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恨天摇摇头叹道:“兄弟!谢谢你,也许我是太多疑了一点,可是以往的经验使我……” 金蒲孤连忙道:“别提过去了,至少今天在场的人都没有把大哥视作妖魔鬼怪,这不就行了吗?现在我向大哥—一介绍一番!日后大家就更易相处了!” 莫恨天笑笑道:“不必介绍了,我全认识,虽然我没有正式与各位见面,可是各位的一举一动我全知道……” 众人又是一惊,金蒲孤微笑道:“那就更好了,现在我们都在与一个危险的人作对,仰丈大哥的地方很多!” 莫恨天慨然道:“没问题,包在我一个人身上!” 元妙真人捧盏起立道:“得莫先生这等高人为助,刘素客再厉害也不足为虑了,贫道敬先生一杯!” 其他人也站了起来道:“我们公敬一杯!” 莫恨天称谢起立笑道:“大家别客气,莫恨天很高兴有了一个好兄弟,进而能结识这么多好朋友,实感快慰平生,各位的事就是兄弟的事,恨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他兴奋地坐了下来,小圆眼中浮着亮亮的泪光,这是他最兴奋的一天了,从一个被人视为妖魔如蛇蝎的怪人,一下子成为武林尊崇的大人物,怎么能不教他欣喜若狂呢! 酒过数巡,元妙真人又道:“莫先生的武功简直到了神奇莫测的境界,就以方才而论,众目展睽之下,居然没有一个人看到先生是怎么进来的!” 莫恨天谦虚地笑道:“这只是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窗子外面,才给兄弟一个偷溜进来的机会!” 金蒲孤微微笑道:“大哥躲在桌子底下的滋味不好受吧!” 莫恨天愕然道:“你真是鬼精灵,怎么又知道的?” 金蒲孤道:“以大哥的身法,兄弟断然无从发觉,怪大哥心心念念不忘记箭袋中的字条……” 莫恨天叫道:“原来你看见我摄取那张字条的!” 金蒲孤笑道:“是的!兄弟知道大哥一定会不放心那张字条,所以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箭袋,幸亏大哥没有先看字条,否则兄弟那番安排就失去价值了!” 莫恨天一叹道:“我不看字条是为了避免使你难堪,万万想不到却因此使我明白了一个大道理,由此可见人心中存一份诚念,对自己只有好处!” 金蒲孤虽然跟着点头含笑,笑容却有点僵硬,忽而长空中传来一阵鹰鸣,莫恨天一惊道:“小黑子在示警,说是你的那头大鸟出了事,我去看看!” 身于一耸,就从窗口飘了出去,众人方自警觉,那两扇窗子已经合了起来,恢复原状!” 金蒲孤也叹道:“是啊!所以我干方百计去争取他的好感,他的行为虽然怪一点,但是心地极佳,只要我们持之以诚,他绝不会被别人所用的!” 元妙真人失声叹道:“这位莫先生的功力实在已到了上参造化下通幽冥之境,幸亏金大侠能先获结识,否则给刘素客网罗了去,我们都将死无噍类矣!” 骆季芳这时才轻轻一叹道:“我倒是替你担心,你在字条上玩的那一手不是太冒险了一点吗?” 李青霞跟着道:“是啊!刚才我真急死了,不过金大侠是用什么方法把字条换过的呢?” 金蒲孤道:“我没有换,只是把字条多写了一张,浮贴在上面,我知道他一定会用内功去摄取的,所以他只摄去了上面一段浮贴的不相关的一段……” 骆季芳道:“假如他用力大一点呢?” 金蒲孤笑道:“你应该知道,我下面那张纸上早已用过工夫,只要稍遇外力,立即粉碎,他也不会发现什么的。” 骆季芳摇头道:“你把他的功力估计得太低!” 金蒲孤不禁一个怔道:“难道那张字条出了问题!” 骆季芳道,“你自己看吧!” 说时用手一摊、展开一团纸屑,虽然已碎成一片模糊,仍可看见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字迹。 路季芳望着金蒲孤一叹道:“我过去看的时候,这张字条被夹在两枝箭杆中间,我想利用内力将它震碎的,谁知我的手才一动,那张纸已有碎裂之微象,我不敢再用大劲,只好轻轻地拈了出来捏在手中,上面写的什么我不清楚,可是相信我李总镖头的一切行动,都是根据这上面的指示而作,这岂不是太危险了吗?” 金蒲孤一呆片刻才笑道:“的确是冒险了一点,幸好上天帮忙,被箭杆夹住了,没让他拿了去,否则我真是弄巧成拙了!” 骆季芳正色道:“他的功力能将这张易碎而紧贴的纸一点不损地吸了起来,难道箭杆夹住了他就会不知道吗?” 金蒲孤又是一怔道:“你是说……” 骆季芳道:“我想这是他故意留在箭杆上给你一个忠告,也是给你一个友善的表示!” 金蒲孤怔怔地道:“这是怎么说呢?” 骆季芳道:“你把这张字条贴得如此慎重,显然是不愿意被他看见,他尊重你的意思,故舍而不取,不过他已对你下了忠告,交友以诚,叫你不要再存机心!” 金蒲孤的脸色涨得通红,这是他的行动第一次被人看得如此澈底过,与刘素客那等天纵奇资的人物斗智,他都没有落过下风,却想不到会在这位新交的老大哥前出了一次大丑! 耿不取自从打刘素客那儿脱身归来后,已经磨尽了傲气,变得十分谦虚怡淡,平时很少开口,这时见到金蒲孤的神色后,才轻轻问道:“小子!你现在作何感想?” 金蒲孤一叹道:“真想不到这位莫大哥如此精明!” 耿不取淡淡地道:“比刘素客又如何呢?” 金蒲孤道:“精明多了,在刘素客面前我可以毫无畏忌,今后对这位老大哥倒是要多多小心!” 耿不取轻叹道:“小子!我真替你担心!” 金蒲孤连忙道:“老耿,你不必替我担心,莫大哥倒底是自己人!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耿不取神色一正道:“我担心的不是莫恨天,而是你自己,你自从与刘素客交锋占到一点优势后,一直踌躇满志,处处地方都要玩弄心机,慢慢地你就会变成第二个刘素客了,莫恨天是个有心人,所以才给你一个教训!” 金蒲孤悚然一惊,身上的冷汗都急出来了,耿不取又说下去道:“你结交莫恨天的目的是为了想利用他来对付刘素客,动机已经不够纯正,幸好他急于得到友谊,也看出你的用心在帮助他建立信心,所以才原谅了你,不过这绝不是最好的方法,假如由刘素客来做,他一定会比你做得更不落迹……” 金蒲孤急了道:“老耿!你究竟要说些什么?” 耿不取道:“我想莫根天一定去试探刘素客去了!” 金蒲孤愕然道:“这不可能吧!” 耿不取沉着脸道:“这绝对可能,不然的话,他绝不会匆勿不辞而去,像他那样渴望与人群接近的人,刚刚认识了这么的朋友,绝不至于舍得离去的!” 金蒲孤怔了一怔道:“可是他的鹰!” 耿不取道:“不错!他的鹰来告警,说钢羽出了问题,而钢羽是你的,他为什么不叫你一起去呢?” 金蒲孤深思不语,耿不取淡然道:“我本来是个极端自负的人,可是在刘素客那儿受了几次教训后,已经懂得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自知浅薄,所以遇事谨慎,总是先往不如意处去想,大概不会为你同意!” 金蒲孤憬然道:“不!老耿,你才是真正给了我一个当头棒喝,你的见解尤其值得我钦佩!” 说完朝座上群豪拱拱手道:“各位在此等候消息吧!我要往万象别府去一趟!” 元妙真人一怔道:“大侠要单独前去?” 金蒲孤庄容道:“是的!钢羽出了岔子,一定是与刘素客那边的人发生了冲突,而莫大哥匆匆赶去,也一定是想由来人身上见到刘素客,姑不论他是否去试探刘素客来与我们作比较,我一定要去见见他!” 元妙真人道:“大侠一个人能阻止他吗?” 金蒲孤道:“不!我不去阻止他,我是去鼓励他接受刘素客的试探,甚至于陪着他同访刘素客!” 众人都为之惊疑不止,金蒲孤继续道:“刘素客的行为如何,他并未身经目睹,只是根据我们的叙述,自然不能使他相信,一定要亲去体验一下,而刘素客知道他的武功高低后,定然也会使尽手段笼络他!” 骆季芳道:“那么你是去破坏刘素客的笼络手段了!” 金蒲孤笑笑道:“我不必破坏,只要有我在场,刘素客的任何手段都会自然而然地表现出他的存心!” 元妙真人叹道:“不错!刘素客所忌者唯大侠一人,假如大侠在场,刘素客也无法装出假冒伪善的样子去骗取莫先生的信任了,不过大侠一个人前去毕竟太冒险了!” 金蒲孤笑道:“这件事必须我一个人去办,安危是小事,假如莫大哥中了刘素客的奸计,才是真正的祸难,以他的身手,再加上刘素客的野心,天下将永无宁日矣!” 骆季芳险有忧色,却不便出言阻止,金蒲孤笑着安慰她退:“你放心好了,凭我与莫大哥的交情,他也不会坐视我听人宰割的,再者假如刘素客杀了我,便再也无法取得莫大哥的信任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耿不取忽然遭:“对!小子!这才是真正的侠义心胸,投鼠而忌器,竟有所顾恤耳,假如先打破了那件器具,也就坚定了灭鼠的信心!” 骆季芳一怔道:“这是怎么说呢?” 耿不取笑:“这很简单,我还是就事举例吧,假如一支老鼠蹲在灶台上偷食盘中的残余,你手里拿着一根棒子,明明一下可以打死那头老鼠的,可是那支瓷盘却为你心爱之物,你就会因循迟疑不敢下手了!” 骆季芳道:“这与金蒲孤之行有什么关系呢?” 耿不取笑笑道:“大有关系,假如那头老鼠为了躲避你,或者是过份激动,先将那支瓷盘挤落地上打破了,试问你肯放过那头老鼠吗?那时即使你心中原没有杀鼠之意,也会紧追着那头老鼠不放,非歼之而甘心了!” 骆季芳道:“那么蒲孤是存心去送死的了!” 金蒲孤道:“我不一定会死,而且即使死了,那一死的代价也很高,何乐而不为呢!” 骆季芳低下头去,沉思不语,耿不取知端起面前的酒杯道:“小子,老头子敬你一杯酒,以壮行色!” 金蒲孤慷慨地接过一饮而尽,全座的人都不自而主地站了起来,在崇敬的心情中干掉了自己的酒! 金蒲孤含笑拱拱手,然后取下墙上的箭袋与长弓、背在身上,朝大家道了一声珍重昂然而去! 骆季芳追上去拉住他道:“你对大家没有一句交代吗?” 金蒲孤摇摇头道:“没有!而且我想大家也没有什么事了,我若能有机会杀了刘素客,固是一大好事,假如我被刘素客杀了,自有莫大哥为我报仇!也不用大家费心了!” 骆季芳怔了一怔又道:“那么对我呢?” 金蒲孤哈哈大笑道:“我对你应有千万万语,却不必用口来说,你若是不知道我想说的话,更无须问我了!” 骆季芳神情一动,手指轻轻地松开了,金蒲孤又对她笑了一下,回身踏步而去,抛下了身后一片如死的寂静与无数人心中无言的祝福!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