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午后,周游踏入兴隆酒肆。
他往昔惯坐的座头,乔江东一身儒衫,桌上有不少刚上桌的酒菜,正含笑等候着他。
看到了他,离座嫣然一笑,喜悦地相迎,说:“你来晚了些,猜想你也该来了,我擅自作主叫了酒菜,合口味吗?”
“谢谢。”他拖凳坐下,有点心不在焉:“乔姑娘,我真的错怪了你们。”
“错怪了什么呢?”乔姑娘在他对面落坐,替他斟酒:“周大哥,看你眉心紧锁,心事重重,能告诉我吗?你知道的,我愿为你分忧。”
他当然心事重重,忧心忡忡。
以往,他猜想陶大娘母女是被明珠园的人掳走的,所以放心得很。
至少,乔姑娘对他是友善的,甚至可以说对他情有所钟,绝不会对陶大娘母女怎样,掳走陶大娘母女可能是诱使他就范。
虽则他估料明珠园的人与黑福神是同谋,只要乔姑娘对他有意,就不会把陶大娘母女交给黑福神。
可是,今天他发现了掌中刀,证明掳走陶大娘母女的两位美妇,不是明珠园的人。
他曾与乔夫人交过手,乔夫人艺臻化境,姐妹俩绝世风华雍容华贵,岂会是使用这种可耻飞刀的人?
陶大娘母女,一定是落在黑福神手中了,过了这许多时日,老天爷!后果他不敢想像,难怪他忧心如焚。
他多次受到美丽女人的暗算、偷袭,因此,更紧定了对陶大娘母女不是被明珠园的人掳走的信心。
“令弟呢?”他避开话题,一口喝掉杯中酒,显出心中甚乱。
“你看。”乔姑娘向远处的角落一指:“他在填五脏庙,你知道吗?他对你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乔文英独自占了壁角的一桌,一面吃一面举手示意打招呼。
“小弟弟,过来坐。”周游向乔文英招手:“能喝的话,陪我喝几杯。”
乔文英大喜,放弃自己的食物急急跑过来:“好啊!给我一个杯子。”
“你敢?”乔姑娘板着脸:“你还没到喝酒的时候。”
“别吓唬他。”周游斟酒递过:“什么时候才能喝?这时候不学喝,等他当了新郎官,小登科大喜之日,他可有罪好受了。喝啦!但不要喝醉了,等会儿我有事请你们帮忙。”
“有什么事?”乔姑娘问。
“我用一具该死的尸体,故布疑阵把黑福神诱回城来了。”周游放低声音:“这家伙爪牙众多,我必须先剪除爪牙,折断他的羽翼,才能制他的死命。”
“哦!你的意思是……”
“请你们替我牵制住他,我好择肥而噬。”
“好啊!”乔文英雀跃地说:“我们正要找他呢,快告诉我该如何进行。”
“有两处地方,你们只要不断的骚扰,他就会火冒三千丈暴跳如雷了,你们是本地人,我已经关照过捕头袖里乾坤余化龙,他会暗中助你们一臂之力。”
“哦!余捕头会帮你?”乔姑娘惑然问。
“会的,他很讨厌这些黑道凶魔,恨不得把他们一起送上法场,可惜抓不住他们犯罪的确证,无可奈何。”
“你说吧,是那两处地方?如果是上元巷,我不去。”姑娘脸红红地说。
“怎么,胆小起来了?”周游笑问。
“你……”姑娘羞态可掬的白了他一眼。
“我去,我不怕。”乔文英拍拍胸口说。
“不是上元巷。”周游说:“一是神笔侯杰的家,一是西街的袁宅。那些人白天还不敢行凶,找些泼皮去闯事,最好能惊动街坊,他们就只能光瞪眼。”
“我可以负责办到。”乔文英得意地说:“要找泼皮,我叫唤一声就有一大堆。”
“我知道你能干又顽皮,舍得花钱。”周游向小家伙挤眉弄眼:“你说得不错,我小时候的确也不是什么好孩子,比你更狂更大胆。好了,一切都拜托啦!”
“你呢?”姑娘问。
“我发觉再拖下去,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必须反击,不然可能会栽在他们手里。”
“带我去……”
“不,很危险,我不能……”
“你不信任我,我知道。”乔姑娘幽怨地说:“你要我掏出心来给你看吗?”
“姑娘……”
“我叫纯纯。”
“纯纯。”他温柔地说:“你知道我不能让你冒险,那是我的事,知道吗?”
“那也是我的事。”姑娘抗议地说:“他们大举袭击明珠园,你知道吗?”
“他们大举袭击明珠园?”他大感意外:“这个……”
“如果你不信任我,我独自去找黑福神。”
“老天爷!你……”
“爹说过,你是一个胆大心细,机警绝伦武艺深不可测,正直、勇敢,值得信赖的,真正的江湖侠客,所以很放心让我姐弟追随你对付那些武林败类!而你……”
“你爹?令尊是……”
“他曾在此地见过你。”
“哦!那位气度雍容的中年长者。”
他想起那天与郭谦应付拔山举鼎的事。
那天,显然是郭谦在重施欺骗他的故技,事实上赤煞神君已经和黑福神取得协议了,故意摆出互不相容的态度,预布下金嗓子在客店偷袭的一步棋。
“目下我们必须全力防守明珠园,失去了主动。”姑娘继续说:“爷爷不希望我们卷入江湖是非,所以不赞成我们大举报复,也不希望引起地方人士的恐惧。因此,爹认为只有你,才能消弭汉中的江湖风雨,要我……”
“你们根本没有出面的必要。”他摇头说。
“我和小弟去找黑福神……”
“不!你不要太任性好不好?”他不胜烦恼地说。
“除非你答应让我做你的帮手。”姑娘坚决地说。
“你们牵制住黑福神……”
“小弟一个人就可以办到,他可以找一群小泼皮助威,他是很能干的。”
“这……”
“你不答应就算了。”
“这……这简直是要胁勒索……”
“你说得对极了。”姑娘毫不脸红地说,睥睨着他羞笑:“你知不知道,城内城外我都很熟悉?”
“好吧。”他只好让步:“话讲在前面,我借重你地形熟,不敢领教你的拚命任性,处事态度,你得听我的。
“同时,如非必要,我不希望出人命,杀一个人虽然算不了什么,但毕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那些江湖黑道凶魔,杀了他们反而等于成全了他们,证明他们视死如归的英雄亡命气概。但如果废了他们,就足以警惕那些血气方刚快要走上邪路的年轻人。”
“我当然听你的。”姑娘掩不住兴奋:“不管经验或见识,任何方面你都可以作我的师友。”
“客气客气,咱们赶快进食,食罢分头行事。”
× × ×
一出北门,周游便走上了东北行的小径。
“咦!大哥。”姑娘不胜狐疑:“黑福神的爪牙,这几天高手好像都聚集在中梁山,干明寺就住了不少人……”
“那是掩人耳目的疑兵。”周游笑笑说:“人数虽多,但可独当一面的高手皆不在松明寺。”
“那……你要去的地方是……”
“山尾王家。”
“山尾王家?只有五六间窰洞,王家是种山人家,窰洞设备简陋,会有自命不凡的凶魔光顾?”
“一点也不错,而且,那是黑福神真正的指挥中枢。石三爷的秘室,只是爪牙们一处连络站而已。
“城中我请小弟去骚扰的地方,也只是黑福神处理事故的栖身所,真正的隐身中枢我还没查出来呢,反正有一处他经常落脚的地方,是在上元巷半开门的娼院内。”
“这凶魔真是神通广大。”姑娘感慨地说:“从名人士绅的府第,以至娼寮赌坊肮脏之家,皆有他落脚的地方,汉中真成了他的天下了。”
“这并不足怪,没人敢不接受这种人的勒索,尤其是有家室之累的人。名人士绅更容易就范,因为这些人士皆知道官府无法提供安全的保证。”
× × ×
山尾王家,在一座朝东山尾的山坡上,前面是一条深深的山沟,倚山崖挖成窰洞居住,真所谓穴居人。
如果山洪暴发,不能利用山沟行走,便得利用沿山崖掘就的危险小径通行。
这几天山沟仍有浑浊的水流动,出入必须利用山崖小径,一面是七八丈高的陡崖,一面是下沉五六丈的山沟,下面浊流滚滚,径长约两里余,一夫当关,万夫莫入,居住在内可说神不知鬼不觉,十分安全。
小径入口处与中段,各派有两名爪牙潜伏警戒,任何人也休想飞渡,除非变成飞鸟飞进去。
吊客眉黑袍人带了一位手下,领着赤煞神君九个人,本来打算进城找黑福神商量,但半途碰上了另一批传信的党羽,正在召人到石三爷的庄院中查黄大总管的死因,令所有的爪牙不要进城。
天一黑,黑福神便会出城到指挥中枢主持大局。
黄大总管是黑福神在汉中的重要爪牙,事态严重,黑福神发誓要找出凶手来,不然绝不甘休。
赤煞神君最后决定在城外等候,由吊客眉黑袍人领他们到山尾王家等候黑福神。
周游却不知赤煞神君猝然到达山尾王家,借乔姑娘绕道奔向龙潭虎穴。
未牌末申牌初,山尾王家安静如恒。
围洞深入山崖,前面开辟了三四丈宽的一条院子,外面埋了合抱粗的栏杆,防止人畜跌落。
共有六座窰洞,设备简陋。
一进门,小小的中堂,一边是卧室,一边是厨厕与放置杂物的地方。
在前面看,中间一道门,两面两扇窗,如此而已,冬暖夏凉,土质坚实,比一般的房屋要实际得多。
一名村夫打扮的人,倚在栏杆上小憩,状极悠闲,目光落在通向外界的山崖小径上,任何动静皆难逃眼下。
上面,是峭立七八丈高的山崖,再往上,也是峻陡的山坡,只长野草不见树木,藏不住人,一目了然,猿猴也无法攀登,用不着费神派人守望。
最外侧的第一座窰洞前,分出一条岔路,掘出数十级以大砖砌成的级道,通向下面的山沟,也就是平时出入的孔道。
岔道的这一面,架了一条两丈长的吊桥,设有绞盘曳架。
地方上如有匪乱,曳起吊桥便断绝了交通,再笨的盗贼,也不会花费工夫攀登来抢劫几家种山的穷窰户。
山沟下浊流湍急,人兽绝迹。
最内侧的一座窰洞旁便是山崖,别无通路。
这时,崖上的峻陡山坡上,挂下一条七八丈长的绳索,贴在草中不易看到,绳末端绑着一块大石,慢慢向下沉落。
不久,大石到达山崖上方。
周游肩上挂了一卷长绳,拍拍正在将绳索捆牢在树干上的乔姑娘,低声说:“我先下去,听招呼再下来。”
“你下去之后,我就看不到你了,你怎么招呼我下来?大叫吗?”姑娘问:“你想独自成事,是不是?”
“要留退路……”
“鬼的退路!”姑娘小性子来了:“你要是真的陷入危局,那有机会爬绳退上来?不,我也要下去。”
“好吧!我下去之后,把那警戒清除掉,你再下来。”周游不得不让步。
事实如此,他不可能从原地退走,除非他能一举击溃下面的人,击溃了也就不必从原地爬绳退走。
“你可不要说话不算话啊?”
“傻丫头。”他笑骂,立即援绳而下。
在崖顶上方,他接上了携下的长绳,绑上原来的大石,悄然往下放。
上下共计十五六丈,高度惊人,幸而没有风,不会有危险。
为免发出声响,他不能打桩固定绳索,只好冒险下降,无声无息起到达山崖末端。
警戒远在六七丈外,位于第二座窰洞前面,如果发现有警,可以从容地控制吊桥,警戒的目光落在前面的小径上,懒得注意身后的动静。
周游略一停顿,看清了一切,立即开始向后荡,最后一蹬山崖,向前猛荡,荡过三丈空间,放手飞跃,身轻似燕跃落在最后一座窰洞前的院子里。
每座窰洞的大门都是掩上的,大概这些夜游神们正在埋头大睡,养足精神以便晚间活动。
他吸口气功行百脉,鬼魅似的向警戒掩去,脚下声息全无,沿栏杆三两闪便远出六七丈外,到了警戒的身后。
打击来得迅疾而柔和,警戒只感到喉间一紧,耳门也同时挨了一击,便失去知觉。
放下昏厥的响哨,他急趋吊桥,扳坏了绞盘的绞座,吊桥曳不起来了。
“快过来。”他向远处刚落地的乔姑娘招手叫。
已经有了退路,他不用偷偷摸摸了。
叫声惊动了窰洞内的人,第三座窰洞大门倏开,抢出两名大汉。
“来来来,老兄们。”他招手大叫。
两大汉一怔,发出一声大叫,拔剑疾冲而来。
乔姑娘的儒衫衣袂掖在腰带上剑已改负在背后,飞掠而进。
姑娘的轻功值得喝采,宛若劲矢离弦奇快绝伦,三两起落便到了后一名大汉的身后,大汉竟然不知身后有人,噗一声响,后脑便挨了姑娘一掌,向前一栽。
前面的大汉一声沉喝,招发飞虹戏日,身剑合一发起空前猛烈的抢攻,身手不凡。
周游一声怪笑,向侧一闪,飞虹戏日走空,他到了栏杆前,身陷绝地。
大汉狂喜,如影附形跟到,剑如狂龙闹海,无畏地手下绝情。
周游突然滑倒,剑招再次落空,从他的头顶掠过,而他的腿却化不可能为可能,一脚踹中大汉的小腹,他的手也扣住了大汉握剑的手,死抓不放。
“啊……”大汉飞翻而起,翻过了栏杆,掉下五六丈深的山沟,一声水响,沉入滚滚浊流。
周游挺身站起,他手多了一把剑。
变化太快,自开始至结束,似乎是刹那间的事。
“你杀了一个人。”姑娘大笑,似乎忘了身在险境。
“我没杀他,送他下水而已。”周游轻拂着剑试劲道:“水很深,摔不死的,要不了他的命。不过,他的丹田穴可能毁了,这辈子休想练内功,也可能绝子绝孙,有他受的了。”
四座窰洞的人都出来了,高高矮矮一大群。
看到赤煞神君出现,周游心中一懔,向姑娘低喝:“退!上吊桥,快!”
人来势如潮,赤煞神君的怒吼声震耳欲聋。
姑娘也知道不妙,与众多高手在绝地拚命,那是最愚蠢的事,立即冲向吊桥。
周游断后,迅疾地通过窄小的吊桥。
“砍断桥,不让他们追来。”姑娘叫。
“不。”他冷冷一笑:“他们如果不追来,岂不白辛苦一趟?走!”
小径只能容一人通行,左是峭壁,右是一沉六七丈的山溪,等于是鼠斗于窟,施展不开,力大者胜。
就有一些不知自量的人,争先恐后地狂追,追了二十余步,周游止步转身,仰天狂笑说:“哈哈哈哈!你们来得好,下去!”
一声惊叫,与剑鸣同时爆发,近身抢攻的第一个人,连人带剑掉下去了。
周游人如出山猛虎,剑似怒龙夭矫,豪勇地进攻。
但听尖叫声连续响起,他冲进了十余步,已回到吊桥头,共有八名爪牙掉下溪去了,没人能接下他一招。
赤煞神君屹立在桥头,威风檩凛有如天神当头,朱红色的赤剑发出风雷似的震鸣,喝退了尚未与周游接触的两个手下,等候周游接近。
周游欺近至八尺内,以剑支地含笑向对方注视。
似乎,他面对的,不是宇内功臻化境鼎鼎大名的黑道巨魁,而是经常见面,平平常常无所谓的老邻居。
赤煞神君正好相反,吹胡子瞪眼睛,咬牙切齿愤怒得双目似要喷出火来。
“你好,赤煞神君。”周游流里流气地打招呼:“你在这里等黑福神吗?他不会回来了。”
“你大概就是四海游龙?”赤煞神君强抑怒火说,心中颇感震惊,被周游那泰然自若的神情激得快要发疯,但也悚然而惊心中暗懔。
“对,四海游龙。呵呵!你派白无常替黑福神制造暗算在下的机会,你得到了些什么?天下间最愚蠢的人,恐怕就是你老兄了。
“在下是唯一知道珍宝线索的人,如果被黑福神毒死了,你能得到什么好处?恐怕他把珍宝搬出万里外,你仍在此地与虫蚁打交道一无所知呢,我敢跟你打赌,黑福神一定否认他与逍遥真君有关。”
“你不必在费心机挑拨离间。”赤煞神君咬牙说。
“哈哈!在下为何要挑拨你们?只要我四海游龙高兴,随时随地都可拍拍腿走路离开汉中,你们无奈我何。你知道配合白无常,用毒针暗算我的女人是何来路?”
“老夫用不着知道。”
“我打赌你想知道想得要死。”周游嘲弄地说:“她就是逍遥真君的师兄,五毒瘟神的得意门人。”
“什么?你说什么?”赤煞神君半信半疑地大声问。
“我又没聋,叫那么大声唬人吗?你如果不信,何不去问黑福神求证?当然。他不会承认,但你可以向他讨取那个女人来逼供,白无常应该认识她,五毒瘟神夫妇已经死了,你用不着害怕那老毒魔。”
“你说的都是真的?”
“你只要向那位老不死用赤阳断脉手法逼供,我敢保证他会乖乖吐实。”周游用手向赤煞神君身后一指。
站在身后位于吊桥上的人,正是把赤煞神君带来此地的吊客眉黑袍人。
赤煞神君扭头回顾,鬼眼中凶光四射。
“严兄,这小狗的话你也能信?”吊客眉黑袍人急急地说,由于心虚,不由自主退了两步。
各怀鬼胎的人,合作是不会长久的。
赤煞神君回顾注视吊客眉黑袍人,证明他已被周游的话所说动。
周游立即抓住机会,大声说:“我四海游龙的话如果不可信,你们为何要急于杀我灭口?在下所宣告的消息,可说是准确无比的宝贵实情,一年来,也只有我四海游龙,才是唯一获知劫宝详情的人。”
赤煞神君气虎虎地向吊客眉黑袍人逼近两步,沉声说:“振辉兄,你是严老兄的心腹,名列五大杀星之一,你应该知道内情。”
“严兄……”
“我正感到奇怪,这小子所传出的消息,极为合情合理,无懈可击,按理咱们该活捉他,利用他按部就班寻出珍宝的下落来,为何却要杀他灭口?”
“严兄,这小子根本就在信口雌黄胡说八道。”吊客眉黑袍人急急分辩:“他已无路可走,所以……”
“赤煞神君。”周游豪放地叫:“为了证明在下不是无路可走而挑拨离间自救,所以在下给你一次决门的机会,来来来,咱们就在此地公平一决,谁也休想倚多为胜,看你这位黑道巨魁是否浪得虚名。”
赤煞神君举手一挥,向吊桥对面自己的八名手下说:“给我留心了,结阵,听招呼行事。振辉兄,你退,不是严某不信任你,而是你不值得信任。”
目送吊客眉黑袍人退走。
赤煞神君转身向周游逼进。
周游长剑一拂,呵呵一笑说:“赤煞神君,在下希望你留得命在,所以你千万小心了,掉下去你可就没有机会啦!”
赤煞神君狞恶地举剑,恶狠狠地说:“同样地,老夫也不希望你死掉,留你的小命,你会替老夫找到珍宝的。如果你愿意合作,老夫答应善待你,把你看成手足兄弟,这场决斗可以免了。”
“条件倒是优厚的。”
“财富、名位、女人,老夫保证让你予取予求。”
站在周游身后的乔姑娘火起,骂道:“老猪狗!你这是什么话?就算你有大闺女,周大哥也不会要你的,你怎能用财富、名位、女色来诱惑人?简直是无耻,不要脸。”
“你这小畜生……”赤煞神君大骂,挺剑前冲。
剑动处赤虹电射。
“铮”一声清鸣,剑气激荡,周游错开赤剑,立还颜色,剑走中宫长驱直入,反击赤煞神君的胸口。
两人剑上的劲道半斤八两,速度也相当。
就这样你来我往,你一剑我一剑硬拚硬架,完全是力与力的拚斗,只能直进直退,一切巧招皆无法施展。
一连震耳的剑鸣连续爆炸,火星飞溅中,周游豪气勃发,悍勇如狮,手上一紧,步步进逼。
一连十余剑,把赤煞神君逼退至桥头,攻势之猛烈,令旁观者心惊胆跳。
赤煞神君这才知道少年人可怕,难怪黑福神不择手段使用卑劣的暗杀以达到目的。
不能再退了,但情势恶劣不能不退,封架得十分吃力,封了十余剑,仅反击了三剑挽不回劣势。
距吊桥仅一步之差,赤煞神君被逼出了真火,大喝一声,红色的脸膛突然红光更炽,赤红色的长剑红光幻现。
一声剑鸣,周游的长剑突然折断了三寸剑尖,热流扑面。
周游疾退三步,马步一乱。
赤煞神君迈进两步,剑红芒暴射,乘隙追袭。
周游脸色一变,吸口气断剑徐伸。
那断了三寸的剑身,突然幻出了朦胧的银芒。
“啪!”一红一白两支剑搭上了。
双方皆用上了绝学,剑上的劲道重如山岳。在这种绝境拚绝学内功,结果将只有一个,功深者胜。
如果有一方想撤剑后退,那将是自杀的愚蠢举动,后面没有向侧方化力的空间?势将被对方凶猛的压力所乘。
加上自己撤劲的力道所吸引,压力倍增,必定剑毁人伤。
谁的劲道不足,剑必定被压扁,中宫大开,让对方长驱直入,非死不可。
起初,红芒炽盛,将断剑压偏了三寸,火红色红芒暴射的剑尖,指向周游的右肩窝,热流荡漾。
只需再压偏两寸,便可向前送剑贯穿周游的咽喉。
可是,赤剑无法再进。
片刻,反而退回原位。
赤剑的红芒,在逐渐萎缩消退。
赤煞神君的红脸,光华也在逐渐转銮,由赤红变为褐色。
呼吸也变了,衣袍无风自摇,可以看到赤煞神君胸口的起伏度在扩大中。
相反地,周游宝相庄严,呼吸像是停止了,双目神光熠熠,瞳孔大得惊人,黑得惊人。
赤煞神君的上身开始有倾斜的现象出现,赤剑缓慢地,一分一分地偏向左侧移动。
终于,中宫大开。
“我不杀你。”周游一字一吐地说。此时此地,他竟能分心说话。不怕对方行回光返照式的反击,更不怕真气失制。赤煞神君心中一凉,后悔已来不及了,除非周游能修至真气收发由心的境界,不然势必行雷霆一击。
“你的三昧真火,如此而已。”周游继续说:“我说过不杀你,滚!”
滚字像一声焦雷,赤煞神君飞退丈余,倒退上吊桥,桥咯支支怪响,双脚一沉,几乎挫倒。
褐红色的脸,突然变成褐灰色,口角有鲜血往下流,持剑的手不住发抖。
周游冷冷一笑,脸色恢复正常,垂下断剑沉声说:“赤煞神君,下次你如果再向周某动剑,在下必定杀你,绝不留情。”
他往后退,向后面神色紧张的乔姑娘示意退走,退了十余步,方转身跟着姑娘撤走。
“你……你不要紧吗?”姑娘关切地转首问。
“五成火候的三昧真火,即使出其不意猛袭也要不了我的命。”他笑笑说。
“但……你的剑……”
“我没料到他敢在那种失足便无可挽救的地方,用绝学和我拚命,被他占了先机。剑是我借力自断的,这样才能引散他的余势,才能及时行功对付他。”
“哦!可把我吓出一身冷汗。”姑娘拍拍胸口说。
“没有什么好怕的,我只怕他们围攻。”
“谁能近得了你?”
“傻丫头,不是近得了的问题,而是要死多少人的问题,知道吗?”
“这老凶魔的确不错,我爷爷和奶奶双剑合璧,也只能把他震飞翻倒,而你却可以任意宰割他。大哥,你练的是什么奇功?”
“你爷爷和奶奶曾经和他们交过手?”周游巧妙地闪避话题反问。
“是的,他们和黑福神带了大批爪牙,包围明珠园,几乎成功了。”
“哦!我真的怪错你们了。”他喃喃地说:“快走,前面有警哨阻道,小心了。”
“交给我。”姑娘脚下一紧,没听清他前一句话。
在路中段担任警哨的大汉,并不知里面发生的变故,山势东转,此地看不见里外的山尾王家。
“你们是什么人?”大汉拔刀戒备喝问。
“我是你姑奶奶。”姑娘笑吟吟地说,泰然接近。
大汉怒火上冲,但居然忍住了。
“你到底是男是女?”大汉忍住怒火问。
“你这家伙真是糊涂透顶。”周游接口,笑容可掬:“姑奶奶嘛,怎会是男的?算算看,谁的辈分大?”
大汉气往上冲,大吼一声,钢刀疾闪。
一记连环劈挂火杂杂地进攻,声势惊人。
姑娘长剑上搭下拨,一连三剑化解了对方三刀猛攻,双脚在原地未动分毫,最后一声低叱,一声刺耳的错鸣,钢刀飞出两丈外,落下山溪去了。
大汉扭头便跑,发出两声惊啸逃命。
姑娘收剑便追,但并不急于追上。
两人一面追一面谈,姑娘说:“前面山坡小径出口,共有三个把守的人,要不要废了他们?”
“不必了,一沾即走,让赤煞神君有时间去找黑福神,他们就要跟出来了。”
三个警哨加上逃出来的人,刚来得及堵住小径,姑娘与周游也就到了。
“谁来陪我四海游龙玩玩?”周游在十余步外大叫。
四个家伙大吃一惊,四海游龙四个字似有无穷魔力与震撼力,彼此一打眼色,掉头就跑。
× × ×
当晚,神笔侯杰的大宅中,爆发一次猛烈的火拚,赤煞神君的人与黑福神正面冲突,闹了一个更次,结果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