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禁卫冷笑一声,道:“你不必拿话来套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算你真个是我同门师兄,也还是按照法规来办理。”
中年商贾又是一叹,道:“六弟你如不信,我这里有个信物,你一看便知,只不知道你是否还有兴趣一看咱们的旧物?”
锦衣禁卫道:“你有什么信物,尽管拿出来一看便是。”顿了顿,接着又道:“不过本座话不得不说在前头,私还私,公还公,本座身受圣恩,任何事均以圣恩为主。”
中年商贾点头道:“这个自然。”说着伸手入怀,掏出了一颗半个拳头大的巨珠,异常珍惜地看了一眼,然后道:“这东西你仔细看看,看能否认得出来?”说着举手一扬,那巨珠便向锦衣禁卫抛了过去。
巨珠飞至锦衣禁卫面门近尺时,锦衣禁卫才一抬手,伸手去接。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屋脊上突然响起一声惊人暴喝,道:“当心中了诡计!”
随着话声,锦衣禁卫只感到一股强大无比的暗劲自左侧向自己袭到,力道之猛,宛如排山倒海,前所未见。心中一惊,立即向旁移开数尺。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间,中年商贾掷来的那颗巨珠已擦身而过,而向身后的披甲卫士飞去。
但闻一声轰然巨响,巨珠击中了一名卫士,剎那间烈焰四射,另外几名靠近的卫士立即惨叫连声,倒地不起,而烈焰就在他们的身上熊熊燃烧起来,锦衣禁卫一时竟然惊得目瞪口呆。
火光中但见一条人影如巨鹡掠地,自屋顶上飞掠而下,人在空中,大喝一声:“站住!”
原来中年商贾在掷出巨珠之后,立即纵身而起,准备逃走,但沈宇目光何等锐厉。有过一次经验,已认得出那颗巨珠必有蹊跷,再看中年商贾有作势欲走之态,是以立即劈出一掌,将那锦衣禁卫迫开,跟着“奇祸”短剑出鞘,弹身而起,运剑制止那中年商贾脱逃。
中年商贾身在半空,只要稍为斜斜向外跃落,即可逃出执戟禁卫们的包围。而事实上沈宇喝声传出之时,中年商贾看似已向外飞逃,但此刻却突然感到一股含蓄待发的奇异剑势自背后跟到。
中年商贾不禁心中大惊,惊的不只是剑势来得奇快凌厉,而且蕴含万机,自己除了坠落原地一途之外,任何举动,均有立时触发蕴含的剑势而当场被刺毙命的可能。
中年商贾倒吸一口凉气,半空中硬生生地剎住去势,身形飘落原地。
沈宇如影随形,也在中年商贾落地之后俏生生地站在对方的面前,表情严肃,手中“奇祸”短剑斜斜向外伸出,威胁着对方的举动。
就在这时,屋背上人影晃动,李沛、袁健和叶敏飞等三人,纷纷跃落地面,将中年商贾四面围住。
中年商贾故作惊愕道:“沈老弟,你何以竟出手对付自己人来了?”
沈宇冷笑道:“你这套嫁祸于人的毒计,也可到此为止了。只不知我沈某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竟使你一而再的要陷害于我?”
中年商贾先是一愕,继而急道:“沈宇你这是什么话,咱们合力出击,仍然可以逃走,你大可不必出此卖友求存的下策。”
沈宇冷笑道:“如说要打斗,本人自信比你强得多,你能逃走,本人也能逃走,但本人要留下来,就是有些事情非要跟你当面谈谈不可。”
中年商贾忽然冷笑道:“该谈的咱们早已谈清楚了,你们应得的一份,早已有约在先,如要多拿,我无权作主。”
沈宇一怔,心想此人真是狡猾顽颉,此时此地,竟还想诬称自己是为分赃而来。当下冷冷道:“阁下所说的应得的一份,想就是刚才在客栈暗中用‘霹雳毒火’施袭本人了。若非本人托天之佑,能及时逃避,此时恐已葬身火窟,尸骨无存,这点,不知你又能作何解释?”
中年商贾冷然一笑道:“不必我解释,你自己心里明白得很。”
沈宇道:“不错,本人心里明白得很,但只怕从你口中说出来,又是两回事了。”
中年商贾忽地轻轻一叹,语音诚恳道:“实在也不必瞒你们,刚才在客栈中用‘霹雳毒火’袭击你们,乃系受到密令。只因你们贪得无厌,上头迫不得已,只得采取这种行动。”
说着转向锦衣禁卫道:“这就是为兄的不敢以真面目见人的原因了,我和他们这一伙人,表面上作的是保镖生意,暗中作的却是无本买卖,这次分赃不均互起勃豁,完全是黑道中派系的恩怨,和老六你的职责完全无关,你不妨就装不闻不问,免得淌进漩涡,左右为难。”
锦衣禁卫惊魂已定,怒气未消,但此时此地,他却变得出奇的平静,冷眼静观沈宇和中年商贾的对答,中年商贾此时冲着他说话,他却表情冷淡,不出一声。
沈宇心知锦衣禁卫心中充满着各种疑问,打算从自己和中年商贾两人对质的谈话中获得解答,以便决定如何处理,倘若自己在言词之间被中年商贾扣住,这锦衣禁卫很可能就拿自己等人和中年商贾一并办理,到时扯缠不清,就难以脱身了。
一念及此,沈宇心存警惕,决定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解决眼前之事,是以对锦衣禁卫一拱手,道:“在下南京镖局沈宇,有一件事敢向大人请教。”
锦衣禁卫虽然一脸严肃,但对沈宇似乎相当客气,闻言立即拱手还礼,道:“不敢,不敢!沈先生有话请说。”
沈宇微一整容,道:“俗谓真金不怕火,在下和同伴一行四人,这次保镖入京,有货主为证,自问循规蹈矩,从未作过任何亏心事,是以甘愿和这位仁兄一起随大人到公门,慢慢对质,听候发落。”
锦衣禁卫稍一沉吟,点头道:“说得有理。”转脸对中年商贾道:“为人不作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你若是有理,就应堂堂正正的随本座回去,本座向你保证,一切绝对秉公处理。”
中年商贾冷笑一声道:“可惜已经迟了一步,如若早一点这样说,本人绝对毫不迟疑的跟你回去,但现在我已被迫出手毙了你的人,沈宇可以推得一乾二净,我却是跳到黄河洗不清,此时若再冒然跟你回去,正中了沈宇的诡计。”
锦衣禁卫脸色一沉道:“那么你打算如何?”
中年商贾道:“本人既然已经杀死了京畿禁卫,死罪已定,如果你确系不顾同门私情,秉公处理,为兄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锦衣禁卫道:“你说来听听看。”
中年商贾道:“很简单,为兄现在罪该万死,沈宇照理也是罪无可逭,但他却狡猾异常,眼见为兄闯了大祸之后,竟出手相助于你,好人他做尽,恶名由为兄的担当,如果像他所说大家一起到公门去对质,六弟你试想想,为兄的如何能说得过他?”
这话似不无道理,锦衣禁卫默然无语。
中年商贾故作愤然道:“沈宇心肠恶毒,别看他出手助你,其实这正是他一石两鸟的毒计,他眼看事情已坏,不得不采取釜底抽薪的办法,这一来既可推脱自己的罪名,又可置为兄于死地。”
锦衣禁卫不禁转脸重新打量沈宇,暗道:“想不到这样一个英气勃勃的青年,心机竟如此的阴沉,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尤其是这年轻人武功高不可测,我今夜可真得要格外小心谨慎了。”
一念及此,便暗中向身后的执戟卫士打了一个手势,只见并排包围向站的卫士当中,有一名悄悄的退了出去,然后牵过马匹,绝尘而去。此举虽然悄悄进行,但却逃不过沈宇和中年商贾的耳目,两人都知道是锦衣禁卫暗中派人请救兵去了。
沈宇心里明白,此时此地,对此事最好是装作不闻不问,是以表面上却不动任何声色。
中年商贾也装作看不见,继续道:“为兄不愿连累于你,愿意一死以表明心迹,好使贤弟你在职责上有所交待,但沈宇这厮如竟逍遥法外,日后江湖上必然会把咱们点苍当成笑话,这倒使为兄的死不瞑目……”
锦衣禁卫有意拖延时间,是以问道:“那么依你之见呢?”
中年商贾挺胸道:“沈宇应该和我一起自绝,以示公平。”
此语一出,不但李沛等人大吃一惊,连沈宇本人也大感意外。锦衣禁卫微感愕然道:“你是说你们两人一起自杀?”
中年商贾道:“由你动手亦可,不过,如果由你动手的话,为兄倒有一个附带条件,就是我要亲眼看到沈宇归西之后,才愿束手就戮,如若不然,我这里还剩下一个霹雳毒火弹,只要沈宇不动手,我们眨眼之间便可同归于尽。”
锦衣禁卫不禁放眼打量沈宇,只见沈宇脸色平静,毫无表示。中年商贾跟着加重语气补充道:“只有这样才显得公平合理。”
沈宇冷冷道:“如果不照你的意思去做,又如何呢?”
中年商贾没有回答沈宇的话,却用一双炯炯发光的眼睛盯着锦衣禁卫,似等待着他的回答。
锦衣禁卫虽明知刚才若不是沈宇出手相救,自己早已死于非命,但另一方面却又被中年商贾的话所打动,总觉得沈宇大有问题。是以他的目光落在沈宇的脸上道:“我看他的话不无道理,你如果没法证明你们的清白无辜,那也只好采取他的办法了。”
沈宇淡淡一笑道:“要证明我们的清白很简单,只要贵座细心回想一下刚才追踪我们的情形就不难明白了。”
锦衣禁卫沉思了一下,道:“还是请阁下明说,本座想不起来了。”
沈宇道:“贵座等人刚才追到这里时,是否有人暗中出声提醒贵座有人躲藏在屋脊上?”
锦衣禁卫目光一亮,道:“不错。”
沈宇又道:“这就是了,贵座武功盖世,应该分辨得出说话的人是谁的口音。这人明明是要败露咱们的行藏,然后又自认是南京镖局的人,再出手伤了贵座的手下,还想暗算贵座的性命。如果南京镖局的人作了什么违法亏心的事,这人若是南京镖局的人,他又何至于要告诉贵座我们要躲在什么地方?这分明是……”
沈宇话未说完,一眼瞥见中年商贾趁他在说话中伸手入怀,掏出了一样物事。沈宇立即长剑出手,一招“天蚕吐茧”,竟不自觉地使出了柔情剑法,但见剑光化作万缕银丝,向中年商贾缠卷而去。
沈宇不自觉中露了这一招,不但中年商贾大惊失色,立时手忙脚乱起来,就是锦衣禁卫也情不自禁脱口叫道:“好剑法!”
中年商贾自怀中掏出的正是恶毒无比的霹雳火弹,但这时却被沈宇的缕缕剑光缠得无法将它出手,只顾左跃右跳,打算避开沈宇的剑势。
沈宇此时只要剑势稍增,立即就可将对方毙于剑下,但他却不想就此毙了对方,他要留下活口大有所用,是以一边运剑缠住对方,不让对方有出手掷出霹雳火弹的机会,一边冷冷道:“阁下如果不赶快收起你那‘霹雳毒火’,本人剑下可就不再留情了!”
中年商贾知道沈宇并不想取自己的性命,是以并不顾虑到自身的安危,三番四次冒着沈宇的剑势企图向外突围逃走,但却没想到沈宇的剑法竟有如此奇奥无比的妙用,任他如何不顾性命的飞腾跳跃,居然还是在沈宇的剑光之中。
中年商贾满头大汗,一连试了十几次,均无法脱出沈宇的剑网。
沈宇一边挥动手中的长剑,一边道:“要想从本人的‘柔情剑’中脱逃,那比登天还难,我劝你还是乖乖将你的‘霹雳毒火’放回原处,静候发落的好……”
话声刚完,忽闻中年商贾一声凄厉的长笑,猛地将手中的“霹雳毒火”用力一捏,但闻轰然一声巨响,剎那间冒起一道惊人的烈焰。沈宇身不由主的纵身向后跃开丈余,其余众人,包括那锦衣禁卫在内,莫不纷纷向后跃开。
放眼望去,只见烈焰腾空,熊熊不绝,一股难闻的焦味,直扑众人的鼻孔,那中年商贾竟然已葬身在那惊人的烈焰之中……
× × ×
秋阳西坠,清风送爽,黄尘飞扬的官道上,一行四骑,急驰如流星。
这四骑人马正是沈宇、李沛、叶敏飞和袁健等人,他们此刻真个是归心似箭,恨不得一下子便能飞回到南京。
沈宇自从在京城客栈中被不明来路的人暗中施袭,虽然未遭到任何伤害,但却缠上了不小的麻烦。
那中年商贾用“霹雳毒火”自焚身亡,京城禁卫便只好带沈宇等到官门交代。照理,以沈宇目前的武功,再多的禁卫,又如何能留得住他?但他深知那绝不是动武就可以解决得了的事,俗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南京镖局的字号已经亮出,万一惊动了当朝,自己还不打紧,到时候株连无穷,那就不堪想象了!是以沈宇只好乖乖地和李沛等人跟那锦衣禁卫前往官门。
幸好沈宇对那锦衣禁卫总算还有救命之恩,锦衣禁卫表面上是公事公办,私心里却是尽可能的在帮着沈宇的忙。
真金不怕火,沈宇得到京师托运红货的几位主顾出面证实,又得到锦衣禁卫派员前往起火客栈从详调查,起火之处系沈宇所住的房间,而起火的原因又系那中年商贾身上所用的“霹雳毒火”,凭此即可证实沈宇纯系被对方蓄意陷害。锦衣禁卫为怕这样还不足以使沈宇等人洗刷清白,特地派了专人星夜上路,兼程赶往南京,由当地官府调查并出具公文,证明了沈宇等人的确切身份。
经过这许多步骤,才算是功德圆满,但这一来,却使沈宇等人在京师里被羁留了十余日。
等到一切事情得以澄清,锦衣禁卫却因仰慕沈宇的武功,同时又念着救命之恩,硬要留下沈宇等人在京城盘桓数日,沈宇碍于情面难却,只得答允。但没想到在官府羁留的十几天当中,外面的事情却有很大的变化。
沈宇等一旦重获自由,即听到了无数的传言,其中最引起他吃惊和关注的,是茶楼酒肆,议论纷纷,都说当年南海沈木龄弒兄自戮的武林疑案,已有人获知了个中的底细,而这个人就是七杀刀的唯一传人厉斜。
而另一个传言却又说,厉斜目前系武林公敌,已引起了普天之下的公愤,现今已由武当一代掌门神剑胡一冀为首,纠合天下同道,定下了重九泰山之约,届时天下武林人物,不论黑白正邪,将依时前往,合力围歼厉斜。
这些传言传到沈宇等人耳中时,沈宇一看日子,已是八月下旬,距离重九日不过只剩下十来天光景。
沈宇心中大为发急,盖此事不但牵涉到他自己家门的血海深仇,而且与整个武林的安危大有关系,不管怎么说,他都不能袖手旁观。为此他对于锦衣禁卫那出自诚意的一番款待,反成了累赘,而这种事又不便于明说,只好找别的借口再三推辞,最后还是被殷勤款留了两日。
等到一旦得以离开京城,沈宇心中的焦急,已非笔墨所能形容,是以带着李沛等人,特地选购了四匹上等牲口,披星戴月,日夜赶程,恨不得一下子回到南京。
一路上沈宇真是心事重重,百感交集,尤以在客栈之中打算暗算他的那一路神秘人物,更使他思潮起伏。沈宇暗自盘算,暗算他的人,既然选在他们送完镖银之后才动手,可见对方绝非是为了钱财而来,既非为了钱财,那是为了仇恨了。
再进一步想,如若是为了仇恨,那就是“冤有头债有主”,对方多少应该让沈宇知道是冲着哪笔旧帐而来才是,但那一伙人竟是神秘莫测,甚至在下手不成之后,竟然不惜自焚身亡,也绝不肯吐露半句口语,在沈宇的记忆之中,他本人行走江湖以来,似未和这样厉害的人结过梁子。既然这样,这一伙人很可能就是当年谋害他父亲之凶手党羽了。
这和传言中厉斜知道沈宇父亲弒兄自戮的事,两者印证起来正是互相吻合。对方知道秘密外泄,现在正是大起恐慌,所以派人前来暗算沈宇,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沈宇愈想愈觉得对,心中也分不出是恨是喜,只想马上就回到南京一看情形,因为此刻他已确信林峰的失踪,十之八九就是跟此事有关,或许此时南京方面已有了林峰最新的消息也说不定。
四五天的路程,在沈宇等人来说,真是既漫长又遥远,等他们赶回到了南京,一个个已显得疲乏不堪。
镖局方面,果然有林峰托人捎回来的消息,但只是简简短短的一句话:请沈师傅尽快赶往泰山一行,一切详情不便细谈,只要到泰山后便可知晓。
照沈宇自己的意思,便立即要只身启程赶往泰山,但诸若愚却极力主张一切应该先有个妥善的安排,所谓“有备无患”之后,再前往不迟。
诸若愚老谋深算,等到大家归寝,特地找了一个和沈宇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邀沈宇在厢房里密谈,首先开口道:“江湖中近日来的许多传说,相信你都曾经听说过了?”
沈宇道:“传言倒是听到了不少,只不知老丈指的是有关哪一方面的传说?”
诸若愚轻叹道:“自然是指令尊被人陷害的事了。”
提到家门冤仇,沈宇心中又不禁思潮起伏,默然半晌,道:“在下听说厉斜已知道个中原委,但这也不过是传言罢了,可不可靠还不知道。”
诸若愚语音忽然变得严肃,道:“我们派出去的眼线,这些日子倒搜集了不少有价值的数据。”
诸若愚自从遭商城四凶的寻仇,幸得沈宇出手相助,等于是救了他们全村人的性命,恩同再造,是以对沈宇的事,比自己的事更为关心,尤其对沈宇父亲所蒙的奇冤,更是时时挂在内心,费尽心思,好不容易组成了一个情报网,四出查访各方面的资料,居然已略具规模,颇见功效。
沈宇知道诸若愚武功方面虽不怎么样,但足智多谋,博学多才,更明白他这些日子来,无时不在竭尽思虑的为自己的事,策划辛劳,是以一听诸若愚的语气,心中立时涌起无限感激,当下立即道:“多亏前辈多费心,在下实在感到万分感激,真不知将来如何图报。”
诸若愚脸上显然不悦,打断沈宇的话道:“你说这话可是有意要把老朽当外人看待了?”顿了顿,忽又轻轻一叹,语气缓和下来道:“说到图报,倒使老朽觉得无地自容,你救了我们全村大小的性命,我诸某人……”
沈宇连忙摇手道:“好了,好了,算晚辈刚才说错了话,正如老丈所说,咱们已是一家人,从今以后不准再提见外的话。”
诸若愚微微一笑,道:“这就是了,咱们言归正传要紧。”微一整容,继续道:“老弟你刚才提到厉斜知道个中原委的传说,有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沈宇忍不住追问道:“此话怎么讲呢?”
诸若愚道:“厉斜知道令尊被陷害的内幕消息,是厉斜本人故意传出来的,此消息还未像现在这样传得议论纷纷的时候,我们的人早已知道,也可以说,这消息之所以能像今日这样传得人人皆知,一半还得归功于老朽本人。”这一说,沈宇反觉得有点迷糊,不禁紧皱眉头。
诸若愚微微一笑,道:“厉斜到底是不是真的知道了这件武林疑案的内幕,老朽不敢肯定,但有一点老朽却敢用颈上人头打赌,就是他故意放出这个消息,无非是想用它来做诱饵,好把那幕后陷害你父亲的诡谲人物给勾引出来。”
沈宇不禁一怔,道:“你是说厉斜故意放出消息,只是他的计谋?”
诸若愚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才说此事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沈宇忍不住问道:“但厉斜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诸若愚沉吟道:“问得好,这正是老朽此刻还是想不透的地方。不过,经过这件事之后,老朽就不得不对厉斜的聪明才智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不知何故,厉斜和你我一样,也在急要查出令尊蒙冤的内幕,可能他比我们抢先一步,获得了一点蛛丝马迹,又可能系出于他的判断和假设,但不管如何,他故意放出消息之后,却收到了他所预期的效果。”
沈宇心中大为兴奋,急急问道:“可是有什么重大发现么?”
诸若愚状甚得意,道:“自从厉斜放出消息后,老朽起初颇感困惑,但后来却揣摩出了他的用意,于是决定推波助澜,咱们派出去收集情报的人手,便变成了兼负传播谣言的责任,加油添醋,绘影绘声,说得就像真的一样,这一来果然有了不少奇事发生。”
沈宇聚精会神听着,诸若愚顿了顿续道:“根据最近从四处送回来的各种资料,老朽已看出,当年陷害令尊的罪魁祸首,已经由蠢蠢欲动而变成了由隐而现了!”
沈宇霍然离座,道:“此人是谁?”
诸若愚连忙摇手道:“老弟切莫冲动,须知冲动最易误事,这又如何报得了深仇?又如何使令尊得以昭雪于九泉之下?”
此语含有教训的意味,但沈宇并不以为忤,相反,却感觉到颇为惭愧,是以对诸若愚一揖,道:“谢谢村主教训,只是不知怎的,晚辈虽然不知那人是谁,但只要一提到他,晚辈就忍不住要恨火中烧!”
诸若愚轻叹道:“这也难怪,那人使令尊含冤九泉,又使老弟你受辱,委屈了这么多年,确实可恨。但此人居然能使英雄一世的人亦不免遭他暗算,其手段之高可想而知,此时正所谓强敌当前,不得不谨慎应付,如果一冲动,说不定大仇未报,恐怕又着了对方的道儿,那岂不更冤枉?”
沈宇点头道:“前辈说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