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强拉开木门,一阵寒气疾涌而入,一个身看银白狐裘、腰系长剑的少女缓缓步入木屋。她步履从容,神情冷肃,但却掩不住那种天赋的美丽姿容。只见她灵活的目光转动一下,扫掠过屈强,停在水中莲的脸上,道:“你是水中莲?”跟着一阵寒风吹来,灯火摇摇欲熄。白裘少女目不回头,随手一挥,掩上了打开的木屋房门。 水中莲道:“是!姑娘是狼王的什么人?” “女儿。”少女冷冷地接道:“他们都称我二公主。” 屈强暗忖道:“当真是无法无天了,一个绿林大杀手的女儿,竟也敢目称公主。” 水中莲虽然已勘破生死,但狼王多年的积威,仍在她心冲有很大的震慑作用,这时竟然对她躬身一礼,道:“原来是二公主,我们夫妇追随狼王的时候,公主的年龄还小,所以,没有见过……” 二公主冷冷地接道:“现在,我已经长大了,水中莲,你们逃避了这么多年,想来也应该活够了,是吗?” 水中莲道:“是活够了。” “那很好,自绝死了吧!我带走你的人头,去回父王之命。”二公主道:“其实,你日夜担惊受怕,躲在这种冰雪封锁山上,活着也是无味得很,对吧?……” “好死不如赖活着……”屈强一笑接道:“水前辈活的虽然苦一些,但她还是不太想死。” 二公主点点头,目光转注到屈强的身上,道;“是你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 “姑娘夸奖了。” 二公主冷笑一声,道:“鬼手阎素是不是被你杀了?” “是不是那个扮作死人的杀手?……”屈强道:“在下确实杀了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姑娘说的人。” 二公主道:“很好,杀人偿命,你也死定了!” 屈强笑道:“姑娘貌美如花,凭的竟是蛇蝎心肠,一口一个死字……” 二公主突然扬手,寒芒飞出,直取屈强。 屈强的长剑,也快速出鞘。但闻一连串金铁交鸣,二公主攻出了十二剑,屈强封开了一十二剑。剑剑如电光石火。 二公主还剑入鞘,低声赞道:“好剑法,这些年来,你是第一个封开我夺命十二剑的人。” 屈强道:“小可剑法不成气候,姑娘谬赞了。” 二公主道:“你想不想投入狼王麾下?……” 屈强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微微一笑道:“投入狼王的麾下,有什么好处呢?如若条件很动人,小可也许会考虑一下……” “我们一位将军死了……”二公主道:“我可以推荐你接替他的位置。” “将军?什么将军?手下有多少兵马?俸禄多少?” “有三十六名直属的杀手……”二公主说:“月支白银五百两……” 屈强大笑道:“只有这些吗?” 二公主道;“你还想要什么?” “要你……”屈强微笑道:“如果加上二公主,小可也许会考虑。” 二公主轻轻一颦秀眉,道:“你想娶我,作驸马?” 屈强道;“小可是不是有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不是天鹅,但却有一个绰号……” “请教。” “追魂小狼女!” “好!好!”屈强道;“这比二公主三个字好多了,名符其实,也听得顺耳,叫得顺口。” 二公主居然也笑了,笑得玉面解冻,一脸柳媚花娇地道:“你敢娶一个小狼女,不怕她吃了你吗?” 屈强道:“这就得冒点险了。” 二公主紧接道:“好,你只要不怕身膏狼吻,这件婚事大有希望,现在,你先下个聘礼吧。” “小可一身破衣,一剑随身,实在拿不出聘礼来。我看免了吧?” “其实,眼前就有一件很好的聘礼,只要你举手之劳……”二公主微笑着说:“水中莲的人头,已花去了我不少时间,你可以杀了她,把人头交给我。” 屈强笑道:“这很容易……” 二公主接道;“那就动手吧!是聘礼,也是一件功劳。” 屈强道,“不行,婚约大事,岂可见血。” ‘ 二公主叹息一声,道:“你这么小气的人,我真要嫁给你,只怕很难有幸福快乐……” 她娇躯一转,人扑向水中莲,剑如打闪,连攻七剑。 但屈强的长剑已及时而出,封开了二公主的剑势。 这一次,屈强不再相让了,封开长剑之后,立时反击,刹那间,木屋中剑气弥漫,水中莲被飞绕的剑芒,迫得连连后退。 两人打得很认真,环境局限,两人均无法大开大阖的攻守,只是脚不离原地,剑势变化,全凭手腕臂肘。 恶斗了七十余招,仍然是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这一番交手,两人内心之中,都有了底子,今晚遇上了真正的劲敌,谁也没有取胜的把握。 二公主娇喝一声:“住手。”当先退到屋角。 屈强收住了剑势,脸上是一片钦佩之色,叹息一声,道:“我现在才明白,狼王能成为江湖上最可怕的杀手之王,果然是有些道理。” 二公主叹道:“水中莲的命运实在很好,看来,我今夜中完全没有带走她人头的机会了。” 屈强道:“我不明白,狼王为什么一定要追杀他们,他们已经替狼王杀了不少的人,立过不少的功劳,他们隐居深山,逃避死亡,不敢以真面目在江湖上走动,狼王为什么不肯放过他们。” 二公主道:“你只想到了他们的痛苦,为什么不肯为我想想呢?” “你……”屈强道:“会有什么痛苦呢?” “我杀不了水中莲,无法覆命,这么寒冷的天气,让我在江湖上流浪,你不觉得太残忍……”二公主幽幽地道:“完全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心。” “你是公主身份……”屈强道:“难道狼王真的连父女之情,也没有吗?” 二公主摇摇头,道:“你不懂……”突然转过身子,拉开木门,疾奔而去。 屈强叹息一声,道:“前辈,这位公主,真的是狼王的女儿?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水中莲道:“小兄弟,你知道狼王的厉害了吧,我没有夸张……” 但闻人声马嘶,遥遥传了过来。 水中莲道:“他们来了,这一次来了不少的人,看样子,今夜不杀了我,他们是誓不甘心了。” 屈强推门望去,只见远处火光隐隐,直向木屋而来。 “咱们离开这里……”屈强当机立断地说。 水中莲道:“要不要烧了这座木屋?” “不用!我看来人明火执仗,也许不是狼王手下的人。” “那会是谁呢?” “也许是刘、关、张、赵四大族的人吧?他们听到了青龙偃月刀出土的消息,赶到姑射山,这四大家族,耳目遍布,很可能追寻到此……” 水中莲接道:“真的是他们,那就好了,我要挺身而出,揭穿狼王这个秘密。” 屈强道:“我们先离开这里,等确定来人的身份之后再说。” 这座木屋在半山腰中,冰冻雪覆,滑溜异常,虽是长行健马,也无法踏着冰雪而上,所以,行近木屋的只是四个未骑马的人。一个人举着火把,站在八尺以外,两个劲装少年护拥着一个身着长袍的五旬老者。 长袍老者在门外三尺处停下,沉声道:“荣儿,上前叩门,就说为父的造访。” 左首的年轻人应了一声,走到木屋门前,高声道:“赵氏家族主人赵长山来访,请主人迎客。” 屈强隐在木屋旁一块大山石后,低声对水中莲道:“前辈,来人是刘、关、张、赵四大家族的赵家主人赵长山。” 水中莲摇摇头,道:“刘、关、张、赵四大家族,竟然不知道狼王的事……” “但他们今天总算找来了,青龙偃月刀出土,可能会引起江潮上一阵混乱……”屈强道:“如因此能揭发、消灭了狼王这个杀手王国的神秘组织,那倒是一件有益于武林的大事。” 木屋内本已无人,自然不会有人应声。 叫门的年轻人皱起了眉头,如非老父在侧,他早已飞脚踢破木门,但现在,他不得不以最大的忍耐,按下心中的怒火,接道:“在下赵荣,请主人答话。” 赵长山吁出一口气,道:“荣儿,也许木屋中早已无人,你开门瞧瞧吧!” 赵荣应了一声,飞脚踢出,木门砰然而开。 那木门本是虚掩,所以并未把木门踢裂。 事实上,赵荣不愿在父亲面前显露出粗暴的举动,所以这一脚力不大。 一股血腥味,扑入了鼻中。 “爹!木屋中有人被杀了,而且,事情发生不久……” 赵荣年纪不大,但江湖上的阅历却丰富得很,几句话,表示出了他的干练、精明。 “为父的闻到了……”赵长山似是很满意赵荣的表现,道:“荣儿,进去看看,小心暗袭。” “是!”赵荣应了一声,忽然一个侧翻,迅速地冲入了木屋。 片刻之后,火光闪动,冲入了木屋的赵荣,已点燃起烛火,屋内一片明亮。 赵荣缓步而出,道:“爹,孩儿查过了木屋,内间有挖掘的痕迹,厅中有被褥包裹着一具尸体……” 赵长山点点头,目光突然转向一侧,冷冷说道:“朋友,可以出来了。”原来,屈强和水中莲的谈话,声音量小,瞒过了赵荣兄弟和那手执火把的家将,却无法瞒过功力深厚的赵长山。 屈强缓缓站起,水中莲紧随屈强身后行了过来。 赵氏兄弟,手按剑柄,凝神戒备。赵长山却挥挥手,道:“两位,夜寒风厉,请入木屋中说话。”当先步入木屋。 厅中烛火,加上赵家家将手中一支橙油火把,照得一片通明。赵长山在一张木椅上坐下,赵氏兄弟分立左右,全神戒备。 扬名江湖,久历风险的赵长山,表现出了一方大豪的气度,淡淡一笑,道:“两位,可否见告尊姓大名?” “妾身水中莲。” “小可屈强,见过赵老前辈。” “你是屈强……”赵长山两道眼神,逼注在屈强的脸上,道:“杀了北五省绿林瓢把子夏侯鼎的屈强。” “正是小可,……”屈强微笑着:“这位水前辈,是名满江湖的‘铁鸳鸯’之一。” “铁鸳鸯一向成双成对,同行江湖……”赵长山说:“还有一位呢?” “先夫已经死了,尸体就埋在木屋内室。” 赵长山微微一怔,道:“原来如此……”目光投注在那棉被包裹的尸体上,接道:“他是谁?怎么死的?” 屈强道;“他是狼王手下的杀手,鬼手阎豪,死在小可的剑下。……” “鬼手阎豪,老夫似是听过这个名字,可是狼王是谁呢?……”赵长山思索了一阵,找不出一点印象,摇摇头,道:“老夫没听说过有这个人。” 屈强道:“狼王组成了一个饿狼国,自称为王,但干的却是杀手生涯。” 赵长山道:“这个,两位能不能说得详尽一些?” 水中莲道:“妾身夫妇,也曾经是狼王手下的杀手之一……”她详细说出了经过,甚至把屈强杀死阎豪,力战二公主的事,也很仔细地说了出来。 赵长山双眉微扬,道:“惭愧,惭愧,武林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有狼王这样一个神秘的组织,刘、关、张、赵四大家族中人,竟然全不知晓……” 屈强笑一笑,接道:“小可也是在水前辈的口中得知此情,而且小可在江湖行走很久,竟也未闻过狼王之名,足见那个杀手的组织十分神秘。” 赵长山淡淡一笑,道:“四大家族的耳目,遍布江湖,不知道此事,实在是一件大不应该的事……” “爹,会不会是刘、关、张三大家族早已知此消息,没有告诉咱们……”赵荣表现了他的精明,说:“咱们四族早有约定,分了地盘,如若狼王的事迹,不在咱们分配的区域之内,咱们就不会知晓了……” “这个,不会吧!你那三位世伯,都是大仁大智的英雄人物,怎么如此小家子气……”赵长山目光转注屈强的身上接道:“只可惜老夫来得晚了一步,叫那丫头逃走。” 水中莲道:“赵大侠,那狼王举动神秘,势力日渐扩大,如不早日捕杀,势将成为江湖大患……” “这个,赵某知道,但他隐匿行踪,连你们追随他久年的人,都无法找出他的行踪,老夫纵有一鼓荡平魔道、扫穴犁庭的豪气,但颇有无从下手之感。等老夫见到刘、关、张三位老友时,和他们仔细地商量一下,动员四大家族之力,不怕狼王逃上天去……” “赵前辈……”屈强缓缓说道:“狼王行动神秘,追寻他的行踪,不宜大张旗鼓……” “哦!你可有什么办法?” “是的……”屈强说道:“小可想过了,此事可以暗访,不能明查。” 赵长山微微一笑道:“可有详细的办法?” 屈强道:“以晚进一人之力,行动正感力量单薄,如能得老前辈大力支援,晚进……” 赵长山挥手拦住了屈强的话,接道:“此事俟老夫和刘、关、张三位老友商量之后,自会找出良策,目下,老夫有几件事,倒是想先向两位请教。” 屈强微感失望,但却无法力争,只好叹息一声,道:“赵前辈想问什么?” 赵长山道:“你见过青龙偃月刀吗?” 屈强摇摇头,道:“没有,晚进去得晚了,那青龙偃月刀似是已被人盗走,铁中雄老前辈已经被害。” 赵长山皱皱眉头,似想发作,但却强自忍下,目光转注到水中莲的身上,道:“那狼王既是一个杀手的首脑,必是计价取命了……” 水中莲道:“是……” 赵长山接道:“他们手段毒辣,行动诡异,但他们总要有人和外界接触吧!你仔细地想想看,他们用什么方法接下杀人索命的生意?” “这个妾身就不清楚了,也许有另外一批人负责,我们担任的只是行动工作。” “你再仔细地想想看……”赵长山双目盯注在水中莲的身上,似是必欲知晓此事,才能甘心。 水中莲沉思了一阵,道:“办法虽有,不过灵不灵,我就不知道了。” “好,好,好……”赵长山急急地接道:“你说说看。” 水中莲道:“那是十几年前,我听到一个传说……” “传说……”赵长山冷冷地道:“这种事怎么能听江湖上的传说?” “不是江湖上的传说……”水中莲道:“妾身是在那个组织中听到的。” 赵长山道:“这就不离谱,你说吧。” 水中莲道:“听说和狼王谈生意,要先在一家银号存入五万两白银……” 赵荣冷冷接道:“要存入五万两银子,你可知道五万两银子有多少斤,要多少人才拿得起来,只有疯子才肯干这件事。” 赵长山冷冷喝道:“荣儿,你不讲话,没有人会把你当成哑巴!” 赵荣一躬身,道:“是!” “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他少不更事,说话没有分寸……”赵长山温和地说:“铁夫人请说下去。” 水中莲道:“有一个暗号是,收银者要写上圣手慈心即大夫……” “这倒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一个杀手,要人称他作圣手慈心的大夫……”赵长山微笑颔首,说:“是不是任何一家银号都可以?” “不是,要一定的银号才行。” “噢!这就麻烦了,铁夫人既然听到了这个传说,也应听过那一家银号才对……”赵长山双目神光闪动,道:“否则,你说的这些毫无价值了。” 屈强道:“赵前辈可是准备用这个办法找出狼王?” “对!至少,可以找出狼王的传话人来。” 屈强道:“赵前辈是否想独立捕狼,不再和刘、关、张三家商量了?” 赵长山转望着屈强,缓缓说道:“年轻人,你问得太多了。” 屈强心中暗道:看赵长山的神情,城府奇深,叫人瞧不出他打的什么主意,这种人,只怕很难共事,但不知刘、关、张三大家族的人,是否也和赵长山一样…… 但闻赵长山道:“两位,这里荒山野岭,不宜久留,请随老夫同回赵家堡。既可逃避狼王的追杀,也可以共同商量对付狼王的大计。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屈强道:“晚辈还有一些事务待办。恐准从命。” 水中莲也发觉了,这赵长山不是很好相处的人,摇摇头,道:“妾身还要料理先夫的后事,赵大侠请先回府,俟妾身料理完先夫身后事务,再赴贵堡晋谒。” “这个……”赵长山皱起了眉头,说:“恐怕是不太好吧?未免太不给老夫的面子了。” 赵荣冷笑一声,接道:“家父言出法随,当今江湖之上,有谁敢推三阻四,两位不吃敬酒,那就只好吃罚酒了。” “噢……”屈强冷然一笑,道:“赵公子的意思是?……” 赵荣接道:“家父话已出口,两位去了最好,不去也得去了。” 屈强回头望去,只见水中莲神情间一片不服神色,当下说道:“赵公子准备勉强在下了?”他口中对赵荣说话,两道目光却望向赵长山,但赵长山抬头望着屋顶,恍如局外之人,一副漠然不理的样子。 赵荣哈哈一笑,道:“不错,屈兄如是不肯去,咱们只好勉强你去了。” 屈强淡淡一笑,道:“赵公子,如有勉强屈某人的能耐,屈某人只好认了,水前辈,咱们走吧!” 水中莲应了一声,转身向木屋外面行去。 “站住……”赵荣突然出手,右手五指扣向水中莲的右腕。 他先出手,后说话,声音入耳,五指已搭上了水中莲的右腕之上。 水中莲万万没有料到,名动江湖的四大世家中人,竟也是如此不顾身份,心中全无准备,想躲避时,已自无及。但屈强早已有备,右手立掌如刀,切了过去。 赵荣如不收手,固可一下子扣拿着水中莲的脉穴,但他的右腕,亦必为屈强一掌切中。形势迫人,自救为上,赵荣只好一缩右腕,避开屈强的一掌,但也失去扣住水中莲腕穴的机会。水中莲身躯疾转,闪出屋外。 赵荣冷笑一声,道:“好掌法。”侧身而上,攻向屈强,右掌左拳,用了两种不同的武功,右手是擒拿法,左拳却是一种含蕴着内力的重击。 屈强挥掌封挡,双足凝立不动。以突穴斩脉的手法,封开了赵荣七掌猛攻和六招擒拿手法。 他完全采取守势,并未还击,但封架手法却是招招挡向赵荣的脉穴,一招未还,反而把赵荣逼得手忙脚乱。 赵荣恼羞成怒,唰地一声,抽出了长剑。 屈强冷冷说道:“赵公子,动家伙呀!需知兵刃无眼……” 赵长山淡淡一笑,道:“荣儿住手,你不是屈少侠的敌手……” 赵荣不大服气地道:“爹,屋中狭小,孩儿的拳脚,有些施展不开。” 赵长山冷哼一声,道:“屈少侠也在木屋之中,怎么就施展得开,败了就是败了,强词夺理,哪里有英雄气概,为父的这张脸,被你丢尽了。” 眼看着赵长山有了怒意,赵荣才不敢还口,满脸怒意,退到一侧。 赵长山淡淡一笑,道:“屈少侠的斩脉手,精奇纯熟,看来,阁下杀死夏侯鼎的事,传言属实了?” 屈强道:“晚进杀死夏侯鼎的事,原也无扬名的用心,老前辈信与不信,并不重要。” 赵长山道:“屈少侠掌法精奇,见微知著,想来剑法上造诣,亦必很有火候了,不知可否见告师承何人?” 屈强道:“恕难从命,家师息隐山林,已不是江湖中人。” “屈少侠见外得很,这由不得老夫只好亲自领教了。”赵长山缓缓站起,逼向屈强。他功力深厚,每向前行进一步,杀机就增强甚多。 屈强心中忖道:这赵长山不知作何打算?难道真的打算要杀了我和水中莲不成?心中盘算,一面提聚真气,准备迎敌。 赵长山逼近屈强,缓缓说道:“屈少侠,亮剑吧!” “不用,老前辈不动兵刃,晚进也以双手迎战……” “好狂的年轻人……”赵长山缓缓扬起右手。 屈强接道:“晚进接不下老前辈的掌势之后,自会亮剑,不过,晚进有一事心中不明,希望老前辈给予指点。” 赵长山道:“你先接老夫几掌,再问不迟。”右掌呼的一声劈了过来。他内力雄浑,掌势和赵荣大不相同,一掌劈来,挟带着强猛绝伦的掌风。 屈强右手扬起,竟然硬接掌势。 双掌接实,砰然轻震,屈强被震的身躯飞飘而起,直落到木屋门之外。 但他并未被掌力震倒,双足落地,神态十分轻松,道:“老前辈掌力雄浑,晚进甘拜下风,就此别过了。”转身向前疾奔而去。水中莲早作戒备,屈强一转身,立刻当先向前跑去。 赵荣低声道:“爹!要不要追?……” 赵长山轻轻吁一口气,道:“水中莲住此多年,地形熟悉,咱们追得上吗?” 赵荣道:“这个……” 赵长山冷哼一声,道:“你精明外露,好大喜功,那姓屈的小子,十招之内可以取你性命,你竟然一点也看不出来。” 赵荣微微一怔,道:“他真有那么大的本领吗?” “难道为父的还骗你不成……”赵长山仰天吁一口气,道:“此人不除,四十年后,必为江湖上一代豪雄。” 赵荣低声道:“这么说来,是留他不得了,孩儿去招来家将,就在小木屋度过寒夜,明天再全力搜查他们下落。” 赵长山没有理会赵荣,目光却转向右侧的少年身上道:“明儿,你对此事的看法如何?” 一直没有开口的赵明,微微躬身,应道:“孩儿见识不丰,本不敢置喙,但爹既垂询,孩儿只好说出一得之愚了。” 赵长山点头微笑,道:“说下去。” 赵明道:“爹那一掌,用出了几成功力?” 赵长山道:“七成左右吧。” 赵明道:“屈强接下了爹七成功力的一掌,竟是若无其事,而且,借了爹的掌力,逸出屋外,他的功力、智慧,都是上上之选,由咱们赵家一族之力对付他,何不如联合刘、关、张三大族实力对付他,赵家不可付出太大的代价。” 赵长山赞道:“明儿之见,正合吾意。荣儿,你弟弟不喜多言,言必中肯,不象你处处表现精明,却又破绽处处,以后,遇事要多用心想想了。” 赵荣垂首说道:“爹教训的是。” 赵长山道:“为父的带你们在江湖上走动,就是要你们多增历练,日后才能担当大任。” 水中莲和屈强,一口气跑出四五里路,才在一处山根下停住。 水中莲叹息一声,道:“屈兄弟,赵长山要咱们同往赵家堡,我是瞧出了他不怀好意,不过,却又不能了解他真正的用心何在。” 屈强道:“他城府深沉,别人无法了解,前辈瞧出了何处可疑?” 水中莲接道:“其实,躲在赵家堡中,至少可以暂时免去担心狼王的追杀,在我而言,是求之不得,但我感觉到那里也是一个陷阱,不知屈兄弟的看法如何?” 屈强道:“小可奇怪的是,他言词之间,相互矛盾,既要和刘、关、张三大家族中人商量,却又苦苦追问接触那狼王的方法……” 水中莲低声道:“屈兄弟,那赵长山苦苦追问接触狼王的方法,会不会买凶杀人?……” 屈强呆了一呆,道:“买凶杀人?杀什么人呢?……” 水中莲道:“不会杀我们了……” 屈强凝目思索一阵,道:“前辈,目下江湖,情形复杂,赵长山说不定真有雇请狼王的意思……” “噢!杀谁呢?……” “我不知道,前辈……”屈强道:“你说要存五万两银子在一家银号之中,就会有线人和你接触,此事是真是假?” “是真的!……” 屈强接道:“哪一个银号,你知道吗?” “真的记不得了,我说这件事时,心中对赵长山尚未怀疑,如果知道,早就告诉他了。” 屈强吁了一口气,道:“可惜,咱们没有五万两银子,否则,在下倒有个一石两鸟的办法。” 水中莲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屈强道:“前辈,可有行程计划?” 水中莲沉吟了一阵,道:“五万两银子虽然不是小数目,但我也许可以凑得出来……” 屈强脸色一变,道:“前辈的意思可是窃取?……” “不是。”水中莲道:“我们夫妇积存有一批珠宝财物,大约估计,总在五六万两银子左右,只是存在一座小宅院地下密室之内,不知道还在不在。” 屈强道:“那座宅院在什么地方?” “庐州,我和先夫在狼王手下听差的时候……”水中莲道:“大部分的时间,就住在庐州,所以,就在那里买了一座小巧的宅院,收存了我们分得的红利、俸禄。狼王这人残忍无比,但却有一宗好处,那就是他对杀手的俸禄、红利,却是相当的丰厚。以后,我们夫妇亡命天涯,藏身所在,都在深山大泽之间,哪里还顾得到财物。现在,不知是否还在。” 屈强道:“大隐于市,走!咱们先到庐州看看,顺便再给刘、关、张三大家族送上一个消息。” 水中莲问道:“消息?什么消息?” 屈强微微一笑,道;“你把雇请杀手的办法,告诉了赵长山,对刘、关、张三大家族,岂不是太轻淡了?” 水中莲道:“这办法,并不完整,告诉了他们,也未必有用,因为,我真的不知道那家银号叫什么名字。” 屈强道:“我们没有追狼的本领,但试试看,能不能引狼出来,当然也不能忘了告诉猎人一声。” 水中莲似是有点明白了,但又不完全明白。 两人一路上隐密行踪,好在水中莲、屈强都是潜形隐踪的高手,衣着形貌虽然经常变化,但走的却是大道,有时骑马,有时坐车,一点也不辛苦。 屈强利用书信,把水中莲和狼王的事情,告诉了刘、关、张这三大家族,他们离开姑射山后,正准备各回居地,但屈强的消息,却使他们改变了原意,除了刘百彪伤势还未痊愈,匆匆赶回之外,关玉虎、张云鹤都有了反应,派出人手,追踪赵长山。 当然屈强在信中耍了一点小花样,除了水中莲和狼王的事情之外,还点了一句,赵长山正在追查青龙偃月刀的下落。 暗中看他们调动人手的情形,屈强不禁暗暗震惊。原来,刘、关、张、赵聚晤姑射山,表面上带的人手,只是明子儿,另外还有暗棋。一旦动员,立刻成了一个互相监视的局面。这一来,反而给了水中莲和屈强的行动空间,两人很平安地走完了千里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