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人”声音中充满了激动之情的道:“你有了脱身之法?”
“不错!”
“如何脱身?”
“你不是说过只有死人才可以出这死牢吗?”
“呢,确实如此!”
“办法就在这上面:“
“你说说看?”
“在下曾修习过‘龟息大法’……”
“有心人”惊奇的道:“什么,你修习过武林失传已久的‘龟息大法’!”
“不错!”
“我明白了,你准备以‘龟息大法’,控制住全身经脉袕道,混充死尸,出这死牢,对不对?”
“你看这办法可行得通?”
“可以,不过……”“怎么样?”
“死尸拾出死牢,例须由监决人点死尸的死袕,以防万一!”
“姑娘大概不谙这‘龟息大法的奥妙,行此法时,全身经袕对闭,气血已停止运行,与死人无异,除了被分尸或利刃穿刺心脏,余皆无碍!”
“你这‘龟息大法’能维持多入时间?”
“在下练此法时间不久,大概十天决无问题:“那太好了,三天足够,在第三天的中午,我会把你从坟中掘出!”
“姑娘大德,在下谨先谢过,第三日正午,我会自动苏醒!”
“我现在要立即去向‘失魂人’覆命,就此一言为定,记住,假如有人送食物来,你千万不能吃,食物中有制命的毒药,同时,你须装出武功全失的样子,不能露出破绽,否则的话,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在下记住了,还有一事请教?”
“什么事?”
“失魂人是否是令师?”
“这个……”
“有心人”似乎在考虑该不该答覆韩尚志这个问题,半晌才道:“这一点我可以告诉你,她是我母亲!”
“失魂人是令堂?”
“不错!”
“在下屡蒙贤母女大恩,粉身难报!只是在下不明白,贤母女为什么会对……”
“这个将来你会明白的,现在时间紧迫,我该走了!”
说完,声音顿杏。
韩尚志激动得浑身发颤,他无法揣测“有心人”母女为什么如此关心自己?同时他联想到自己毒逾蛇蝎的母亲.心里又是一阵刺痛。
就在“有心人”的声音消失后不久,牢壁起了—阵吱吱之声,厚重的牢门起了,接着鱼贯走出十—个人。
两支火炬,被点燃了插在壁问,状同地狱的死牢,布起了一层黯淡的光,照着牢中情形厉鬼的囚犯,反而更显陰森恐怖。
这真是一间人间地狱!
韩尚志打量来人,先头一个正是那俊美而略显陰蛰的少教主,后面是两个彪形大汉,再后是八个手拿食物的黑衣汉子。
八个黑衣汉子进牢之后,立即摆开三十二个大碗,然后把饭菜盛满。
韩尚志不禁打了’个寒颤,暗道:“时候到了,这三十一个死囚将结束这悲惨的生命,这真是惨绝人寰的行为,我韩尚志能脱出生天,誓非摧毁这个“天齐教”不可。
那少年教主目光扫遍全牢,然后停在韩尚志的面上,目光中隐泛陰残之色。
韩尚志不由怦然心惊,他想做什么?难道他要报复失败之辱?
心念之中,那少教主已走近他身前!
少教主陰笑一声,用脚一踢韩尚志道:“小于,你想不到吧,本少教主现在要照样把你打得口吐鲜血!”
说完举起掌来!
韩尚志登时七窍冒烟,正待……耳边突然响起“有心人”的话:“……你必须装出武功全失的样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按住心火,别过头去。
“小于,冷面大侠,看着我!”
韩尚志真想给他一掌,但,生死攸关,目前他必须活下去,无数的事待他去完成,他不能小不忍而乱大谋,他屈辱的转过头来。
少教主手掌一晃,“拍!拍!”韩尚志脸颊下挨了两下重的,登时口血飞溅,眼中金星乱冒,忍不住脱口道:“有一天我会杀你!”
“拍!又是一掌重的!
韩尚志不敢运功抵挡,怕露出破绽,这一掌打得他几乎当场晕绝,血沫又告飞进而出,流得胸前一片湿濡。
少教主得意的一笑道:“你敢再说一遍?”
韩尚志怨毒地瞥了他一眼,不再开口,心里可是比死还难受。
少教主不屑的道:“冷面人,你要杀我,可惜你没机会了,永远的!”
韩尚志当然明白他话中所指,这些刽子手是来执行死刑的。
两个彪形大汉一挥手,八个黑衣汉子,立即把饭菜在一个囚徒面前放了一碗。
所有的囚犯,眼中闪烁着贪馋的光芒,想是饿极了,抢起碗来一阵狼吞虎烟。
韩尚志在心里暗叹了一声,缓缓拿起碗来……
顾盼之间,惨哼之声此起彼落,所有的囚犯,一个个眦牙裂嘴,在原地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韩尚志乘少教主等人目注其他囚犯之际,迅快的把那碗含有剧毒的饭菜,向身后垃圾之中一泼,然后的摔碗,手脚伸动了几下,便寂然僵卧。
少教主再次环视死尸一周,悄然退出。
八个黑衣汉子,随即从牢角拾出四块大木板,把死尸平伏在木板之上,每块木板排。
列八具,不多不少,恰好二十二具,然后两人抬一块,由两个彪形大汉前引,走出牢门。
一路穿行过数条石砌遂道,不久之后,升上地面,来在一个偏厅之前。彪形大汉之一,高声道:“恭请监决验尸!”
一个黄衣老者,从厅中步出,行近死尸之前,在尸身的“命门袕”上各戳—指!!
“抬去掩埋!”
“遵命!”
一行人抬着死尸,缓缓离开。
“连环套”外,一片荒林之中,这时,已掘好了一个大坑,一行人来到坑边,放落木板,然后把尸体一具接一具的抛人坑中,掩上了土,离开了。
在这片荒林之外,一座高岗之上,坐着一个矫小的人影。
她是谁?
正是死里逃生的小叫化东方慧。
她坐在这里,已足足有两个时辰,迟滞而红肿的双目凝视着无尽的苍穹,脑海里是一片空白,似乎这世间的一切。对她都失去了应有的意义。
太阳已升高了数丈,她像是梦呓般的喃喃道:“卯时已过,志哥哥完了!”
接着她站起身来,歇斯底里的大叫道:“志哥哥,你在那里,你为什么离开我!啊!
志哥……你在那里?”
一个幽灵般的声音接口道:“你的志哥哥吗?他在……”
东方慧大吃一惊,这声音好熟悉,张目四顾,荒草,乱石,什么也没有。
“你是谁?”
“我们曾谈过话,不久之前:“
“你……
你是‘失魂人’?”
“不错!”
东方慧心头惊地想起不久前“失魂人”对自己下过的警语:“……东方慧姑娘,慧剑斩情丝……多情自古空遗恨……如果你不听忠告的话,将在情海之中灭顶……”难道她未卜先知?难道她已预知这可怕的事实?……
“失魂人,我记得曾被天齐教主的夫人‘赛嫦娥王翠英’所制,是您救了我?”
“不错!”
“东方慧在此敬谢救命之恩!”
“姑娘不必言谢!”
“我想请问您—件事?”
“你说好了?”
“我那拜兄冷面人现在何处?”
“他吗?……他……”
东方慧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陰影,全身透过—阵从未有过的寒意,急声道:“您知道他的下落?”
“知道:“
“他现在何处?”
“他……死了:“
东方慧身形一个踉跄狂呼道:“志哥哥死了?”
“东方姑娘,不要太激动,他是死了!”
东方慧宛若大海失足,焦雷贯顶,身躯连晃几晃,跌坐在地,灵魂似已离开了她的躯壳,在虚无飘渺之间晃荡,浮沉!
她心许的人,竟然死了!
她梦呓般的道:“不!他没有死,我的志哥哥没有死.他不会死!”
“失魂人”一声长叹道:“可是,他真的死了!”
“您亲眼看到?”
“是的!”
“您不救他?”
“我无能为力!”
东方慧全身起了一阵痉挛,面孔在不断的怞搐,芳心尽碎,沼水,—滴滴……像决了堤般的倾泻而下。
她感觉生命已失去了意义!
终于一—
“哇!”的一声,她哭出声来,—声声如猿啼巫狭,怪妇孤舟,摧心断肠,只哭得天愁地惨,日色无光,令人不听!
声嘶了!
泪尽了!
湖水变成了红色,那是血,鲜红的血,一滴一滴的从眼角渗出。
最后一一
变成了无声的怞咽!
的确,生离死别、是人世间最凄惨的事,尤其是誓死相属的爱人!
“失魂人”又是—声凄然长叹道:“东方姑娘,人死不能复生,你该珍惜你的身体!”
东方慧缓缓抬起头来,木然的望着天空,哑声道:“他死了、我的生命之火,也告熄灭,还谈什么珍惜!”
“你错了!”
“我……错……了?”
“你应该接受这现实。这是命运的安排,没有人能够挽回!”
“是的,我接受这现实,我生不能与他比翼,愿死后结为连理!”
“东方慧姑娘,你又错了!”
东方慧木然的毫无表情的道:“我又错了?”
“是的,你要以死相殆,足见你爱他之深,可是你忽略了最重要的—点,你这种行为,毫无竟义,是盲目的!”
“为什么?”
“韩尚志只认你是他的拜弟,至死仍不知你是女儿身,更不知你疾心的爱上了他,你的爱是片面的,所以你的行为亦近盲动!”
东方慧芳心如割,这是实情,志哥哥始终不知道自己乔装改扮,当然更不知自己的这片处女疾情,为什么不早早的向他说明?为什么?现在一切都晚了,可是,办不到呀,志哥哥生平最恨女人,而且,而且自己的身世……
“失魂人”见东方慧久无动静,又道:“东方姑娘,你以为我的话对吗?”
东方慧惨然—点头道:“很对,可是我志已决,心已死,无法再改变我的意愿!”
“你决定要以死殉情?”
“是的!”
“韩尚志英灵有知,他赞成你的做法吗?”
“万事只求心安,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觉得该这样做!”
“还有,据我所知,你还有老父在堂,他视我是他生命的一部份……”
东方慧惊得直跳起来,“失魂人”何以会知道自己的身世!难道她是神而不是人?
这实在令人莫测高深,同时也不免太可怕了。
她自问从未对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身世,连拜兄韩尚志在内,而“失魂人”突然能一语道出,她百思不得其解。
对,既已道出,她无法否认,骇然道:“您怎么会知道我的家事?”
“失魂人”轻声一笑道:“我所知道的比你想像的还要多,现在你不必追问为什么,反正我不会告诉你,问题是你是否该顾及养育之恩,同时你一死,你父将如何?”
东方慧芳心一阵绞痛,但仍坚决的道:“是的,我是一个不孝的人,但我情不能自禁!”
“好,但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等你去做!”
“什么事?我相信世间已没有值得我东方慧去做的事了!”
“可是这件事除了你任何人也不能替代!”
“您说说看!”
“为你的志哥哥报仇!”
东方慧惊然而震,这话如醒灌顶,使她神思一清,不错,自己该想到这点,替志哥哥报仇,否则他人死不瞑目。
“怎么样?”
“我……我想我自己早该想到的,谢谢你提醒,我还有三件事请教?”
“你讲!”
“第一,您上次曾忠告过我,要我割断情丝,否则会演成悲剧,是否指的就是现在所发生的事?”
“不是!”
“不是?难道……”
“这只是意外,我以前所说的是另一场悲剧,决对无法避免的悲剧,现在他死了,那悲剧也许不会再上演!”
“也许?人已死了,为什么还有也许?”
“哦!我……我说错了,不过实事奇幻莫测,谁也无法对某件事作决定的断语!”
“您的话令人莫测高深?”
“现在也许,将来并不!”
这答覆仍是一句莫测高深的话,东方慧极想发现对方停身之所,但那声音似远又近,答东又西,使人无法捉摸。
“第二,杀死志哥哥的凶手是谁?”
“这个……当然‘天齐教主’是元凶,他手下的爪牙只能算是帮凶!”
“天齐教主的本来面目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这问题恕我不便答覆,我想武林中恐怕还不会有人知道,你说第三吧?”
“第三,志哥哥的遗体现在何处?”
“前面疏林之中,那一堆新土便是,与他同一遭遇的共三十一人之多,被笼统埋在一处!”
东方慧身形摇摇欲倒,但她已没有泪,因为泪已流尽了,虚弱的道:“就在前面林中?”
“不错!”
“他死状很惨吗?”
“不,正好相反,很安样,他是被毒死的,‘天齐教’以上体天主为标榜,在教中依教规处决人时,不流血,不残肢!”
“我要去看他最后一眼!”
“姑娘,依我看不必了?”
“不!”
“我还有句话再告诉你,你必须以替他报仇为重,不可糊涂轻生!”
“这点我明白!”
“再就是以你现在的功力,连教中的黄衣高手恐怕都对付不了。更谈不上报仇,所以建议你回家再练绝艺!”
“回家?这一点我慎重考虑!”
“好,你可以走了,我也该走了!”
“前辈,大恩大德,今生不能报的话,只待来生结草衔环以报了!”
没有回音,想是“失魂人”已经走远了。
小叫化东方慧走后,五丈的一块怪石之后,鬼魁般的冒出一个人影,幽幽一叹之后,自言自语的道:“我这样对吗?不!这样做是对的,虽然我伤害了一颗痴情的心,但,总比预见将来发生的悲剧好得多。”
那人影,又似幽灵般的消失。
东方慧一适奔进疏林,果见一堆略见隆起了新土,方圆三丈。
“这就是志哥埋骨之所了!”
眼前一黑,她栽倒在那堆新土之上。
久久之后,又告悠悠醒转,嘶声道:“志哥,数日之隔。竞成永诀,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斯!”
风吹荒林衰草,发出一片悲凄的沙沙之声,像是与这痴心女子同声一哭。
她俯伏在那堆新土之上,过度的悲哀,使她全身麻木,她像是瘫痪了,她在忍受着戳心刺肝的痛楚,她没有哭,只是嘶哑的微微怞搐,呼唤!
“志哥!志哥!你听见我的声音吗?……”
句句断肠痴心语、使人不忍卒听。
“志哥,我要再看你一眼,让你的容貌在我的心板上更清晰些,我要为你做一个墓,不,是我们两个人的,待我为你报了仇之后,我就来和你—起死!”
她摇晃着站起身来,定了—会神、开始掘开那维新土。
一尺!
两尺!
五尺之后,尸体出现了,横七竖八,乱堆在—起。
她翻拣着每一具尸体,枯涩红种的双眼。使她几度认错了尸身,最后,她找到了,她把他翻转,面目如生,死状安祥,只少了一口气。
她轻轻地抚着他的脸,泪水,徐徐渗出,滴在他冰冷僵硬的面上!红的,那不是泪、是血,她的泪早已流尽了。
“志哥,志哥,为什么不回答我?志……哥!”
“志哥,你知道我偷偷地爱着你吗?你知道我心中早巳矢志终身相属了吗?志哥,你回答我呀!为什么不开口?”
“你不知道的,我是女子之身呀,志哥,我爱你,从第一眼看到你起!”
“你知道,一定的,你的灵魂一定有知,你是恨女人,可是求你,别恨我,志哥,当我俩在‘鬼堡’之前,江滩石上结盟的时候,你曾答应,在任何情形之下,都不抛开我、现在,人间天上、可是你仍须守住你的诺言:““志哥!我悔恨没有早告诉我是女儿身,但我怕失去你呀!”
“志哥!还有你的仇……啊,我不愿说,我爱你,这就够了!”
语语血泪,句句断肠!
韩尚志平板的脸孔,一如他生前的冷漠,只是更苍白些。
东方慧抱起韩尚志尸身,惨白的唇瓣,印上了他冰冷的嘴唇!
“志哥,我幻想着有一天我俩互相依偎,喁喁情语,现在……如愿以偿了,可是,你……已不再睁眼,你冰凉得可怕!”
她抱他僵直冷硬的尸体,出了土袕,把土还原,然后,一步,一步,沉重的走向那她方才停身的山岗。
她拣了一处平阳之地,把他的尸身轻轻放下。
“志哥,就是这里,你满意吗?”
她抓下头上既脏且乱的假发,露出如云秀发,抹去了脸上的药膏,一个美如天仙的面庞出现了,接着,她腿下破槛的外衣,出现苗条的身段。
“志哥,这就是我,这就是你的慧弟,你看呀!为什么不睁开眼来,志哥,你曾说我的名字有点像女人,我原本就是女人呀!”
“志哥,小叫化从此死了,世间再没有小叫化其人,我要以本来面目出现江湖,我活下去的目的是要为你报仇,我要‘天齐教’付出百倍的代价!江湖中没有人认识我,因为我从来没有出过江湖,这是第一次,但我易了容!”
“我该叫什么?……未亡人!对,未亡人:我是你的末亡人!”
—阵喃喃低诉之后,她开始以掌力劈墓袕,片刻工夫,已掘成了一个径丈的深坑,然后她把韩尚志的尸身,平放在坑底的一侧,空下了另一边,喃喃的道:“志哥,这一边是我的!”
她凝注着韩尚志冷僵的面庞,一目不瞬。
这是最后一面,以后,时间会把尸身改变成枯骨。
西边天上彩霞抹,天,已接近夜的边沿。
东方慧再一次吻了韩尚志的面庞,如果不是为了报仇,她真想就此和他同眠不起。
“志哥!别了,但我向你说再见,不久,我就来永远陪伴你!”
她艰难的出了墓袕,寻到几块石板,小心翼翼的堆砌好,盖上,然后覆土!
墓前,她坚了一声墓碑,用大力金钢指,并排刻上:“冷面人韩尚志,小叫化东方慧之合冢”十五个大字。
她笑了,是惨然的笑!
红霞已收,夜幕低垂。
东方慧拜倒墓前,眼角再度渗出了血水,祝祷道:“志哥,别了,你英灵有知,保佑小妹早日替你了此血仇,实现同坟之愿!”
祝毕,站起娇躯,凄声高吟道:“万丈情丝已寸断,莫教空山泣杜鹃……别了,志哥:“
身影,消失在沉沉夜幕之中。
这一天中午时分,韩尚志的墓前,出现了两个神秘的女人,两人都面蒙白纱,从装束和身材上可以看出是一个少女和一个中年妇人。
那少女首先开口道:“妈,这东方慧可算是个痴心女子,她在碑上刻了两个人的名字是什么用意?”
中年妇人道:“她准备替他报仇之后,一死相随,生不同裳死同坟!”
“妈,你为鬼堡何不告诉她真相?”
“不能,目前的悲剧还可设法防止,如果让她知道真相、后果就难料了!”
“可是她报仇的对象……”
“孩子,她不可能完成报仇之愿的!”
“为什么?”
“她目前的身手,闯荡江湖则可以,如谈报仇那就差得远了,她唯一的可走途径,是回家去再练绝技,但她—回家,就无法再脱身……”
“这又为什么?”
“她是背父逃出来的,回家之后,她父亲势必不再让她出来……”“那样会不会发生更不幸的后果?”
“希望不会!”
“希望不会?”“那就是说可能会发生的了?”
“成份不大!”
“妈,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为了防止更大的悲剧!”
少女摇了摇头,声音突然变得激动的道:“妈,您这样做,必有深意?”
“当然!”
“对于东方姑娘和韩尚志的来历。我是否可经知道得清楚一点?”
“不!孩子,到时候我会告诉你!”
中年妇人声音中充满厂凄黯之慨,少女似不满意她妈妈对她的神秘态度,不再开口说话,坟场时陷入—片死寂。
“孩子,把墓打开!”
“妈,我忽然觉得有点怕!”
“怕什么?”
“如果说万—他不会醒转,就此长眠……”
中年妇人,似乎一震,道:“不会的,‘龟息大法’乃上古奇学,不会出差错的!”
“我始终认为当初太过冒险了—点?”
“我何尝不知道,可是如果我不顾—切的救他。后果实在不堪设想。那我十多年来的苦新孤诣,合垢忍辱,将全部付之东流!”
“妈,您为什么对女儿还要如此讳莫如探?”
“事情有—天你会知道,现在告诉你有害无益!”
“妈,您看这姓韩的……”
“怎么样?”
“他……可算是人中之龙……”
“孩子,你莫非对他有意?”
少女低下了头,抚弄衣角。
中年女人突地厉声道:“孩子,不可以,决不,记住,你不能对他稍动情感,决不可以、别问为什么.将来你会知道,现在一切要听我的去做!”
少女默然挪动娇躯,走近坟台,纤掌连扬、土石飞扬之中,坟墓立被震开、她下去揭开石板,韩尚志面目如生,静静的躺在袕中。
“孩子,抱他上来!”
“妈,我……不!”
“为什么?”
“我不要抱他!”
“可是在不久前。他受伤之时,你已抱过他了!”
少女返身出了墓袕、她不愿抱韩尚志的尸身。为什么?因为她妈妈不许她爱他,不许她动情感,少女的心是微妙的。
中年妇人“嘿!”的叹了—口气,入袕把韩尚志的尸体托了出来,然后对少女道:“现在把坟墓还原!”
“为什么?”
“东方慧可能会再来探墓的,不能露出破绽!”
“可是韩尚志将来仍要出现江湖,难道……”
。我自有安排!哦!孩子,我做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不该要东方慧回家!”
“为什么?”
“会坏了大事……
我得另想办法,阻止她回家!”
少女知道即使问妈妈也不会告诉她,干脆不声不晌,用掌风把那坟墓还原。
中年妇人把韩尚志的尸身,平放在阳光之下,母女俩焦灼的坐在—旁,静观其变。
空气在静寂之中,透着无比的紧张。
母女两不时的望着日影。
午时正,韩尚志仍僵直的躺在那里,毫无苏醒的迹象。
“妈,您看……”
中年妇人摇摇头默不作答,显然她相当焦急。
蓦在此刻
破空之声,倏告传来!
母女俩人,陡地站起身形,只见数条人影,向这高岗之上驰来!当先的是一个持剑少女,后面五个黑衣人,似在追逐前面的那少女。
中年妇人一把包起韩尚志的尸身,急声道:“我们暂避—下!”
母女二人,以极快的身法,隐人一块巨石之后。
被追逐的那少女,似乎后力不继,才登岗顶。就被身后的五个追上,双方立时动了动手。
五人之中,一个是须发如猬的狞恶老者,另四个是黑衣壮汉。
那少女生得花容面貌,清丽脱俗,但此刻衣衫不整,钗横发散,状极狠狠。
“好丫头,竟敢公然窥探‘连环套’,真是自己找死,看你能飞上天去!”
喝声如雷之中,那狞恶老者—连攻击出了三招,迫得那少女手忙脚乱。
四个黑衣汉,各占一个方位,以防少女溜走。
那女子娇喝一声:“恶贱,姑娘与你拼了!”
手中剑一输疾攻,势如狂风骤雨,那须发如猖的老者,不禁被迫退了三步,但那少女这一输攻势,乃是拼命而发,攻势一过,立时娇喘连连。
那老者狞笑一声,连劈九掌,掌掌俱有开碑裂石之威。
就在老者九掌拍出之间,一声惨号过处,那少女疾退八尺,樱口一张,喷出一口鲜血,人也跟着坐地上,无限怨毒的道:“姑娘我死后变厉鬼也要报仇!”那老者嘿嘿一笑道:“老夫就让你变厉鬼吧!”
大踏步便向那少女欺去。
巨石之后,中年妇人悄声向那少女道:“毙了那五人,不留活口!”
少女以惊骇的口吻道:“毙了他们?”
“不错!”
“为什么?”
“别问,以最快手法毙了他们”
“他们是……”
“快去!”
须发如猥的狞恶老者,已欺到那少女身前,巨掌一扬,拍向那少女的天灵……
“住手!”
娇喝声中,一条人影横空而来,场中五人同感一震。
那老者不期然的收手后退:连来人的面目尚未看清,一股强猛绝轮的劲道,已罩身而来,老者这一骇非同小可,心知来人功力极高,忙迫之中,身形横移五尺。
他这才看清来的是一个白纱蒙面少女,暴喝一声道:“你是谁?竟敢……”
白纱蒙面少女更不答话,不待对方说完,双掌再度拍出,快逾电闪,奇诡绝轮。
那老者要想退身,已是不及,一横心,双掌猛迎……
“砰!”挟以一声惨哼,那老者口血飞溅,连退数步之后,—屁股跌坐地上。
四个黑衣壮汉,齐齐暴喝—声,飞身扑上。
白纱蒙面少女冷哼了一声:“找死!”
身形如魅,掌出如幻,四声惨号过处,四具尸体,横陈当场。
那老者亡魂皆冒,厉吼—声道:“好大的胆子,竟敢与‘天齐教’为敌!”
白纱蒙面少女闻言怔得一怔,蓦地欺身出掌,迅快厉辣的疾劈而下,“卟!”挟以半声惨号,那老者被—掌劈得脑血飞进,倒卧血泊之中。
那受伤的少女,此刻摇晃着站起身来,朝白纱蒙风少女一福道:“吴小眉敬射救命之恩,请问姐姐上姓大名?”
“我叫有心人!”
吴小眉不由一怔,这名字好怪。但又不便说什么。
“有心人”轻声—笑道:“你觉得这名字不轮不类是吗?”
吴小眉汕汕一笑、不置可否。“有心人”从怀中掏出一粒丸药,递与吴小眉道:“这是疗伤圣品,你先吃下!”
吴小眉称谢接过放入口中。
有心人这才沉声道:“吴姑娘因何被‘天齐教’不追截?”
吴小眉芳容一黯,恨恨的道:“为了向该教索仇!”
“仇?什么样的仇?”
“先父八义帮主吴由道,因‘天齐教’主寿诞之期,未曾备礼来贺,被该教道席堂主‘彩蝶李芸香’率领高手残害并割去首级,先父好友‘江南七怪’也被李芸香所杀,我此来是为了报仇为!”
“天齐教高手如云。连环套天生奇险,姑娘要报仇的话,需要慎重行事,否则只是无谓冒险罢了、依我之见,还是暂时离开为上,如果你的形迹落入该教人眼中,后果就很难说了!”
“多谢指点,我也深知功力太差,变不上报仇,但,为人子女者,那能忍得下这般深仇大恨,是的,吴小眉将访名师,习绝艺……”
“姑娘志行可嘉,此地距‘连环套’不远,为了安全,你还是动身……”。
吴小眉一眼瞥见不远处的墓碑,芳容大变,栗声道:“韩尚志,韩相公他死了?”
“有心人”一震道:“你认识他?”
“是的,不久前我曾在江中把他打捞起来!”
“你救过他?”
“是的,他……他怎会埋骨此间?还有小叫化东方慧……”
“那是他的女友!以死殉情!”
吴小眉娇躯了两晃,秀目满蕴泪水,盈盈欲滴,凄然道:“想不到他竞死了,请问他命丧何人之手?”
“这个我也不甚了解,姑娘是不是也曾爱过他?”
“我从江中把他救起,曾在我国中养息了三天!”
吴小眉的泪水、终于滚滚落粉腮。
“有心人”芳心深处,起了—种酸酸之感。
吴小眉芳心大恸,他第一个属意的男子,竟然已经物化,这确乎是她连做梦也估不到的事,而且还有女子为他殉情,自朝思暮想,到头来是一场春梦,怒幽怨的长长—声叹息,再度向“有心人”称谢了一声。弹身奔下岗去。
“有心人”望着她的背影消失,急忙回到那方巨石之后,只见好母亲“失魂人”抱着韩尚志的尸体,木然呆坐,泪水,湿透了衣襟。
“妈!怎么样?”
“恐怕……没有……指望了!孩子,我半抱恨终生!”
“有心人”默然,她不懂母亲对韩尚志何以如此关切,有逾骨肉。而且竟然说出了抱恨终生的话,令人莫测。
突然
“失魂人”激情的大声道:“他快要苏醒了,谢天谢地!”
“妈!真的!”
“是的,他的体温已逐渐回复,我觉出他的心在跳动!”
母子俩紧张地注视着韩尚志,只见他僵直的身体,渐见软化,鼻息有声,面色也趋红润,“失魂人”喘了一口大气,把韩尚志放落地上,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这动作看得“有心人”惑然不已。
“孩子,他……交给你了!”
“交给我?”
“不错!”
接着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递给“有心人”,然后附耳轻语—阵,悄然逝去。
一声长叹。韩尚志悠然醒转、翻身站了起来,一看“有心人”在侧,忙施礼道:“在下谨谢姑娘救命之恩,容异日再为报答!”
“有心人”卟嗤一笑道:“如何报答?”
韩尚志不由语塞,面红过耳,好半天才道:“目前当然无从说起!”
“如果你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呢?”
“这个……这个……不可能吧!”
“好了,现在家母要我转告……”
“令堂呢?”
“刚刚离开不久!”
“她不愿见在下之面?”
“不是,她有事先离开,她要我转告你,从现在起‘冷面人韩尚志’就算不在人世了,你的身世,不能向任何人道及,除了……”
韩尚志骇然惊怪道:“除了谁?”
“鬼堡主人血骷髅!”
韩尚志面色大变,一连迟了三个大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家母叮嘱要你拜访‘鬼堡”,“把‘血骷髅’挫骨扬灰!”
“有心人”摇摇头道:“你错了,家母此言,必有用意!”
韩尚志眼光倏地触及不远处的五具尸身,骇然道:“那些尸身是什么人?”
“天齐教下!”
“伤在姑娘之手?”
“不错,他们在追截一个女子,恰好追到此地来,对了,你是否认识一个叫做吴小眉的女子?”
韩尚志大惊失色道:“认识,她怎么样了?”
“你爱她吗?”
这话问得韩尚志一怔,惑然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我看你的着急样子,顺口问问而已:““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欠她一笔恩没有报……”
“她走了,她知道你已不在人世!”
“姑娘对她说的?”
“你自己到前面一看就知!”
韩尚志一飘身,离开巨石,前面赫然一座新坟,走到墓前一看:“冷面人韩尚志,小叫化东方慧之合冢。”
心头邃然一紧,这是什么回事,难道拜弟东方慧……想到这里,不由连打了两个寒噤,转头向“有心人”道:“姑娘,这坟墓……”
“小叫化给你立的!”
“怎么碑上刻了两个名字?”
“她要与你生不成双死成对呀:“
“什么?他……他……他……”
“别紧张,她还没有死,她要替你报仇完之后,才会来与你同坟!”
韩尚志可没注意到“有心人”话中的语病,否则他会有所发现,当下感动得滴下了英雄之泪,激动的道:“慧弟义薄云天,我韩尚志何幸,得此生死之交!他人呢?”
“我不是说她已经离开了吗?”
“他怎么会为我造墓立碑呢?”
“她后你一步,来到‘连环套’,被教主夫人所制,家母救了她,她亲眼见你的尸体,悲伤欲死……”
“他以为我真的死了?”
“当然!”
韩尚志顿足道:“姑娘为什么不告诉她实话?”
“这当然有原因,日后再说吧!”
“在下想现在知道?”
“对不起,歉难从命!”
韩尚志咽了一口口水,心里对“有心人”母女的事的神秘,恨得牙痒痒的,但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无法发作,只好强按住性子,道:“我会找到他的,天涯海角,我必须找到他!”
“有心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扔与韩尚志道:“阁下,从现在起、冷面人韩尚志不在人世。这个可以帮助你改头换面!”
韩尚志伸手接住,口里却道:“大丈夫光明磊落,为什么要掩藏本来面目!”
“有心人?”沉声道:“如果你想报仇的话,最好是这样做“可是令堂‘失魂人’却又要我对‘鬼堡主人’可以道出身世。我的仇人就是‘鬼堡之主’呀,这不是多此一举?”
“—点也不多余,你日后白知,目前你立即去拜访‘鬼堡主人’……”
“拜访我的仇人?”
“你不能如此断言,我再向你提出忠告,家母对你十分关怀,她此举当然真有深意,如果你不照她的话做、你的仇恐怕报不了!”
韩尚志困惑了,以“有心人”母女的过去作为而言,“失魂人”再三要自己这样做,必有用意,但太令人费解了?
“有心人”娇躯一挪,道:“韩尚志,信不信由你,我要走了!”
说着—弹身,电闪逝去。
韩尚志怔在当地,做声不得,事情发展得离奇突兀,使他如处五里雾中,的确,“有心人”母女的作为,神秘得使人感到恐怖。
“好,我就试上一试,拜访‘鬼堡主人’,看有什么奇迹出现!”
他毅然的顿了顿脚,下了决心,打开“有心人”给他那个小包,里面是一个假发套和一张人皮面具。
他戴上假发,套上面具,飞驰下峰。到溪水边一照,自己变成了—个病容满面的少年人,禁不住哑然失笑,心付,我该有个名字配合配合这付尊容才对呀?……病……病……
病神,对,病神!这名字不错,我就以“病神”之名出现江湖!
他狂啸一声,顺着山脚奔去,突然,一个意念浮上心头:“我必须先设法找到拜弟东方慧要紧,他一心以为我已不在人世,别弄出不堪设想的事来,但,天涯茫茫,何处去寻找他的踪迹呢?”
沉思片刻之后,自言自语的道:“有了,丐帮耳目遍天下,我只消找到老哥哥‘南丐’传下—今,何愁找不到,‘鬼堡’之行,暂缓—步吧!”
心念之中,掉头朝南奔去!
正行之间。只听一声凄厉刺耳的怪啸,遥遥传来,韩尚志不期然的刹住身形,又是一声厉啸传来,听声辨向,似发自右面的林中。
韩尚志—弹身,捷逾星飞的向那林中射去。
人林之后、游目四顾,奇怪,竟然不见半个人影,而那历啸之声,也不再发出,他自问决没有听错,而且自己闻声而至,也不过眨眼间事。
韩尚志转念一想,还是办自己正事要紧,管它厉啸是何人所发.转身正待出……
突然一
一个冰冷的声音道:“娃儿、别走!”
声音之冷,有如发自玄冰之窟,令人不寒而栗。
韩尚志陡吃一惊,转过身来,目光所及、依然一无所见,不由脱口道:“你是谁?”
“我吗?哈哈哈哈……”
声音似在十丈之内发出。奇怪的是竟然闻声而不见人,韩尚志不由寒气大冒,心想,莫非碰见了鬼了?当下再次大声喝道:“你到底是谁?”
“哈哈哈哈,老夫以为将含根九泉了,想不到临死之前,会碰上你这娃儿,真是天有眼,娃儿,你决不能走开!”
韩尚志在对方说话之时,全神专注发声方位,但,他失望了,仍然不得要领,心中骇异万分,对方如果不是鬼,定有隐身之术,好奇之心不由大炽,再次道:“你到底是谁?”
“老夫魔魔尊者!”
“魔魔尊者?”
“不错!魔魔尊者,又称‘魔中之魔’!”
韩尚志心付,听这名号,决不是什么好来路,还是走为上策,自己待办的事太多,何苦与这“魔中之魔”瞎缠!
心念之中,冷冷的道:“在下要事在身,失陪了”
“娃儿,你千万不能走!”
韩尚志置答罔闻,弹身……
“娃儿,难道你见死不救?”
韩尚志弹起的身形,又落回地面,心想,见死不救,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魔中之魔”还要待人救不成?随道:“魔中之魔,什么见死不救?”
“一言难尽,慢慢再说:你先弄开这大石头!”
“在大石头下?”
“不错!”
韩尚志一看,果然距自己六丈之外,有一方径丈大小的盘石。
“你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石头之下!”
“你怎么会被压在石头之下?”
“噫!你这娃儿怎地如此多话,你先弄开石头再说也不迟呀!”
韩尚志不由气往上冲,冷哼—声道:“阁下脾气不小,你另请高明吧,在下没工夫!”
“魔中之魔”着急道:“娃儿,你不能走,你一走老夫准死无疑!”
韩尚志又好气又好笑,无可奈何的道:“只消移开大些就行了?”
“昭!你娃儿能否用掌力在一掌之内把这石头击碎?”
韩尚志冷笑一声道:“阁下是要考在下的功夫?”
“不是考,这其中有道理、你只说能不能?”
“试试看吧!”
韩尚志走到大石之前、略一打量,双掌贯足毕生内力,沉声道:“阁下注意,在下要发掌了!”
了字出口。双掌平推而出,他得灵龟输人以百年功力,这挟毕生功力而发的一掌,其势岂同小可,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过处,径丈大石,被震得四分五裂,朝四外散了开去,石头之下,竟然是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一个毛茸茸的怪头,朝洞口伸了出来。
韩尚志骇然退了三个大步,仔细一看,竟是一个长发纷披,与须髯虬结在一起的老人头,毛发之间,射出两缕精光,显见这“魔魔尊者”内力已臻至上之境。
“哈哈哈哈:天意!娃儿,你这一掌足有五百年功力,确出老夫意料之外,看来是一假其缘,合该老夫五行有救!”
说完,又是一阵震天的哈哈狂笑,震得韩尚志耳膜如割。
“阁下就是‘魔魔尊者’?”
“难道还会有假?”
“以阁下的双目看来,不至于推不动一块巨石吧?”
“娃儿,进洞来!”
说完,头一缩,隐入洞中。
韩尚志在好奇心的鼓舞下,略一犹豫之后,就向洞中跃落,洞并不深,仅有两丈,落地之后,横里向内仲入三丈,一个赤身露体的怪人,正盘膝坐在洞底,双目炯炯的瞪视着韩尚志。
“娃儿,过来,坐下!”
韩尚志不禁有些发毛,但仍走过去坐了下来。
“娃儿,你满面病容……”
“在下生来如此!”
“你叫什么名字?”
“我……病神!”
“病神?哈哈哈哈,你真的叫‘病神’?”
“信不信在于阁下!”
“好,不管你是什么神。都无关宏旨,碰上你是天意,你可肯替老夫完成一件心愿?”
说着以一种期待迫切的眼神,注视着韩尚志。
韩尚志奇道:“什么心愿?”
“去斗一个人!”
“替你去斗一个人?”
“不错!”
“你自己为何不去?”
“魔魔尊者”悲论的—笑道:“你看!”
韩尚志顺着对方眼光一看,只见这怪老人给一双腿已然干枯紧缩,残废了,心中不期然的生起一缕侧隐之心,但目前这自称“魔魔尊者”的怪老人、一无所知,当然不敢蓦然答应、略一沉吟道:“在下想先明了阁下的生平!”
“娃儿你是刚出道的雏儿?”
韩尚志微觉不悦,冷冷的道:“不错,出道未久!”
“这就难怪了,否则岂能不知老夫之名,老夫虽号称‘魔魔尊者’,但武林中均称老夫为‘魔中之魔’……”
“那就是说阁下的生平作为较之—般武林邪魔更甚了?”
“武林中是非很难分明,比如说‘血骷髅’……”
“什么,血骷髅?”
“不错,鬼堡主人……”
韩尚志强忍住激动的情绪,道:“怎么样?”
“武林中视他为不可一世的魔尊,其实不尽然!”
韩尚志一听对方提自己的血海仇人,心中激动非凡,血脉愤张,恨火熊熊,但因他面戴人皮面具,所以外表一点也看不出来,当下紧迫着问道:“何以见得?”
“血骷髅刹人盈千,便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韩尚志想起自己全家二百余口尽成枯骨的惨剧,不由恨恨地哼了声道:“杀人还有苦衷?”
“昭,他杀的皆是可杀之人,当然其中难免有误杀,但那不能怪他,总是被杀者自取若祸!”
韩尚志本想脱口质问,自己一家满二百余口难道是该杀还是误杀,但他终于忍住了他不愿露出身世,心想看样子这“魔中之魔”若非与“血骷髅”是一丘之貉,就必与他有所渊源,不然不会替他辩护,何不乘探听一下“血骷髅”的秘密,转口道:“阁下对于‘鬼堡主人’似乎知之甚详?”
“魔中之魔”毛茸茸的脑袋连点道:“不错,老夫敢说武林中知晓内幕的,除了老夫外,没有第二人!”
韩尚志心中一动,道:“阁下可肯为在下一述?”
“这个……娃儿,恕老夫无法应命!”
“为什么?”
“老夫已有诺言在先,决不泄他行藏,武林人一言九鼎!”
韩尚志心中一凉,道:“阁下不愿说,在下当然没有理由相强,就此告辞!”
说着站起身来,向洞外就走……
“娃儿,你不能走2”
话声中,一脱绝强的吸力,把韩尚志走了三步的身形,硬生生吸回原地,韩尚志被这种绝世神功,惊得冷汗直冒,但他狂做成性,反而怒声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能走!”
“我为什么不能走?”
“你要代老夫完成一椿心愿,去斗一个人!”
“在下没有这闲工夫!”
“你狂得可以!”
“谈不上,这是在下本份!”
“你不答应?”
“歉难从命!”
“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韩尚志重重地一哼道:“办不到!”
身形再移,这一次他用出十成功力,挪动脚步,但,仍然不济事,背后的那股吸力,强劲得骇人,他又被拉回了原地。
“娃儿,你答不答应?”
“不答应!”
“你敢再说一个不答应,老夫一掌活劈了你?”
韩尚志肺都几乎气炸,傲然道:“不答应!不答应!……”
“轰!”一道骇人的轻风卷处,韩尚志被震得凌空撞向进口迎面的洞壁,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这一下震得骨痛如折,血气翻腾,眼前金花乱冒,但他倔强的蹩住一口气,摇晃着站起身来!
“娃儿答不答应?”
“不答应!”
“你不怕死?”
“死岂能威胁得了我‘病神’!”
“魔中之魔”颓然一声长叹道:“娃儿,老夫算是服了你,你过来我们慢慢的谈!”
韩尚志冷若冰霜的道:“没有什么好谈的!”
“老夫传你绝世神功,使你成为武林特出的高手?”
“在下不希罕!”
“你不学也得学?”
“世间没有这种规矩!”
“你不想成为人上之人?”
“想也不会拜你为师!”
“你错了,老夫并非是收你为徒,传你武功的目的是要你替老夫完成一椿心愿,彼此互不相欠!”
“可是在下没有这个兴致!”
“娃儿,老夫今天决不放你走,老夫不愿埋恨千古,同时除了你,再没有人能一斗‘血骷髅’了!”
韩尚志心头大震,霍地移身上前,激动至极的道:“什么,阁下要在下去斗‘鬼堡主人’?”
“不错!”
“在下答应了!”
“魔中之魔”大感奇怪,为什么一说出去斗“血骷髅”这娃儿马上就答应,两只慑人的眸子,迫视在韩尚志的面上,一不稍瞬,久久,他什么也看不出来,“病神”的脸上,除了病容之外,木然任何表情,冷漠得令人股栗,只是从对方的声音和目光中,他觉出了些异样,不由脱口道:“病神,你恐怕是老夫生平所见第一狂傲,第一冷漠的人了?”
韩尚志一慑心神,淡淡的道:“在下生性如此!”
“现在你可安心坐下来听老夫从头一谈了?”
韩尚志依言坐下。
“魔中之魔”赂作思索之后,不放心的道:“娃儿,你真的答应老夫去斗‘鬼堡主人’了?”
“不错!”
“你也接受老夫传艺?”
“这个……”
“不必这个那个,凭你的功力,与‘血骷髅’相斗不啻以卵盘石!”
韩尚志暗自点头,这是实情,记得不久前独闯“鬼堡”,连对方人影都不见,只一道寒飚,摇摇卷来,就把自己震飞江心之中,只好答道:“依你吧!”
“魔中之魔”哈哈一笑道:“俩儿,你能替老夫了此心愿,老夫至死感激你!”
“这是交易,阁下不必说感激的话!”
“呢,你真是冷傲的可以,现在言归正传……”
“请讲!”
“为了一口气,老夫被因在这地穴之中四十年……”
韩尚志不由咋舌道:“四十年?”
“四十年?”
“不错,还差十天,整整四十年……”
“究竟为了什么呢?”
“四十年前,‘血骷髅’现身武林,杀人如麻,功力盖古凌今,大有使武林步上末日之势,武林中连他的真面目都不知道,别论与他抗衡了……”
“哦!”
“老夫出道比他早了十年,博得‘魔魔尊者’的称号,但大部份人背后却称老夫做‘魔中之魔’,‘血骷髅’现身之后,江湖中传出,一魔出,一魔消的流言……”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血骷髅’一出,老夫这‘魔魔尊者’就要被除名的意思……”
韩尚志大感振奋,这倒是一件武林典故,接口道:“事实如何呢?”
“你别急,听老夫慢慢道来,武林人对这一个‘名’字,看得比生命还重,老夫一气之下,决心找‘血骷髅’一斗……”
“后来呢?”
“血骷髅神出鬼没,要找到他确属不易……”
韩尚志忍不住接口道:“何不适到‘鬼堡’找他?”
“那时还不知他是‘鬼堡’主人!”
“鬼堡门头,不是分明绘着一个血红的骷髅头?”
“那是以后的事,那时仅有‘鬼堡’的名称,你听我说下去,我找了他三年?才在此地碰上他,双方激战了千多招……”
“结果呢?”
“老夫被打得口吐鲜血……”
韩尚志不由骇然,这“魔中之魔”能与“骨骷髅”斗上千多招,功力之高,可想而知,当下喘了一口大气道:“阁下输了?”
“不错,但,老夫不认输!”
韩尚志几乎失口笑出声来,与味盎然的道:“不认输?这话如何讲法?”
“魔中之魔”激动的道:“论招式,老夫与他半斤八两,但他练了一种绝世神功,叫‘金刚神功’,周身不惧掌指兵刃,所以……”
“所以阁下打他不倒?”
“昭,当时老夫声言非要练成一种神功,破他的‘金刚神功’……””
韩尚志精神一震道:“阁下练成了?”
“你听我说,经这么一打,我们反成了朋友,他坦然说出他的一切……”
“阁下全知?”
“你别高兴,我不会告诉你的,有机会你自己去发掘,于是老夫就地掘了这个地穴发誓要神功有成,才离开这土穴,一呆就是四十年,我成功了,但我也完了!”
言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韩尚志对“魔中之魔”这种决心,感到由衷的钦佩,改口道:“老前辈这种精神,晚辈无限钦佩!”
“娃儿何前踞而后恭?”
“晚辈在明白真相之后,理应如此称呼!”
“魔中之魔”接着说道:“我练成这种功夫叫‘洞金指’……”
“洞金指?”
“不错,五丈之内,施出这指功,可以洞金裂石,自信决对可以破‘血骷髅’的‘金钢神功’不幸的是在练功之时,不慎走火入魔,下肢成残,无法遂再斗之愿,近来,下身已逐渐麻木,自知不久人世,所以切望能逢有缘之人,代我完成这四十年未了的心愿……”
韩尚志讶然道:“血骷髅既然与老前辈有这约言,为什么不来践约?”
“他不知道老夫埋隐在这土穴之中!”
“哦!老前辈发那啸声……”
“老夫之意是能引人前来!”
“难道这多是时日,就没有一人闻啸声而来?”
“有,很多,但都不是练这神功的材料!”
“老前辈又何以能断定晚辈……”
“老夫在洞口隙缝之中,看出你人林之势,功力已有相当火侯,而且年纪不大,所以才出声招呼你,当你走近时,更看出你根骨不凡,之所以要你三掌碎巨石,目的是试你的功力,到了什么火候,想不到你小小年纪有这高功力,老夫所测不差,你定是获得什么灵丹妙药之助,否则何来近百年内力?”
“老前辈说对了!”
“好,老夫也不想知道你师承来历,目的只是要你代我了这心愿,现在老夫先传你‘魔魔掌法’,这是老夫独门之学,学会了再练‘洞金指’!”
“这需要多长时间?”
“以你原有造诣而论,三天足够了!”
时间,在不知不觉消逝。
三天的最后一天,韩尚志已全部领悟了“魔中之魔”所传的“魔魔尊法”和“洞金指”这两种震古烁今的奇功。
“魔魔掌法”分为吸、震、攻、守,四个部分,其中攻守两部,玄奥绝伦,攻,如骇电奔雷,势可撼山栗岳,守、如金城汤池,任你多凌厉的攻势,也难越雷池一步。
韩尚志三天习练下来,对这“魔中之魔”的怪老人,产生了深深的情感!
当然,他不知道“魔中之魔”在未隐遁之初,声名之盛,不亚于当今的“血骷髅”,仇家,也可说遍地皆是。
韩尚志心切拜弟东方慧的下落,心急如焚,“鬼堡”之行,倒是一举两得,自己正要听从“失魂人”的叮嘱,一访“鬼堡”,当即向“魔中之魔”道:“老前辈,在下要告辞了,一定完成老前辈的愿望就是!”
“魔中之魔”,沉思了半响之后,道:“娃儿,虽说你已练成了‘洞金指’恐怕功力还嫌不足,四十年的岁月不算短,焉知‘血骷髅’的功力,精进到什么地步,这样好了,老夫助你一臂之力……”
韩尚志可明白对方话中之意,急摇手道:“老前辈,这使不得!”
“魔中之魔”不理会韩尚志的话,双掌一伸一划,一道强猛的劲道,把韩尚志的身形,波到他的身前,伸手一按,韩尚志身不由主的坐了下去,一只手掌,迅速的按上了他的“华盖穴”。
“娃儿,凝神一志,闭目垂帘,以本身真元接引!”
话声中,一股暖流,已透过“华盖穴”滚滚而下。
韩尚志可明白此中厉害,这时已是欲罢不能,只好运起本身真元,接引源源而来的真元内力。
他得“地脉赤泉”脱胎换骨,又得灵龟输功,任督早通,这一接受“魔中之魔”的内力,如水之就下,江河之归宗,迅纳即融,但周身仍汗出如藩。
那消片刻工夫,便已完成输功之举。
手掌从“华盖穴”上移去,他再运功一周天,翻身起立,只见“魔中之魔”全身疾颤,摇摇欲倒。
韩尚志心中大是不忍,一股内疚这念,油然而生,若不是因为“鬼堡主人”是自己的血海仇家,他决不会答应“魔中之魔”的要求,而现在,对方为他付出了这么高的代价,把本身真元,输送给他,他觉得自己太自私了。
“魔中之魔”缓缓睁开眼来,眼中神光,业已消失,气息微弱的道:“娃儿,现在你体中已具有相当于二百年精修的功力,是武林中史无前例的事,无论‘血骷髅’功力精进到什么程度,不足为虑了!”
韩尚志眼神一黯,歉然道:“老前辈,晚辈觉得问心有愧!”
“为什么?”
“晚辈与‘鬼堡主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是以既然接受了老前辈……”
“什么?你与他有仇?”
“是的,但晚辈自誓,决不以老前辈所传神功,作为报仇的工具!”
“魔中之魔”顿了一顿之后,哈哈一笑道:“娃儿,老夫佩你的武林本色,由此也足表示你心地淳厚,老夫的神功真元,倒是深庆得人了!”
韩尚志突地双膝一跪……
“晚辈早先为获‘灵龟上人’所遗功力,故在礼上尊他为先,实则晚辈并无师承门派,今承老前辈成全,敬请允许定师徒之分!”
“这……这……好!徒儿,为师的满足了!”
韩尚志行了三跪九叩之礼,站起身来。
“魔中之魔”激动得浑身疾颤,老泪盈然,他做梦也估不到能得如此传人。
“徒儿,为师的时日不多了,希望你在十天之内完成为师的这件心愿,去约斗‘鬼堡主人’,为师的静待好音!”
“徒儿遵命,还有……”
“一切留待人回来之时再谈,现在你立即起程,不过有三件事你必须记住?”
“待儿敬候吩咐!”
“第一,你到‘鬼堡’之时,只消高吟‘一魔出,一魔消,魔中之魔会一吴’,堡中自会接待,否则‘鬼堡’一向不许人窥视……”
韩尚志茫然的点了点头道:“请问第二件?”
“第二,此约纯系意气之争,双方无仇,不许你以神功伤他,事先必须说明,点到为止!”
“徒儿记下了,这第三呢?”
“第三,不许你利用这机会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