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网站首页 | 古龙考证 | 解读古龙 | 古龙影视 | 武侠名家 | 原创文学 | 古龙全集 | 武侠全集 | 图片中心 | 侠友留言 | 古龙武侠论坛 | 
导航: 古龙武侠网 >> 梁羽生全集 >> 绝塞传锋录 >> 正文  
第09章 滚子还家情怅惘 掌门断案费思量(下)          双击滚屏阅读

第09章 滚子还家情怅惘 掌门断案费思量(下)

作者:梁羽生    文章来源:梁羽生全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8/7/31
  天山派四大弟子中的白坚城性烈如火,喝道:“小妖女。你冷笑什么?你身为罪犯,岂可对掌门人如此无礼!”
  龙灵珠冷笑道:“他是你们的掌门人,不是我的掌门人,我笑我的,关你何事?不错,我是罪犯,但也只是你们这班自命侠义道眼中的罪犯!”
  白坚城大怒喝道:“你说什么,在你的眼中,我们是假侠义道吗?”
  唐嘉源劝阻白坚城道:“白师弟,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回过头来,对石天行道:“石师兄,龙姑娘反控令郎一案,我替你作主,宣判无效,你也可以不必避嫌了。请继续进行审讯吧。”
  石天行打了个“大胜仗”,故作公正,说道:“这妖女伤害小儿一事,一来小儿侥幸没死,二来和这小妖女所犯的其他罪行相比,也尚属小事,我不想再加追究了。但她截劫本门叛徒,伤了丁兆鸣师弟一案,则是非加严惩不可!”
  龙灵珠傲然说道:“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石天行怒道:“这小妖女如此嘴硬,人来,先把她拉下去……”
  冷冰儿见势不妙,不敢等待他说出刑罚,慌忙越众而出,替龙灵珠求情。
  “石师叔,请你暂且息怒。这位龙姑娘虽有过错,但据我所知,她最近也曾帮过哈萨克族的总格老抵御清兵。可否将功抵罪,放宽对她的刑罚。”
  石天行“哼”了一声,说道:“这两件事情不能混为一谈,现在是我审问与本派作对的敌人,我理该执行本门的刑罚!她助罗海抗清有功,柴达木的义军首领可以让她将功抵罪,那是另一回事!你懂不懂?”
  缪长风道:“我是外人,本来不该插嘴的,但论起这一件事,龙姑娘做的却是符合侠义道的宗旨的。天山派纵然不能将她引为同道,似乎也该稍减严刑。”
  缪长风是和天山派已故掌门人唐经天平辈论交的,在武林中的地位亦远非石天行可比。以他与天山派的渊源之深,石天行虽然极不满意他的“多管闲事”,却也不能像对待冷冰儿那样的驳斥他,不由得大为尴尬。
  唐嘉源只能替他转圈,说道:“姑念这位龙姑娘乃是从犯;又有缪大侠为她求情,石师兄你就暂且记下刑罚,待审讯有了结果,那时再定是否执行,似乎也未为迟。”
  石天行趁势自找台阶,说道:“掌门说得不错,主犯乃是杨炎,只要她从实招供,我对从犯是可以法外施仁。”
  说至此处,提高声音对龙灵珠道:“现在有两条路任你选择,第一条,你供出杨炎的阴谋,我就免你的罪!倘若你执迷不悟,那就是你要走第二条路,甘愿为杨炎牺牲了。嘿,嘿,你一定要走这条路,我也可以成全你的心愿,从此废掉你的武功!”
  冷冰儿忍不住道:“石师叔,杨炎是我看着他长大的,你若说他性情乖僻、胡作非为,我都不敢替他申辩,但若说到‘阴谋’二字,他还是个不通世故的大孩子呢,是否……”
  石天行冷笑道:“说重他?是吗?哼,你也曾受他所害,还要为他辩护!”
  冷冰儿满腔委屈,眼泪不禁流出来了。
  石天行视若无睹继续说道:“你说他不通世故,我说你才是太过胡涂!”
  石天行端起执法长老的身分训斥本门弟子,缪长风自是不便插嘴,冷冰儿也只好忍受委屈,蕴泪说道:“请师叔指点。”
  石天行冷冷说道:“杨炎的父亲是谁,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
  杨炎的身世,即使是天山派中,知道的就不过是高层人物,总共不到十个人,外来的宾客知道的就更加少了。石天行此言一出,有些人好奇心起,不禁互相询问。
  石天行大声说道:“杨炎或者如你所说是个不通世故的浑小子,但他生身之父却是阴狠毒辣的清廷鹰犬,官职是大内卫士的杨牧!”
  秘密揭露,许多人都“啊呀”一声叫了出来,随即议论纷纷。
  缪长风极为不满,要知杨炎的身世之谜,当他携杨炎上天山之时,本来就已经和已故的掌门人唐经天说好不让外人知道的。并且说好了要等杨炎满了十八岁的时候,才由缪长风单独告诉他的。如今石天行当众揭露,实属违约。缪长风为了顾全大局,不便与石天行当众冲突,但己是忍不住说道:“龙生九种,各各不同!有其父未必定有其子!”
  石天行面不改容,淡淡说道:“但愿如你所言,但依我看来,怕未必如此,我身为天山派的执法长老,此事关系本门极大,我不能不从严追究。”
  他顿了一顿,见缪长风并没有打岔,继续说道:“杨炎残害同门,侮辱尊长,诸多恶行,罪不容诛。但他一个人只怕也未有这样大胆,依我看他胆敢欺师灭祖,背后十九有人支撑。这个人当然是他的生身之父无疑!亦即是说,他们父子已经相认,他是受了他父亲的利用,和本门作对的。他父亲又不露面,指使他出来,谁敢说背后不是隐着一个大阴谋!”
  的确没有人敢说,缪长风明知杨炎和父亲不是一路,但杨炎也曾有过奉父亲之命行刺孟元超的事情,这件事情,而且石天行也是知道的。他若为杨炎辩护,石天行抖出这件事情,恐怕更加弄巧成拙。
  石天行看见全场震骇,鸦雀无声,得意洋洋的说下去道:“因此现在不是查究杨炎一个人的事情,必须查明他与他身为大内卫士的父亲有何勾结,布置什么阴谋!龙灵珠,你是杨炎的帮凶,我想你是应该知道的吧?”
  龙灵珠一直是嘴角挂冷笑,依然没有说话。
  石天行喝道:“我再说一遍,你供出杨炎的阴谋,我就放你,否则可休怪我不客气了!”
  龙灵珠本来是眼角也不瞧一瞧他的,此时才转过头来,冷冷的盯着他。
  石天行以为她回心转意,喝道:“你说不说,我可没有工夫等待你了。我数到三字,你不说,我就要执行刑罚,废掉你的武功!一……”
  龙灵珠道:“好,你一定要我说,我只能说八个字!”
  石天行怔了一怔,道:“只有八个字么?”
  龙灵珠道:“只有八个字。要不要听随便你。”
  石天珠道:“好,你说吧。那八个字?”
  龙灵珠道:“你听着,我说你是:含血喷人,自污其嘴!”
  石天行气得面色通红,举起右掌,作势就要朝她顶门拍落。
  冷冰儿急地叫道:“且慢,我替她说!”
  石天行想不到她有此一举,愕了一愕,收回手掌,悄声问道:“你替她说什么?”
  冷冰儿道:“师叔不是要问杨炎和她生身之父有甚么关连么?我知道。”
  石天行思疑不定,说道:“好,你知道你就快说!”
  冷冰儿道:“不错,扬炎是已经知道他的生身之谜,和他的生身之父也已经见过面了。但据我所知,他和杨牧并非一路!”
  石天行冷笑道:“是杨炎这样对你说的么?”
  冷冰儿道:“不是。”
  石天行道:“那你怎么知道他们父子不是一路?”
  冷冰儿道:“杨炎曾经救过义军的头目解洪,解洪是奉命到北京替义军备办药材的,在保定被捕下狱。大内总管派杨牧到保定办这件案,就在他抵达保定那天晚上,尚未来得及提讯解洪,杨炎已经将解洪劫出了保定府的大牢了。杨牧前来办案一事,杨炎亦是知道的。但他还是这样做了,可见他们父子并非一路!”
  石天行道:“这件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冷冰儿道:“是齐世杰告诉我的。”
  石天行冷冷问道:“齐世杰又是什么人?”
  冷冰儿道:“他是辣手观音杨大姑的儿子。”
  石天行道:“辣手观音不正是杨牧的姊姊么?”
  冷冰儿道:“不错!”
  石天行冷笑道:“看呀,原来他们都是一家人,这就怪不得了。”弦外之音,齐世杰帮忙杨炎说的好话,自是不能轻信。
  冷冰儿道:“禀师叔,齐世杰和杨牧虽是甥舅之亲,但他却是因为受了杨牧的迫害,在京师站不住脚,逃到柴达木义军那儿的。三个月前我在柴达木曾经碰见他,有关杨炎义助解洪之事,就是他告诉我的叔叔的,当时我正在家叔身旁。”冷冰儿的叔父冷铁樵乃是柴达木义军的最高首领。
  石天行淡淡说道:“我在榆林大侠归元的寿筵上也曾听到一个有关齐世杰的消息,有人曾经在震远镖局前总镖头韩威武举行闭门封刀的典礼上见过他,那不过是一个月前的事情。冷冰儿,你那个消息早已过时,我这个消息才是最新的消息!”
  陆敢当故意问道:“震远镖局是不是京师最大的那间镖局。”石天行道:“一点不错。亦是说齐世杰从柴达木早已回到京师了。”
  丁兆鸣道:“师兄,我有下一个更新的消息。”
  石天行怔了一怔,问道:“什么更新的消息?”
  丁兆鸣道:“我是上个月二十七离开柴达木的,今天是初八,亦即是说不过是十二天之前的事情。就在我离开柴达木那天,快活张和齐世杰、解洪、方亮等人一起回未,他们是为义军押运药材回来的。”
  丁兆鸣曾被龙灵珠从他手中劫走杨炎,那次虽没受伤,也总是吃了杨龙二人的亏。大家知道他是不会偏袒杨炎的,他说话当然比冷冰儿更有力量)
  石天行甚是尴尬,半晌说道:“就算齐世杰和杨牧不是一路,也不能证明杨炎和他父亲不是一路。杨牧老奸巨滑,焉知这不正是他的诡计?他授意儿子劫狱救出解洪,那是为了布置更大的阴谋!。
  这种猜度之辞,丁兆鸣就不便和帅兄辩驳了。
  唐嘉源为了缓和气氛,以掌门人的身分说道:“杨炎是否受他父亲利用,另有阴谋,目前尚无实据,似乎可以暂且搁置不论。但他残害同门,侮辱尊长等等恶行,则是证据确凿的。这位龙姑娘助他行凶,分属从犯。依我之见,还是请执法师兄从这方面审问她吧?”
  石天行并不继续执行审汛,却先说道:“掌门师弟,你大概还未知道小妖女的来厉吧?”
  唐嘉源道:“哦,她是什么来厉?”
  石天行道:“她是跟母亲姓的,她的父亲其实姓展,说起来可真大大有名。”
  唐嘉源道:“哦,她的父亲是什么人?”
  石天行道:“她的父亲是三十年前外号‘玉龙太子’的大魔头展灵锟,展灵锟的父亲外号‘玉面龙王’生前是个无恶不作的大海盗,在南海占岛为王,名叫展南冥。老一辈的人,大概还会有人知道他的!”
  玉龙太子展灵锟武功极高,不过由于他二十多岁的时候,便给岳父打成残废,隐居山村,知道他的人倒并不多,但一提起玉面龙王展南冥,知道的人可就多了。不但老一辈的人知道。年轻一辈也有许多人听过他的故事。当然这些故事大半属于传说,传说中他是介乎正邪之间的人物。有些人觉得“无恶不作”这四个字的评语未免过苛,但他是上两代的人物,谁也不敢说知道他的生平,因此也无人给他翻案。
  石天行在议论纷纷中继续说道:“杨炎是否和他的父亲同流合污,我遵掌门之谕,姑且不论。但他和这小妖女勾结一起,则是事实。小妖女是大盗世家,祖父、父亲的旧部如今还有不少。杨炎与她勾结,是否有更大的对本派的不利图谋,那是必须严加查究,绝不可等闲视之的?”
  说至此处,这才转过头来,喝道:“小妖女,你若想我从宽发落,快快从买用来。你们尚有那些党羽,杨炎目前在何处活动,还有,他做了些什么坏事,你要把你所知道的都说出来!”
  龙灵珠冷笑道:“你说了一大堆话,我只能给你七个字评语,这七个字是:狗嘴里不长象牙!”
  石天行气得面色焦黄,吹须喝道:“小妖女,你、你敢……”
  龙灵珠冷笑道:“你敢骂我祖宗,我就敢骂你。”
  石天行喝道:“你不认罪还要无理取闹,我只好执行刑罚了!”声出掌发,眼看就要把龙灵珠的琵琶骨打碎。由于她是辱骂天山派的执法长老,这次冷冰儿也不敢救她了。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得有人喝道:“住手,她是从犯,我才是主犯。要审问就审问我!”
  声音并不很大,但却震得石天行的耳鼓嗡嗡昨响。杨炎用的是新近练成的大遁传音。
  石天行心头一震,不知不觉停下手来。
  主犯出现
  说时迟,那时快,杨炎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石天行毕竟是内功深厚,虽然陡然一震,迅即就恢复平静,向三人喝道:“给我拿下叛徒!”
  这三个人是白英奇、霍英扬和韩英华。他们是目前天山派第三代弟子中武功最强的三个弟子,由于名字都有一个“英”,故此又被称为“天山三英”。
  三个人中又以白英奇的剑法最狠最快,他是白坚城的侄儿,剑法也是跟叔叔学的,白坚城是大山派第二代的“四大弟子”之一,剑法之精,仅在丁兆鸣之下。但他调教出来的侄儿,剑法之精却是不但胜过丁兆鸣的门下,而且在同一辈的师兄弟中,没一个人能比得上他。
  三个人同时出手,白英奇的剑来得最快。杨炎叫道:“白师兄,请容……”白英奇的剑快,说话也诀,早已喝道:“我只知道执法长老之命,绝不容情。”不待杨炎把话说完,三尺青锋,迅如电掣,剑锋斜削,划到广杨炎的脉门。
  冷冰儿的一颗心吓得几乎从口腔跳下来,只盼白英奇是用刺穴剑法,否则这一剑削下,杨炎的手腕非给斩断不可。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铮”的一声,火花飞浅,两柄长剑同时飞起!
  原来韩英华也是使剑的,他用的是追风剑招,比白英奇不过稍稍慢了半分。
  白英奇那一剑划杨炎的脉门,他那一剑则是指向杨炎背心的“章门穴”,章门穴是任督二脉交会之点的麻穴,杨炎背腹受敌,而且双手空空,并无兵器招架,在这种情形之下,可说是危险已极。
  那知杨炎比他们还快,他中食一指一弹,首先弹着了白英奇的剑脊。白英奇剑法虽高,却是禁受不起杨炎这“弹指神通”的功夫。
  杨炎伸指一弹,迅即抽身。白英奇的长剑给他弹开,刚好碰上韩英华从背后刺来的的这一剑。”
  两人剑法虽有高下,功力却是恰好半斤八两,双剑相交,在火花飞溅之中同时脱手。杨中宾客不乏剑术名家,不觉都是看得呆了。天山派一众弟子的吃惊,更不在话下。
  那知惊魂未走,“好戏”又来,这次不是剑飞而是人倒。
  霍英扬在“天山三英”之中是练掌的,内力也是以他最强。三个人中他来得最后,但他那一掌却是打着了杨炎。
  不过倒下去的却不是杨炎。只听得“蓬”的一声,霍英扬那矮胖的身躯飞了起来。
  石天行大惊之下,连忙抢上去接他。那知霍英扬所受的反震之力极为强劲,反而给他撞得虎口发麻,只听得“咕咚”一声,霍英扬还是跌倒地上。
  原来杨炎有心一显颜色,他早已料到石天行会来抢救的,是以在一使出“占衣十八跌”的上乘内功之时,同时运用了隔物传功的本领。隔物传功可以借第三者的身体打击对方,对身受者倒是没有妨害的。
  本来以石天行的功力,也是可以勉强接得下的。但一来他根本就不知道杨炎已经练成隔物传功的本领,也没想到要在事先妨备;二来他骤吃一惊之下,本身的功力已是打了折扣,这才着了杨炎的道儿。
  他身为天山派第二代的四大弟子之首,又兼执法长老,这一“失手”,自是大感颜面无光。
  他又惊又怒,双掌高举,就待击出。杨炎喝道:“你说我是叛徒,这只是你的说法,尚未经同门公决,为何不许我说话!”
  杨炎先声夺人,石天行暴怒已过,稍稍冷静下来,心里一想,自己身为长辈,要是制服不了杨炎甚至反而给他打伤,那时自己还有什么面目做执法长老?”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放下手来,说道:“你欺师灭祖,铁证如山,还有什么话说?”
  杨炎冷笑道:“你的指控待会儿我再分辨。我先问你,我的事与龙姑娘何关?你因何要欺负她?以大欺小,好不要脸!”
  石天行怒道:“她是你的帮凶,我是审问她,她不肯招供,我自当执行刑罚!”
  杨炎冷笑道:“哦,你配审问她吗?不如先审问你的儿子吧。”
  石天行喝道:“你、你……”又惊又怒,话不成声!
  杨炎道:“我怎么样,我当然有凭有证,才这样说的。”
  说罢转过头来,对唐嘉源行了参拜之礼,说道:“请掌门人主持公道!”
  唐嘉源见他说的话与龙灵珠刚才说的话相同,心里起疑,说道:“有何凭证,给我看看!”
  杨炎把那分认罪书递过去,说道:“莫说龙姑娘不是什么帮凶,就算是吧,废她武功也是太过霸道。掌门人你看了这份认罪书,就知道真正的受害者是谁了!”
  唐嘉源看一看那份血写的认罪书,面色登时沉暗,不发一言。
  众弟子见他如此神色,不禁都是窃窃私议:“认罪书?谁的认罪书?”
  石天行怒道:“你这小畜牲捏造我的什么罪证?”
  杨炎冷笑道:“我看在你是本门长老分上,姑且尊重你几分,你若胡骂,可休怪我……”
  唐嘉源连忙止住他道:“杨炎,不可无礼。石师兄,他尚未定罪,你也暂且把他当作本门弟子吧。”弦外之音,当然也是认为他骂得太重了。
  杨炎仍然是嘴角挂着冷笑,说道:“掌门有命,我暂且对你客气几分。不过,你这话可就不对了。第一,你怎么知道我是捏造?第二,你又怎知道是你的罪证?你真的犯了什么罪吗,我可还没知道呢。你用不着作贼心虚!”
  石天行原意是说杨炎捏造他儿子的罪证的,下意识里他是把儿子和自己作为一体的,故此不知不觉说错了话。给杨炎拿住话柄,不由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想要发作,又不知该当如何发作。
  唐嘉源喝道:“杨炎,有话好好的说,不许无礼!我是第二次告诫你了,再犯绝不轻饶!”说罢,把那份认罪书递给石天行,道:“石师兄,你自己看吧!”
  石天行已经料到几分,但一看之下,仍是不禁直打哆嗦,面如死灰。他双手颤抖,似乎恨不得把这份“认罪书”撕成粉碎,却又不敢。
  认罪书上写的是:“天山派弟子石清泉不合妄起淫心,逼奸龙灵珠。逼奸不成,反被龙灵珠所伤。自知罪有应得,特此发誓,今后不敢再与龙灵珠为难。发誓人:石清泉。监誓人:江上云。见证人:陆敢当。”江、陆二人都签上自己的名字,石清泉名下则只是画了个押——一个歪歪斜斜的“十”字。
  石天行是尚未知道这件事情的。不过,虽然尚未知道,却也猜得到了。
  他想起那天的事情,在他发现龙灵珠逃跑。儿子受伤之后,他的大弟子陆敢当对他说,是江上云助龙灵珠逃走并打伤他的儿子的。他把这件事情扯到江上云与孟华的“宿怨”上。石天行当时已经觉得似乎不太合理,但他不愿深究下去,只好接受对儿子有利的这个“解释”。涉及江上云的事情,回山之时,他也未敢禀报掌门。
  此时看了这份认罪书,方始明白真相。心里也不能不相信认罪书上写的都是事实了。
  大爆丑闻
  不过他心里虽然明白这是事实,口中却不能不硬着头皮帮儿子抵赖。
  “掌门明鉴,逆徒杨炎自知罪在不赦,他残害同门,这份什么所谓认罪书,焉知不是他捏造出这种事情。”
  龙灵珠冷笑道:“石长老,你不是口口声声要什么人证物证的么?如今我的物证已由杨炎拿来,人证亦已有了。你说杨炎捏造,有什么证据?只凭‘相信’二字,可是说服不了别人的啊!假如你要我说的话,我也可以说,我相信你是披着侠义道外衣的伪君子,是纵子行凶的老混蛋,你服不服。”
  石天行气得打抖,喝道:“小妖女,你、你敢信口雌黄,乱骂老夫。”
  龙灵珠噗嗤一笑,说道:“我不过打个比方而已。你若不是老混蛋,又何必生气?嘿,嘿,如今你也知道只凭‘相信’二字是说不通的了吧。”
  石天行好不容易才想到了一个“理由”,就像溺水的人抓着一根稻草似的,抓住“人证”二字,说道:“杨炎并不在场,即使根据这份什么所谓认罪书,最重要的人证,也应该是江上云才对。”
  龙灵珠道:“你那宝贝儿子不是已经在认罪书上签了供吗?你的儿子就是人证!”
  这份认罪书是从扬炎手中交给唐嘉源,再由唐嘉源交给石天行过目的。这其间并未经过龙灵珠之手。唐嘉源见她说得出认罪书上有石清泉画押签供之事,显然她已知道这分认罪书的内容。依理推测,这分认罪书自是石清泉当着她的面签供的了。对杨龙二人的说话,不禁亦已是开始相信了。当下他从石天行手中要回那份认罪书,又再仔细多看两遍。
  这份认罪书是并未当众宣读的,众宾客与天山派门下弟子不禁都是议论纷纷,想要知道石清泉究竟犯的是什么罪?”
  唐嘉源摆一摆手,止住众人喧哗,说道:“此事真相未明,杨炎交出的这分反控石清泉的罪状,众弟子暂时无须知道。”掌门令出如山,门下弟子自是只能依从,众宾客也不便多加议论了,但他们虽然不说话,心里则是猜疑更甚。十九亦都猜想得到,这定是一件不堪闻问的丑闻。
  不过龙灵珠的反驳却又给石天行抓着一个藉口。
  石天行冷笑道:“掌门明鉴:小儿给杨炎割去舌头,他自己是不能分辩的。这份所谓什么认罪书,可并没有他的签名。划一个‘十’字押,那是谁都可以替他划的!要证明这分认罪书是真的,那只有请江上云来作证明!”
  杨炎说道:“江上云与清兵作战受伤,如今尚在罗海的家乡养病。不过多则一月,少则十天,他一定会来到此处。”
  石天行道:“那就等待他来到之后再断此案吧,如今还是审杨炎一案要紧。”他无计可施,只好施行缓兵之计。
  杨炎可不容他用缓兵之计,立即说道:“禀掌门,我的案件是和石清泉此案相关的,我请求先断此案,我才如实作供!”
  唐嘉源道:“但江上云不能亲来作证,此案又从何断起?”口气对杨炎已是缓和许多,而且不知不觉之间,他已是代替石天行审讯职务了。
  杨炎说道:“江上云虽然不能亲自前来,但认罪书上他是作为‘认罪人’石清泉的‘监誓人’,亲笔签了名的!”
  石天行冷笑道:“谁知道这签名是真是假?”
  冷冰儿忽地说道:“要分别真假不难。江上云的父亲江海天大侠和老掌门是至交,常有书信往牵。江大侠晚年的书信是由江上云代笔的,这些书信,掌门人想必还有保留吧?”
  石天行道:“你怎么知道是他代笔?”
  唐嘉源微笑道:“冷冰儿的话倒是不假。因为江大侠近几年写给我爹的书信,的确是写明了由他二公子代书的。还有江上云上次在天山作客的时候,也曾写过一副对联送给我,字迹与江大侠晚年写给家父的那些信的字迹相同。”
  冷冰儿道:“那么请掌门人一对笔迹,不就是可以明白了吗?”
  石天行道:“江大侠是名人,江上云在武林中的名气也不小。名人的笔迹通常都是比较容易假冒的,尤其如你所说,江大侠晚年的书信既是由江上云代笔,那么见过他笔迹的人就更多了!”他这样说法,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他是强辩。但却也不能不承认他虽然“强辞”,亦能“夺理”!
  杨炎冷冷说道:“好,你说名人笔迹假冒,那就找一个不是名人的笔迹来对证吧!”
  石天行面色苍白,强自镇定:喝道:“是谁?”
  杨炎朗声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个人就是你的大弟子陆敢当!亦即是认罪书上的见证人陆敢当!”
  在天山派第三代弟子中,白英奇排名第一,陆敢当排名第九。第三代弟子有三十多人,他的地位介乎中上之间;但在江湖上只能算是无名小卒。他读书不多,平时除了写写家书之外,很少习字。因此也没有那个同门特别留意他的书法。但也正因为此,杨炎不可能冒充他的笔迹。(杨炎是十一岁离开天山的,在天山的时候,教他读书认字的有三个人,一是他的义父缪长风,二是冷冰儿,三是段剑青。陆敢当根本就没有机会和他接近。杨炎即使见过他的字,当时也只是一个幼童,不可能存心模仿他的笔迹。)
  唐嘉源本来早已想到要找陆敢当来对笔迹的,只因他是石天行的大弟子,唐嘉源不便先提出来。此时杨炎已经说了,唐嘉源便道:“陆敢当刚才的供辞,和这分认罪书写的大不相同,真相究竟如何,是该找他问问。认罪书上也有他的签名,一对便知真假!”一声令下:传陆敢当!
  那知刚才还是“近在眼前”的陆敢当,此时却忽然不见了。
  原来陆敢当当杨炎拿出认罪书的时候,早已料到杨炎有此一着。他知道其相始终是会揭破的,唯有趁着纷乱之际,偷偷逃走。
  会场乱了半支香时刻,去找寻陆敢当的弟子都是单身回来。
  唐嘉源怒道:“陆敢当并无任务分派,因何不在会场!”他虽然不说陆敢当畏罪潜逃,却已显然含有此意。
  石天行面目铁青,说道:“他是我的弟子,这件事情我一定秉公查究。但料想他不会是私逃下山,他昨日练功过度,或许是偶感不适,回去休息也说不定,他不知走的是如何道理,一时找不到他不足为奇。”
  唐嘉源明知他是缓兵之计,但由于他是师兄,只好给他几分面子,说道:“好,那么依师兄之见,此案应诊如何审讯,是否要等陆敢当找到方再进行。”
  石天行为了转移视线说道:“依我之见,这位龙姑娘可以暂时释放。但此案本来是以杨炎为主,主犯既然投案,似乎应该先审杨炎!”
  “石天行身为执法长老,按照武林规矩,有关本门弟子的重大案件,是由执法长老主审的。审判得出结果之后,掌门人有权就他们所定的刑罚酌予增减,但在审判的过程中,即以掌门人之尊,也只能是作为陪审身分,不过,目前的情况却有点特殊,石天行出于儿子被控刺一案尚悬未决,不免有点胆怯情虚,对唐嘉源说话的口气,倒好像唐嘉源是主审了。是否应该先审讯杨炎,这是属于程序的问题,像这样的枝节问题,他本来是无须征求掌门的同意的。
  唐嘉源亦已知道他是存心庇护自己儿子,执法朝非至公,但为了顾全他的面子,只好说道:“应该如何审讯,师兄作主便是。”
  石天行一声咳嗽,掩饰窘态,清一清喉咙之后,说道:“现在由我兼任主控,先宣布杨炎所犯的罪名……”
  他话犹未了,杨炎已是冷笑起来,说道:“用不着你费力气说了,你要加给我的罪名,我早已知道,不外是什么欺师灭祖,残害同门而已。”
  石天行怒道:“你知道就好,这还不够么?”
  杨炎不理睬他,继续说道:“我的师父早死了,我对师父的尊敬,在他的生前死后都是一样,欺师灭祖这四个字谈不上的。”
  唐嘉源道:“欺师灭祖不是这样解释的,违背祖师所定的戒律,不敬本门长辈,都是犯了这一条罪。”
  杨炎说道:“我知道,我打伤石天行,石天行好歹也是本门长辈,这条罪名他是可以控告我的,但我也有权给自己辩护。”
  唐嘉源道:“不错,现在尚未定案,你是有权辩护,但必须有充分的理由。”
  杨炎说道:“这是涉及执法长老的,理由是否充分,由谁决定?”
  唐嘉源道:“你无须顾虑,像清理门户这样的重大案件,你的理由是否充分,可由同门公决!”
  石天行心里极为不满,但唐嘉源是依照“法理”说的,他只能冷笑道:“好,你就说吧,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理由?”
  杨炎说道:“我就按照你所定的这两条罪名说吧,不过次序要改变一下。欺师灭租是在残害同门之后,亦即是说,我打伤你是因我残害你那宝贝儿子的身体而引起的,对吧?所以,我必须先说我是为了什么才和你儿子打架的!”
  石天行哼了一声,说道:“打架?说得这样轻松!你把清泉打得重伤,在他重伤之后还割了他的舌头!同门打架,是应该用这种残忍的手段吗?我倒要问你,清泉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杨炎冷笑道:“你一个人哗里哗啦,我还未向掌门陈述,你就‘断案’了!这是公平审讯吗?你到底让不让我说?”
  唐嘉源眉头一皱,喝道:“杨炎,你现在是被告身分,不许你和执法长老争吵。好,你说吧,你为什么打伤石清泉?”这几句话,表面看来,虽然是斥责杨炎,其实已是对石大行亦有“微辞”了。他用的是“争吵”二字,岂非把争吵双方一视同仁?
  石天行又气又恨,心里想道:“掌门本来应该是由我做的,我让给你,你竟然还不知道要感激我,如此令我难堪。总有一天,我要令你从掌门的宝座上摔下来。”
  他在一旁生气,杨炎已是面对掌门朗声说道:“石长老有一句话倒是说得不错,的确不是普通打架那样轻松。启禀掌门,当时我若不打伤石清泉,石清泉就杀我!”
  唐嘉源道:“石清泉为什么要杀你?”
  杨炎说道:“他,他见我和冷姊姊在一起,他,他跑来侮辱冷姊姊,我不许他口出污言,他就要杀我!”杨炎不愿意说出当日的详情,但这几句话并非捏造。
  但听在天山派一众弟子的耳中,这“侮辱”“二字却是令得他们想入非非,加重了心里的猜疑,有许多人甚至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气了。
  要知石清泉对冷冰儿求婚不遂之事,一众同门都是知道的。
  石清泉逼奸龙灵珠的那份认罪书,唐嘉源虽然没有读出来,但旁人听了对答的过程,对认罪书的内容多少也己猜到几分。最少大家都已相信,“行为不端”这四个字是可以加在石清泉身上的了。因此许多人就难免有这样想法:石清泉对冷冰儿的“侮辱”。此事恐怕是和他对龙灵珠做出的那件事情相类似了。
  唐嘉源也有这一怀疑,不想细问详情,只问冷冰儿道:“杨炎说的可是实情?”
  冷冰儿道:“石师哥当时的确是要拔剑杀杨炎,他也的确是说了许多难听的话,我不想复述。”此时众人已在窃窃私议,冷冰儿面上一直,说道:“请各位不必胡猜,石师兄对我并没什么,他只是要我跟他回山。”
  冷冰儿对石清泉的控诉,口气虽然没有杨炎那么严重,但一众同门听她说出了石清泉要杀杨炎,又要逼她回山的事实,心中不免俱是想道:“石清泉当时或许是没有侮辱她,但心存不轨那是显而易见的了,想必是冷冰儿看出他的企图,拒绝跟他回山。杨炎当然是帮冷冰儿的,因此他就要杀杨炎了?”
  当然石清泉不是君子,天山派一众弟子的这个想法不能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这个猜想却并不完全符合事实,也是把石清泉的罪名加重了的。
  唐嘉源碍着有宾客在场,心里想道:“这件案若再审下去,恐怕就难免家丑外扬了。但怎样收场呢?”
  “无论如何,你总不该割掉石清泉的舌头呀!”唐嘉源在未能想到较好的“收场”办法之前,只好假意斥责杨炎,给石天行一点面子。
  但在石天行听来,却是极不好受,这几句话的“弦外之音”好像是在说,杨炎所犯的罪仅只是出手不知轻重而已。石清泉犯了淫行,还是应该受惩罚的。
  石天行面上一阵青一阵红,最后双眼瞪着冷冰儿说道:“禀掌门,冷冰儿与杨炎自幼同在一起,亲如姐弟,他们二人,彼此互相回护,恐怕也是有的。我以为他们的证供不足为凭。小儿的说法,和他们的说法就并不一样。”
  杨炎冷笑道:“哦,他是怎样对你说的?”
  石天行怒道:“不错,他是给你割了舌头,不能说话,但可惜你没有将他的手指削断,他还能够以指代舌。掌门师弟,边件丑事我不愿意当众说出来,但我可以叫小儿写给你着。”石清泉由于还在养伤的缘故,因此并未参加这次的同门大会。
  杨炎怒道:“我不怕你说出来,但却不容你们父子造谣诬蔑。”
  唐嘉源也以为石天行是老羞嫌怒,意图“反咬”,说道:“请令郎来作笔供,本来也无不可。不过,最好除了令郎本人之外,仍有人证物证。”坚持要有人证物证,这是石天行一开始以执法长老的身分进行审讯之时就这样主张的,如今却给唐嘉源抓着了籍口,等于是“作法自毙”了。
  在唐嘉源的意思是不愿多生枝节,若任由石清泉来作笔供,虽然不必读出来,审讯还是要继续进行的,那还怎能保得住家丑不向外扬?
  可是石天行的想法却就不一样了!
  石天行工于心计,城府甚深,他听唐嘉源的口气,已是越来越对自己不利,不免想到唐嘉源是要趁这机会来打击他。掌门之位本来应该属于我的,他僭位掌门,只有将我排挤掉,他才能专权。这件案子,若然给杨炎反接成功,却叫我如何来定儿子的罪,我又有何面目再做执法长老?唉,这真是弄巧成拙了!”殊不知唐嘉源虽然对他不满,但也只是想要早早结束此案,以免家丑外扬,并非如他想那样是在权位之争。
  正如俗语说的疑心生暗鬼,石天行有了顾忌,只好自己转圆,道:“掌门明鉴,人证物证,不是仓猝之间可以找得到的。杨炎这方的主要证人江上云,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来呢。目前我尚未知道小儿有何人证,待我仔细问他再作定夺如何?”他再次使用缓兵之计,心中则在盘算更为歹毒的做法,盘算如何才能不着痕迹的谋害唐嘉源,必要之时甚至不惜引进“外援”。
  唐嘉源则是巴不得早点结束此案,听他这么一说正是和自己的心意相同,便即说道:“不错,由于这案中有案,案情复杂,若要查个水落石出,是还得做多一点准备工夫。不如这样吧,杨炎暂时收押,候期再审,你看如何?”
  石天行心里是一千个愿意,但他身为执法长老,又想摆点架子,于是佯作考虑,暂且沉吟不语。那知正当他抬起头来,想要答应的时候,忽听得有人朗声说道:“禀掌门,江大侠来到!”
  唐嘉源又喜又惊,说道:“那一位江大侠?”
  前来的是担任“知客”任务的一个弟子,说道:“是江二公子!他已经来到了迎客亭!”
  武林中人都知道江二公子即是江海天的次子江上云。江家与天山派渊源极深,不过江上云仍然依照礼节,在迎客亭暂且驻足,依礼请“知客”代为通名求见。
  唐嘉源喜出望外,连忙说道:“甘师弟,请你代表我赶快去接江大侠上山。”甘武维在第二代的四大弟子之中排行第二,除了第一代硕果仅存的长老钟展和现任掌门唐嘉源与石天行之外,数下来就是他了。
  唐嘉源随即转过头来,说道:“江大侠来了,那份认罪书的真假立即可以明白。我本来想暂且搁置此案的,但现在情形有变,师兄,你的意思怎样?”
  石天行无可奈何,只好说道:“江大侠既然来了,有关龙姑娘那件案子自是可以继续审讯。不过,今日的同门大会,本来是要审杨炎欺师灭祖一案的,案有主次,主案的人证未齐,不如仍依原议,待双方的人证物证都齐备了,两案再同时审讯如何?”
  天山派的第四代大弟子白坚城最为刚直,听了石大行这样说法,他也觉得石天行实是有意徇私,忍不住便道:“不错,案中有案,两件案子虽有主次之分,但主案人证未齐,先审次要的一案,似乎也未尝不可。”
  唐嘉源不作声,石天行作贼心虚,也不敢反对。但他未想到如何回答,江上云已经在甘武维的陪同下来到会场。
  唐嘉源连忙上前迎接:“江二公子,什么风把你吹来的,你可来得正好!”
  江上云认识杨炎,但龙灵珠可是曾经与他同过患难的,他一眼看见龙灵珠,顾不得与唐嘉源说应酬的客套话,匆匆还礼,便即面对龙灵珠打个招呼;说道:“龙姑娘,你也来到天山了。那天给清兵冲散之后,我找得你好苦,你没事吧?”
  龙灵珠道:“没事。你来得真巧,我正是在盼你呢!”
  江上云已经料到几分,故意问道:“哦,唐掌门说我来得正好,你也说我来得真巧,究竟是怎么回事?”
  龙灵珠道:“我要等待你来给我做证人呀!”
  江上云道:“做什么证人?”
  龙灵珠淡淡说道:“我现在正是以待罪之身,受天山派执法掌老的审问。怎么回事,我看还是请这位执法长老告诉你好些。否则执法掌老又要说我不懂规矩了。”
  江上云道:“那位是执法长老?”
  石天行满面通红,唐嘉源道:“是石师兄。这件事是这样的……
  他正要说出来,忽听得有人叫道:“请掌门稍等;我来替石清泉作证!”这个人也不知从那里钻出来的,来得快到极点。
  天山派众弟子还未看得清楚是谁,冷冰儿已经听出是谁的声音,刹那间,她气得发抖。
  杨炎喝道:“段剑青,你还有脸重回天山!”立即就是反手一抓。
  段剑青以第八重的龙象功化解他的龙爪手,喝道:“你们来得我为什么来不得?”杨炎出手很快,喝道:“我要你的命。”一共说了五个字,双掌连环进击,己是出了七招。
  这连环七招是他得自萧逸客传授的扫叶掌法,段剑青从未见过,虽然勉强可以抵挡,也给他攻得手忙脚乱,段剑青冷笑说道:“杨炎,你想杀人灭口么?”
  石天行喝道:“杨炎,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胆敢在会场上行凶,目中还有掌门人存在吗?”
  唐嘉源眉头一皱,说道:“杨炎,住手再说!”
  杨炎不能不听掌门命令,只好罢手,却对石天行冷笑说道:“执法长老,你执的法好公正啊!”
  石天行怒道:“我秉公执法,有何值得你这小子非议之处?”
  杨炎朗声说道:“你不分皂白,就判我欺师灭祖;段剑青才是真正的欺师灭祖,你为何不管?”
  段剑青道:“我怎样欺师灭祖?”
  杨炎冷笑道:“你目的正在为清廷的攻打鲁特安旗效力,是清军主帅丁兆庸帐下的红人,你敢否认吗?”
  段剑青道:“请问执法长老,本门戒律有那一条是不准做官的吗?我家世代在大理为王,直至本朝,方始撤消封号。我是官宦世家,投入本门之时,一众师长也都是知道的。”
  原来天山派虽然是反清的,但创派之时,为了避招朝廷之忌,只是历代相传,在口头上告诫弟子不可忘了民族大义,但并未列入明文,当年他投入天山门下,做了钟展的关门弟子,是由他的叔父段仇世保荐的,段仇世则早已放弃继承“王爷”的称号,是反清义军的同路人了。
  段剑青离开天山派之后,天山派的首脑人物并非不知是他暗中帮助清廷,也曾计划将他拿回天山问罪,但段仇世因段家只有他这一枝根苗,苦苦向钟展求情,要求钟展准他去劝段剑青悔过自新,他乐意亲自把侄儿押回天山让钟展处分。钟展是个老好人,允予所请。但段剑青极力避免和叔父见面,钟展近年又因年老不再理事,这件事情就一直拖下来了。这其间段剑青曾写过一封信给前任掌门唐经天,说道自知难为本派所容,是以改投别派,请掌门原谅准他踏出门墙。武林本来没有这个规矩,唐经天闻讯也很生气,但为了师兄钟展与段剑青的叔父有约在先,这封信暂时没有公开。
  石天行明知段剑青早已被一众同门认为是叛徒的了,但为了儿子,只能像溺水的人抓着一根稻草一样,抓住段剑青,挖空心思,帮他说话。
  石天行想了一想,说道:“本门习俗相传,鄙视利禄。是从来没有那个弟子任朝廷官职的。不过本门所定的戒律,则并没有这条禁例,列入明文。”
  杨炎气往上冲,说道:“他几次三番谋杀冷冰儿,这是不是残害同门,你指控我的罪状之中可是有这一条的!难道戒律也是因人而施么?”
  段剑青装出一副极为难为的表情说道:“我和冷冰儿的事情实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唉。我与她曾有白头之约,我又怎忍谋害她?”
  冷冰儿气得发抖,喝道:“你,你把我推落冰湖,这件事你也竟敢抵赖?”
  段剑青道:“究竟是我负心,还是你负心,你自己应该明白,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你现在另有新欢,把我置之死地,我也怪不得你!”他不分辩究竟有无谋杀情事,却装作对冷冰儿余情未了,博取众人同情。
  冷冰儿气得几乎晕了过去,唐夫人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说道:“冰儿别气坏身子。你的冤屈我们会替你主持公道。不过目前尚未到时候。”
  耳语虽轻,石天行己听见了,立即说道:“俗语清官难断家务事,男女私情,若然各执一辞,亦属一例。段剑青下山之后的行为或有可议之处,但如今他是来作证人,今日主要是审杨炎一案,不宜横生枝节。待审完此案,那时再请段剑青的业师,本门长老钟师伯来断定段剑青是否有罪,也还不迟!”
  唐嘉源凛然说道:“段剑青曾有私函与前任掌门,要求准他自立门户,不再列名天山派门下。按照规矩,要求脱离本派的弟子,必须由掌门人考核他的功过,有功者可以立即准许并以礼相送;但若然犯了过错,则必须受刑罚之后方许他步出门墙!现在我以掌门人的身分接受他的请求,但因目前无暇考核他的功过,对他如何处置一事暂已推后。目前他只能以证人身分作供,不许自称本门弟子!”唐嘉源做事没有他的父亲那样精明刚毅,但在大节却不含糊。他不愿在一众宾客之前还承认段剑青是天山派的弟子,故此必须先正“名份”。
  但对段剑青来说:“名份”之争对他已是毫不重要,心里想道:“我本来就不愿做天山派的弟子,你要在后来处分我,我也不怕。”原来他早就有了准备而来的。
  石天行伪装公正,对江上云施了一礼,说道:“今日主要是审杨炎欺师灭祖,残害同门一案,因此案而涉及的附属案件,只能暂且推后。如今主案的证人已经来了,请江大侠稍待如何。”
  江上云淡淡说道:“杨炎是贵派弟子,如何进行审讯,这是贵派的事情,我不便过问。我此来不过是为了替龙姑娘讨个公道而已,既然你认为龙姑娘的案子没这么重要,那你喜欢什么时候要我作证,我就什么时候作证好了。”他未曾作证,但口气之中则已透露出龙灵珠是受委屈的了。“讨个公道”四字出自他的口中,不啻是一记耳光打在石天行的面上。
  石天行面上热辣辣,只好先顾目前,把希望都寄托在段剑青的身上。
  段剑青开始作证,说道:“杨炎这件案子发生的时候,我在现场。所以我知道得最清楚。”
  唐嘉源:“且慢,我先问你,因何你会在场?杨炎刚才的供辞可没提到你在场一事。”
  段剑青道:“杨炎没看见我,不过事后他也应该知道我在场的。因为冷冰儿不会不告诉他。唐嘉源倘若你怀疑我说假话,你可以问问冷冰儿,有一天在碰见石清泉之前,是否先和我见一面。”
  冷冰儿气得颤声骂道:“不错,因我是被你跟踪,你,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
  石天行喝道:“冷冰儿,你承认他那天在场,他就有了做证人的资格。你若是要控诉他,应该等待他作证完毕才能提出!”
  唐夫人揽着她轻轻说道:“冰儿我知道你受委屈,你忍耐点吧,石长老说的话也是对的,审讯应该按部就班。”
  段剑青得意洋洋,继续说道:“冰儿我知道你早已不喜欢我了,但你也未免骂得有点过分……”
  唐嘉源喝道:“与案情无关的闲话不必多说!”
  段剑青先应了一个“是”,但却说道:“禀掌门,因为掌门刚才问我,因何会在现场,我回答这个问题,不能不稍微涉及我与冷冰儿的私情。”
  唐嘉源哼了一声道:“好,你说下去!”
  段剑看道:“那天我碰上她,我求她与我和好如初。她不答应,用冰魄神弹赶我走。我得不到她的欢心,我也自知不能勉强,我就走开,但我心有不甘,虽然走开,却在她看不见我的地方埋伏。”
  唐嘉源道:“你在附近埋伏,是何居心?”
  段剑青道:“因为我刚走开,杨炎就来到了,我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似乎是在做见不得人的事。他对冷冰儿的态度,似乎也不像姐弟的模样,他大概一心放在冷冰儿身上,没发现我。因此,我就躲起来,想要偷听他们在说什么。我自知这样做也不够光明正大的,但当时妒火中烧;实在约束了自己。掌门若加罪责。我甘受无辞。”
  这次唐嘉源尚未开口,石天行就先说开了:“你的行为是对是错,待此案结束之后,我与掌门自会再加议处。闲话不必多讲。快说,你躲在暗处,听见他们在说什么,看见他们在做什么?”
  段剑青道:“我。我说不出口!”
  石天行喝道:“为什么说不出口?”
  段剑青装模作祥,故说道:“石长老,你不必逼我,我正在想应该怎样告诉你才好。这样吧,”让我将令郎碰见他们的事情挪前来说,这你就会明白他们在做什么了!”
  石天行道:“也好。总之不许你有一字隐瞒,次序先后,倒没问题。”
  段剑青应了一个“是”字,继续说道:“他们躲进乱草丛中不久,令郎就来了。我、我看见!”
  石天行忐忑不安,急忙问道:“你看见什么?”
  段剑青道:“我看见的是……令郎的确是拔剑要杀杨炎!”
  石天行面色铁青,他以为段剑青的证供一定他有利的,哪知……
  哪知正当他大失所望之际,段剑青的话锋已是突然一转,说道:“为了不至令石清泉含冤莫辩,我的舌头尚在,必须替石清泉说出真相。”他作出慷慨激昂的模样,面对着唐嘉源继续说道:“不错,石清泉当时是拔剑要杀杨炎,但他为什么要杀杨炎呢?杨炎刚才说是他侮辱冷冰儿,这话错了,真正的事实是……”
  石天行喘着气问道:“是什么?”
  段剑青缓缓说道:“倘若一定要用侮辱两个字,侮辱冷冰儿的是杨炎!”
  杨炎大怒喝道:“你放屁。”石天行喝道:“不许骂人!”杨炎喝道:“我有权和他对质,冰儿姊姊就在这里,你问她是谁侮辱她?”
  冷冰儿已经气得说不出括,唐嘉源道:“冷冰儿刚才已经说过,杨炎当时是为了保护她才和石清泉打起来的。不过她也说石清泉对她的态度虽然不好,也还没有什么侮辱她的举动。冰儿,你若不想改变口供,就点一点头。”
  冷冰儿点了点头。
  唐嘉源面挟寒霜,说道:“杨炎并无逾矩之行,已经由冷冰儿替他证实了。段剑青,你还有何话说。”
  石天行忙道:“冷冰儿与杨炎情如姊弟,我不敢说她的证供一定偏袒杨炎,但我们也只能把她的证供当作一面之辞。”
  唐嘉源冷冷道:“不错,成语有云:兼听则聪,偏听则蔽。不论是谁,单方面的证供,总是不能成立的。石师兄,你是执法长老,我不便越俎代庖,你若认为应该兼听,那你就让段剑青和他们对质吧!”他的说话,已是对石天行越来越不客气了。虽然表面听来还是同意石天行的意见,实际已是在说他只是想听段剑青的“一面之辞”的。
  石天行老着脸皮说道:“多谢掌门指教,审讯继续进行。冷冰儿没改变原来口供,段剑青你还有何话说,无须顾忌,只管说出来!”
  段剑青说道:“我承认我刚才是说错了话。”
  石天行吃了一惊,重复问道:“你承认错了?”
  段剑青说道:“是。我刚才说的‘杨炎侮辱冷冰儿’这句话应该收回!”
  此言一出,不但石天行吃惊,杨炎也大为奇怪,心道:“难道是段剑青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实在是对不住冷姊姊么?”
  石天行板起脸孔道:“段剑青,你的证供反反复复,是存心来开玩笑的吗?”
  段剑青道:“请执法长老原谅,我本来希望我的话没说错的,但现在才知道真是错了。我的希望,只是幻想!
  石天行听出一点苗头,喝道:“你言辞闪烁,什么叫做希望说错话,我可听不懂你的意思,你给我明白解释!”
  段剑青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是错在对冷冰儿尚有一点痴情,不管怎样,她总是曾经与我有过山盟海誓的人,她纵然背誓寒盟,我也还希望她能洁身自好的。所以我只能希望我所见到的丑事,只是杨炎强加于她,是对她的侮辱,唉,但她既然否认杨炎是侮辱,那我还有什么话说?”
  石天行道:“你的意思是指他们两人……”
  杨炎大怒喝道:“你们放屁。”这一喝把石天行已到口边的“通奸”二字喝断了!
  石天行面红耳热,大怒喝道:“杨炎,你反了。”正是:
  大爆丑闻难入耳,能言鹦鹉毒于蛇。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分解。
 
 
 
  • 下一篇文章:

  • 上一篇文章:
  • 发表评论】【加入收藏】【告诉好友】【打印此文】【关闭窗口】 文章录入:凌妙颜    责任编辑:凌妙颜 
    最新热点 最新推荐 相关文章
    第12章 弹指传烽消罪孽 惊雷绝塞了恩仇(下)
    第12章 弹指传烽消罪孽 惊雷绝塞了恩仇(上)
    第11章 何当重订三生约 只是难堪七载爵
    第10章 盟心忍令沾泥絮 情劫应嗟逐彩云(下)
    第10章 盟心忍令沾泥絮 情劫应嗟逐彩云(上)
    第09章 滚子还家情怅惘 掌门断案费思量(上)
    第08章 浪子伤情寻故侣 边城浴血振军威(下)
    第07章 单骑闯阵留残命 妖妇迷魂夺证供
    第06章 行同禽兽凌孤女 幸有神驹救主人
    第05章 物归原主销悬案 货运边疆出怪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