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令”皇甫林带着他那左右二奴,跟昏迷中的厉冰心就这么走了,去势若电,转眼间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哇!”地一声,“北旗”龙飞张嘴又是一口鲜血。 “东邪”厉勿邪连忙取出掌抵上他背心,忍怒喝道:“老龙,你想死?” “北旗”龙飞嘴角噙着血迹,环目圆睁,神态怕人:“眼睁睁地看着我那好侄女儿被掳而无力救援,倒真不如死了好。” “东邪”厉勿邪道:“那么我这个做爹的又该怎么办?” “北旗”龙飞默然不语,半晌,威态稍敛,道:“厉老儿,咱们该怎么办?你我困死这儿事小,冰心侄儿落进皇甫林手中事大,你说……” 厉勿邪截口说道:“老龙,这是你的地方,你说该怎么办?” “北旗”龙飞道:“一条路,想办法出困。” 厉勿邪道:“有什办法么?” “北旗”龙飞抬手往下一指,道:“唯一的办法,就是从这儿跳下去。” 厉勿邪道:“老龙,那也是死路一条。” “北旗”龙飞悲惨一笑,道:“或许死不了。” 厉勿邪道:“你有几分把握?” “北旗”龙飞道:“一半一半。” 厉勿邪摇头说道:“不行,不死的机会太小。” “北旗”龙飞道:“可是咱们不能不试试。” 厉勿邪点头说道:“不错,咱们该试试,可是咱们不能试。” “北旗”龙飞浓眉一扬,道:“难不成你我就困在这儿等死?难不成你我就困在这儿任那禽兽不如的匹夫,对我那侄女儿……” 厉勿邪冷冷说道:“老龙,别忘了,冰心丫头是我的女儿,可是你我二人若一死,只怕冰心那丫头的……” 倏地住只不言。 “北旗”龙飞猛然激动,大叫说道:“厉老儿,我受不了,我先走。” 说着,他长身欲起。 厉勿邪抵在他背心那只手掌一翻,一指点上了他的左肋,“北旗”龙飞真气一泄,一幌坐了下去,他环目暴睁,怒声说道:“厉老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厉勿邪冷然摇头,道:“没什么,我不能看着你摔死。” “北旗”龙飞大叫说道:“难道你就能……” 厉勿邪冷然截口,道:“我再说一次,冰心丫头是我的女儿,你我以身试险,不但救不了她,而且还要赔上两条命。” “北旗”龙飞惨笑说道:“厉老儿,难道就罢了不成,我方寸已乱……” 厉勿邪道:“我比你也好不了多少,但你我只有平心静气,极力冷静,想个脱困的办法,否则你我……” “北旗”龙飞苦笑说道:“厉老儿,假如还有别的办法,我会等到如今么?” 厉勿邪道:“老龙,天无绝人之路,你我侠义半生,磊落一世,不该死在这‘悬空寺’旁的。” “北旗”龙飞苦笑说道:“事实上,这是我的地方,我对这儿的一草一木都了若指掌咱们的路已绝了,唯一可做的,就是试试运气。” 厉勿邪摇头说道:“你我都不能试。” “北旗”龙飞默然不语,良久,突然摇手说道:“恨只恨我迟到如今才知道那匹夫……” 厉勿邪自嘲一笑,道:“彼此,彼此,只是,老龙,如今空自怨恨有何用?” “北旗”龙飞摇头说道:“我先只以为费云飞害了咱们也害了他,多少年来一直把他当成顶天立地的奇英豪杰,多少年来一直为他不平,却不料是他害了咱们也害了费云飞,唁们都错怪了费云飞,实际上被害最惨的该是他。” 厉勿邪摇头说道:“老龙,这就是所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了,多年的好友,心目中的奇才,竟会是……” 一叹接道:“老龙,这一切的一切令我心恢意冷。” “北旗”龙飞道:“厉老儿,等脱出此困,揭发那匹夫之后,你再心恢意冷不迟,如今却嫌太早了些。” 厉勿邪默然不语,但旋即摇头说道:“这匹夫真不是人,为一份‘天宝图’竟以自己的女儿……这笔赈今后怎么算?看来费贤侄……” “北旗”龙飞冷冷说道:“自己的女儿落人魔掌,你还有工夫为他操心……” 冷冷一笑,接道:“什么门出什么人,他的女儿还能好到哪里去?” 厉勿邪道:“好不好是一回事,我担心万一他要将此事传扬出去,费贤侄他今后怎么做人,怎么在武林中……” “北旗”龙飞道:“省那工夫,为自己女儿想想不好么?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周瑜打黄盖,又不是那费慕人用强……” 厉勿邪眉锋一皱,道:“老龙,这总是见不得人的事。” “北旗”龙飞道:“世上见不得人的事多得很。” 厉勿邪默然未语,半晌突然抬眼说道:“老龙,我不信你这‘啸傲山庄’附近没有人家。” “北旗”龙飞道:“据我所知,这‘恒山’之上只有一座‘啸傲山庄’。” 厉勿邪道:“难道终年没有游人?” “北旗”龙飞道:“‘悬空寺’久绝香火,自我筑了这座‘啸傲山庄’后,这‘恒山’之上就没有见过一个游人。” 厉勿邪皱眉说道:“这么说,你我只有……” “北旗”龙飞截口说道:“不试试的话,就只有困死在这儿了。” 厉勿邪一摇头,道:“老龙,凡事不能操之过急,咱们也不能不在这洞中枯坐一夜,还是进去歇歇等天明吧。” “北旗”龙飞摇头说道:“天明又如何,要进去你进去,我要在这儿坐坐。” 厉勿邪道:“老龙,你不是铁打的金钢,钢浇的罗汉。” “北旗”龙飞道:“进去就能好到哪儿去么?” 厉勿邪摇头说道:“不进去就算了,我只好在这儿陪你坐到天明了。” “北旗”龙飞没有说话。 这“悬空寺”周遭刹时一片寂静,除了阵阵松涛及淙淙流水之外,还有那高高的墨黑洞口上坐着两个人。 夜苦长,这漫长愁苦夜,终于在寂静中溜尽。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山间的一早一晚,尤其在这“北岳”高处,令人有不胜寒之感。 晨间的“恒山”,朝雾迷茫,触目的白茫茫的一片,苍苍古木隐约在迷幽的露中景色是那么幽静,那么美。 然而,谁有心情欣赏这些个。 蓦地,“东邪”厉勿邪睁开双眼,精芒四射,在迷茫白雾中不住搜索,凝神屏息,就像在听什么? 迷茫的晨露中,松涛声及淙淙流水声较昨夜小了些,那是被山间的阵阵的鸟鸣压盖了不少。 但除此,他能听到什么,又能看见什么? 不,虽看不见,但他听得见,那是一阵断断续续,听来颇有节奏的砰砰之声,那像是…… 突然,他开了口:“老龙。” “北旗”龙飞缓缓睁开一双环目,道:“怎么?” 厉勿邪道:“你说附近没有山居人家?” “北旗”龙飞道:“据我所知是没有。” 厉勿邪道:“你说这儿也没有游人?” “北旗”龙飞点头说道:“我没有看见过。” 厉勿邪双目之中闪动着异采,道:“那么,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北旗”龙飞凝神一听,须发皆动,瑗目中倏现异采,道:“厉老儿,你说这是什么声音?” 厉勿邪道:“这该是伐木之声。” “北旗”龙飞忽然大笑说道:“英雄所见略同,厉老儿,的确天无绝人之路。” 厉勿邪道:“吉人也自有天相,我说过,你我不该这样死,更不该死在这儿,老龙,待我唤他一声……” 说着,他提气欲呼。 “北旗”龙飞忽地敛去笑容,皱眉抬头,道:“厉老儿,不对,这附近没有山居人家……” 厉勿邪道:“难道不能住得远些?” “北旗”龙飞笑道:“我没有说不行,厉老儿,你叫吧。” 厉勿邪当即提气扬声,叫了一句,这一声甫落,那砰砰然伐木声立止。 “北旗”龙飞道:“厉老儿,你赶快再叫吧。” 厉勿邪遂又忙叫了两声:这一叫,叫得伐木声未再响起,却耳听一阵悉索的步履声传了过来,未几,迷茫晨雾翻动,由雾中行出一个樵夫打扮的瘦削老者,短袄长裤,扎着绑腿,腰里还插着一柄利斧。 老樵夫站在树林边缘上,举目只一扫,叫道:“是哪一位呼唤小老儿?” 厉勿邪应声答道:“是我,请往上看。” 老樵夫循声投注,这回他看见人在那儿了,一怔说道:“原来是两位,两位是……” 厉勿邪抬手一指那断了道绳索桥,道:“老哥哥可看得见那个?” 老樵夫循指望了眼,“哦!”地一声,道:“小老儿明白了,那绳索桥断了,二位下不来了?” 厉勿邪点头说道:“正是,大是,老哥哥可愿帮个忙?” 老樵夫举步走了过来,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可以,可以……” 定到了“悬空寺”下,抬起一双老眼望了望,接道:“可不是么?这么高,怎么下得来?便是这山中的猿猴怕也不行,根本没有办法嘛,二位要小老儿怎么帮忙法?” 厉勿邪想了想,道:“麻烦老哥上去在那绳索桥上弄根绳子下来,然后把绳子一头扔上来就行了。” 老樵夫道:“行是行,只是二位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单凭一条绳子……” 厉勿邪忙道:“只有这办法了,那总比困在这儿好。” 老憔夫一点头,道:“说的是,只好这样了,二位请等等,待小老儿上去弄根绳子来,恐怕要找那最粗的一根。” 说着,他走向石梯,由石梯上了“悬空寺”在那殿旁他抽出腰中利斧,不消几斧头便砍下一条粗绳。 插好利斧,他把那条粗绳放落在地上,然后又走回原处,一手拉着绳子抬眼叫道:“二位,绳子有了,怎么扔上去啊?” 厉勿邪眉锋方皱,“北旗”龙飞突然说道:“你老哥把绳子一头绑在斧头上,然后向上抡着试试看。” 厉勿邪双眉一展,道:“对,老龙……” 只听下面老樵夫道:“主意倒是好,只是由地上到洞口怕有三十丈高低,小老儿没有那么大的臂力,不知能不能抡得上去。” 厉勿邪眉锋又复一皱,道:“这倒是……” “北旗”龙飞道:“不要紧,你老哥先试试看,不行另想办法。” 老樵夫一点头,道:“好吧。” 随即抽出腰间利斧,用绳子一头牢牢绑紧掂在手中,仰起头叫道:“二位小心接好,小老儿这把斧头快得很,要是一下子抡到头上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北旗”龙飞道:“你老哥放心,尽管用劲抡就是。” 老樵夫应了一声,提着绳子抡起利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