风难道真的是死在他手下?”
  鱼化龙道:“相信是了。”
  杜霸道:“那六粒金刚钻如此是必已落在他手中!”
  鱼化龙冷冷的说道:“所以他非走不可。”
  杜霸大怒道:“畜生好大的单子!”一拳击下!
  砰的他身旁一张桌子在他的拳下碎裂,倒塌!
  胡三省怄心道:“当家息怒。”
  杜霸大咆道:“你两个立即带人分头追赶,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找回来见我!”
  他霍的转身挥拳痛击。
  又一张桌子在他拳下碎裂,他恨声接道:“这种忘恩负义的畜生,我非要亲自杀了他不可!”
  胡三省鱼化龙相看了一眼,尚未回答,杜霸已连声催促道:“快,快去!”
  沈胜衣即时道:“且慢!”
  杜霸瞪眼道:“还等什么?”
  沈胜衣道:“先弄清这件事。”
  杜霸道:“已经够清楚的了。”
  沈胜衣摇头。
  胡三省说道:“无妨先听听沈兄的说话。”
  鱼化龙亦道:“人已走了一个时辰,急也不在这片刻。”
  杜霸想想,道:“也好。”
  沈胜衣道:“于亮无疑是一个人,潘乘风却也是的。”
  杜霸不耐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沈胜衣道:“钱未到手,潘乘风是绝不会将那六粒金刚钻交出来的是不?”
  杜霸道:“嗯。”
  沈胜衣道:“他们的交易若已完成,潘乘风应该没有再到这里的需要是不是?”
  杜霸道:“潘乘风今天又走到这里,这是说……”
  胡三省接口道:“他们的交易尚未完成。”
  沈胜衣又道:“在潘乘风未将那六粒金刚钻交出之前,于亮同样也不会将他毒杀。”
  胡三省道:“应该不会。”
  沈胜衣道:“现在潘乘风却突然毒发身亡,到底表示什么?”
  胡三省道:“凶手另有其人,于亮必然已知道潘乘风将那六粒金刚钻收藏在什么地方,因此不惜将他毒杀!”
  杜霸道:“潘乘风不是将那六粒金刚钻带在身上?”
  鱼化龙道:“他随时都有被捕的可能,我相信是不会这样冒险。”
  胡三省道:“再说,他毒发身亡的时候,于亮并不在酒家,乃是在一间赌场之内。”
  鱼化龙道:“所以你怀疑凶手另有其人。”
  胡三省道:“不过他的心腹石勇却在,而且亲自招呼潘乘风。”
  鱼化龙道:“所以你仍然怀疑凶手也许就是他。”
  胡三省道:“石勇并非只有几斤牛力,下毒这门子学问也并不深奥。”
  沈胜衣道:“在丁少白的监视下,石勇并没有机会接触潘乘风的尸体。”
  胡三省道:“所以我认为潘乘风并没有将那六粒金刚钻收藏在身上。”
  沈胜衣道:“可是毒杀他的若是于亮,于亮必然已知道金刚钻的所在,当时应该不在赌场,而是前去拿金刚钻。”
  胡三省有些糊涂了,他想想,忽然笑道:“但无论如何,他现在必是找寻金刚钻去,否则不会这样子离开。”
  杜霸道:“也是说,他现在仍然在城中!”
  鱼化龙道:“潘乘风定然会将那六粒金刚钻收藏得很秘密,很小心,于亮即使已想到它的所在,亦未必能够很快将它找出来。”
  杜霸怒道:“那么你们还不动身?”
  胡三省忽又笑道:“我们这一切推测都是以为潘乘风就是玉蜻蜓,这其实未必是的。”
  沈胜衣道:“不错。”

  潘乘风如果是玉蜻蜓,又如何能够将那六粒金刚钻带出月华轩?
  查四搜查过的人,沈胜衣不认为身上还能够藏着东西未被搜出来。
  胡三省接道:“所以那六粒金刚钻到底在……”
  杜霸大怒道:“我是要你们将于亮抓回来,不是要你们去找那六粒金刚钻!”
  胡三省鱼化龙不由都一呆。
  他们方才无疑都疏忽了这一点。
  沈胜衣忽然说道:“这也许亦是两件事。”
  胡三省道:“于亮这样离开难道另有原因?”
  鱼化龙冷笑一声,道:“就是有也并不奇怪。”
  杜霸即时目注沈胜衣,道:“我们各有各去找,如果这是一件事,最后必定会相遇。”
  沈胜衣道:“嗯。”
  杜霸接道:“我是非常希望与你合作,但彼此的立场到底不同,走在一起难免发生冲突。”
  他的心情似乎已平静下来,一顿又说道:“当然。在最后相遇的时候也一样难免,所以我们不妨先来一个君子协定。”
  沈胜衣道:“杜兄意下如何?”
  杜霸道:“于亮倘若真的与潘乘风的死亡有关,沈兄先我们找到他,我们不过问,可是让我们先找到他的话,则请沈兄也不要插手,由得我们来处置。”
  沈胜衣淡淡的道:“杜兄忘记了?”
  杜霸道:“忘记了什么?”
  沈胜衣道:“这并非我的事!”
  杜霸怔住。
  沈胜衣笑接道:“蓄意杀人以我们知是有罪的。”
  杜霸倏地一笑,说道:“自卫杀人如何?”
  沈胜衣道:“这个,要看看是否事实了。”
  杜霸道:“只要在场的人众口一词就是事实了。”
  沈胜衣闭上嘴巴。
  杜霸笑接道:“我这个人虽然火性子,怒气一过,就会很有分寸的了,说得尽管凶,未必真的那么凶。”
  沈胜衣道:“哦?”
  杜霸道:“其实我们找到于亮,必定会将他交给查四的。”
  沈胜衣道:“如此最好。”
  杜霸道:“我的所谓处置,其实也不过打他几拳,消口气。”
  沈胜衣的目光不由落向碎裂在地上的那两张桌子。
  那么坚实的桌子,杜霸一拳就打塌,打在人身上,并不难想象会变成怎样子。
  即使放轻来打,这样的拳头,几拳打下来,于亮最多也只剩半条人命。
  胡三省接口道:“好像于亮这种人,是不会束手就擒的,一动上拳脚,难免就会有些损伤。”
  沈胜衣淡笑。
  杜霸双臂一舒,道:“废话少说,你们两个都跟我来。”
  胡三省轩眉道:“看样子头儿好像要亲自出马。”
  杜霸大笑道:“我好久没有认真活动过筋骨了,难得有个机会,错过了岂非可惜。”
  他笑顾沈胜衣,道:“沈兄也该动身了。”
  沈胜衣点头。
  “我们先走一步。”杜霸连随动身举步。
  胡三省鱼化龙各自向沈胜衣客套一句,紧跟在杜霸身后。
  沈胜衣沉吟一下,亦身向楼梯口走去。
  守在门外那六个捕快已然走进店内。
  他们只是站在楼梯左右,没有上去,全都一面惶恐之色。
  走了于亮,他们也有责任。
  沈胜衣当然没有怪他们,叫了两个捕快去接应马顺,便自走出去。

  应该先去哪里?
  一出店门,沈胜衣不由得踌躇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长街那边奔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显然是丁少白。
  丁少白远远看见沈胜衣,也觉得奇怪,脚步却已不能够再加快。
  现在的速度已经是他最快的速度。
  他奔到沈胜衣面前才停下脚步,不住的喘气。
  沈胜衣不由问道:“什么事走得这样急?”
  丁少白喘着气道:“赶回来看看于亮怎样,沈大侠怎么又在这里?”
  沈胜衣道:“是杜霸请我来。”
  丁少白诧声道:“有何目的?”
  沈胜衣道:“希望我能够帮忙他劝服查四,撤走那些捕快。”
  丁少白望一眼寂静的赌场,失笑道:“总捕头这一着对于他的确影响很大。”
  沈胜衣回问道:“你是去了追赶那石勇?”
  丁少白一收笑脸道:“是。”
  沈胜衣道:“让他走脱了?”
  丁少白道:“我已经尽力,可是仍然追究不上。”
  沈胜衣道:“你可知他是为什么突然离开?”
  丁少白道:“不知。”
  沈胜衣道:“只因为你盯得于亮这太紧。”
  丁少白一怔道:“他莫非就是引开我,好让于亮离开这里?”
  沈胜衣道:“正是。”
  丁少白急问:“那么于亮现在……”
  沈胜衣道:“不知所踪。”
  丁少白垂下头,惭愧的道:“我上当了。”
  沈胜衣道:“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你仍然留在他身旁,说不定便会伤在他手下。”
  丁少白道:“其实他是用不着多此一举的,我连石勇都追失了,又焉能追得上他?”
  沈胜衣道:“不知道你的底子,好像他这种聪明人,是绝不会冒险的。”
  丁少白道:“潘乘风的死,与他们难道真的有关系?”
  沈胜衣没有回答,想想反问道:“你在哪里追失了石勇?”
  丁少白道:“北门附近。”
  沈胜衣沉吟道:“石勇将你摆脱,应该就是去与于亮会合,他们会合的地方,很可能亦在北门附近。”
  丁少白道:“我已经在那附近的街道看过,可是并没有看见他们。”
  沈胜衣道:“潘乘风住的那间多福客栈不就是在北门附近?”
  丁少白道:“不错,沈大侠怀疑他们去了那里?”
  沈胜衣道:“无论他们是否在那里我们都应该走一趟。”
  丁少白道:“在潘乘风的房间内也许会有些发现。”
  沈胜衣淡笑举步。
  丁少白虽然有些累,仍然紧跟在沈胜衣身后。
  夜已深。
  可是城中很多的地方,现在确实醉热闹的时候。
  北门多福客栈附近一带,正是其中之一,灯火照耀,亮如白昼。
  多福客栈之内亦是灯火辉煌。
  住在这间客栈之内的都是有钱的客人,现在本是他们出外花钱的时候。
  这间客栈岂会在这个时候上店?
  潘乘风是住在这间客栈的富贵院。
  沈胜衣虽然不知道富贵院在哪边,丁少白确实清楚得很,因为查四就是命令他见识潘乘风。
  他大都就在客栈门外等候,有时则坐在客栈的大堂之内,间中亦会往富贵院附近张望一下。
  客栈的伙计甚至掌柜与他都很合作,这完全是因为他非独没有官架子,而且平易近人。
  有他们帮助,他见识潘乘风的动作当然顺利得多。
  他们并不认识沈胜衣,但看见与丁少白同来的不是潘乘风,是另外一个人,都有些奇怪。
  他们甚至以为丁少白这一次一定追失了。
  一个店小二连随上前道:“潘爷并没有回来。”
  丁少白苦笑,道:“他是不会回来的了。”
  那个店小二道:“发生了什么事?”
  丁少白道:“他已经在一间酒家之内被人毒杀!”
  众人大惊。
  丁少白接道:“我们这次到来是一看他居住的地方。”
  掌柜连随道:“请到这边。”趋前引路。
  几个店小二不由跟了伤去。
  丁少白挥手道:“你们都留在这里,否则一齐涌到那儿,可能惊动店中的客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如果有需要,再请各位帮忙。”
  几个店小二只好留下来。

  富贵院在多福客栈深处,是一个独立的院子。
  不必进内,只看门面,已可以想象院中的豪华。
  沈胜衣只望一眼,道:“这个人倒也懂得享受。”
  掌柜道:“这是我们这间客栈最豪华的一个地方,租住在这里的人都是非富即贵,不过好像潘公子这样,一个人租住这么大的地方,却是前所未有。”
  沈胜衣道:“是么?”
  掌柜道:“我们最初还以为他的家眷未到,谁知道并非如此。”
  一顿他又道:“当时我们就已经有些怀疑的了。”
  这个掌柜的说话未免多了一些。
  沈胜衣却没有问他什么。
  应该问的查四他们应该早已问清楚的了,他现在要做的只是进去潘乘风的房间查看一下。
  这是查四他们唯一未做的事情。
  潘乘风的嫌疑虽重,查四他们毕竟没有任何证据,出了月华轩,便再也没有藉口搜查潘乘风,至于潘乘风居住的地方,就更不在话下。
  门在内关上,掌柜一推不开,脱口道:“奇怪?”
  丁少白道:“是否这店的伙计……”
  掌柜摇头道:“未得住客允许,他们是不能,也不敢进去的。”
  丁少白说道:“院中,现在却一定有人。”
  掌柜道:“什么人?”
  沈胜衣道:“进去一看就知道了。”
  掌柜道:“如何进去?”
  沈胜衣道:“破门而入。”
  掌柜一怔,道:“也好,我找人拿斧头锤子来。”
  沈胜衣道:“不必!”双手抵在门板上!
  “格”一声,门闩震断,两扇门左右打开。
  掌柜当场目定口呆。
  入门是一个院子,院内遍植花木,一共有五个房间之多。
  当中的那个房间中,竟然有灯光射出来。
  掌柜脱口道:“怎么有灯光?”
  不单止灯光,而且又人,两条人影斜印在窗纸之上。
  灯光突然熄灭,人影消失在黑暗中。
  沈胜衣即时转头道:“掌柜请回。”
  那个掌柜亦想到将会有事发生,留下来可能有生命危险,慌心退出去。
  丁少白那边上前一步,低声道:“潘乘风住的就是那个房间。”
  沈胜衣点头道:“你守在院子,有人闯出来就将他截下,不过要小心。”
  丁少白点头,拔刀出鞘。
  沈胜衣的身子同时飞出,两个起落,落在房门之前,喝道:“出来!”
  没有人出来,房中一点声响也没有。
  沈胜衣突然起脚。
  “砰”的门被踢开,沈胜衣随即闯入进来,房内人却也想不到,他来的遮阳快,镜湖失声!
  两个人在惊呼。
  他们的反应也相当敏锐,惊呼一声,兵刃出手!
  一支剑,一把刀!
  一左一右,刀劈头颅,剑刺胸膛!
  房中一片黑暗,院内亦无灯,天上却有月。
  冷月照凄清。
  月光虽然没有射进房内,但近门地方,亦已没有那么黑暗,这在沈胜衣来说,已经足够。
  他的剑刹那间已经在手,刀光剑影入眼,手中剑便自刺出。
  铮一声,刀被他的剑封闭,那支刺向他胸膛的剑却只是刺出一半便已收回!
  沈胜衣刺向那支剑的一剑刺空。
  用剑的那个人连随喝道:“敌人武功高强,只有拼命才能够逃出生天,杀!”
  杀字一出口,握刀的那个人手中刀就拼命砍向沈胜衣!
  握剑的那个人竟翻身暴退!
  他叫人拼命,自己却逃命。

  沈胜衣听出那个声音,轻叱道:“于亮,是你——”
  语声刹那被刀斩断。
  刀疯狂斩下,握刀的那个人竟真的在拼命!
  沈胜衣武功虽然高强,遇上这种人,也只有暂时退避。
  那个人尽管不要命,他并不想要那个人的命。
  他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
  拼命的刀法亦是破绽最多的刀法,虽然在黑暗之中,那刹那之间,沈胜衣至少已发现两个致命的破绽,以他出手的迅速,只要他的剑刺出,应该可以一剑刺入破绽之内,将那个人击杀!
  那个人是否该死?
  沈胜衣并不知道,也不知道将他拿下是否就可以从他的口中问出事情的真相。
  所以沈胜衣只有退避。
  他退避,那个人进击。
  刀风呼啸,那个人一连二十七刀,竟将沈胜衣迫到左面墙角。

  于亮翻身一退丈八,退到一扇窗飞出院外,着地即拔高。
  丁少白守在院堂,却不是这边。
  他在那边听到声响,不由自主向这边望来,正好看到于亮的身子冲天而起。
  “站住!”丁少白大喝一声,扑了过去。
  于亮半空中猛喝一声:“小心毒药暗器!”左手疾向丁少白一扬,一样东西飕的从手中飞出。
  丁少白听在耳里,看在眼内,扑前的身形当场一顿,举刀急挡!
  他也算手急眼快,飞来的东西被他一刀挡下。
  不是毒药暗器,只是一片木头,于亮破窗飞出时无意抓在手中,却有意掷向丁少白。
  丁少白被这篇木头一阻,于亮的身形已落在那边高墙之下,连随又拔起两丈,掠上了墙头。
  丁少白看的眼也红了,大喝道:“下来!”
  于亮应声跳下,是墙外,不是墙内。
  丁少白急奔到墙边,抬头一望,顿足长叹。
  墙高差不多两丈,他的轻功并不好,如何追得上?

  二十七刀刀刀砍空,那个人只能够将沈胜衣迫到墙角。
  他的攻势一缓,沈胜衣的剑立即抢入,剑锋架住了刀锋,大喝道:“石勇,你还不束手就擒!”
  那个人正是石勇,一听大笑道:“哪有这么容易!”
  沈胜衣道:“于亮已逃去,你一个人如何是我的敌手?”
  “胡说!”石勇目光一闪。“他怎会弃……”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住口。
  因为他已经发觉沈胜衣并非胡说。
  方才他显然只知道拼命,什么也没有理会。
  沈胜衣接道:“他叫你拼命,自己却乘机逃命,好像这种人,不妨想想,是否值得你为他拼命?”
  石勇瞪眼,怒声道:“他没有理由这样……”
  沈胜衣截道:“也许他认为就算两人联手,也打不过我!”
  石勇冷笑道:“少夸口,我一个人已可以收拾你!”
  半步突退,手中刀又再砍出!
  这一次已见刀法。
  他喝则仍有再战之意,却显然已经没有拼命之心。
  沈胜衣看得出,一剑封开,道:“你要如何才肯束手就擒?”
  石勇道:“最低限度你也得击下我手中之刀!”迎面又两刀。
  沈胜衣一声冷笑,闪开劈来的两刀,手中剑嗡的一声,一剑突化千锋!
  这是他第一次还击!
  这一剑若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石勇并不难化解,可是在黑暗之中,应付起来便吃力得很。
  一时间,他只见黑暗之中寒光闪闪,根本分辨不出沈胜衣的剑要从哪个方向刺来。
  他大惊急退!
  沈胜衣的剑飞蝗般追击。
  石勇一退再退,仍然无法闪开,心头大惊,大喝一声,一把刀上下翻飞,护住了整个身子。
  铮铮铮铮的一连串金属声响,寒光尽散,石勇高兴未已,握刀右手的手腕突然一寒!
  沈胜衣千锋化回一剑,一剑竟压在石勇右手的手腕上。
  是剑脊不是剑锋!
  石勇惊呼失声,连退三步。
  沈胜衣没有追击,收剑道:“这一剑本可以断你的右腕!”
  石勇点头,掷刀地上,道:“好,我跟你回去衙门。”
  沈胜衣道:“先将灯燃起来。”
  石勇闷哼一声,走过去燃着灯火。
  灯火亮起,沈胜衣才看清楚房间的情形。
  整个房间一片凌乱,枕头被劈开两片,被子被拆散。
  床椅桌几全被倒翻。
  沈胜衣皱眉,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石勇道:“找寻那六粒金刚钻。”
  沈胜衣道:“那六粒金刚钻果然不在你们手上。”
  石勇道:“否则,又何必昼夜走来这里?”
  沈胜衣道:“潘乘风的死……”
  石勇道:“与我们事实一些关系也没有。”
  沈胜衣道:“是么?”
  石勇道:“到这个地步,我更加没有理由说谎。”
  沈胜衣点头。
  石勇接道:“我既没有杀人,也不是帮凶,入到衙门,你们最多也只能够给我一个擅入他人住所,意图偷窃的罪名,以我所知,这个罪并不重,大不了赔偿这间客栈的损失。”
  沈胜衣道:“这方面我并不清楚。”
  石勇道:“丁副捕头一定清楚的。”
  丁少白就站在房门之外。
  沈胜衣早已发觉,这时候才回头道:“于亮已走了?”
  丁少白惭愧的道:“他的轻功远在我之上。”
  沈胜衣道:“在未得到那六粒金刚钻之前他是绝不会离开扬州的。”
  丁少白盯着石勇,道:“问题在这个人的说话是否值得相信?”
  沈胜衣道:“你认为他还会替于亮隐瞒?”
  丁少白摇头。
  沈胜衣回问石勇,道:“这半个月以来潘乘风差不多天天在不醉无归小酒家出入,到底为什么?”
  石勇道:“最初几天他是志在结识我们,然后试探我们的口气,到月华轩案发的前两天,他认为我们没有问题了,才表示手上有几粒金刚钻想卖给我们。”
  沈胜衣道:“你们当时,又是如何表示?”
  石勇道:“于亮一口答应下来,问清楚大笑,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在案发前一天,才谈妥这笔交易。”
  沈胜衣道:“这件事于亮并没有告诉杜霸,就是胡三省也没有。”
  石勇奇怪道:“你怎会知道?”
  沈胜衣说道:“我已经见过了杜霸他们。”
  石勇微喟道:“于亮一开始就决定不将这件事告诉当家的了,可是在潘乘风面前却说所有都必须请示老当家,他与潘乘风一连两天讨价还价,目的也是在要潘乘风相信。”

  沈胜衣道:“他当然也并非真的要买下那六粒金刚钻。”
  石勇冷笑道:“这几年他虽然是在弄了不少钱上手,那六粒金刚钻仍不是他买得起的东西。”
  沈胜衣道:“你们也是在月华轩被劫之后,才知道潘乘风那六粒金刚钻是来自什么地方?”
  石勇点头道:“所以于亮谋夺之心更坚定。”
  沈胜衣道:“他是准备如何下手?”
  石勇道:“在交易之时将潘乘风毒杀,然后带着金刚钻远走高飞。”
  沈胜衣道:“一个人?”
  石勇道:“他说是两个人,但以今夜这件事来看,到时必定只是他一个人,金刚钻到手,我就死定了。”
  沈胜衣道:“如此你现在应该替自己庆幸才是。”
  石勇苦笑着说道:“而且,也应该感激你。”
  沈胜衣道:“他既有意毒杀潘乘风,那么……”
  石勇摇摇头,说道:“不会是他下手的。”
  沈胜衣道:“何以见得?”
  使用呢道:“因为被官府监视,潘乘风几经考虑,决定明夜子时他在不醉无归小酒家楼上雅座交易,那时候酒家中即使仍有客人,楼下已经够各方招呼,我与他亦习惯那时候在楼上喝几杯。”
  丁少白插口道:“以潘乘风的武功,子夜时分或者可以轻易离开这里不被我发现,可是只要他走进不醉无归小酒家,我们一样会发现。”
  石勇道:“我们早已发觉,有两个官差乔装赌徒不时在门外徘徊。”
  丁少白一怔。
  石勇接道:“潘乘风一连这么多天在那儿出入,难怪你们起疑,派人在附近监视。”
  丁少白冷哼道:“可惜还是被你们发现。”
  石勇说道:“所以在明夜子时,潘乘风走的,并不是前门,而是从后巷越窗而上。”
  沈胜衣道:“这样说,潘乘风的死真的与你们无关了。”
  石勇点头道:“他在店内突然毒发身亡,我们的惊讶,绝不在任何人之下。”
  沈胜衣一皱眉,道:“那么是谁将他毒杀?”
  石勇道:“以你沈大侠的材质,总会将他们找出来的额”
  沈胜衣淡然一笑,转问道:“你们方才并没有找到那六粒金刚钻?”
  石勇道:“否则我们早已离开。”
  沈胜衣道:“你们就是怀疑潘乘风可能将金刚钻藏在宝贵院,连夜走来搜查。”
  石勇点头道:“这是于亮的主意。”
  沈胜衣道“宝贵院如果找不到,于亮准备找到哪里去?”
  石勇道:“百鸟院。”
  沈胜衣道:“找喜鹊?”
  石勇道:“正是,他之所以这样做,可以说是完全是受了你在酒家那番话的影响。”
  沈胜衣一怔,回头立即吩咐丁少白:“先带石勇去衙门,叫查四派人来搜查一下这个宝贵院。”
  丁少白应声连随拿出手镣将石勇的双手锁起来。
  沈胜衣接道:“我现在赶去百鸟院,看喜鹊怎样。”
  最后一个字出口,人已在院外。

  喜鹊很好。
  于亮并没有找到百鸟院,也许他知道沈胜衣必会很快赶来。
  沈胜衣找到喜鹊的时候,喜鹊正在百鸟院的大堂中。
  这并不是百鸟院的红人招呼客人的地方。
  喜鹊也只是坐在一旁看着众人欢笑。
  小莺站在她身旁,显得很开心,她的面上却连一丝笑容也没有。
  这几天夜间她总喜欢混在人多的地方,其他时候则要小莺寸步不离的侍候左右。
  一种莫名的恐惧,笼罩着她的整个身子。
  没有人知道她恐惧什么谁问她,她都推说身子有些不舒服。
  小莺问,也没有例外。

  百鸟院的大堂,这时候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一个锦衣少年正在带醉高歌——
  桃花扇影香风软
  杨柳楼心夜月圆
  繁弦急管送歌筵
  酒量浅
  烂醉玉人边
  歌声甫落,这个锦衣少年竟真的醉倒在他请来的那个玉人身边。
  那个玉人不禁“哟”一声,道:“他这就醉了,叫我怎样好?”
  一侧另一个少年大笑道:“这还不简单,你将他抱回房间就是。”
  玉人佯羞道:“这么重的一个大男人,我如何抱得起哟。”
  话口未完,醉倒在她身边的那个锦衣少年突然又跳起来,道:“你抱我不起,只好我抱你了。”
  原来他并非真的醉倒。
  他连随拦腰将那个玉人抱起来,向堂后走去。
  玉人娇呼,众人大笑。
  小莺也笑了,道:“姑娘,你看那个人多狂。”
  “嗯!”喜鹊只是淡应一声。
  小莺接道:“在大堂喝酒的人听说都有这样狂的。”
  这是事实,即时又有一个狂人站了起来。
  那是一个彪形虬髯大汉,腰间挂着一把大刀,衣襟敞开,露出一片胸毛,上面沾满了酒珠。
  他右手握着酒壶,左手捏着酒杯,竟一直向喜鹊走过去。
  喜鹊看见皱眉道:“那个人是谁?”
  小莺道:“不知道,他怎么想着我们走来?”
  喜鹊道:“你问他有什么事?”
  小莺连忙上前,拦住那个虬髯大汉。“这位……”
  虬髯大汉道:“我不是找你!”以臂将小莺推开。
  他脚步不停,一直走到喜鹊面前,道:“可是喜鹊姑娘?”
  喜鹊的身子,不觉往后一缩,道:“是……”
  虬髯大汉道:“我叫做欧力,方才我同来的两位朋友说,好像我这种粗人,一定请不动姑娘喝酒。”
  喜鹊叹了一口气,她知道麻烦来了。
  欧力接道:“我就是不服气,所以与他们赌了三十两银子。”
  喜鹊没有作声。
  欧力又道:“三十两银子还不放在我眼里,我赌的其实只是一口气,只要姑娘喝下了我的三杯酒,他们的三十两,还有我的三十两,一共六十两就是姑娘的了。”
  喜鹊轻叹道:“好意心领,我的酒量浅,一杯也喝不下。”
  欧力大笑道:“青楼女子哪有不懂喝酒的,来,先喝这一杯。”
  他斟下第一杯,递向喜鹊。
  喜鹊没有伸手接。
  欧力又笑道:“姑娘莫非嫌六十两银子太少?”
  喜鹊道:“我不是这意思,我真的量浅。”
  小莺亦道:“姑娘说的是老实话。”
  欧力道:“就算量浅,小小三杯也该喝得下的。”
  喜鹊摇头,目注小莺。
  小莺立即说道:“我来替姑娘喝也一样。”
  欧力瞪眼道:“你是什么东西,配喝大爷的酒。”
  小莺呆在那里。
  欧力回对喜鹊,面上已没有笑容,道:“话已说清楚,姑娘不喝我这三杯酒,是存心要我在我朋友之前丢面,这个面,我可丢不起。”
  喜鹊无奈道:“我喝你一杯好了。”
  欧力道:“三杯!一杯也少不得。”
  喜鹊闭上嘴巴。
  欧力接道:“姑娘如果再不接下,我要动手强灌的了。”
  喜鹊的嘴巴闭得更紧。
  两个百鸟院的打手那边再也忍不住,走了过来。
  欧力看见他们过来,右手酒壶往旁边几子上一放,回手按着刀柄道:“这是我与喜鹊姑娘的事,旁人最好不要多管。”
  这两句话当然是说给那两个打手听。
  那两个打手各自一声冷笑,好像欧力这种客人他们已不是第一次遇上。
  他们左右一齐走到欧力身旁,一个连随道:“喜鹊姑娘向来不胜酒力……”
  欧力截口道:“谁要你们来多口?滚出去!”
  两个打手一动也不动。
  欧力厉声喝道:“再不滚,我要动手了。”
  一个打手冷笑道:“朋友要动手请到外面,莫惊扰了其他客人。”
  欧力道:“我喜欢这里!”
  话口未完,他按在刀柄上的右手已一拳击出!
  站在他右边的那个打手冷不提防,胸膛挨了那一拳,闷哼一声,飞跌丈外。
  另外一个打手又惊又怒,大喝扑上,一拳击出。
  欧力看准来势,回手硬接一拳,底下跟着一脚扫出!
  双拳撞在一起,欧力若无其事,那个打手一张脸却立时变色,还来不及呼痛,人已被欧力那一脚扫飞。
  欧力左手那只杯载着的酒只是溅出少许,他也没有再添满,又递向喜鹊,道:“姑娘,这杯酒你到底喝不喝?”
  喜鹊花容失色,正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声音突然传来,道:“她不喝我喝!”
  声音本来还很远,但说到最后一个字,已来到欧力身旁。
  欧力一惊回头,身旁已多了一个白衣人。
  他正想喝问,左手忽觉一轻,再看去,手中那只杯竟然已到了白衣人手中。
  白衣人举杯一饮而尽,道:“这酒也不错,你为什么自己不喝,一定要请别人喝?”
  欧力怒道:“你又是什么东西?”
  白衣人笑道:“我不是什么东西,只是一个人!”
  欧力道:“我是问你,姓什么?名什么?”
  白衣人道:“沈胜衣。”
  在场所有人尽皆一惊。
  扬州城的人很少不知道沈胜衣这个人。

  欧力一惊之后却大笑起来,道:“你若是沈胜衣,我就是珠光宝气阁的总管无情刀孙寿了。”
  孙寿的一把无情刀被称为天下第一刀,据说他的武功并不在沈胜衣之下。
  沈胜衣听说一怔,道:“你也知道无情刀孙寿?”
  欧力按刀大笑道:“我与他本来就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他的功力早年虽是在我之上,今日可已不是了。”
  沈胜衣道:“是么?”
  欧力道:“一个人老了,功力自然随着衰退。”
  沈胜衣道:“孙寿有多老了?”
  欧力道:“老得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已经入寿了。”
  沈胜衣道:“上寿百二十年,中寿百岁,下寿八十,孙寿既已入寿,最少也有八十岁了。”
  欧力道:“差不多。”
  沈胜衣不由失笑,道:“想不到江湖上原来有两个无情刀孙寿。”
  欧力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沈胜衣道:“我有一个朋友叫做无情刀孙寿,今年不过四十岁左右。”
  这是事实。
  欧力哪里相信,冷笑道:“你这个小子吓人的本领倒不小。”
  沈胜衣没有分辨。
  欧力道:“换转了第二个人,现在只怕已被你吓得落荒而逃,可惜你遇着的是我!”
  他板起脸庞,厉声道:“现在你最好就滚出去,否则——”
  沈胜衣道:“怎样?”
  欧力左右望一眼,目光落在旁边的一支蟠龙灯柱上,道:“我要你变成这支灯柱一样!”右手握住了刀柄,看似便要拔刀砍出去。
  沈胜衣即时问道:“你要这支灯柱变成怎样?”
  “样”字出口,他突然拔剑出鞘!
  剑光射向那支灯柱,只一闪,剑锋已回到鞘内。
  那支灯柱并没有任何变化。
  欧力冷笑道:“你这是……”
  说到“是”字,那支灯柱突然断下,断成十截!
  龙口衔着的那盏宫灯托在他手中。
  欧力看在眼内,语声骤断面色大变。
  众人当场一声惊呼。
  欧力惊呼中连退三步,嗫嚅着道:“你真……真的是沈胜衣?”
  沈胜衣淡笑不语,手托宫灯站在那里,就像是天神一样。
  欧力又退三步,突然怪叫一声,转身抱头鼠窜。
  那边同时亦有两个人站起来,没命地奔出去,想必就是欧力那两个朋友了。
  沈胜衣没有理会她们,转顾喜鹊道:“姑娘受惊了?”
  喜鹊慌心说道:“我……没有。”
  沈胜衣放下手中酒杯,道:“没有最好。”
  喜鹊轻声道:“沈……沈大侠怎会突然走来这里?”
  沈胜衣道:“我是来找姑娘。”
  喜鹊一怔。
  沈胜衣接道:“想不到却遇上了这件事。”
  喜鹊奇怪问道:“沈大侠找我有什么事?”
  沈胜衣道:“外面说话。”
  喜鹊道:“好。”
  沈胜衣将宫灯也放下,走向堂外。
  喜鹊毫不犹疑地跟在后面,对于沈胜衣她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有一种非常安全的感觉。
  众人都望着他们,那些女孩子的眼中而且充满了羡慕。
  羡慕喜鹊。
  “死亡鸟”一案死的彩凤与孔雀都是百鸟院的红人,百鸟院的女孩子对于沈胜衣这个人又怎会陌生?
  沈胜衣连破几案,名动扬州,早已成为了她们心目中的英雄。
  这个英雄现在却是与喜鹊一齐外出。

  花径中一座亭子。
  沈胜衣与喜鹊进了亭子内,相对坐下。
  喜鹊道:“这里没有人走来骚扰,沈大侠可以放心说话。”
  沈胜衣道:“姑娘不像青楼中人。”
  喜鹊叹道:“事实是。”
  她忽然问道:“沈大侠这次来找我是不是为了月华轩那件案子?”
  沈胜衣道:“姑娘很聪明。”
  喜鹊道:“我知道,沈大侠是查总捕头的朋友,先后已经帮助他破了两件大案了。”
  沈胜衣道:“没有我帮助,那两件案子我相信,他也一样有办法解决。”
  喜鹊点头道:“他无疑是一个很精明的捕头,可惜他的武功没有你那么高强,脚上显然又带伤。”
  沈胜衣道:“他右脚的伤仍然未痊愈。”
  喜鹊道:“如此一来,他的武功难免亦大受影响。”
  沈胜衣道:“姑娘也懂武功?”
  喜鹊道:“不懂,只是这件事,还不难想象。”
  沈胜衣奇怪道:“姑娘这么说想必另有用意。”
  喜鹊颔首。
  沈胜衣道:“如果查四的武功比我还高强,又没有负伤,那么……”
  喜鹊低声道:“月华轩那件案子当时已经解决了。”
  沈胜衣道:“哦?”
  喜鹊道:“因为当时我已经知道那件案子是怎样一回事。”
  沈胜衣道:“亦是说,姑娘当时已经知道是谁拿去那六粒金刚钻?”
  喜鹊点头。
  沈胜衣意外之极,连忙追问道:“是谁?”
  喜鹊道:“是潘乘风,玉蜻蜓也就是他。”
  沈胜衣惶然道:“难怪姑娘这今天都不肯见他了。”
  喜鹊道:“沈大侠想必是因此有所怀疑,到来这里找我一问。”
  沈胜衣道:“正是。”
  他连随问道:“你当时不是已经昏迷过去?”
  喜鹊道:“这是事实。”
  沈胜衣道:“如此你凭什么肯定潘乘风就是玉蜻蜓?”
  喜鹊道:“因为在事前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沈胜衣道:“哦?”
  喜鹊道:“就因为发现了那个秘密,在查大人搜查时我已经想通了。”
  沈胜衣道:“当时,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喜鹊道:“以仇旭的武功,尚且被潘乘风夺剑击杀,其他人更加不是他的对手,当时我如果说出来,查四固然没有命,我更难幸免,潘乘风一狠之下,那些捕快只怕亦不免死的死,伤的伤。”
  沈胜衣说道:“难怪你有此顾虑,可是……”
  喜鹊道:“潘乘风在离开月华轩的时候,也不知是有意或无意,盯了我一眼,吓得我半死,说话尽管在咽喉打滚,始终都不敢说出。”
  沈胜衣道:“我看是无意,他并不知道你发现了他的秘密,否则这三天之内,他已经采取行动,杀人灭口了。”
  喜鹊道:“我也是这样想,但仍然不禁终日提心吊胆。”
  她凄然一笑,又道:“我是一个很怕死的女人,否则也活不到现在。”
  沈胜衣道:“自古艰难唯一死,况且你又专业昂年轻。”
  喜鹊道:“我平日,也是这样安慰自己。”
  沈胜衣道:“这三天查四也没有再找过你?”
  喜鹊道:“也没有,否则说不定我已经告诉他。”
  沈胜衣道:“这是他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人,相信你与那件案子没有关系,一方面又小心着监视潘乘风的行动之故。”
  喜鹊道:“他这样,我更加不知道如何是好,再下去,只怕提心也担心死了,幸好现在你找来。”
  沈胜衣道:“其实你可以暗中叫人去通知查四。”
  喜鹊道:“又怕被潘乘风发觉。”
  沈胜衣道:“你以后都可以不用怕这个人的了。”
  喜鹊道:“为什么?”
  沈胜衣道:“今天黄昏前,他已经在吉祥赌坊入口的不醉无归小酒家之内,毒发身亡。”
  喜鹊一怔道:“真的?”
  沈胜衣点头道:“他毒发之时,仍是在监视之下,没有人对他下毒,亦找不到别人下毒的痕迹,所以,有人怀疑他是自杀。”
  喜鹊脱口道:“没有可能的,他刚劫得六粒那么贵重的金刚钻,怎么竟会自杀?”
  沈胜衣道:“查四因此怀疑自己的判断。”
  喜鹊道:“亦即是怀疑潘乘风与那件案没有关系。”
  沈胜衣道:“却只是怀疑,对于这件事,他实在束手无策。”
  喜鹊道:“因此他找你帮忙。”

  沈胜衣道:“我也是束手无策,因为潘乘风与玉蜻蜓到底有什么关系,这之前在我们来说,毕竟是一个谜。”
  喜鹊道:“这个人的确非常狡猾。”
  沈胜衣道:“不过在到来百鸟院之前,我却已找到了一些线索,知道他即使不是玉蜻蜓,也必是玉蜻蜓的同党。”
  喜鹊道:“他是玉蜻蜓。”
  沈胜衣道:“问题在,那六粒金刚钻他如何能够带出月华轩?”
  喜鹊道:“我发现的,就是他这个秘密。”
  沈胜衣道:“查四他们当时已经搜查得很仔细!”
  喜鹊道:“他们疏忽了一件东西。”
  沈胜衣道:“什么东西?”
  喜鹊一字字地道:“潘乘风的剑!”
  沈胜衣一怔,道:“据说查四并没有疏忽。”
  喜鹊道:“他曾经拔剑出鞘,而且将剑鞘在桌上重重地力顿。”
  沈胜衣道:“剑鞘内,并没有藏着东西。”
  喜鹊道:“事实没有。”
  沈胜衣沉吟着道:“那和……墨菲藏在剑柄内?”
  喜鹊道:“非独剑柄,连剑锋也是中空的!”
  沈胜衣脱口道:“这就难怪他们疏忽找不到了,你是怎样发现这秘密的?”
  喜鹊道:“案发前九天他便已到来这里,将包起了。”
  沈胜衣道:“多久?”
  喜鹊道:“十天。”
  沈胜衣道:“这相信不少钱。”
  喜鹊道:“而且他出入打赏小莺他们,也很阔绰,完全是宝贵中人的作风。”
  沈胜衣道:“一个人独占多福客栈那个宝贵院也是。”
  喜鹊道:“所以我们都没有怀疑他的说话。”
  她稍歇接道:“那九天之内,他只是在我那儿住了五晚,其中三爷都是因为在院内喝醉了酒,非留下来补课的,只有第一夜及案发那一夜是例外。”
  沈胜衣道:“你是哪一夜……”
  喜鹊道:“他那次在百鸟院醉倒的那一夜。”
  她回忆着道:“当时我与小莺帮他卸下外衣,解下佩剑,才脱得一只鞋子,他便已醉倒床上,小莺替他脱下另外一只鞋子,问过我没有其他吩咐就退了出去。”
  沈胜衣道:“当时,想必已经深夜的。”
  喜鹊道:“将近三更,我跟着替他脱好衣服,正想将剑挂到墙上,忽然留意到剑柄上嵌着的两颗宝石。”
  沈胜衣道:“以我所知,你对珠宝的认识很深。”
  喜鹊道:“而且很喜欢,所以不觉坐下来,细看那两颗宝石。”
  沈胜衣道:“那两颗宝石,莫非是假的?”
  喜鹊道:“宝石倒不假,而且很值钱,将那么贵重的两颗宝石镶在剑柄上,挂在腰间到处走,不由我不更加相信他的说话。”
  沈胜衣道:“嗯。”
  喜鹊道:“也就在我伸手把弄那两颗宝石的时候,我发觉其中一颗宝石竟然可以旋转,一时好奇我便将那颗宝石旋转起来,结果将它旋出剑柄。”
  沈胜衣剔眉道:“有什么事发生?”
  喜鹊道:“没有,我试试用力旋转另外一颗宝石……”
  沈胜衣道:“是不是也旋出来了?”
  喜鹊颔首道:“是。”
  沈胜衣道:“那支剑的剑柄想必就因此可以拔出来。”
  喜鹊道:“不错。”
  沈胜衣道:“于是你发现剑柄与剑锋中空的秘密。”
  喜鹊道:“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一支制作那么精巧的剑。”
  沈胜衣道:“你当时怎样想?”
  喜鹊道:“只想到他是用来收藏贵重的东西。”
  沈胜衣道:“这件事,你并没有告诉他?”
  喜鹊道:“没有,因为我知道,这样做毫无好处,我挨骂不在话下,他的心理也不会舒服,谁都不喜欢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
  沈胜衣道:“那么你是打算怎样?”
  喜鹊道:“自然是替他保守秘密。”
  她苦笑接道:“我却是怎也想不到他竟然是利用那支剑来犯罪。”
  沈胜衣道:“这如果你仍然替他保守秘密,你自己也有罪的了。”
  喜鹊道:“所以现在虽然将他的秘密说了出来,心里反而只有更舒服。”
  沈胜衣道:“那之后你便将宝石旋回原处。”
  喜鹊道:“嗯。”
  沈胜衣道:“潘乘风酒醒之后可有发觉这件事?”
  喜鹊道:“没有,不过他酒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那支剑,由此可以想象得到他对那支剑的重视。”
  沈胜衣道:“以你看那支剑中空的地方,是否可以藏得下那六粒金刚钻以及那叠银票?”
  喜鹊道:“应该藏得下。”
  沈胜衣不由一笑,道:“这件案虽然复杂,知道了那剑的秘密后就简单了。”
  喜鹊道:“那支剑,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沈胜衣道:“连同尸体搬回衙门。”
  喜鹊道:“如此,你要走一趟衙门的了。”
  沈胜衣道:“在所难免。”
  喜鹊道:“玉蜻蜓已死,找回金刚钻,这件案便是告一段落。”
  沈胜衣摇头道:“只是告一段落,并未了结。”
  喜鹊道:“还有什么事?”
  沈胜衣道:“玉蜻蜓潘乘风的死,他既然不可能服毒自杀,那就是被杀,杀他的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他?”
  喜鹊道:“那与这件案,难道也有关系?”
  沈胜衣道:“希望就是没有,否则,事情只怕又有变化了。”
  喜鹊道:“哦?”
  沈胜衣道:“道理很简单,凶手毒杀潘乘风也许就是为了夺去那六粒金刚钻,如果那六粒金刚钻还未到手,凶手又怎会采取行动?”
  喜鹊道:“那是说金刚钻可能已经不在那支剑之内?”
  沈胜衣道:“可能。”
  他连随问道:“你仔细想想,有没有不觉间将那支剑的秘密泄露出去?”
  喜鹊想想,肯定的道:“没有。”
  沈胜衣沉吟道:“知道这个秘密的也许并非只得你。”
  喜鹊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沈胜衣道:“无论如何,先回去衙门看看那支剑再说。”
  喜鹊忽然道:“我也去。”
  沈胜衣思索一下,道:“好。”
  喜鹊道:“门外有马车。”
  沈胜衣笑道:“就是坐马车去。”
  奔走了几个时辰,难得现在又马车代步,他怎会反对?

  于亮看见沈胜衣喜鹊先后上马车,不由得奇怪起来。
  在多福客栈的富贵园,他心知即使与石勇联手,也打不过沈胜衣,所以叫石勇拼命自己却逃命。
  他逃的可也不远。
  出了富贵园,他连随折回多福客栈正门前面一条巷子内躲起来暗中偷窥,本想等沈胜衣离开之后,再行进内搜索。
  因为房中有两处他觉得可疑的地方,方才尚未来得及搜查。
  他看见丁少白押着石勇走向衙门,也看见沈胜衣一个人向着另一个方向飞步奔去。
  他知道沈胜衣必有所发现了,却不知沈胜衣是以为他去了百鸟院找喜鹊,所以赶去百鸟院。
  他紧追在沈胜衣后面。
  由于他行动极尽小心,居然没有被沈胜衣察觉。
  他追到百鸟院。
  ——沈胜衣到百鸟院干什么?是不是找喜鹊?
  ——喜鹊又知道什么?
  他一肚子疑惑,却不敢跟入百鸟院,又躲在一条巷子内。
  现在看见沈胜衣竟然与一个女孩子从百鸟院出来,一齐登上马车,他的以后自然更重。
  因为他知道沈胜衣这个时候绝对没有心情走来百鸟院,请一个百鸟院的姑娘出外游玩。
  现在也已不是游玩的时候。
  ——那个女孩子真是喜鹊?
  ——他们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沉吟未已,马车依然驶出。
  于亮当机立断,起步追了出去。
  以他的轻功,要追上那辆马车并不困难!可是太接近,不难被沈胜衣察觉,所以他与那辆马车始终保持一段距离。
  街上的行人少得很,大都急步疾走。
  这时候应该回家睡觉的了。
  是以于亮尽管走得这么快,也没有人理会他。

 
 
 
  • 下一篇文章:

  • 上一篇文章:
  • 发表评论】【加入收藏】【告诉好友】【打印此文】【关闭窗口】 文章录入:凌妙颜    责任编辑:凌妙颜 
    最新热点 最新推荐 相关文章
     第二十一章 智揭神秘幕 剑诛诡异人
     第二十章 坦荡英雄心 勇受牢狱灾
     第十九章 互扬身份秘 共闯机关室
     第十八章 案情更诡秘 珠宝不翼飞
     第四章 九环三绝倒,双剑万里追
     第三章 攒星雄箭骨,溅血湿弓衣
     第二章 剑急骇电奔,拳发流星驰
     第一章 杀手惊粉黛,侠客拯胭脂
     第五章 判断错误了
     第四章 恋妻成狂,伊人玉殒
     第一章 夜袭王府,狼组被歼
     第四章 生生死死定前昆
     第三章 勇入阴间推生魂
     第二章 玄妙观中明内情
     第一章 鬼友持剑救世友
     第四章 强存弱亡,正立邪灭
     第四章 应天青得救
     第三章 阴魔变美女
     第二章 可怕的心魔
     第一章 禹鼎被打碎
    第五章 判断错误了
    第四章 强存弱亡,正立邪灭
    第四章 应天青得救
    第三章 阴魔变美女
    第二章 可怕的心魔
    第一章 禹鼎被打碎
    第三章 巧使连环计,倾服美人才
    第二章 湖中演暴剧,岸畔斗死生
    第一章 名捕遭铩羽,俊侠显玄功
    第八章 风神门真相大白,沈胜衣智杀枭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