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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江湖道上           ★★★ 双击滚屏阅读

第五章 江湖道上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8/5/12
  车行一日,入暮时分,到达盘安县城。
  马车驶上城中街道,端木煌勒慢坐骑,与马车并头而行,向戚明星说道:“咱们已经走了一日一夜,今晚就在此城住宿如何?”
  戚明星道:“好的。”
  端木煌看见对面街上有酒帘飘扬,知为酒肆,便一指那家酒肆又道:“先去那家酒肆飮食,然后找一家客栈投宿。”
  戚明星点点头道:“可以。”
  于是,八骑一车驰至酒肆门口停了下来。
  江南八怪下马拴好坐骑,但见戚明星仍坐着不动,端木煌乃向他招手道:“咱们进去吧。”
  戚明星摇头道:“诸位进去便是,在下要看守这辆马车。”
  端木煌不禁笑道:“在城中很安全,你还怕被人抢走马车不成?”
  戚明星道:“不能不防。”
  端木煌道:“如果你那口‘无刃’放在车上,可以拿出来带在身边,至于李大侠的遗体,我想不会有人要的。”
  戚明星道:“在下怕的就是李大侠的遗体受到伤害,他一生树敌极多,如今虽然死了,可能有人想拿他的遗体出气。”
  端木煌道:“车子停在这门口,咱们就在里面,要是有人赶来闹事,还怕阻止不及么?”
  戚明星仍无意入肆飮食,说道:“诸位请进去吧,在下已经决定不离开马车一步。”
  端木煌道:“你不饿?”
  戚明星道:“端木兄可命伙计端一碗面出来给在下充饥卽可。”
  端木煌道:“你不喝酒?”
  戚明星道:“将来有机会,愿与诸兄把酒言欢,尽兴一醉,现在则恕不奉陪。”
  端木煌无奈,只得与公孙强七人一起进入酒肆去了。
  不久,酒肆里一名伙计果然端出一碗牛肉面来,戚明星接了,就在车上吃起来。
  正吃之际,忽有一个青年走近车侧,一脚踩上车辕,含笑道:“戚明星,还认得我么?”
  戚明星定睛一瞧,认出他是散花娘的轿夫之一,面色微微一变,点头答道:“有何贵干?”
  那轿夫四下瞥了一眼,低声道:“我家姑娘遣我来奉告一事,她已发现不少人在跟踪你,其中两个似是法明禅师和风雷真人,要你小心戒备。”
  戚明星心中大惊,道:“法明禅师及风雷真人乃当代武学大宗师,他们也想夺刀么?”
  那轿夫道:“他们的目的,可能不在夺刀。”
  戚明星若有所悟,道:“是要我的命?”
  那轿夫点点头道:“是的,他们和另一位降魔怪丐,一直想消灭刀圣门一脉,此番他们明知李青天已死,却还要暗中跟踪,我家姑娘猜想他们可能打算踉踪你到刀圣门的秘密坛所,彻底毁灭它,再下手杀死你,以绝刀圣门一脉,所以她建议你不要立刻运送李青天的遗体回去,先将灵柩暂时寄厝寺院,避走他处一段时日,以后无人跟踪,再运棺回去。”
  戚明星沉思有顷,忽然一笑道:“请回覆你家散花娘,说在下很感激她的通知!”
  那轿夫道:“你意下如何?”
  戚明星微微一笑,道:“在下已有万全之策。”
  那轿夫问道:“你不打算接受她的建议?”
  戚明星道:“请告诉她,如果她有诚意协助护送,可继续送到海边,到了海边,在下就不怕了。”
  那轿夫又问道:“何处的海边?”
  戚明星道:“你请她跟着就是。”
  那轿夫见他不说,也不再追问,乃转身而去。
  戚明星也不去看他走向何方,端起牛肉面继续吃了起来。
  江南八怪的酒量似乎都不错,他们在酒肆里飮食了足有半个时辰,才见他们带着几分醉意,摇摇摆摆的走出来。
  端木煌笑道:“戚明星,你吃饱了没有啊?”
  戚明星点头答道:“吃饱了。”
  端木煌道:“这家酒肆的酒味道不坏,你却不想喝些,真是可惜。”
  戚明星只笑不答。
  端木煌举手一指前面的大街上,说道:“那边听说有家客栈,咱们就去那家客栈投宿吧!”
  说毕,解绳上马,向前驰去。
  转眼间,九人已来到一家客栈门前。
  这家客栈名叫”嘉宾”,规模倒也不小,入门是一大片院子,两边各盖着一排马棚,是供停车歇马用的,一行人进入之后,早有伙计上来接待,将江南八怪的坐骑牵入马棚。
  端木煌见戚明星仍无下车之意,不禁失笑道:“怎么回事?难道你想在车上睡觉?”
  戚明星道:“是的,在下已说过,绝不离开马车一步,诸位请便吧。”
  相处一昼夜,端木煌已摸淸他的个性,知道他是一个个性很倔强的人,当下也不再劝说,只笑笑道:“好吧,但你不可乘机逃走啊。”
  戚明星微微笑道:“诸位又不贪图什么,在下何必逃走呢!”
  端木煌道:“我们为了看散花娘才保护你,要是你跑了,我们便看不成,这个损失可要你负责。”
  戚明星含笑道:“端木兄请放心,现在你们要我走,我也不走了!”
  端木煌笑道:“很高兴你肯信任我们兄弟。”
  戚明星不再开腔,将马车开入一间可供马车停放的马棚里面。
  江南八怪随在伙计的招呼之下,一起进入客栈,八个人开了四间上房,住宿下来。
  戚明星向伙计要了一桶马料,亲自喂饱马匹,卽进入车厢,在棺边坐下,闭目调息养神。
  不久,夜已渐深,嘈杂的客栈也渐渐安静下来了。
  端木煌似不放心,数度入马棚探视,后来看见戚明星一直端坐于棺边,忍不住说道:“要是你信任得过我,我替你看守半夜如何?”
  戚明星道:“盛意心领,不必了。”
  端木煌道:“此地距海边尙有两天路程,你不睡觉支持得了么?”
  戚明星道:“去年,铁船帮的十二鹰追杀我时,我一连七八天未曾睡觉,结果我反而在十万大山把他们干掉了。”
  端木煌道:“这次情形不同,打算夺刀之人,可能比十二鹰厉害得多。”
  戚明星道:“是的,我知道”
  端木煌道:“李青天赠给你的那口‘无刃’宝刀,你是否已经放妥当了?”
  戚明星点头道:“是的。”
  端木煌笑道:“不久之后,你将成为第九代刀圣门传人了,是么?”
  戚明星又点点头。
  端木煌道:“你运气很不错。”
  戚明星道:“是福是祸,尙未可料,说不定我永远也成不了第九代刀圣门的传人。”
  端木惶道:“这话怎说?”
  戚明星道:“刚才你们进酒肆飮食之际,散花娘已派她的一个轿夫来通知我,说有不少武林朋友跟踪我的马车,包括法明禅师和风雷真人。”
  端木煌大吃一惊,失声道:“什么?连他们两位世外高人也来了?”
  戚明星神色平静道:“他们的目的,可能不在夺刀,而是想消灭我刀圣门一脉。”
  端木煌满面惊疑道:“他们与李青天有何深仇大恨?”
  戚明星道:“没有,他们只是看不惯李大侠的作风,想遏止我刀圣门再造杀孽而已。”
  端木煌深深的皱起眉头道:“他们两位若然出现,我们兄弟八人,只怕不济事……”
  戚明星道:“是的,所以你们最好打消一睹散花娘之念,马上离开。”
  端木煌认真的考虑了一会后,忽然又笑道:“不,我们不走!”
  戚明星叹道:“为看散花娘一面而丢掉性命,岂非太不値得?”
  端木煌笑道:“我们江南八怪别的没有,一身骨头却比任何人都硬,那法明禅师和风雷真人果真出现的话,我们仍要领教领教!”
  他举目四扫一眼,接着问道:“如果他们已跟到此城,你认为他们会在今夜动手么?”
  戚明星道:“不会,他们会一直悄悄的跟踪我到刀圣门的秘密坛所,然后才动手杀我,并毁坏我刀圣门的一切设施。”
  端木煌道:“你有何对策?”
  戚明虽微笑道:“我只要到了海上,就有把握摆脱他们的跟踪。”
  端木煌点一点头,说道:“那么,我回房去歇歇,若有风吹草动,就叫我们一声。”
  戚明星道:“好的,你请回房安歇,不必再来探望了。”
  端木煌于是转身走入客栈去。
  戚明星复闭上眼睛,在车上打坐调息。
  他知道,目前已危机四伏,随时都会发生事故,但是他并不怎样忧惧,一则是因有散花娘和江南八怪在附近护冲,除非是法明禅师和风雷真人突然现身动手(但他断定他们绝不会在这路上动手),其它的武林人物不难应付;二则是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自从在十万大山与流浪汉合力击毙九鹰之后,他已将生死看得很淡,因为那一战使他了解到生与死的真义。
  这时,客栈里的宿客似乎都已入寝,四周更为宁静了。
  蓦然,有个人的脚步声朝马棚响了过来!
  他警觉的睁开双目,撩开篷帘,向脚步声的来处望去,只见来的是个伙计,手上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食物,不由轻吁一声,暗笑道:“江南八怪倒真够热心,还命伙计送宵夜来!”
  那伙计来到马房外面,开声道:“客官,您在车中么?”
  戚明星探头出去,沉声问道:“那是什么?”
  那伙计答道:“馄饨。”
  戚明星道:“谁叫你送来的?”
  伙计道:“那位端木大爷。”
  戚明星道:“他们还没睡?”
  伙计答道:“是的,他们还在房中喝酒。”
  戚明星接过那碗馄饨,说道:“你进去,替我谢他们一声。”
  伙计应诺退去。
  戚明星缩回车厢中,便吃起馄饨来。
  他对散花娘已无怀疑,连带着对江南八怪亦尽去疑心,所以对他们送来的食物,放心就吃。
  吃完馄饨,他把空碗放置一边,复闭目打坐,可是一会之后,他忽然感到胃部不适,口中发淡,心中大惊,暗叫道:“不好,莫非馄饨有毒?”
  此念一生,再睁开双目时,便觉眼前天旋地转,神智顿时迷糊了!
  接着,头一勾,昏迷过去!
  俄顷,刚才端馄饨来的伙计倏然在马车前出现,他撩开篷帘,看看业已昏迷的戚明星,面上浮起一抹诡笑,然后以从容不迫的动作牵马套上车子,登车坐下,一抖缰绳,朝门外骏去。
  “喂,客官,您何处去呀?”
  一个伙计追了出来。
  假伙计见他追上来,便摸出一锭银子往他手上一塞,低声说道:“不要惊动我那八位同伴,我有事要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客栈伙计一看银子重足五两,神智也登时迷糊,不觉停住脚,望着手上的银子发楞起来。
  假伙计于是直驶出门,往东街上疾驰而去。
  开到一处十字路口,他把车子拐入北面街道驶过一段路,再拐入西面街道,立时全力催马疾驰。
  不久,已驶至西城门下。
  这时,城门尙未关闭,他很顺利的驱车通过城门。
  约莫驰行了半里,道旁突然跳出三条人影,一齐迅捷跃上马车,其中一人开口笑道:“师弟,真有你的,果然成功了!”
  假伙计没答腔,飞车直进。
  又一人问道:“有没有人追上来?”
  假伙计摇头道:“没有。”
  那人笑道:“痛快,叫江南八怪栽了一个大筋斗!”
  另一人在车中沉声道:“且慢高兴,提防黄雀在后!”
  那两个人不敢再开口,假伙计亦默默的驾车猛驰,疾驶数里路,转入一条通往方岩山的小路,再行二十余里,已到方岩山下。
  这座方岩山因绝巇壁立如城,故又名方城山,山有羊角洞,山上怪石嶙峋,形势颇为险恶,相传越王失国而葬此地。
  假伙计将马车开上一条入山的山路,绕岭曲折而行,约一刻多时,来到一座山洞前。
  山洞形状很怪,洞口长而弯曲,乍见很像一只巨大无比的羊角嵌在山壁上。
  假伙计将车停住,跳了下来。
  那三人也跟着由车内跳出,月光照上他们的脸宠,只见他们年纪自三十到四十不等,个个体形雄壮,生相剽悍,一个背揷双刀,一个背挿铁鞭,另一个没有佩带兵器,但腰上挂着一只飞鱼袋,内挿数把柳叶刀。
  他们下车之后,那年纪最长背挿双刀的中年大汉便朝山洞大声道:“师父,我们回来了!”
  山洞中,随有一老人携杖而出。
  这老人,满头白发,颚下留着一撮山羊须,相貌瘦削,嘴巴尖尖,身穿一袭灰袍,一望之下,会使人联想到老山羊!
  他走出山洞,目注马车,口中发出一声山羊般的破锣怪笑道:“很好,瞧不出你们师兄弟真有一套,把他拖出来吧!”
  原来,这老人名号叫”山羊公”左丘谷,乃是当今武林有数的高人之一,早年原是横行大江南北的独行大盗,老来便退隐于此,眼前四人是他的徒弟,大徒弟叫”双刀掩日”谌沛、二徒弟”铁鞭断流”石三才、三徒”飞星摘月”鹿瑞虎、四徒”雪上飞”单天雄,已克绍箕裘,成了浙境妇孺皆知的巨盗。
  这时,大徒弟”双刀掩日”谌沛闻言之下,立时将车中的戚明星拖了出来。
  山羊公将戚明星上下打量一番,含笑道:“这小子便是铁船帮’十三鹰’之一的戚明星?”
  谌沛答道:“不错,他于去年叛离越西鸿,在十万大山杀了九鹰,越西鸿重赏擒他治罪,不想此次竟被大杀侠李青天看中,立他为继承人。”
  二徒弟”铁鞭断流”石三才接口道:“今早越西鸿率领麾下高手在世雅鎭上拦截他,不知怎的,越西鸿正要开棺寻找宝刀,忽然缩回手,带着麾下高手匆匆的走了。”
  山羊公目光一凝道:“哦,有这等事?”
  铁鞭断流石三才道:“是的,弟子等因见江南八怪寸步不离,未敢立刻下手,后来跟到盘安县城,四师弟心生一计,冒充客栈伙计,端一碗馄饨给他吃……”
  他将经过详述一遍,随卽取出一条绳子,将戚明星绑在洞右一棵枯树上。
  山羊公问道:“那口‘无刃’宝刀呢?”
  雪上飞单天雄笑道:“弟子一直未见他佩带,可能藏在车上。”
  山羊公道:“搜搜看!”
  雪上飞单天雄应声上车搜寻,但搜遍整个车厢,却未寻着宝刀,便向山羊公禀告道:“师父,宝刀不在车上。”
  山羊公道:“那必是在棺中,把它抬下来。”
  飞星摘月鹿瑞虎走上前,帮着单天雄将棺木抬下,然后自飞鱼袋中抽出一支柳叶刀,揷入棺盖缝隙,要将棺盖扳开——
  就在这时,他和单天雄突然同时”哎呀”惊叫一声,一齐仓皇后退!
  山羊公吃了一惊,急问道:“怎么回事?”
  鹿瑞虎和单天雄各自抬起右手,目瞪手背,骇然大叫道:“暗青子!有人发出暗青子!”
  不错,他们的手背上,各中了一支暗器!
  而所谓暗器者,竟是两支草茎!
  草茎长约七寸,却像长针一般贯穿了他们的手掌!
  山羊公一见之下,面色大变,一顿手中木杖,瞋目厉声喝道:“何方鼠辈暗箭伤人,给我滚出来!”
  其实,他是色厉而内荏,因为他知道能够发出草茎射穿人的手掌的人,绝不是鼠辈,而是顶尖儿的人物,
  “阿弥陀佛!”
  一声淸悦的佛颂未了,但见人影一晃,在他们面前已出现了一位老和尙!
  这老和尙非别人,正是法明禅师!
  山羊公面色又是一变,干笑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法明禅师,久违了!”
  法明禅师风度泱泱的微笑道:“左丘施主别来无恙。”
  山羊公神色一沉道:“大师乃是一代武学宗师,今日竟然暗箭伤人,不怕折了你的名头?”
  法明禅师含笑道:“此为贫僧对付宵小略施薄惩的手段,算不得暗箭伤人!”
  一旁的双刀掩日谌沛和铁鞭断流石三才一听此言,勃然大怒,撤出兵器便要动手。
  山羊公喝住他们,回望法明禅师冷笑道:“敢问大师此来何意?”
  法明禅师道:“李青天一世英雄,死后应受到尊敬,贫僧不容许有人侵犯他的遗体。”
  山羊公道:“老夫并无侵犯他遗体之意。”
  法明禅师道:“开棺便是侵犯。”
  山羊公面上浮起一抹讥嘲之笑,缓缓道:“大师之意,真在保护李青天的遗体么?”
  法明禅师颔首道:“然!”
  山羊公”哼!”的一笑道:“只怕也在觊觎那口‘无刃’宝刀吧?”
  法明禅师微笑道:“贫僧若想要那口宝刀,早就拿了,何待此时!”
  山羊公仰天大笑道:“老夫听说大师一直欲杀李青天以为武林除害,而今李青天业已死亡,大师却说要保护他的遗体,此言其谁能信!”
  法明禅师正色道:“李青天生前虽然杀人无数,但尙不失为正派人物,贫僧虽有除他之意,却无嫌恶之心!”
  山羊公悍笑道:“老夫只想要他那口宝刀,亦绝无伤害他遗体之意。”
  法明禅师沉声道:“施主以为刀在棺中?”
  山羊公点头道:“不错!”
  法明禅师道:“就算刀在棺中,贫僧亦不容许施主取去,因为,天下异宝,有德者居之,你们师徒可不配!”
  山羊公面容一狞,目中杀气迸射道:“大师是要横加阻挽?”
  法明禅师颔首道:“正是。”
  山羊公一顿木杖道:“那只好领教领教了!”
  法明禅师忽然笑了起来,道:“施主已洗手退隐,今日为一口宝刀而捐躯,宁非太不値得?”
  山羊公不答,向四个徒弟使了个眼色之后,立卽欺进杖,喝道:“废话少说,接招!”
  木杖一抡,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而出!
  法明禅师手中禅杖略抬,以”登山进香”之式,垂直迎架来势。
  但闻”啪!”的一响,双杖已碰击一起。
  法明禅师身形稳若泰山,未稍晃动一下,山羊公则被震退一大步。
  在山羊公来说,这并非意外,他早就自知不是法明禅师之敌,而其所以仍要动手,目的在缠住法明禅师,好让徒弟们乘机去夺刀而已。
  所以一退之后,随又变招再出,木杖倒抬而起,猛挑法明禅师下腹丹田!
  法明禅师微微一笑,禅杖突地舞了一圈,很轻易的便将他的木杖磕开,旋卽乘势点出,也攻击他的丹田大穴。
  山羊公不及招架,慌忙再退一步。
  法明禅师举步直欺,禅杖连发三招,又将他迫退数步,笑道:“施主成名不易,莫如就此罢手。”
  山羊公暴吼一声道:“放屁!”
  木杖一紧,抢招疾攻。
  他一生为盗,能够活到七八十岁而未死,亦足证一身武功非比寻常,此刻发狠进招,攻势之凌厉,亦令人目怵心惊。
  法明禅师见招破招,冷静而从容,好像与他”儿戏”似的,明眼人一见卽知他并未施出全力。
  双刀掩日谌沛和铁鞭断流石三才亦知师父非法明之敌,而刚才师父那一眼色,他们已了然其意,故一见师父发动猛攻,立时跳到棺边,动手便要开棺取刀。
  哪知他们双手刚刚伸出,忽似被毒蛇咬了一口,同时”哎呀!”大叫一声,双双仓皇暴退。
  山羊公闻声大吃一惊,急忙一掠飞开数丈,落足于一块巨石之上,惊问道:“怎么了?”
  谌沛和石三才举起右手,震骇欲绝的瞪着手背,颤声道:“师父您看!”
  与刚才鹿瑞虎和单天雄的情形如出一辙,二人手背上也各被一支草茎贯穿了!
  这等功夫,名谓”摘叶飞花”,非有一甲子功力之人,是绝难办到的。
  山羊公这才知道强敌环伺,自己师徒对于李青天的宝刀,已无染指之望,当下一挥木杖,大喝道:“点子扎手,咱们走吧!”
  身形破空飞起,望山中疾遁而去。
  谌沛、石三才、鹿瑞虎、单天雄四人见师父逃了,哪敢逞强,也一齐撒腿便跑,师徒五人一眨眼便消失于山中深处。
  法明禅师目送他们逃走之后,卽走到洞右那棵枯树下,解去戚明星身上的绳子,再走去羊角洞中取来一盆淸水,往戚明星脸上泼下,随手扔掉盆子,笑了笑道:“牛鼻子,咱们也走吧!”
  禅杖往肩上一荷,飘然而去。
  附近一座山岩之后,纵起一条黑影,如鹰飞旋,跟着他下山去了。
  而戚明星,脸上经凉水一泼之后,不久便悠悠苏醒,当他发觉自己躺在一处陌生的山上时,不禁大吃一惊,忙的一翻身跳了起来。
  他吃惊的环望周遭的一切,暗忖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在这里?”
  视线瞥及被抬出车厢的那口棺材,他的心头陡地一跳,连忙上前察看,看淸棺材未被破坏,于是很自然的又想到藏在车座下的那口宝刀,又急急忙忙的跳到车前,抬起车座,伸手一摸,他顿时放心了,因为宝刀尙在!
  他取出宝刀检视了半晌,确是”无刃”没错,才将它再放进车座下,不由皱起眉头,困惑地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宝刀未失,棺材亦安然无恙,对方要的是什么呢?”
  想起自己是在吃了那碗馄饨之后,突然昏迷不省人事,顿时有所领悟,又自言自语道:“是了,那伙计必是贼子冒充的,他迷倒我后,便将马车驶来此处,他可能以为宝刀藏于棺中,故要开棺搜索,而就在那时候,突然有人出现击退了那贼子,然后泼冷水把我救醒……对!一定是这样!可是救我之人是谁?他哪里去了呢?”
  他转头望着那座山洞,心想救命恩人也许就在洞中,于是举步走入。
  洞中很黑,但隐约可见里面有不少日用器具,他不敢太深入,驻足开声道:“喂,有人在么?”
  “救命啊!”
  突然有女人的呼救声,自洞内深处传来!
  戚明星为之一愕,运目向深处望去,却不见那女人在何处,乃又开声发问道:“姑娘,妳是谁?”
  “我……我是严员外的女儿,请救救我!”
  戚明星甚为惊疑,再问道:“姑娘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那女子哭道:“我是被‘雪上飞单天雄’那贼子刼来的,他要向我父亲勒索十万两银子……”
  戚明星讶然道:“雪上飞单天雄是何许人?”
  那女子哭哭啼啼道:“他是‘山羊公左丘谷’的徒弟,横行江浙一带的强盗!”
  戚明星一听”山羊公左丘谷”六个字,暗吃一惊,忖道:“原来我是落在‘山羊公左丘谷’的手里,这样看来,刚才击退‘山羊公’之人,必是‘散花娘’了,但她为何不救洞中这个姑娘?”
  他一边思索,一边运目四顾,发现右方洞壁上挂着一袭油灯,当卽摸出身上的火折子,将油灯点亮。
  灯光一亮,洞中情形更为淸晰,只见洞窟颇为宽大,正前方摆着一张石床,床左有一扉铁门,通入洞中深处。
  戚明星取下壁上油灯,走近铁门,推开门闩,开门走入,发现洞弯弯曲曲,不知其深几许,他边进边问道:“姑娘在何处?”
  “我在这里,请快来救我!”
  答话声,是从七八丈深之处传来!
  戚明星循声又深进数丈,见到了几间洞室,他打开每间洞室察看,发现都是供人睡卧的房间,忖度必是山羊公师徒睡卧之所,当打开最后一间洞室时才发现一个年轻女子瑟缩于洞室的一角,正在那里飮泣。
  看到她的情形,他不禁面上发红,大为尶尬。
  因为,呈现在他眼前的女子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容貌颇为俏丽,体态婀娜迷人,但是全身只穿着一件亵衣,露出一身雪白的胴体!
  戚明星连忙放下油灯,脱下自己的外衣扔给她,说道:“快穿上吧。”
  那女子又羞急又感激,急急忙忙的穿上他的外衣,掩遮了半裸的娇躯,这才屈膝一拜道:“壮士救命之恩,难女没齿不忘……”
  戚明星打量她问道:“姑娘被刼几天了?”
  那姑娘低首悲泣道:“已经三天了。”
  戚星明道:“他们有没有伤害妳?”
  那姑娘不答,只是哭着。
  戚明星”唉!”了一声道:”碰上山羊公师徒,姑娘能够捡回一命,已可说是叨天之幸了!”
  那姑娘哭道:“可是,我……我怎么有脸回去见人?不如死了的好!”
  说着,便欲撞壁自尽。
  戚明星身形一闪,挡在壁前,正色道:“姑娘若要死,刚才就不该呼叫求救,如今我救了妳,妳却反要自尽,这不是开玩笑么!”
  那姑娘见自杀不成,不禁掩面大哭起来。
  戚明星问道:“妳家在何处?”
  那姑娘哭着道:“在盘安县城……”
  戚明星道:”令尊知道妳被刼么?”
  那姑娘点头道:“知道,只不知我在这里。”
  戚明星道:“山羊公师徒要勒索十万两银子,令尊答应了没有?”
  那姑娘道:“答应了,据那姓单的贼子说,我父亲正在到处筹款,大槪后天就可凑足十万两银子。”
  戚明星转身走出,道:“走,我送妳回去。”
  那姑娘移步跟出,问道:“请问你……贵姓大名?”
  戚明星道:“妳不必知道。”
  那姑娘道:“救命之恩,岂能不报,还请恩公留下尊名,以便来日报答。”
  戚明星不答,一直走到洞外,将棺木抬上马车,才向她说道:“上车,在下这就送妳回去。”那姑娘看到那口棺木,面上露出惊恐之色,问道:“那死者是谁?”
  戚明星道:“是我的一位亲戚,姑娘不必怕,这世上最不可怕的就是死人!”
  那姑娘举目四望,又问道:“那位和尙哪里去了?”
  戚明星一怔,道:“和尙?”
  那姑娘道:“不是有位和尙么?我听见他打败了山羊公师徒五人……”
  戚明星心中暗惊,追问道:“姑娘怎知他是个和尙?”
  那姑娘道:“我听见他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后来,山羊公又称他为法……法……”
  戚明星道:“法明禅师?”
  那姑娘道:“对了,是法明禅师!他好像很厉害,三两下就将山羊公师徒打跑了。”
  戚明星暗暗吸了一口气,忖道:“他们果然在跟踪我,看来今后还有不少麻烦……”
  那姑娘见他皱着眉头,忍不住问道:“你跟那位法明禅师不是一道的?”
  戚明星摇摇头。
  那姑娘又问道:“那么,你是怎么到这地方来的?”
  戚明星不作解释,一指马车道:“妳快上车吧,我送妳到城门口,然后妳得自己回家去,因为我不想再入盘安县城,我有事待办。”
  那姑娘忽然一噘樱唇,放刁道:“你不告诉我姓名,我不上车。”
  戚明星皱眉道:“妳知道我的姓名没用的,今生今世,妳我不可能再有见面的机会。”
  那姑娘却很执拗道:“我一定要知!”
  戚明星不禁苦笑道:“好吧,我姓戚叫明星,过去是个比山羊公师徒更可怕的人物,可以了吧?”
  那姑娘忽然笑道:“啊,原来你就是戚明星!”
  戚明星一愕道:“姑娘也听过我这个人?”
  那姑娘举手一指他身后,含笑道:“是他告诉我的!”
  戚明掉头望去,却没见到身后有人,情知被她捉弄了,再回头看她时,竟见她已飞跃于夜空中,正朝山中纵去,观其身法,轻功竟甚不弱,不禁大出意外,失声道:“噫,原来妳不是普通人家的始娘!”
  这时,那姑娘已掠出十来丈远,听了戚明星的话,脆笑一声道:“戚明星,救命之恩,容后图报,现在我要去找山羊公师徒算帐!”
  语落,人亦远去不见!
  戚明星发楞着,暗忖道:“这姑娘看来十分精灵刁钻,不知怎的竟会落入山羊公师徒手里……”他呆立一会,然后上车坐下,驱车掉转头,寻路下山。
  由于天黑路不熟,行驶了将近半个时辰,才驶出方岩山,走上了官道。
  就在马车转入官道之际,蓦闻对面路上蹄声如雷而至!
  戚明星眉头一皱,烦恼地喃喃自语道:“哼,竟有这么多人想要夺取宝刀不成?”
  话声甫落,来骑已出现在眼底下。
  他一看来骑共有八匹之多,一颗紧张的心才放松下来,面浮笑容道:“原来是他们找上来了!”
  八骑皆是乌溜溜的骏马,马上人一律是白色衣裳,正是江南八怪!
  他们疾驰而至,一见戚明星迎面驾车而来,连忙一齐勒住坐骑,老大端木煌惊喜地问道:“戚明星,你没事吧?”
  戚明星也停下马车,笑了笑道:“本来有事,现有没事了。”
  端木煌道:“散花娘通知我们说你被劫,到底是怎么回事?”
  戚明星便将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端木煌透了一口气道:“想不到山羊公也来挿上一手,这老家伙听说很难对付,此番设非法明禅师现身相救,你恐怕完了。”
  戚明星淡淡一笑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戚明星若是命不该绝,自然有人相救,不过,法明禅师这次现身击退山羊公,目的并不在救我。”
  端木煌也明白法明禅师的目的,点了点头,面呈凝重地道:“你若想摆脱他和风雷真人,只怕不容易了……”
  戚明星微笑道:“不要紧,你只要能护送我到海门,我自有办法摆脱他们。”
  端木煌也笑道:“不错,到了海上,他们就无法跟踪——你还回不回盘安?”
  戚明星道:“不,要是诸位没有东西留在客栈,咱们这就动身吧。”
  江南八怪都没有东西留在客栈,于是八人又保护着马车,连夜取道东行。
  端木煌紧靠着马车而行,含笑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个姑娘,她有没有留下姓名?”
  戚明星道:“没有,她开始自称是严员外的女儿,但那是扯谎的。”
  端木煌道:“她长的什么模样?”
  戚明星道:“年约二十出头,体态容貌均属上乘,轻功很是不错。”
  端木煌道:“右颈上,有没有一颗黑痣?”
  戚明星道:“我没注意。”
  端木煌道:“她可能是‘江湖浪女’慕容燕!”
  戚明星微微一怔道:“江湖浪女慕容燕?”
  端木煌笑道:“这个女子你没听过?”
  戚明星摇摇头道:“没有。”
  端木煌道:“她出现武林已有三四年,据说无父无母,亦不知师承何人,轻功十分了得,但很任性,从不以为自己是个女子,什么事都敢做,因此大家送给她一个‘江湖浪女’的绰号。”
  戚明星一哦,笑道:“所谓什么事都敢做,指的是哪些?”
  端木煌道:“她虽不是淫娃,但如看中一个男子,却肯自荐枕席。”
  戚明星失笑道:“这还不是淫娃?”
  端木煌道:“不是,她气质很高贵,你若与她相处一回,就知她与一般淫娃大不相同。”
  戚明星笑道:“阁下莫非曾与她有过一度春风?”
  端木煌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是的,去年我们在某地邂逅,当她知道了我是江南八怪之一时,就拉我去酒楼喝酒,我们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嘿嘿,总而言之,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她已飞了,床头留下一笺,留言‘勿再找我,否则取汝之命’!”
  戚明星笑道:“果真是个‘浪女’!”
  端木煌搔搔头,苦笑道:“你知道,我们江南八怪一向放荡不覊,可是跟她的作风一比,自感逊色多多。”
  戚明星道:“不过,我见到的那个姑娘如是她,那么她找上山羊公的徒弟,未免眼界不高矣!”
  端木煌道:“如果是她,我敢说绝对不是她自己找上门的,可能她碰上山羊公的四个徒弟,不敌而被擒。”
  戚明星道:“阁下对她是否恋恋难忘?”
  端木煌道:“正是,我很想再见她一面,哪怕挨刀子也无妨。”
  戚明星又复大笑。
  谈笑中,车抵一鎭。
  戚明星问道:“这是何处?”
  在前领路的老二公孙强答道:“此为壶鎭,距海门尙有二百余里,要不要在此歇脚?”
  戚明星道:“半夜三更,找客栈不方便,还是继续上路吧!”
  于是,八骑一车,经壶鎭而出,继续东行。
  但甫出鎭街不久,在前领路的公孙强忽然停住坐骑,回头笑道:“各位,有收买路钱的来啦!”
  众人举目望去,果见前面路上,有个白衣人挺立于道路中央。
  白衣人年约三十五、六岁,身材颀长,腰悬一剑,白面无须,如果不是生就一只鹰钩鼻,看上去还颇英俊的,鹰钩鼻使他形成了一张高傲冷削的面孔,一张不讨人喜欢的面孔。
  他静静挺立于路上,双目半闭微睁,薄嘴微露笑意,有一种”目空一切”的气派。
  公孙强首先向他拱手,开口问道:“老兄要收买路钱是吧?”
  白衣人嘴唇微掀,冷然一哂道:“站开,叫戚明星过来回话!”
  公孙强原也是傲骨天生之人,一看对方态度骄傲,心中大怒,当下飘身下马,举步迎上去,笑嘻嘻的道:“老兄可真有种,居然敢在我公孙强面前卖狂。”
  语音未了,但闻一声龙吟响起,旋见一道剑光迅若闪电般飞向白衣人胸前!
  “铮!”
  白衣人右腕一扬,剑亦脱鞘而出,直竖于胸前,架住了公孙强的一剑,姿态潇洒至极!
  戚明星一见之下,面色微变,连忙一跳下车,上前道:“公孙兄且请退下,容在下与这位朋友说几句话!”
  公孙强一发觉对方剑术不凡,好胜之心更炽,哪肯后退,但见他抡剑如飞龙翻腾,倏忽间已攻出七八招,与白衣人恶斗起来。
  白衣人守多攻少,但态度异常沉着,对于公孙强的凌厉攻势,应付起来竟是绰绰有余。
  而且,从他面上所露的冷峻煞气上看,他似乎正在寻找机会,准备给公孙强致命的一击!
  戚明星越看白衣人的剑法,越觉自己料的不错,当下拉着端木煌退到一边,低声道:“端木兄快叫令弟住手,迟恐无及!”
  端木煌却不觉得白衣人有多可怕,闻言诧异道:“怎么?”
  戚明星神情沉重地道:“在下如未看错,此人必是‘天山飞狐勾兆旗’!”
  一提起”天山飞狐勾兆旗”这个人物,普天之下,可说没有一人能面不改色。
  因为,他和李青天一样,出道迄今尙未败过一仗,凶狠则更在李青天之上!
  江南八怪虽是年轻一辈的杰出人物,但和名满天下的勾兆旗一比,却还差得很远,故端木煌一听白衣人是勾兆旗时,面色也骤然大变,急忙上前喝道:“二弟速退!”
  谁知喝声未了,突闻白衣人长笑一声,手中长剑倏然一扬,一道耀目的剑光冲天而起!
  公孙强好像遭遇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整个人顿被抛起三四丈高!
  端木煌等人大吃一惊,欲待上前抢救之际,公孙强已然”蓬!”的一声,跌落地上!
  只见他身子落地之后,随卽一翻而起,但只站起一半,旋又向前扑倒!
  原来,他腹部已中了一剑!
  端木煌七人大惊失色,急忙一齐跳去,扳转公孙强的身子,发现他腹部的剑伤长达五寸,深则刚好到达腹膜,只要再深入一分,便将腹破肠流,这不知是他运气好,或者是白衣人出手有分寸,但虽然不致于死,伤势也够重了。
  楚伟、谷秀全、于宝通、仇德善、宫汉卿、成龙六人一看公孙强伤得这样重,登时个个怒火迸发,一齐霍地站起,长剑同时出鞘,向白衣人围了上去。
  端木煌喝道:“老七留下,救治老三要紧!”
  原来江南八怪的老七宫汉卿颇谙医术,对于治疗外伤更是拿手,他听了端木煌的话,便卽收剑归鞘,转去自己的坐骑,自革囊中取出金疮药物……
  这时,端木煌也已仗剑向前,与楚、谷、于、仇、成五人将白衣人围在核心。
  戚明星忖度白衣人如是”天山飞狐”的话,端木煌六人仍非其敌,故连忙上前劝道:“端木兄请听在下一言——”
  端木煌截口厉声道:“别说了!就算是千年老狐狸,我兄弟也要讨敎讨敎!”
  长剑一振,发招便攻!
  其余五人亦同时出手,六把利剑势如万道刺芒由四面八方攻向中央的白衣人。
  好个白衣人,身手确然了得,只见他仰天狂笑一声,身形倏闪,长剑连扬,但见剑光连续闪动数下,一片”铮铮”的锐响中,竟已将攻到身边的六把剑先后磕开!
  继之,剑光再度闪动,划起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剑网!
  端木煌六人竟无法化解,被迫得往后倒退。
  戚明星一见此情,更断定江南八怪不是白衣人之敌,当卽跳上车座,探手自车厢内抽出齐眉棍,抡棍大喝一声,上前助战。
  于是七人攻打一个,剎那间斗成一圑。
  白衣人好像长着三头六臂,对于攻到前后左右的每一剑,均能一一化解,毫无忙乱之态!
  不过,由于戚明星的加入助战,他已不像开始那样予取予求,无暇再运剑反击了。
  双方激战良久,戚明星和江南八怪虽然略占上风,却伤不到白衣人分毫,七个人好像在攻打一个影子似的,招招落空!
  再战片刻,白衣人突又长笑一声,身形蓦地冲空五丈,再于空中一折身,竟然飘落在马车顶上!
  戚明星和江南八怪正待再度围上,忽听得附近有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过来:“住手,不要再打了!”
  这声音,对戚明星和江南八怪都极熟悉,他们一听就知是散花娘到了,故没再动手,而掉头向声音来处望去。
  散花娘的红轿,不知何时已停在数丈外的路上,轿门仍然深垂,二婢及四轿夫仍然侍立于四侧!
  白衣人显然是因发现散花娘到来才脱离战圈的,这时就站在车上大笑道:“散花娘,妳来何为?”
  言语神态,仍极冷傲跋扈!
  散花娘吃吃脆笑道:“我来,是为保护他,你呢?”
  白衣人道:“我来吊丧!”
  散花娘笑道:“兎死狐悲乎?”
  白衣人点头道:“不错。”
  散花娘道:“此外,还为了那口宝刀?”
  白衣人怒道:“放屁!”
  散花娘笑道:“不要生气,既然不是为了那口寳刀,彼此就好说话了。”语声微顿,接着道:“戚明星,回答他的问题!”
  戚明星持棍朝白衣人一躬身,不亢不卑地道:“尊驾莫非是‘天山飞狐’勾大侠?”
  白衣人冷傲的答道:“正是,他临终之前,可曾提起过我?”
  戚明星道:“没有。”
  天山飞狐道:“他是怎么死的?”
  戚明星道:“中了百花瘴毒。”
  天山飞狐道:“我要开棺看看。”
  戚明星摇摇头。
  天山飞狐怒道:“为什么?”
  戚明星冷冷道:“在下不容许有人凌辱他的遗体。”
  天山飞狐眼睛一瞪道:“谁说我要凌辱他?”
  戚明星道:“不然,就没有开棺的必要。”
  天山飞狐瞇起眼睛,阴恻恻地道:“小子,你自信阻止得了?”
  戚明星沉着地道:“试试看。”
  天山飞狐忽然大笑一声道:“好,我空手接你十招,在十招之内,我若不能夺下你的齐眉棍,便算你胜!”
  说罢,纳剑回鞘,由车上跳落地上。
  戚明星毫不示弱,抡棍便要攻出。
  轿中的散花娘又开声道:“且慢动手,勾兆旗你听奴家一言。”
  天山飞狐冷笑道:“妳说吧!”
  散花娘道:“奴家听说你和李青天曾数度较技,结果都不分胜负,是么?”
  天山飞狐点头道:“不错!”
  花娘散道:“你一直想击败他,是不是?”
  天山飞狐又点头道:“正是!”
  散花娘道:“目的何在?”
  天山飞狐冷笑一下道:“无他,山无二虎,世无二雄故也!”
  散花娘道:“动机很单纯嘛!”
  天山飞狐道:“是!”
  散花娘道:“既然如此,如今李青天死了,天下已唯你独尊,你又何必跟死人过不去?”
  天山飞狐道:“我没有此意!”
  散花娘道:“不然为何要开棺?”
  天山飞狐道:“我不相信他已死亡,故要开棺确定一下。”
  散花娘哦一声道:“原来你以为他伪死,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天山飞狐道:“在我的观念中,他是一只不死鸟,我不相信他就这样死了!”
  散花娘道:“奴家见过他的遗容,他的的确确已经死了。”
  天山飞狐一哂道:“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散花娘笑道:“打个赌如何?”
  天山飞狐微怔道:“赌什么?”
  散花娘道:“你赌他未死,奴家赌他死了,然后由你开棺验视,如果他还活着,奴家便任你处置,如果他已死,那么我只要你跪在我轿前,磕三个头,喊一声‘娘’卽可,敢不敢?”
  天山飞狐摸摸下巴,沉吟良久,忽然笑道:“听妳这样说?倒可以确定他已死了……”
  散花娘道:“你如不敢赌,就请上路吧!”
  天山飞狐道:“我要吊祭他一下,然后就走。”
  说着,便探手入怀取出一只小小的酒葫芦和一只酒盅,抬目凝注戚明星道:“小子,把棺木抬下来如何?”
  戚明星犹豫不决。
  散花娘道:“戚明星,依他。”
  戚明星心想他既是武林中出类拔萃的人物,谅不致出手伤害李青天的灵柩,于是转去身后,放下齐眉棍,将棺木搬出车外,抬到他面前放下。
  天山飞狐便将酒盅放在棺前,再由葫芦里倒出酒,然后取出一纸祭文,跪地念道:“呜呼青天,不幸夭亡,修短故天,人岂不伤,我心实痛,酹酒一觞,汝其有灵,享我烹尝。吊君弱冠,鹏搏万里,疏财仗义,让舍以居,吊君壮年,弹剑江湖,驱邪斩恶,天下无匹,想君当年,雄姿勃发,哭君早逝,俯地流血,哀君情切,愁肠千结,唯我肝胆,悲无断绝!呜呼青天,生死永别,朴守其贞,冥冥灭灭,魂如有灵,以鉴我心,从此天下,更无知音,呜呼哀哉,伏维尙飨!”
  祭罢,抚棺大恸,泪如泉涌。
  戚明星看了大感奇怪,暗忖道:“人说飞狐无情,看来不确,李青天乃是他生平大敌,如今他为劲敌之死哭得这么伤心……”
  江南八怪却不以为他的哭是发乎真情,故都面露冷笑而视之。
  散花娘见他那样悲切,亦为之感伤,幽幽一叹道:“勾兆旗,奴家只道普天之下除我而外再无一人了解他,没想到你亦是知音之一。”
  天山飞狐收泪起身,道:“妳以为我的伤心是假的不成?”
  散花娘道:“不,奴家知道你是真伤心。”
  天山飞狐叹道:“我怎么不伤心!他的死对我损失太大了,我们原已约定明年元月十五日再在铁岭关上一决雄雌,而我已有把握可以击败他,可是他却突然死了,今生今世,我再也没机会击败他了!”
  语至此,一声长叹,旋卽腾身疾起,一霎眼已在数丈之外,再一晃身,便告消失不见!
  在轿中的散花娘好像度过了一场难关,轻轻透了口气,问道:“宫相公,你二哥的伤势不要紧吧?”
  宫汉卿已为公孙强裹好了腹伤,闻言答道:“不要紧,七日之后,伤口便可愈合。”
  散花娘道:“那么,你们继续保护灵柩,只要能安全到达海边,奴家当出轿与你们相见。”
  此语一落,那四个青年轿夫便将红轿抬起,掉头快步而去,转眼亦消失于黑暗的夜色之中。
  戚明星旋将棺木搬上车厢,再去探视公孙强,得知他暂时不能骑马,乃道:“公孙兄若不介意,可上车躺着。”
  公孙强伤势虽重,面上仍挂着笑容,闻言哈哈一笑道:“好,能与李青天同卧一车,死可瞑目矣!”
  戚明星将车上的灵柩推到一边,让出空位给公孙强躺卧,一行人复登骑缓缓前进。
  大家一边走一边谈论天山飞狐匈兆旗和李青天以往对敌的情形,端木煌叹了口气道:“勾兆旗的剑术当真厉害,如今李大侠一死,放眼天下恐怕无一人再能够压制他了。”
  楚伟道:“我真想不明白,李青天一生,惩奸锄恶毫不留情,何以独不剪除此獠?”
  戚明星道:“李大侠杀人有个原则,一定要找出证据才肯下手,所以他一生虽然杀人无数,却从未错杀一人。”
  于宝通忽然揷口问道:“李大侠立你为继承人,可有什么条件?”
  戚明星道:“有,条件是为他寻回失踪的女儿。”
  于宝通又道:“方才勾兆旗发觉散花娘来了立刻住手不打,而散花娘对他也很客气,他两人若动手打起来,不知谁能获胜?”
  端木煌笑道:“这就难说了,勾兆旗的剑术除了略逊于李大侠之外,从未听说他败给谁,而散花娘自出道以来,亦无人能迫她出轿,她的‘天女散花’更是百发百中,故要推测谁强谁弱,实在很难……”
  大家边行边谈,不久天已破晓,端木煌怕车中的公孙强颠簸过甚,伤口无法复合,提议休憩一会,戚明星不便反对,乃在一处空旷的道旁停下来。
  端木煌七人下马席地坐下,各取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分给戚明星一些,大家就地吃了起来。
  车中的公孙强忽然叫道:“老大,扶我下去透透空气,我闷死啦!”
  端木煌笑道:“算了,你还是好好躺着养伤为妙。”
  公孙强道:“不行,我要下去!”
  端木煌知他个性执拗,说要怎样就得怎样,当下只得上前撩起车厢篷帘,扶他下来。
  公孙强下了车跟大家一起席地坐下,苦笑道:“我只道和李大侠躺在一起‘与有荣焉’,谁知却大谬不然,不知怎的浑身直发寒……”
  楚伟道:“二哥莫非怕死了的人?”
  公孙强摇头道:“不是!”
  楚伟道:“要不,何以浑身发寒?”
  公孙强未卽作答,伸手拍拍坐在身旁的戚明星肩膀,笑道:“戚明星,我有一话想问你……”
  戚明星道:“公孙兄但问无妨,毋须客气。”
  公孙强道:“我们八兄弟此番是为了一睹散花娘的花容月貌才答允保护你的,对于李大侠的那口宝刀绝无觊觎之心,这一点你谅必已无怀疑?”
  戚明星点头道:“当然。”
  公孙强历低声音,道:“那么,你可否老老实实告诉我们,究竟棺中所盛何人?”
  端木煌等七人见他明知故问,神色均为之一愕。
  戚明星也大感意外,答道:“棺中所盛确是李大侠的遗体,公孙兄何以又有此一问?”
  公孙强微笑了一下,又问道:“那么,他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戚明星道:“当然死了!”
  公孙强搔搔头,道:“奇怪,我却觉得好像躺在一个活人的身边……”
  戚明基迷惑不解道:“公孙兄何出此言?”
  公孙强道:“我总觉得棺中人是活的!”
  戚明星失笑道:“何以有此感觉?”
  公孙强道:“我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觉棺中人似乎是个活的!”
  戚明星摇头道:“这是不可能的,李大侠确已毒发死亡,在下亲手为他盖棺封钉,绝不会有错!”
  公孙强又搔搔头道:“可是……”
  端木煌笑道:“李大侠乃是一代盖世奇侠,英灵不灭,其死犹生,因此二弟才有这种感觉。”
  公孙强仍不以为然地道:“可是,我总觉得——”
  成龙笑道:“二哥是否也想跟散花娘赌一赌,喊她一声娘?”
  公孙强连忙摇头道:“好!好!算了,别再提了,算我神经错乱就是了!不过,从现在开始,打死我也不上那马车了,我要骑自己的马。”
  宫汉卿接口道:“不成,骑马颠动激烈,伤口会继续流血的。”
  公孙强道:“我不管,我一定要骑马!”
  仇德善也很了解他的个性,见他坚持不再乘车,不由面容一凝,目注戚明星,说道:“戚明星,李大侠是否有复活的可能?”
  戚明星摇头道:“绝无可能!”
  仇德善面作沉思之状,道:“他的一身修为既已达到神化之境,何以竟会被瘴毒所害……”
  戚明星心颇不悦,正色道:“李大侠没有伪死之理,就算他伪死,若以他之能耐,也会伪装得天衣无缝,绝不会让任何人感觉出来!”
  端木煌忙道:“好了,不要再说了,咱们目的在一睹散花娘的容貌,管他棺中人是死是活!”
  这话一出,果然立卽见效,大家都笑了。
  歇了半个时辰,众人又起程赶路,公孙强说不乘车就不乘车,端木煌也拿他没办法,只好商请戚明星不要把马车驶得太快……
  此后一路无事,第三天午后,一行人已抵达海门,大家在街上吃了一顿饭,卽往海边开去。
  但将近海边时,戚明星忽然把车子驶入一条南下的小路,端木煌看了奇怪,赶上前问道:“前面不远便是海港,你不是要在港口上船么?”
  戚明星微笑道:“不是。”
  端木煌诧异道:“可是,你曾一再表示要在海门港口上船——”
  戚明星含笑打断他的话道:“端木兄,在下已成为众人欲擒而得之人,为安全运棺返回我刀圣门所在地,岂能不虚晃一场乎?”
  端木煌这才恍然大悟,不禁大笑道:“足下智计过人,在下佩服之至。”
  戚明星一笑道:“端木兄莫夸奖我,在未上船之前,危机仍在。”
  端木煌笑道:“你一再表示在海门出海,目的在引诱觊觎者齐集于海口?”
  戚明星道:“不错,眼下在港口雇船准备跟踪我的人大槪不少。”
  端木煌问道:“那么,你打算从何处出海?”
  戚明星含糊答道:“快了,再走三个时辰便可到达那地方……”
  端木煌知他不肯明说,故亦不再追问,只笑笑道:“真是好事多磨,在下只道马上就可大功告成,一睹散花娘的庐山真面目,不料还要再等三个时辰。”
  戚明星笑道:“诸位欲见散花娘的庐山真面目而冒死保护在下,固属风流雅事,但心里最好要准备一下,莫要乐极生悲!”
  端木煌一怔道:“此言怎解?”
  戚明星道:“据在下所知,散花娘自出道以来从不肯出轿与人相见,因此在下猜想见到她的人恐将无法活着离开。”
  端木煌面容一懔道:“你是说,她让我们见到她的面貌之后,便将下手杀死我们?”
  戚明星点点头。
  端木煌似感不安,但强笑道:“我想不会,这次是她主动要求我们保护你的,虽然我们的要求使她很感意外,但我不信她会恩将仇报!”
  戚明星道:“她可曾表明不杀死你们?”
  端木煌道:“没有。”
  戚明星道:“那么诸位仍以小心为妙,她让你们一饱眼福是一回事,下手杀死见到她的人又是另一回事。”
  他说到这里,掉头望望后面路上,接着说道:“对不起,为恐有人发觉而追踪上来,在下要开一阵快车,公孙兄若不能骑快,可随后缓行。”
  语毕,挥鞭驱车向前疾进。
  江南八怪纵马紧跟,老二公孙强的伤口虽然未愈,却不肯落人后,也催骑紧紧跟着马车。
  八骑一车沿临海小路向南驰了约莫一个半时辰,算算路程已赶了八十余里,宫汉卿生怕公孙强伤口迸裂,忍不住开口道:“喂,戚明星,现在距离海门已远,且停下来歇歇如何?”
  戚明星继续驱车猛进,一面答道:“前面不远有个小渔村,到了那里再歇吧。”
  复行二三里路,果然到了一处渔村。
  渔村濒海而建,约仅二十户人家,也许出海捕鱼的渔人尚未归来,海边只停泊着几只船,村上只见三五小童在嬉戏,显得很宁静。
  戚明星驱车靠近海边停住,跳下车来,说道:“咱们就在此地歇息片刻,然后就走。”
  说罢,举步向村上行去。
  才走出数十步,卽见有个老渔翁由一间木屋走出,迎着戚明星走过来。
  老渔翁年逾古稀,体态却很健康,一点也没有老态龙钟之象。
  戚明星迎上数步,拱手一揖道:“请问老丈,此地可有卖吃的?”
  老渔翁问道:“小哥要吃什么?”
  戚明星道:“听说此地牡蛎好吃,小可颇想一尝。”
  老渔翁笑道:“要生吃还是熟食?”
  戚明星道:“生吃。”
  老渔翁笑容一敛,说道:“那要海上才有,小哥若不嫌麻烦,就同老汉上船出海。”
  戚明星点点头道:“好啊!”
  老渔翁望望站在马车旁边的江南八怪,忽然低声道:“李大侠没说会有这么多人,他说顶多一人一棺而已……”
  戚明星也低声道:“不错,只有一人一棺,他们八人不上船。”
  老渔翁道:“那好,老汉已恭候数月之久,咱们这就上船去吧!”
  说着,快步向海边走去。
  戚明星也回到车前,由车座下取出”无刃”寳刀,往腰上一挿,再转到车后,拖出棺木扛在肩上,向怔在一起的江南八怪笑道:“诸位,在下要在此处上船,感谢诸位连日来的护送,但愿后会有期。”
  端木煌目瞪口呆,半晌才道:“你……你不是说还要赶三个时辰的路?”
  戚明星笑而不答,拔步便向着海边行去。
  老渔翁的船,是一艘单桅帆船,船身约三丈,样子还很新,似乎造成未满一年,他见戚明星将棺木扛到,便帮着拖棺上铅,安放于船上,接着问道:“小哥那辆马车呢?”
  戚明星一踪身跃上船,说道:“不要了,老丈回来的时候,如果还在,便是你的了。”
  老渔翁大喜,当卽扯起风帆,将船撑开港口,朝海上破浪驶去。
  戚明星站在船上,向港口上的江南八怪挥手不已,直到彼此看不见方止。
  老渔翁问道:“他们是你的朋友?”
  戚明星摇头笑道:“不,他们八人合称‘江南八怪’,是很有趣的人。”
  老渔翁道:“如何有趣?”
  戚明星不答,在他面前坐下,含笑道:“李大侠说您老叫陆老爹?”
  老渔翁点头笑道:“是的,老汉姓陆,却一生都在海上讨生活,人生真是变幻莫测。”
  戚明星道:“李大侠说他给您老一千两银子?”
  陆老爹道:“不错,他吩咐老汉半年之内不要出海,只在海边等你——你贵姓?”
  戚明星道:“戚。”
  陆老爹道:“与李大侠是何关系?”
  戚明星道:“小可是他的继承人。”
  陆老爹道:“李大侠何处去了?”
  戚明星道:“在这船上。”
  陆老爹神色一愕,转顾那口棺木,骇然道:“他……死了?”
  戚明星点点头。
  陆老爹不禁长叹一声道:“老汉虽非武林中人,却知道李大侠是个好人,唉……为什么好人都不长寿呢!”
  戚明星道:“因为好人付出的感情太多。”
  陆老爹道:“他是怎么死的?”
  戚明星道:“身染病毒。”
  陆老爹叹息道:“怪不得他说有一口棺材要运出海,敢情他已自知将死……”
  两人交谈间,船已远离渔港,陆老爹接着问道:“李大侠遗言将他的遗体海葬么?”
  戚明星道:“不。”
  陆老爹道:“不然他要小哥运往何处?”
  戚明星道:“您老先向东航行百里再说。”
  陆老爹诧异道:“百里之外仍是一片汪洋大海,并无陆地呀!”
  戚明星微笑道:“我知道。”
  陆老爹疑惑不止,忍不住又问道:“小哥到底要将李大侠运往何处?”
  戚明星道:“地点距此尙远,小可现在要老丈向东航行,目的只在逃避某些人的追踪而已。”
  他挺身起立,环望四面大海,轻吁一声,自言自语的笑道:“只有到了大海上,才能摆脱那些人的追踪,李大侠真是筹思缜密……”
  陆老爹听说有人追踪,不禁有些紧张,问道:“谁在追踪小哥?”
  戚明星含笑道:“一些贪心的人,和一些自命不凡的人。”
  陆老爹道:“他们追踪你干么?”
  戚明星道:“有的想抢夺小可的东西,有的想要小可的命。”
  陆老爹愕道:“什么原因?”
  戚明星摇头不答,走去船头立定,纵目眺望无边无际的海上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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