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树梢上开始吐出新绿。虽如此,江北依然十分寒冷。
黄昏过后,寒风更大了,外头虽然一片寒冷,但堡内却是热气腾腾,一片喜庆的景象。
这是坐落在河北濮阳的摘星堡。摘星堡在江湖上并无名头,那是因为摘星堡至此尚未正式成立,但未来的堡主“摘星手”上官凌霄在江北却是声名赫赫的高手,再加上其助手“八卦掌”周千岁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江北武林同道一致认为摘星堡将来在武林中必能占一重要的席位。
摘星堡在明天午时才正式向武林公布成立,但今日便已有不少宾客来堡道贺,准备参加明日的开堡大典。今日便到堡的,不但都与上官凌霄有深厚的交情,而且都是声名远播的大豪,也因此,上官凌霄整日都喜得合不拢嘴。
黄昏刚至,摘星堡已准备下盛筵。
摘星堡的大厅,摆下七席八仙桌酒席,摘星堡正副堡主自然坐在首席,能与他俩同席的当然都是最够分量的宾客,计有“风云刀”古逸飘、“断魂枪”麦浩、“七煞掌”沈重、飞道人、“铁面罗刹”东郭翠珠、“武学究”顾之也等六人。
上官凌霄举杯道:“小弟能得诸位拨冗临莅,不但蓬荜生辉,也使小弟脸上有光,来,待小弟先敬诸位三杯!”
群豪寒暄了几句,也都把酒斛举了起来。
忽然一个堡丁跑了进来,叫道:“启禀堡主,铁叶帮少帮主叶少煌到!”
铁叶帮在河北已小有名气,虽然帮主叶银辉未能亲自到贺,但上官凌霄依然十分高兴,忙放下酒杯,叫道:“快替我迎接!”随又转头道:“诸位且先喝几杯,待小弟下阶迎接!
“武学究”顾之也道:“堡主但去无妨,区区等自不会辜负这些美酒,让金樽空对明月。”
上官凌霄一笑离席,近来叶少煌的锋头颇盛,群豪也想看看这个后起之秀是什么模样,都把头转向大门。
只见一个身穿白裘、脸如冠玉的青年,带着一个家仆大踏步走了进来,那白裘青年举止温文、行动潇洒,一看便令人生出好感。
“铁面罗刹”东郭翠珠虽是出名的铁石心肠的女煞星,一见之下也仍不由暗赞一声:“叶银辉这个儿子果然不错,难怪他沾沾自喜,更难怪叶少煌出道几年,便得了个‘白衣公子’之雅号!”
上官凌霄上一次见叶少煌是在三年前于铁叶帮内,当下笑道:“煌侄三年不见,更加如玉树临风了,可惜愚叔只有一个女儿,否则倒要招你为婿!”他女儿早已有了个指腹为婚的未来夫婿了。
叶少煌玉面一红,忙说道:“上官叔叔说笑了,小侄恭祝摘星堡日后威震武林、声名远播,刁威,快把爹的贺礼双手奉上!”
他背后那个家仆立即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锦盒,双手奉上。
叶少煌道:“请上官叔叔笑纳!”
上官凌霄大笑,一边吩咐手下收礼,一边问道:“银辉兄为何不肯驾临赐教?”
“家父因帮中有些琐事要处理,生怕赶不及,所以嘱小侄先来,失礼之处乞望叔叔原谅。”
上官凌霄一怔,问道:“令尊不克驾临,帮中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未知是什么事?”
须知上官凌霄跟叶银辉早年同闯江湖,交情绝非泛泛,叶银辉接任铁叶帮帮主时,他上官凌霄曾千里迢迢自关外赶去铁叶帮致贺。
今日他上官凌霄创办摘星堡,若非有万分重要之事,叶银辉断没有不未之理,因此上官凌霄便认定,铁叶帮所发生之事绝非小事。
不料叶少煌仍是脸露笑容,从容不迫地道:“有劳叔叔挂怀,敝帮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
当下上官凌霄又是一怔,心中狐疑不已,奈何此刻堡内群豪正在等他喝酒,不便相问,于是便吩咐叶少煌、刁威坐在次席。
上官凌霄返回座位,重新举杯劝饮起来,群豪豪气勃发,人人酒到杯干,喝得不亦乐乎,这里面数“武学究”顾之也的酒量最豪。
提起此人,本是个落第秀才,只因学文不成,继而改修武功,不料在他发奋之下,竟然颇有成就,又由于他说话每喜抛一两句书包,是以江湖上的朋友戏称其为“武学究”,顾之也不以为忤,于是这个名号便如此传开了。
酒过三巡之后,上官凌霄跟周千岁提着酒壶酒斛逐桌去敬酒。
上官凌霄拍拍叶少煌的肩膀,道:“煌侄,你要多喝几杯!”
叶少煌豪爽地道:“好,小侄现在先敬叔叔一杯!”一仰脖,把杯中酒尽皆喝干。
上官凌霄大笑道:“虎父无犬子,果然是我的好侄子。”也把酒一口喝尽!
叶少煌抓起酒壶为上官凌霄及自己斟了一杯,道:“这一杯是小侄代家父干的。”咕嘟一声,杯底又干。
上官凌霄笑声更响:“我若不喝,只怕贤侄还以为愚叔酒量浅了!”话音一落,屋顶上忽然传来一声鸟鸣,上官凌霄也没在意,拾头仰脖把酒倾落口中。
就在这刹那,叶少煌袖中忽然射出三支短箭。
群豪此刻都已有六七分酒意,又身在摘星堡内,完全没有防备,上官凌霄亦不例外,何况面对的是自己好友的儿子,心中更没提防,这情景,就连“八卦掌”周千岁也万万预料不及。
只听“格格格”机括声响,那三支短箭已悉数射中上官凌霄的胸膛。
叶少煌立即向后倒飞一丈,叫道:“哎呀,不好啦,我,我……”
三支袖箭全部射入心房,上官凌霄便“砰”的一声跌倒地上。
上官凌霄的尸体跌落地上,群豪才定过神来,脸色都全变了。谁也料不到,会发生一件这样子的意外来。
周千岁一怔之后,立即喊声:“什么事?”话出了口才觉这话实在太不成话,是以掠前一步,又喝:“叶少煌,我摘星堡跟你们铁叶帮有什么过节,叶银辉要派你来下毒手?”
叶少煌一张脸比纸还白,双手不断地摇着:“副堡主,晚辈绝不是有心的,刚才屋上传来一声怪响,晚辈不知怎样,误触了手腕的机括,才……请前辈相信晚辈……事实上,晚辈完全没有杀害上官叔叔的道理。”
周千岁又是一怔,怒道:“谁会相信你的鬼话!”
叶少煌惶恐地道:“晚辈可以对天发誓,刚才的确是无意的。”
周千岁回心一想,叶少煌的确没有杀死上官凌霄的理由,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顾之也忽然大笑起来:“可笑你们竟为一个孺子所骗,实在令人喷酒。”
周千岁抱拳道:“恕周某愚昧,请顾大侠明言……”
顾之也放下酒杯,慢吞吞地道:“区区且问叶少帮主一句话,你说是无意误触机括的,但当时你已喝罢酒,再无动作,区区看得分明,何来误触之举哉?”
周千岁急道:“对,叶少煌,你还有何话可说?”
“晚辈这副袖弓,是缚在手腕上的,十分灵敏,只须手背微一运劲,便能牵动机括,把箭射了出去。”
顾之也哈哈笑道:“如此你刚才又因何要运劲,你骗得了别人,却瞒不过区区,所谓秀才不出门而能知天下事,你外表斯文,料不到却看不起读书人!”
叶少煌急道:“只因晚辈上月跟楚英南打了一架,受了一点内伤,刚才可能因为酒喝得太多,引起疼痛,加上那鸟鸣声实在太奇怪,是以不自由主运功抵挡,使那机括……”
顾之也冷冷地抢着说道:“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管你说得如何天花乱坠,区区都不会相信你了。”
叶少煌叹息道:“你不相信,晚辈也无话可说。”
东郭翠珠忍不住道:“酸丁,你不把话说清楚,只怕难以服人。”
顾之也不屑地说道:“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区区是堂堂的大丈夫,焉有与女子瞎缠之理?再说男女授受不亲也……””
东郭翠珠怒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刚才为何跟老娘喝酒,莫非你是小人?”
顾之也脸色一变,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古逸飘怕他下不了台,忙打圆场道:“顾大侠,老朽也不明你之高见,未知可否请你明言,以解老朽等的茅塞呢?”
顾之也一喜,摇头摆脑地道:“古大侠也真不愧是大丈夫也!”
东郭翠珠冷哼一声道:“你倒会见风驶舵。”
这次顾之也不敢再搭腔,清一清喉咙,道:“叶少帮主,区区问你,你今日是来道贺,还是来闹事?”
“自然是来道贺的!”
“既然是来道贺的,如何在身上藏了歹毒的暗器?这不证明你心怀不轨吗!”
叶少煌脸色大变:“这……这个,晚辈……”
“不必晚辈前辈的,抓下你,问一问你老子便会真相大白!”
周千岁一拍脑袋:“老朽也许是气昏了,竟然想不到这一点。”话音一落,身子立即蹿前,十指如爪,向叶少煌胸襟抓去!
叶少煌闪身叫道:“副堡主请听晚辈一言。”
周千岁双抓突然化掌,一击其胸,一拍其左胁。
叶少煌退了一步,周千岁大喝道:“有话便等你父亲来了再说!”双脚一错,又发两掌。
叶少煌惨笑一声:“副堡主不听小侄解释,小侄唯有得罪了。”左手在腰上抽出一柄灿烂夺目的银刀来。
周千岁大叫一声:“铁叶帮的袖箭、银刀名闻江湖,袖箭刚才已领教过了,现在周某便见识见识你们叶家的左手刀法!”他自恃功力深厚,对方虽有兵器在手,却仍不把其放在眼中,双脚一阵游动,上身一长,右掌护胸,左掌已拍向叶少煌的左边胁下。
叶少煌手腕一翻,刀锋斜削周千岁的手掌,这一刀出手极快,不愧是叶银辉之子。
周千岁冷笑一声,也是手腕一翻,掌缘砍在刀身上,叶少煌的银刀立时荡开。
不料叶少煌的左手刀法果然有不同凡响之处,银刀趁势划了半个弧圆,疾劈周千岁的腰际,单这一刀的应变,实有宗师之风范,不但厅上的群豪齐是一怔,连周千岁亦轻叹了一声,连忙拧腰闪开。
叶少煌占了先机,左手刀法奇招不绝,着着出人意料,口上却说道:“请副堡主住手,听小侄解释。”
周千岁厉声道:“老夫抓住了你,再去听你老子解释!”
倏忽已过五十招,周千岁略为探明叶少煌的刀法,立时加紧进攻,一连攻出了七掌。
厅内的群豪,有少半自忖叶少煌抵挡不了这七掌,但叶少煌银刀翻飞,一一接了下来,毫无败势。
周千岁心头一凛,忖道:“老夫今日若不能把叶少煌擒下,不但摘星堡一败涂地,连老夫这张脸亦无处搁置!”
当下立即运上八成真力,掌风呼呼,刮得旁边的人衣袂猎猎作响,忙把酒席移开。
古逸飘忖道:“周千岁年老功深,果然名不虚传。”
可是尽管周千岁把压箱本领都使了出来,叶少煌攻势虽敛,但仍能力守不败。
东郭翠珠暗暗赞道:“我那儿子如果未死,不知比他又如何?不管如何,这个年纪能与周千岁力斗百招而不败,已足以告慰!”
原来她儿子小时候在门外玩耍时被歹徒杀死,自此之后她性情大变,出手狠辣,对凶徒妖魔更是绝不留情,不过由于她性子偏激,经常出手过重,所以才得了个“铁面罗刹”的外号。
但有一件甚少人知道的事,东郭翠珠对任何人虽都不稍假词色,但对年少英俊的男子却例外,每次她碰到这种青年,都使她想起她死去的儿子,仿佛在别人的儿子身上,能得到无限的温暖般,但假如那是个为非作歹的青年,她出手便更加狠辣。
叶少煌风度翩翩,一表斯文,她便不相信他是故意来杀害上官凌霄的。
就在此刻,上官凌霄的妻女得到讯息,急自内堂奔了出来。
叶少煌喝道:“副堡主请暂停,待晚辈跟伯母告罪一声!
周千岁正想答话,上官夫人问道:“周大哥,凌霄是怎样被人杀死的?”
周千岁身子一退,指着叶少煌道:“弟妹问他便知道!”
叶少煌弯腰恭声道:“请伯母听小侄解释,小侄只是无意中误触了袖管内的机括,不幸射着了上官叔叔,小侄绝非有心的。”
上官夫人举袖拭去眼泪,厉声道:“不管如何,今日总得拿下你,向叶银辉讨回公道!”
她女儿上官凤早已忍不住,抽出一支短剑,望叶少煌刺去。
叶少煌用刀一架,道:“凤姐,你能不能听我解释……”
上官凤垂泪道:“有话便等你去黄泉向家父解释吧!”手腕一翻,短剑再度刺出。
上官夫人身子迫前两步,袖管内滑下一支长剑,自旁侧刺过去:“周大哥,你还不快动手?跟这种人还讲什么江湖道义?”
周千岁应了一声,挥掌拍了过去,两股掌风立即把叶少煌笼罩起来,叶少煌以一敌三,立即落在下风。
厅内群豪都有点尴尬,本是贺客,忽地变成吊丧客,不帮上官夫人擒下叶少煌,在交情上似乎说不过去,但这种杀夫仇恨,外人出手,主家亦未必领情。
东郭翠珠默察形势,忍不住道:“好不害羞,摘星堡的人在自家堡内竟然也以众凌寡,传出江湖去,摘星堡还能立足吗?”
上官夫人厉声道:“他暗箭伤人在先,还跟他讲什么江湖规矩?”
东郭翠珠冷笑道:“如此夫人岂不跟暗箭伤人的小人没有分别?”
上官夫人大怒,叱道:“东郭翠珠,别人怕你,老娘却未把你看在眼内,待会老娘再来领教你的高招!”
东郭翠珠尖声笑道:“何必再等,有胆的现在便来吧!”即抽出一对柳叶刀,一副跃跃欲试的神色。
古逸飘忙道:“这是摘星堡跟铁叶帮的事,咱们何必置身其中!”
东郭翠珠冷哼一声,仍不把刀收起。
叶少煌的随从刁威见主人身陷厄境,忙亦抽出刀来,上前参战。摘星堡的保丁见状,大叫一声,都把兵器抽了出来,围攻过去。
东郭翠珠忍不住说道:“好不要脸!二三十个大人欺侮两个孩子,简直不成体统!”双脚一蹬,提刀扑了过去。
古逸飘待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就在此刻,屋顶上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鸟啼声,那叫声说不出的难听,厅上群豪都有一身武功,但此刻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噤,毛骨悚然。
东郭翠珠武功高强,双刀连砍,立即迫退几个摘星堡的堡丁,周千岁大怒道:“铁面罗刹,你实在太目中无人了!”奔前两步,举掌挡住东郭翠珠的刀势!
东郭翠珠叫道:“老娘早想伸量伸量你了!”双刀飞舞如风,直取周千岁。
再一道鸟啼声传来,叶少煌在这刹那,奋力冲前两步。一个堡丁手持长枪直剌叶少煌的心窝。叶少煌银刀一落,刀刃在枪杆上一砍,身子立即借力飘起,落身厅外。
厅外是个近百丈的广场,早已立了不少摘星堡的堡丁,见状都发一声喊,手执兵器冲了过来!
与此同时,大厅屋顶忽然“隆”地发出一声巨响,沙石破瓦飞扬中,一块合抱的大石自上飞落下来!
群豪大叫一声,纷纷闪避。屋顶那个破洞忽然飞下一条麻绳,刁威双脚一蹬,伸手握住麻绳,立即自破洞飞出屋顶!
群豪一怔之下,待要阻拦,刁威的身影早已消失。摘星堡的堡丁尚未冲至叶少煌身前,只见屋顶上射下七八支袖箭来,有几个闪避不及,中箭倒地,随即断气!
叶少煌身子拔高二丈五六,屋顶上飞来一条软鞭,围住他的腰际,叶少煌借力一飞,也落身屋顶上,立即向后掠去!
这些事说来虽慢,但实际上却发生在一瞬间,待得周千岁等人定过神来,跃身上屋,叶少煌和刁威已在十余丈之外。
周千岁和上官凌霄的妻女怎肯如此罢休?脚尖一点,正待追击,只听一片“嗤嗤”声响,屋脊后忽然射出九支袖箭,分别射向周千岁、上官夫人及上官凤!
周千岁怕她俩有失,连忙发掌击下袖箭,只这一耽误,叶少煌、刁威已走得更远了!
古逸飘及麦浩等人亦已跃上屋顶,问道:“人呢?”上官凤跺脚道:“溜了!”一顿又道:“周伯伯,发箭那人……”
话音未落,周千岁经已急掠出去,古逸飘等人跟进。屋脊后,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人在?
周千岁喝道:“快搜一下,看看有什么陌生人吗?”
众人分头四周搜了一遍,却不见有何陌生人。周千岁长叹一声:“这一次真是一败涂地!”
古逸飘忙安慰道:“周副堡主何必气馁?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走得了叶少煌,走不了叶银辉!”
周千岁精神一振,沉声道:“对对!摘星堡跟铁叶帮这笔仇是解不开了!”
上官夫人愤恨地说道:“要解开也可以!只要叶银辉一家人肯自杀,这笔仇才可揭去!”
东郭翠珠冷冷一笑道:“人家杀你一人,你便要杀人一家?这也配称侠义之士?哼!”
上官夫人尖声叫道:“东郭翠珠,你今日到底是本堡的贺客,还是铁叶帮请来的助拳?”
东郭翠珠微微一怔,随即淡淡地道:“凭叶银辉还请不了老娘替他助拳!”
周千岁沉声道:“既然如此,便请女侠少说几句!”
东郭翠珠拂袖道:“话不投机半句多,东郭翠珠礼数已尽,后会有期!”身子一弓,便向堡外驰去。
上官夫人侧头向周千岁,周千岁忙道:“不必节外生枝,放人!”
众人跃落地上,一个堡丁拿了一支袖箭上来,双手呈上,道:“启禀副堡主,这些袖箭是铁叶帮的独门暗器!”
周千岁看了一眼,道:“请诸位过来看看,日后本堡与铁叶帮交恶,也知曲在何方!”
群豪都走近一看,大厅灯光通明,光如白昼,袖箭的形体看得清清楚楚。寻常的袖箭除了长度之外,跟长箭无甚分别,但铁叶帮的袖箭,箭尾嵌的却不是羽毛,而是一片由薄铁打制的叶子!
群豪目光一落,只见铁叶上还铸了一个篆体叶字,果然是铁叶帮之独门暗器!
群豪心情都有点异样,对上官凌霄出师未捷身先死更是深表同情。
当下摘星堡边准备上官凌霄的后事,边准备明日开堡的礼仪。
摘星堡因为上官凌霄暴卒,便决定由原副堡主的周千岁代替上官凌霄之位,上官夫人却坐上副堡主之位。
闹了半夜,天已将亮,群豪见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正想入屋休息一阵,忽然一个堡丁匆匆忙忙跑了进来,禀道:“铁叶帮帮主‘飞箭银刀’叶银辉带着三个人来了!”
周千岁一怔,喝问:“他在哪里?”
“离堡尚有半里,看样子是要来咱们堡内!”
“可有发现他还带了什么人来?”
“没有!”
话音刚落,又见一个堡丁快步跑了进来:“启禀堡主,叶银辉已至堡前!”
古逸飘、麦浩及顾之也等人心头都是一跳,忖道:“叶银辉好大的胆子,但假如叶少煌的行动不是受其指使,今日只怕有一场好戏上演!”
只见周千岁沉声道:“打开中门,让他进来!人一进来,立即也把四面的大门关住!今日若让叶银辉离开,摘星堡就此在江湖上除名!”
他目光一环,又抱拳道:“诸位英雄,昨夜的事,各位都已看见,谁是谁非,各位亦都心内有数!今日不管是敝堡的好友,还是跟铁叶帮有交情的,都请袖手旁观;由本堡跟他自个了断!若不分是非,反帮铁叶帮的,不论往昔交情如何,日后都是仇人!”
群豪连忙道:“咱们知道曲在铁叶帮,今日绝不会帮他们,请贵堡放心!”
周千岁脸色一霁,道:“如此请诸位坐下。”
上官夫人、上官凤却趁此走入内堂。
过了一阵,果见叶银辉带着两个铁叶帮的堂主走进来,他隔远便抱拳道:“小弟叶银辉恭祝周大哥万事顺利,日后摘星堡扬威武林,令旗所至之处群魔齐避!”
周千岁依然大马金刀坐在椅上,叶银辉也没在意,转头对古逸飘等说道:“料不到诸位比叶某还早!”
群豪明知好戏即将上演,都只是淡淡地跟他点点头。
叶银辉一怔,问道:“周大哥,上官贤弟还未下床吗?”说着拉了一张椅子坐下。
忽听一个尖锐凄厉的声音传来:“叶银辉,你还有胆坐下来!”
叶银辉见是上官夫人,不觉微微一怔,连忙躬身道:“叶某参见弟妹!”
“哼!亏你这弟妹两个字还叫得出口呢!”
叶银辉诧异地问道:“弟妹此话是何意思?”
“你何必再假惺惺!”上官夫人冷笑一声:“你看我今日穿的是什么衣服!”
叶银辉目光一瞥,心头更是惊诧,怔怔地道:“弟妹何为要穿……”
上官夫人拂一拂身上那件白绢孝服,悲声道:“叶银辉,我且问你一句话,我当家的跟你交情如何?”
叶银辉正容道:“上官贤弟与叶某虽非手足,但却有手足之情!”
“既然如此,你为何纵子行凶!”
叶银辉脸色一变,问道:“弟妹此话何意?叶某全不明白!”
周千岁喝道:“叶银辉,你当着天下英雄在此,还敢惺惺作态?必是你令叶少煌来此暗害上官贤弟的,否则他小小的年纪,岂有这个胆量!”
叶银辉脸色雪白,满脸惊诧欲绝的神色,问道:“周大哥说犬子……犬子曾经来此,把上官贤弟……暗杀了?此事非同小可,周大哥不是跟小弟开玩笑吧!”
周千岁怒道:“上官贤弟的尸体就在后厢,谁跟你开玩笑!此事过程,厅内英雄全部目击,岂有捏造的!”
“什么?”叶银辉尖叫一声,脸如死灰,急声道:“此事小弟全不知情……而且,不会的,你们一定看错了!犬子一向十分敬佩上官贤弟,他怎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来!”
周千岁把那些袖箭抛落在地上,冷冷地道:“这些是你儿子发射的,你自个认清楚一点,看看是不是你们铁叶帮的独门暗器!”
叶银辉拾起一看,脸色更加难看,周千岁道:“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叶银辉喃喃地道:“待我先去看看上官贤弟的遗体……”
上官夫人斜走一步,跟女儿并肩而立,道:“凌霄没有你这个朋友,你不必再去伤他的心!”声音一转,更加凄厉:“叶银辉,今日你自缚双手,让本堡处置!”
叶银辉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弟妹,你莫激动,且听叶某一言可好?我叶银辉对天发誓,假如有纵子来此行凶的,天诛地灭,永不超生!”
古逸飘轻咳一声,道:“听叶帮主发下此毒誓,敢情真的不知令郎来此行凶的事了!”
叶银辉苦笑道:“叶某当着诸位的面,怎敢假言相骗!”
“令郎带着刁威来此,又不知帮主是否知道?”
叶银辉道:“不瞒诸位英雄,犬子正月初八便带着一位叫刁威的随从出门了,至今已逾一月,叶某都不曾见过他们的面!”
“令郎何事出门?”
“犬子每隔一段时期便出外远游,到江湖中历练以增见识,叶某也不知他去了何方!”
上官夫人冷笑道:“纵然不是你指使儿子来杀人,但人总是你儿子杀的!”
叶银辉急道:“事情的经过到底如何,可否请周大哥说一下,也好让叶某清楚犬子的所为!”
周千岁冷哼一声,转头说道:“请古大侠把昨夜的经过说一遍可好?免得铁叶帮以为老朽加油添醋!”
古逸飘清一清喉咙,便一五一十把昨夜的事叙述了一遍。
叶银辉听后喃喃地道:“奇怪,那小畜生怎会戴了那副‘一发千钧’的袖箭来道贺?这到底是什么原因?这小畜生平日虽有点目中无人,却绝不会做出这种令人发指的事,这里面必定有什么难测的内情,否则……”
上官夫人抽剑一横,厉声道:“叶银辉,我当家的已死,这件事到底要如何处理,你且交代个清楚,否则,休怪咱们要你子债父偿了!”
叶银辉急道:“且慢!弟妹,叶某如今立即回去,尽敝帮之人力把犬子找回去,查问清楚后,假如真的是犬子所为,不论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叶某都亲手把他交给贵堡处理!即使弟妹要剖心拜祭上官贤弟的亡魂,叶某也不敢反对!”
这些话说得斩截铁而又大义凛然,厅内群豪对叶银辉不由另眼相看。“料不到叶银辉只有一个儿子,他亦肯大义灭亲,当真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上官夫人冷笑一声:“口说无凭,我怎能相信你?放虎归山,要再找到你可就难了!”
叶银辉道:“依弟之意又如何?”
“留你下来作人质,然后叫你儿子上门换人!”
叶银辉背后的一个手下符大坚不由怒道:“敝帮主从来言出如山,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他怎会骗你!”
周千岁怒道:“此地岂有你说话的份儿!”
符大坚反唇相讥,道:“假如敝帮主留了下来,届时少帮主来了,而你们又不放人,咱们又该怎么办?你们又凭什么叫人相信!”
顾之也道:“你们又何必相争,区区有一计在此,包管你们齐声称善!”
叶银辉急忙说道:“请顾大侠把计说出!”
“叶帮主但请留下不妨,最多咱们留在堡内来陪你,只要令郎一到,区区等立即勒令摘星堡放人,贵属自可放心!而且留在摘星堡内,吃好住好的,何乐而不为哉!”
周千岁说道:“假如诸位肯留下来,敝堡欢迎!老朽保证:叶少煌一到,立即放叶银辉回去!”
古逸飘跟麦浩、飞道人、沈重等人不由面面相觑,心中都是忖道:“假如叶少煌不来,咱们岂不是一辈子呆在摘星堡内?这酸丁当真胡闹!”一时之间,都作声不得。
顾之也见他们脸上都现出难色,又道:“古语有云,助人为快乐之本,佛经有语,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诸位都是侠义道上的高人,怎地连这小小的事也不肯做一件?”
麦浩正想说话,忽见一个堡丁满头大汗地奔了过来。大声叫道:“启禀堡主,叶少煌带着那个随从又来咱堡,请问堡主如何定夺?”
厅内的人都“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叶银辉脸色更加难看,暗中骂道:“这小畜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样一来,连惟一的希望也没有了!”
只听周千岁喝道:“来的是叶少煌?”显然他心中亦是难以相信,叶少煌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敢去而复返。
那堡丁道:“正是昨夜来的叶少煌——铁叶帮的少帮主!”
“那算他有种!他既然敢再来,我摘星堡自不会让他瞧扁了!吩咐守门的,开门让他进来,他不动手,你们也不可动手!”
那堡丁急步走了之后,周千岁转头对叶银辉道:“看来帮主之愿可以达成了,只要你不袒护儿子,敝堡绝不为难你,但假如你要出手袒护,便休怪摘星堡今日要大开杀戒了!”说到后来,声音己经沙哑了!
话音一落,屋顶上又再传来一声尖锐凄厉的鸟啼声!群豪心头又是一沉,暗忖道:“这是什么鸟,怎地叫声如此难听?”
叶银辉心头怦怦乱跳,一颗心紧张得快要跳出口腔来,既盼儿子能把事情说清楚,又盼他临时改变主意过堡门而不入。
心念未了,已见叶少煌、刁威走了进来,依然是那套白裘,神色从容,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叶银辉暗骂道:“亏你这小畜生,这当儿还笑得出来!”
叶少煌未看到父亲在场,也没有发觉厅上群豪异常的神态。只见他抱拳含笑道:“小侄拜见周伯伯,恭祝……”
周千岁大声道:“免了,你跟你父亲说吧!”
叶少煌一怔,一转头,便看见叶银辉了,忙恭声说道:“原来爹爹也来了,孩儿……”
叶银辉喝道:“畜生,你干的好事,还有脸来见我!”
叶少煌惶恐地道:“爹,孩儿做错了什么事,令你生这般大的气?”
叶银辉怒极而笑:“你自个干下令人发指的事,使为父蒙上不白之冤,如今还敢装模作样!”声音转厉:“我且问你,你昨夜为何用‘一发千钧’的袖箭杀你上官叔叔!”
叶少煌惊呼一声:“爹爹你说什么?孩儿几时杀死上官叔叔的!”
“畜生!你自己做下的事,也不知道吗!”
叶少煌双脚一曲,跪在地上,叫道:“孩儿根本不会做下这种事,又怎会知道?爹若不信可问刁威!”
周千岁冷笑一声,道:“此处人人均曾目击,难道会冤枉你?”
叶少煌双膝一移,面对周千岁道:“周伯伯莫非看错了人?”
周千岁怒极而笑:“姓周的跟在座英雄招子都还未瞎!”上官凤左袖一挥,一支袖箭立即射落在叶少煌身前:“叶少煌,这袖箭可是你的?”
叶少煌拾起一看,道:“打造的确跟敝帮的一模一样,单凭此,又怎能证明是我所为!”
“你跟刁威的相貌人人认得,暗器可由人打造仿制,但人难道也可以仿制?”
叶少煌的脸色雪白,半晌都出不得声来。
叶银辉厉声道:“畜生,你为何要暗害你上官叔叔,快快招来,否则为父今日便要当众把你斩于刀下了!”
叶少煌急道:“孩儿的确不曾做过这种事,叫孩儿如何招供?而且爹又不是不知道,孩儿对上官叔叔一向十分敬佩,又怎会来加害他?再说以孩儿这点微末之技,又怎能杀得了上官叔叔!”
上官凤冷哼一声,道:“凭你的武功当然杀不了我爹爹,不过你用的是暗箭,当时我爹正跟你干杯,完全没有防备,再加上距离又近,才会为你所乘!”
叶少煌道:“既然小弟当时干下这种事来,姐姐为何不把小弟擒下来为叔叔报仇?”
“谁说本小姐不擒你?只是后来让你的同党救走了!”上官凤忽然哭道:“想不到你长得,长得如此……如此斯文,心肠却如此毒辣!”她本想说他长得如此英俊,但当着群豪,加上叶少煌又是杀父仇人,却说不出口。
叶少煌一呆,脱口道:“有同党救走了我?当真是……活见鬼!”他本想骂她胡说八道,但见厅上群豪的神色,心知事情定必十分复杂,遂连忙改口。
刁威接道:“帮主,少帮主所说句句属实,属下可以作证,由昨日至今,属下未曾离过少帮主一步,咱们一听到摘星堡开堡的消息后,便由河南连日赶来,直至此刻才到!”
上官夫人哈哈笑了起来:“当时你跟他在一起行凶,这种话只怕鬼才相信!”
顾之也又说道:“你们不必相争,到底叶少煌所述之言是否属实,区区有一计在此,可以立即查知!”
叶银辉急道:“请顾大侠说,叶某洗耳恭听!”
顾之也摇头摆脑说道:“此亦甚简单也,只要令郎说出昨夜在何家客栈落脚,摘星堡派人去一查,便知虚实了。”
上官夫人道:“且慢,即使他昨夜歇住在客找内,但他不会半夜偷偷来吗?这岂能作为证据!”
顾之也神情一呆,喃喃地道:“夫子诚不我欺,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一提音调:“但假如他住宿的客栈离此甚远,他便不可能去而复返了!因为他们虽然可以半夜溜了出来,但今晨离店,该不会也偷偷摸摸吧!”他见上官夫人说不出话,不由露出一副得意的神色。
不料叶少煌道:“小侄生怕错过日期,夜内亦都是借月光赶路,待至困时才在树上露宿一忽!”
顾之也叹息道:“这是天绝人也!”悻悻然坐下。
上官夫人抽剑立于阶前,道:“诸位英雄,叶少煌未能提出可靠的证据证明昨夜来行凶的不是他,未亡人亦已做到仁至义尽的地步了,如今便要擒下他,剖心拜祭先夫,请诸位稍待,事情一了,敝堡立即便举行开堡典礼!”
周千岁、上官凤以及摘星堡的头目都把兵器抽了出来,同时向叶氏父子围了过去。
叶少煌急道:“小侄斗胆再说几句,望婶婶给小侄一个机会!”
古逸飘说道:“夫人何不再听他一言呢?”
上官夫人说道:“好,再让你狡辩一下吧,别让人以为我摘星堡都是不讲理之辈!”
叶少煌深深吸了一口气,缓声道:“刚才凤姐说暗器可以仿制,人不能仿制,小侄不敢否认!但如今江湖上出现了不少善制人皮面具以及精于易容的人,你们又怎能证明昨夜那两个人不是某人戴上人皮面具,冒充小侄及家仆来杀人,而行使嫁祸之计?”
周千岁等人都是一呆,叶银辉却听得心头一跳,暗道:“有理!说不定是仇家正面不能与我铁叶帮对垒,却行此卑鄙之计!”
上官凤忽然道:“那人绝不是戴上人皮面具的!”
叶银辉温声问道:“贤侄女又如何知道,那两人不是戴上人皮面具的?”
“因为,因为……”上官凤粉脸倏地出现一抹淡淡的红晕,头一低,轻声说道:“因为假如戴上人皮面具的话,神色一定是十分呆板,而且肌肉耸动时,会显得十分僵硬,但,但他却没有这个现象……”
上官夫人在这当儿,也没注意女儿如何会这般注意叶少煌的脸孔,当下冷笑道:“叶少煌你尚有何话可说?”
叶少煌脸色惨白,嘶声叫道:“但那人真的不是我叶少煌!”
上官夫人喝道:“上!假如叶银辉动手,连他也杀了吧!”
叶银辉忙道:“且慢,犬子之言的确颇为有理,说不定有人扮作他的模样行使嫁祸之计,弟妹可否宽容三个月,待叶某去调查一下?”
周千岁冷笑道:“你别痴人说梦话了,今日绝不能让你们父子离开!”
叶银辉心头一硬,沉声道:“如此请恕叶某抗命了!”
上官夫人喝道:“自今日起,我摘星堡跟你们铁叶帮便势不两立了!上!”
摘星堡的人立即冲了过去,叶银辉、叶少煌、刁威、符大坚以及另一个铁叶帮的头目亦同时把兵器抽出手上,准备应战。
叶银辉低声道:“不要胡乱伤人,闯出堡才是上策!”话音未落,摘星堡的人亦冲了过来,双方立即厮杀起来。
刹那,屋顶上又传来一道刺耳的鸟啼声,有人已忍不住问:“这是什么鸟叫的声音?”
这种鸟鸣声虽然十分独特,但厅内却没人知道,都把目光投向场内,摘星堡的精英几乎已有一半在此,但以此五人要想冲出摘星堡,无疑是一个奢望。
叶银辉父子在前面,两柄银刀奋力劈了几刀,把前面的堡丁杀退几步,但很快又被包围起来。
上官夫人一柄长剑十分辛辣,招招刺向叶银辉的要害。叶银辉武功显然在她之上,只因不敢伤她,心中有了顾忌,十成的功力只能发挥出七成,竟然反而落了下风。
上官凤跟叶少煌的战况反而没有那么激烈,叶少煌诚恳地道:“凤姐姐,小弟真的没有杀过令尊,请你相信我!”
上官凤挥剑不停,呜咽地道:“众目睽睽之下,叫我如何不信,你,你真好令我失望……”
上官夫人在旁骂道:“丫头,他杀死你爹,你还跟他说些什么废话!”
上官凤脸上又是一红,咬着嘴唇,不再作声,只此一刻,符大坚及刁威却已受了轻伤,叶银辉游目一掠,心头十分焦急:“想不到今日我父子要葬身此处!”当真是又急又怒,又惊又忧,忍不住手上一紧,连劈六刀把上官夫人迫退一步,道:“弟妹再不相让,叶某只好得罪了!”
“谁要你让?你有本领的便连我也杀了吧。”上官夫人神态疯狂,长剑一口气剌了七剑,全是拼命的招式。
叶银辉左手银刀连接三刀之后,拧腰一闪,避过另四剑,上官夫人七剑过后,叶银辉趁其旧招已老、新招未生之际,一刀撩出,急斩上官夫人的肩膀。
这一刀疾如星火,上官夫人不敢怠慢,急忙挥剑来架!不料叶银辉刀至半途,手腕一沉,改劈上官夫人的腰侧,这一刀,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上官夫人不及挡架,连忙后退。
这正是叶银辉之所愿,脚尖一点,急掠几步,银刀一闪,再度劈出。
上官夫人尖叫一声,长剑不挡反而向叶银辉胸膛剌去!这是完全不要命的打法,叶银辉却不想跟她拼命,暗叹一声后,收臂挡架,上官夫人轻吸一口气,长剑疯狂般攻了过去。
叶银辉本想把她引开,然后制服她,再以她的生命为胁,以求平安离开摘星堡,如今见计不能实现,只好再度退下,跟叶少煌并肩作战。
眼看铁叶帮的人在摘星堡的围攻之下将不能再支持多久,忽然大厅之后传来一声爆响!
暴响声过后,后头便冲天飞起一股黑烟,紧接着,屋顶上又飞下不少火球!
大厅内的群豪及广场上的摘星堡精英齐皆吃了一惊。上官夫人叫骂道:“叶银辉你好不要脸,竟然派人来偷袭,今日咱们便拼个真章吧!”长剑暴风雨般乱刺乱斩,神态似已疯狂了般。
叶银辉不由也有气,喝道:“你们不要把什么罪名都加在叶某头上,今日我叶银辉若另有派人来此,便教我日后不得好死。”
“老娘现在便要你不得好死!”上官夫人剑势更盛。
叶银辉心头发毛,暗忖道:“这样下去,终要让她伤着了!”可是又没有其他办法!一颗心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
正在焦虑间,只听周千岁叫道:“请古大侠跟顾大侠到后堂去,替敝堡应敌如何?”
顾之也道:“区区早已技痒,固所愿也,不敢请耳!”立即与古逸飘、麦浩等人冲入后堂。
后堂火势更盛,广场上的人都有点心慌,就在此刻,堡外忽然射入一片黑黝黝的袖箭,广场上的形势更乱!
“呱!”又是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鸟鸣声传来。
刹那,又有道坚韧而又细长的软鞭自墙上飞了下来,有人叫道:“帮主,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快走吧!”
那一道长鞭随即向铁叶帮的人飞去,叶银辉明知事有蹊跷,但事情到此地步,除走一途之外别无他法,一咬牙,喝道:“快退!”
他首先抓住鞭梢,猛觉鞭上传来一股柔劲,他曲腰借力,身子立即荡了开去
只听墙头上一个黑衣蒙脸汉子喝道“上!”手臂一抡,叶银辉身子已飞越围墙。
围墙上的袖箭不绝如缕,迫得摘星堡的人无暇顾及叶少煌等人,不一刻,叶少煌等人亦都飞过围墙。
周千岁及上官夫人睚眦欲裂,大喝一声,飞身跃起。
只听那个黑衣汉子冷笑一声道:“凭你们也敢跟铁叶帮作对,岂非如螳臂当车!”左手衣袖一拂,袖管中飞出一颗拳头般大小、通体黝黑的圆球来。
周千岁身在半空,发掌把圆球隔空拍落,那圆球落地,爆出一团火光,里面射出一片牛毛般大小的淬毒钢针来,旁边几个堡丁闪避不及,中针立毙!
那黑衣人右手衣袖再一拂,这次飞来的却是袖箭,袖箭把上官夫人、周千岁迫落地上,周千岁脚尖一点,正欲再度扑上,猛听上官夫人哎唷地叫了一声,他心头一沉,连忙住脚回身,只见上官夫人小腿上中了一箭,他目光锐利,见伤口流出的血是鲜红的,知道没毒才放下心来。
日头正中,铁叶帮的人早已不见,只见远处灰尘飞滚,一队马车急驰而去。
× × ×
雄踞黄河南北两岸已有数十年的饮马帮,今天门庭若市,出入的全是江北的头面人物。
二月底,天气已有点暖和,太阳一早便露出脸来,黄浊的河水在阳光下似是自烘炉滚出来的黄金流液般,亮得几乎令人睁不开眼来。
饮马帮总舵设在黄河北岸封丘附近,总舵背后有座水寨,面临黄河,此刻水寨彩灯红绸高挂,来往的船儿都能望见。
原来今日是饮马帮帮主“一掌击千浪”董千舟的六十寿辰。
董千舟十七岁出道,便被誉为血性汉子,论到江湖义气,水上的英豪的确无人能出其右。他接任饮马帮已有二十三年,二十三年来不但饮马帮势力日益庞大巩固,而且声威日隆,那是因为董千舟事事以义为先,不但改变了饮马帮往昔的惟利是图作风,更为水上豪杰树立了一个榜样。
近年来,董千舟已隐隐然有水路绿林盟主之势,也因此,今日到贺的,不但有水上的豪杰,更有陆上的英雄,甚至还有不少是出身黑道的高人,由此可见董千舟在武林中的威信了。
曾为摘星堡嘉宾的,今日大多也成了饮马帮的座上客,古逸飘、顾之也、麦浩、飞道人及沈重等,自然亦没有例外。
午时将到,只听知客大声喝道:“江北总捕头沈鹰驾到!”
大厅的哄笑声、说话声立时一静,须知沈鹰不但是江北六扇门的总捕头,也有御赐的从二品官衔。今天到此的,不但有水上的绿林好汉,也有平日为非作歹的黑道人物,这些人对官府中的人都十分敏感,闻报脸色都是一变。连董千舟也有点奇怪,心想:“老夫二十年前跟他只有一面之缘,自此之后再无来往,但今日是为了什么而来的?”沉吟了一下,才道:“赶快接驾!”
饮马帮的副帮主彭莲山连忙快步陪着董千舟走下台阶,忽然厅内有人长笑道:“原来老鹰也来了!倒是少见。”
说话的正是“风云刀”古逸飘,其他人都对他怒眼而视,古逸飘状若没事般走下台阶。
董千舟跟彭莲山来至大门口,只见外面站着一个高大的汉子,一套粗布衣服洗得有点发白,腰带内插着一根旱烟杆,背后还站着个中等身材的青年,皮肤黝黑,面目平常,但神态却十分沉毅。
董千舟见那汉子头顶光秃秃,双眼神光熠熠,便知是沈鹰,忙抱拳说道:“一别二十年,沈神捕风采更胜从前,好不令人羡慕,今日大驾光临,敝寨上下生辉,可惜董某不知,未能远迎,失礼之至。”
沈鹰也抱拳道:“董帮主太客气了!沈某今日冒昧登门,能得贵帮正副帮主亲迎于大门,已是万分荣幸!”一顿又说道:“一别二十年,董帮主不但壮健如昔,而且声威更盛,沈某早就有心拜候,奈何俗务缠身,未能如愿,今日适逢帮主荣寿之喜,特来道贺。”
董千舟见他说得客气,宽了一半心,忙又说道:“神捕大驾光临,董某万分荣幸,只听神捕一句话,董某便已无憾矣!”
“帮主言重!”沈鹰一回头,道:“司马城,还不把贺礼奉上!”
他背后那青年立即走前一步,举起礼盒,董千舟大笑,示意彭莲山收下。
四人联袂走回大厅,半路遇上古逸飘,他轻轻在沈鹰耳边说了几句话,沈鹰微微一笑,脚步丝毫不慢。
到了大厅阶前,董千舟道:“诸位大概都与沈神捕见过面了吧?”大笑声中又道:“即使未曾与沈神捕谋过面,但江北总捕头这五个字,大概都不陌生吧!”
厅中群豪大都只是默默地向沈鹰点点头,沈鹰抱拳道:“诸位,今日来此的不是江北总捕头而是‘神眼秃鹰’沈鹰!沈某来此,纯粹是董帮主义动江湖,特地来为他拜寿,表示敬意,别无他意,请诸位坐下。”
众人听他自称江湖上朋友赐与他的外号——神眼秃鹰,而放弃总捕头的官衔,一颗心才放松,忙跟他寒暄两句,重新坐了下来。
董千舟见自己刚才的担心实属杞人忧天,心头更喜,忙引沈鹰入座,他本要引沈鹰坐在首席,但沈鹰见首席的全是黄河各帮的头领,便婉拒了,却坐到次席去,与古逸飘作伴。司马城却坐到第七席去了。
彭莲山轻声对董千舟道:“大哥,差不多了吧?”
董千舟道:“吉时到了没有?”
“快了!”
“再等一会。”
忽见一个饮马帮的帮徒走了进来,轻声道:“启禀两位帮主,铁叶帮帮主‘袖箭银刀’叶银辉求见。”
董千舟、彭莲山心头齐皆一跳,心想铁叶帮把摘星堡闹个天翻地覆,竟还敢在群豪面前露面!可真是胆大包天,不能理喻!
当下董千舟忙问道:“他可有什么话说?”
彭莲山急问道:“他是一个人来,还是带着人来?”
“他说他今日来此,一则敬慕帮主的为人,二则想借这个机会向天下英雄解释一下!”那帮徒道:“他只轻装带了一个随从,小的认得那是铁叶帮的执法堂主符大坚。”
董千舟把手负在背后,喃喃地道:“他要向天下英雄解释什么?”
那帮徒又道:“帮主,叶银辉还说素闻帮主义动江湖,他这个要求谅不会被帮主所拒。”
彭莲山道:“大哥,依小弟之见还是婉拒了他吧!”
董千舟道:“叶银辉敢冒险来求见,必有极为重要之事,他既然信得过饮马帮,信得过我董某人,我若反而不信他,又岂是大丈夫?”沉声道:“吩咐知客迎他进来,不可怠慢!”董千舟挽了彭莲山的手,双双走下大厅,立在阶前。
不久,果见一个知客引进两个中年汉子,前头那人面目俊朗,颏下留着短髯,腰上悬着一柄银刀,脚步沉重,脸带忧郁,一望便知必是近来轰动江湖的叶银辉,忙走前一步,抱拳道:“叶帮主大驾光临,敝寨上下生辉,董某五内俱感!”
叶银辉挤出一丝笑意,忙回礼道:“董帮主义薄云天,乃武林的栋梁柱石,今日竟不捐弃落魄之人,令小弟感激备至!愿董帮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此言一出,厅上群豪都震动了,有几个人忍不住失声叫道:“叶银辉竟敢来此,难道不怕摘星堡寻仇吗?”
董千舟道:“叶帮主为老朽脸上贴金,实使老朽汗颜,请叶帮主上座!”
叶银辉又向厅上群豪抱拳示意,然后坐在第三席。群豪都轻声交谈起来,说的都是铁叶帮跟摘星堡交恶的事。
沈鹰轻声问古逸飘:“老古,这件事你可清楚?”
古逸飘轻叹道:“何止清楚?老朽当夜也在场!”正想把经过转述出来,不料叶银辉已自个忍不住了,长身先向董千舟抱了一抱拳,清一清喉咙,道:“叶某来此是有几件事要向各位英雄交代一下的!”
厅内立时一静,人人都把眼光投在他身上,叶银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首先叶某要说的是,这些天来叶某并非躲在暗处不敢见人,而是在暗中调查真相!”
古逸飘忍不住问道:“如今令郎在何处?”
叶银辉长叹一声道:“说来诸位可能不信,自从那天离开摘星堡之后,叶某还未见过那小畜生一面!”
麦浩咦了一声:“你们不是同时被人救走的吗?”
“不错,当时有几个蒙面人来救走咱父子,但当叶某上了马之后,全身功力便倏地失去了,紧接着便人事不知了。到了次日醒来时,才发觉自己睡在一座破庙内,而犬子及三个敝帮的弟兄亦不见了!”
沈重插腔问道:“救走你们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问得好!叶某正要正告江湖,那些人不但不是铁叶帮的人,而且根本不知是来自何方!自此之后,叶某亦未再见过他们,这便是叶某要说的第二件事!”
叶银辉顿了一顿,又道:“第三件事,叶某始终认为犬子不会无端端地去暗杀上官堡主,叶某不敢说诸位眼花看错了人,而是认为其中必有一个难以揣测的原因,叶某希望以几个月的时间进行调查,探知真相!但叶某一则无面目再上摘星堡,二则摘星堡此刻也不会相信叶某的话,所以希望在场诸位假如见到摘星堡的人,请代转告一声,就说中秋之前,叶某必会给摘星堡一个满意的答复!”
飞道人双眼一睁,问道:“假如帮主查出其错是在令郎身上,那又会如何?”
叶银辉双眼神光一现,沉声道:“假如如此,叶某必定亲自反缚大子,把他送到摘星堡,任由摘星堡处置!”
不知谁轻轻说了一句:“以一个少帮主之命,去换一个堡主的性命,这笔生意可做得过!”
话音虽轻,但厅内之人均是武功高强之辈,人人均听在耳内。叶银辉厉声道:“假如有人查出犬子之行为是叶某人指使的,叶某立即当众自裁!如有违言,便如此杯!”抓起桌上的一只酒杯,用刀一挟,只听“啵”的一声,那酒杯立时粉碎!
叶银辉把酒杯碎片抛落地上,道声告别,推席而起,恭恭敬敬向董千舟行了一礼,“叶某身有要事,未能坐下喝帮主的寿酒,乞请帮主原谅!”
董千舟忙道:“叶帮主言重了,帮主今日肯来,已是给足了老朽的面子,希望帮主能早日洗脱奇冤,届时老朽必定登门造访,跟帮主痛饮三杯!”
叶银辉脸色稍宽,眼中异采一现,忽然大笑三声:“叶某能得帮主此言,虽死无憾,帮主肯移步敝帮,叶某怎敢不拼醉陪帮主喝个痛快!”言毕带着符大坚大踏步下阶而去。
厅内群豪又再议论起来,古逸飘趁这当儿,把当日的事简略地对沈鹰转述了一遍:“可惜他放着一个活菩萨不求,却声言什么亲自去暗中调查!”
沈鹰淡淡地道:“谁不知道老夫绝不涉足武林帮派的明争暗斗!”
彭莲山大声叫道:“吉时已到!”
礼乐手立即吹打起来,大门外的鞭炮也同时响了起来,饮马帮内内外外立即活跃起来。
董千舟笑哈哈地站了起来,说了几句应景的话,群豪立即纷纷向他祝贺起来,接着彭莲山又道:“上酒上菜,希望诸位多喝几杯!”
话音刚落,猛地听见屋顶上传来一道极之难听的声音,群豪齐是一怔,有人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鸟鸣声!”
“鸟鸣声怎会这般难听的!”
此刻一只通体翠绿的鸟儿自屋顶飞落,投在厅外的一棵花树之上,那鸟儿又是一声惨叫,蓦地转过头来。群豪这才看出这鸟儿声音虽怪,但体形跟普通的鸟儿也没有多大的分别,只是鸟嘴双边的茸毛却是鲜红色的,红得似鲜血。
翠绿的羽毛、红艳的茸毛,本都是好看可爱之至,但两者配合在一起,却产生一种极不调和而又刺目的效果。
“呱!”那鸟儿又是一声长鸣,眼皮一翻,露出一对绿幽幽的眼珠来,眼珠发出了异光,这刹那,又产生出一种妖异诡秘的气氛来,寻常的鸟儿的眼盖大都是灰黑色的,但此鸟的眼盖却是暗红色的!
大厅内的声音登时一静,那鸟儿又叫了一声,才振翼高飞,忽然有人惊呼:“这是泣血鸟!”
“泣血鸟?这名字怎地如此奇怪!”
“因为鸟嘴两旁的茸毛及眼盖是红色的,好像鲜血,所以苗疆的土人都称它泣血鸟!”
“原来是产自苗疆的,难怪咱们不曾见过!”
那人忽然长叹一声:“听说这是一种凶鸟,这鸟若栖落哪里,哪里便将发生……”大概他想起主人正在办大寿,岂能说些不吉利的话,遂连忙住口。
群豪亦都心中明白,是故亦没人问,古逸飘、沈重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当日都在摘星堡内听见这种鸟鸣声,鸟鸣声一起,巨变便发生了,是故心头都泛上一丝不祥之念。
只听有人问道:“这种鸟儿既然产在苗疆,为何会飞到河北来了?”
这个原因当然没有人知道,董千舟连忙道:“诸位都是老朽多年的好友,来,让老朽先敬各位三杯!”
厅内的气氛这时才恢复了过来,于是喝酒猜枚、说话欢笑之声盈堂,一片热闹景象,不一刻,已把那鸟儿的事忘记了。
群豪都是豪饮之辈,加上河北已多年来不曾有这般盛大的宴会,是以由午牌一直吃至黄昏,酒席才散去。
但来此的宾客多数仍未散去,他们大都要借此盛会一则结交新朋友,二则跟好朋友叙旧。
董千舟见气氛融洽,水陆英豪、黑白两道的高手欢叙一堂,竟然出奇的平静,心头之喜就更加难以形容了。
散席后,董千舟请留下来的群豪到后头水寨内小坐。
水寨掘了一道水沟通向黄河,水沟两旁设了不少水榭,沟岸植了无数的花树,布置得十分幽雅,水榭之下系了不少船只,大型的战船却泊在外面。
红霞满天,清风徐吹,群豪的酒意不觉一醒,都忍不住赞叹起来:“想不到饮马帮还有个这样的好地方!”
“董帮主倒会纳福!”
董千舟哈哈笑道:“诸位且到水榭内小坐,一下便会把酒食送上来。”
群豪各找几个知己,占据一座水榭,面对良朋美景,欢笑之声不绝于耳。
沈鹰、古逸飘、沈重、飞道人、彭公志、麦浩、“一鞭卷风云”马千里、廖承天、紫翠雀及司马城十人,占了最外面那座水榭。
董千舟与彭莲山来回各处招呼群豪,不一刻,下人们便把菜一盘一盘送上来了。
彩霞已变成了暗红色,下弦月已隐隐现在树梢上。
一个帮徒捧着一盘酒食,忽然走近董千舟面前,也不知他跟董千舟说了什么话,董千舟点点头,伸手去接那个盛放酒食的木盘。
就在此刻,有人看见那个帮徒的袖管内忽然射出两排袖箭来。
每排三支,成品字形直奔董千舟。
董千舟显然没有防备,加上距离又近,只挪开半尺,已有四支袖箭射入他体内!与此同时,那个帮徒忽然一个倒翻跃出!
看见这情景的人一怔之后,才发出一片惊呼声,立时有人叫道:“快抓住那小子!”
“不好!饮马帮出了叛徒,伤了董帮主啦!”
旁边那座水榭的人立即飞身掠了出来,有的去查看董千舟,有的抽出兵器向那个帮徒扑过去!
那帮徒不退反进,刹那间双方便碰上了,只见那帮徒自衣底内抽出一柄银刀来,如闪电般,架开三件兵器,身子一歪,自隙缝中蹿出!
这当儿其他人也都发觉情景有点不对了,也都纷纷向这边掠去。
古逸飘目光一掠,眼皮一跳,道:“那柄银刀有点眼熟,快去看看!”
那帮徒再接一招,忽然一个没头跟斗倒翻起来,立足在沟岸旁的一座假山上。
彭莲山自远处掠了过来,喝道:“你是哪个分舵的弟子!?”
那帮徒冷笑一声:“少爷会是饮马帮的弟子吗?不必瞎猜,少爷便让你们看个清楚!”右手在脸上一抹,脸上登时变了个模样。
有人惊呼起来:“他便是杀死上官凌霄的叶少煌!”
“不错,他正是铁叶帮的少帮主,左手执银刀,河北只有叶家一派!”
彭莲山大怒,双脚一蹬,如飞鸟般扑了过去。
古逸飘等人心中都暗忖道:“看你这次又有谁能救得了你!”
彭莲山再一掠,已至假山前,身子斜飞起来,双掌如山向叶少煌印过去。
叶少煌左手银刀倏地往腰带上一插,右掌迎了上去。
彭莲山闻声提气,喝道:“下去!”手上又加上两分内劲!
叶少煌右掌未待与彭莲山按实,身子突然向后飞去,再凌空一个跟斗,只听“扑通”一声,已投身落入水沟!
水花四溅,却已不见了叶少煌的人影,彭莲山又怒又急,喝道:“快!下水抓人。”
旁边几个饮马帮的帮徒连衣服也不换便跳落水中,闻声而来投入水沟搜索的人越来越多,但过了一阵,下水的人都纷纷露出水面,道:“副帮主,水底下不见有那小子!”
“什么?”彭莲山一怔,随即飞身而下,他并非跃落水中,而是在离水半丈处横飞五尺,落足在一艘系在水榭下的小舟上。
“立即发信号,吩咐外面的弟兄封锁河面,不得让那小贼离开!”话音一落,右手随之一划,只见白光一闪,那条系船的麻绳便应声而断了,小舟一荡,掠出一丈。
只这一会儿工夫,附近便已乱了起来,有人高声叫道:“不好啦,董帮主断气了!”
群豪见状也都纷纷跃落小舟,解缆追了下去,一时之间,水沟内全都是人。
火把把水沟照得发光,却不见有叶少煌的人影。
古逸飘一怔,立即传声问道:“彭副帮主,请问水沟内是否另有暗道?”
彭莲山的声音自远而来:“没有!”
群豪都松了一口气,心想外面出口只要一被大船拦住,叶少煌就算背生双翅也难飞得出去!
信号一起,水沟外的大船果然都升帆移动起来,一字横排,把出口封住,同时大船上的帮徒也有不少人跌落水中。
沈鹰仔细查看董千舟的尸体,只见四支袖箭,一支射在肩上,一支射在小腹,另两支都射在心房上。袖箭入体直至没柄,即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董千舟临死前的神色却是一片惊诧,恐怕他至死也不知杀他的不是自己的手下,而是叶少煌!
刹那,树上又传来那呱呱的鸟啼声,此刻的叫声比之日间更加凄厉难听,群豪心头俱是一沉,皆暗忖道:“这鸟果然是只凶鸟!”
古逸飘大声道:“摘星堡发生巨变时,也有这种鸟儿出现!就不知这鸟是否便是那一只!”
廖承天道:“这种鸟儿罕绝难见,料必就是那一只!”
古逸飘心头一跳,失声叫道:“怎会这般巧?莫非传说真的不虚?它飞到哪里,哪里便有大祸发生?”转头望向沈鹰,只见他低头沉思。
沈重忽然扬声问道:“刚才讲述此鸟来历的是哪一位高人?请他再把它的来历说个详细!”
水榭附近的人虽多,却没有一人出声,沈重连问了三声,见没人作声,便又改口道:“有谁知道那个道出凶鸟来历的人?”
一忽,有人应道:“不见那人了!”
古逸飘心头一跳,转头问道:“老鹰,你看这里面可有什么玄妙?”
沈鹰眼光落在水沟内,不发一言。
那鸟儿忽然在群豪头上飞转起来,叫声不绝如缕,一声比一声凄厉。群豪觉得此鸟必有一股不可忖测的神秘力量,心头都是升起一片寒意。
忽然有人嘶声叫道:“此鸟既然不吉利,咱们把它打下来吧!”
说也奇怪,那怪鸟似乎懂得人语,忽地向上一冲,投入黑暗中,再不复见。
黑暗仍然笼罩着大地,时间却一点点流逝,一阵夜风吹过,水沟内突然升起一团水气,水气如烟似雾,火把之光便朦胧起来。夜寒如水,群豪仍默默地站在沟岸上,静看饮马帮在搜索。
阳光终把黑暗驱散,叶少煌却似泥鳅般在水里消失了,沟内沟上的人,心头都蒙上一片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