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贡家夺走颜知县,断后负责引敌的夜行人,发出啸声后,从北面绕出,果然引来了一大群匆匆赶回的人。
他揭了两块瓦片,三不管击倒了两个人,折向落荒而走,奔向府城。
有人被不明不白地打伤,这些人怎肯甘休?分出一半人手,狂怒地奋勇穷追。
他放缓脚步,以配合追的人,绕了几个圈子,从城东南角登上了城头,往城内逃。
追得最快的人,只能保持三四丈左右的距离,始终未能拉近至两丈暗器有效射程内,除了追之外,别无抉择。追来追去,跟来的人已经少掉三分之一,其他追不上的人,在半途一一走散了。
他摆出快要力尽的态势,脚下愈来愈不稳。
追的人也不好受,一个个气机不再顺畅,喘息声微闻,脚下也沉重不俐落了。
他从南门的西面登城,跳落南关,似乎早就摸清主要歹徒们的藏匿处所,要将歹徒引至另一批歹徒的巢穴,让歹徒们打交道。
但在先了解情势之前,不能冒失地直接闯进去。
追的人突觉眼一花,所追的人竟然在眼前平空消失了,雨并不大,不可能因而而妨碍了视线,人怎么可能像鬼一样消失的?
能勉强追来的人,只剩下七个了。
“一定躲在这附近。”为首的人狂怒地大叫:“咱们分三面搜,非搜出他来不可,他从咱们的秘密聚会处逃出来的,定然是重要的奸细,不能让他逃掉。”
七个人分为三组,三面并向搜进。
这里街巷四通八达,他们只能沿街搜寻每一角落,进展不怎么顺利,街巷能躲藏的地方太多了。
密室是唯一有灯光的地方,如果不登屋从上面搜,不可能找得到密室,在街巷下搜确是失策。
而被追的人却是从屋上走的,当然找得到密室。
密室在内院,对屋内的人来说,可以称得上密,不许仆婢们接近就密了。而对外人来说,尤其从屋顶向下看,一点也不密。
就在李大妖神咒骂着扑向鬼面人的同时,室门出现三个人:天香玉女主婢。
一位婢女先一步入室,拾取地上的丝巾。
“尚先,你还不见机把人带走?”天香玉女及时阻止李大妖神擒人:“留下这些人,天一亮,他们就会自相残杀了。那时,我们已经远走高飞啦!”
“我们把阎知县带走?”李大妖神还没领悟。
“是呀!他们就是替死鬼,所有的人都会找他们讨取阎知县,而他们全都死了。”
“这……”李大妖神指指阴魔夏秋姬。
“唷!你对她还有情有义呢。”天香玉女不屑地说:“你们妖魔鬼怪四个人,完全是因利害而结合,因利害而分开也是人之常情。”
“香玉……”
“你说吧!你到底要她还是要我?”天香玉女发起横来了:“这么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你还把她看成活宝,你的胃口未免太滥了。”
“香玉,不准你说得那么难听。”李大妖神脸上有怒意:“这里你不要管,先把阎狗官带走问口供。”
“好吧!”天香玉女明显地有点怕他,口气一软:“请记住我的话:心腹之患早除早好。”
“我知道,把人带走。”李大妖神不耐地说。
一名侍女向昏迷不醒的阎知县走去,在经过阴魔身旁时,有意无意地一撇靴尖。小蛮靴的靴尖里了铁尖,挨一下可就灾情惨重。
“小心我剥你的反。”李大妖神及时一掌将侍女推开:“你好大的胆子,敢在我面前弄鬼,哼!”
“小春,算了。”天香玉女向侍女叫。
侍女小春不怀好意地扫了昏迷不醒的阴魔一眼,这才抱起阎知县退走。
“你们先走,告诉我那些人,务必在天亮之前撤离。”李大妖神挥手赶人:“我要先看看这两个戴鬼面具的家伙,到底是何来路……咦!”
当门而立的天香玉女,与另一位侍女小秋,突然直挺挺地向前仆倒。
刚到达天香玉女身边的侍女小春,上身一挺,抱着的阎知县失手砰然堕地,小春也接着向前仆倒。
唯一站着的,是一个陌生的、穿了夜行衣的蒙面人,身上没带有兵刃。
“全室弥漫着迷离洞天的迷离香,我可不想跑进去自找苦吃。”蒙面人用怪怪的腔调说:“我想,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搜魂妖神李尚先了,你的如意浮香也是下三滥的迷魂药物中一绝,比迷离香要霸道些,为何你不使用?靠女人成事,你其实下乘得很。”
“你是什么人?”搜魂妖神惊疑地问。
“你不需知道,知道你会吓一跳。本来,我把你看成劲敌的,但经过一而再的观察与调查,委实令人失望,你根本就不配称妖神,你只配躲在女人背后张牙舞爪。据说,每一个成功的英雄或大人物,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做内助。比方说:纣王与妲己;幽王与褒姒;唐玄宗之与杨贵妃。而你,却有一大堆女人……”
一声怒吼,搜魂妖神挫马步一拳遥攻,黑虎偷心当胸捣出,蓦地破风声似殷雷,无与伦比的拳劲激起狂猛的气旋,声势浑雄惊心动魄。
蒙面人就是要激妖神动手,激妖神掏出压箱子的绝技,面对动魄惊心的破空拳劲,左手抓右手拂,两股奇怪的、迥然不同的劲道,把攻来的刚猛拳劲撕散得四分五裂,所迸发的风雷声变成了泄气声。
但蒙面人也马步后挫,可知所承受的压力,仍然相当沉重,拳的余劲依然具有可怕的震撼力。
“撼山拳。”蒙面人稳下马步叫:“你并没浪得虚名,咱们各展绝学放手一拚,你也接我一拳……”
不等蒙面人出拳回敬,搜魂妖神已飞翻而起,在砰然大震中,撞破了明窗逃命去了。撼山拳如果一拳无功,真力已损耗了五成,必须重行聚气凝劲,才能行致命的第二击,不能连续发拳取胜。最雄浑的第一拳劳而无功,搜魂妖神已丧失了斗志,对方轻而易学化解了全力击出的一拳,显然双方的内功相去远甚,再不走岂不完了?
蒙面人一怔,真没料到搜魂妖神会突然逃走,拳劲立即停止外发,已修至收发由心的境界了。
从天香玉女的绣袋中,搜出了解迷离香的独门解药,分别沾一些药末,抹入金笔书生、两个鬼面人的鼻端,压住嘴让解药加快吸入鼻中。
第一个醒来的人,是稍高的鬼面人。其他两人打了个呵欠,也醒了。
“为了保全你们的侠名。”蒙面人沉声向三个醒了跳起来的人说:“裴前辈,你们不能把阎知县带走,不管这人是不是真的阎知县。”
稍高的鬼面人,是六合潜龙裴平凡。
“如果他是阎知县阎忠,老夫毫无兴趣,老夫不认识他。是你救了我们?”
“不错,但并非有意救你们的,恰好碰上了,一时兴起插手而已。”
“尊驾是……”
“休问来历。”
“可是……”
“敖兄应该认识阎知县,是不是这个人?”蒙面人不再理会六合潜龙,转向金笔秀士问。
“抱歉,我也不认识。”金笔秀士苦笑:“在下是找酷吏严秉廉为友复仇的,贪官阎忠我一无所知。这个人到底是谁我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是我要找的严秉廉严知县。”
“也许真是阎忠。”蒙面人自言自语。
“你不是找阎忠知县吗?”稍矮的鬼面人问,一双晶亮的明眸,不住打量蒙面人露在外面的一双大眼,像在搜寻什么征候。
“不错。”蒙面人的怪嗓音,一听就知道是假嗓。
“那你可以带他走了。”
“不带。”
“为何?”
“我不该带,不能带。再就是我已经带走了一个,天知道到底有几个阎知县?”
“三个。”六合潜龙接口:“音同字不同。到底那一个是阎忠,恐怕只有二君一王的人才能弄清楚。”
“那就怪了,这人一定不是阎忠。”
“何以见得?”
“因为我在二君一王的爪牙手中,夺走了一个。”
“唔!这……要不要把他弄醒来问问?”
“不必了,二君一王马上就可以赶到。”蒙面人说:“诸位请赶忙离开,除非你们愿意与他们拚命。”
“那你……”
“不要管我,快走。”
“大德不言谢,老夫遵嘱离开。”
“好走。”蒙面人一面说,一面挑药末要救阴魔夏秋姬。
稍矮的鬼面人往外走,突然伸手揭他的蒙面巾,出手捷逾电闪。但还不够快,被他一把扣住了脉门。
“你顽皮。”他笑笑,眼睛在笑:“小心,我要剥掉你的衣衫……”
“啐!”
“快走!”他放手赶人。三人一走,他将药末抹在阴魔、阎知县的鼻端,拍开了天香玉女主婢的昏穴,出室而去。
一声长啸震天而起,片刻,七个蒙面人纷纷从屋上往下跳。
而在七个人跳落的前片刻,天香玉女主婢、阴魔,在长啸声未落前,狼狈地从后堂急急溜走了。
留下的全是死人,唯一的活人是阎知县。
这位大人仍在昏昏糊糊中,右颊被五湖老妖刺破的地方,血已经凝住,但脸上的血迹真令人以为他也死了。
× × ×
出西门有一条大道直通韩河镇,镇在韩河的西面里余,雕桥横跨河上,任何人往来皆无所遁形。
真定府城三面三座桥:中渡、广济、雕桥,都是板桥,涨大水就拆,用舟渡旅客。人或车马走在桥上,必定发出清晰的震动声。在这里担任伏桩的人,不必整夜眼巴巴死盯着桥看是否有人行走。
黑衫客兄妹与鬼手龙长安一踏上桥面,躲在桥架下的伏桩就发现他们了。
镇口有座小庙,平时无人看守的土地祠,祠内突然踱出七名男女。细雨霏霏天色昏暗,人在路上一字排开不言不动,胆小的人一看,真会把魂吓掉。
黑衫客兄妹当然不怕鬼神,不会把魂吓掉,走在前面领路的张蕙芳姑娘胆气更是超人一等,看到人影反而脚下一紧,发声先警告后面的人,然后拔剑戒备着向中间的拦路人闯过去。
“什么人?不要装神弄鬼。”她在丈外止步,扬剑沉声喝问。
中间那人,也许比鬼还难看,绰号就叫行尸,白天出现也会把胆小的人吓昏,所以白天很少公然出现。
天下三尸,行尸、腐尸、毒尸,都是白天很少露面的恶魔。
其他两男四女,也一个个披头散发站在雨中,同样吓人,同样鬼气冲天。
“天下三尸,不留孑余。”两男四女同声叫。
鬼手龙长安心中一震,急步上前将她拉住。
“退回去照顾你哥哥。”老人家低声叮咛:“必要时回头飞撤,跳入韩河脱身。”
说话的声音小得只有张姑娘才能听得到,但丈外的行尸却听到了。
“将近一里,我行尸可以让你们先逃十丈。”行尸刺耳的嗓音令人头皮发麻:“不信现在就可以试试,但最好不要试。”
“姓钱的,大话先不要说满了。”鬼手龙长安硬着头皮说:“老夫不见得怕你。”
“真的呀?”
“当然。如果你自认为真比老夫强,那就让我这两个晚辈走了之后,咱们放手一拚。”
“你那两个晚辈,老身会好好对待他们的,你尽可放心。”炼魂孟婆阴森森地说:“我炼魂孟婆好杀成性。天下闻名,只是近年来有点疏懒,对杀人没有多少兴趣了,老身不会太亏待他们的。”
张姑娘踏前两步,酥胸一挺,勇气倍增。
“似乎你们已经把我们看成死人了。”她徐徐升剑:“本姑娘不信邪。说吧!你们想干什么?”
“想要你们背着的阎知县。”炼魂孟婆说:“你很有胆气,大概是艺出名门的年轻气盛佳子弟。既然你不信邪,那就让你露一手给老身见识见识。许菡。”
“徒儿听候吩咐。”大门徒许菡欠身答。
“你去领教人家几招名门绝学,也好增加见识。”
“徒儿遵命。”
女人对女人,没有什么道理好讲,尽管女人平时唠叨话多,手中有杀人家伙就不想多话了。
一声剑吟,许菡拔剑上前,剑升起向前一伸,无形的杀气像潮水般向张姑娘涌去。
森森剑气扑面生寒,双剑遥遥相对各自凝气聚力,不移位争取空门,不移剑制造有利进手形势,一开始就摆出强攻硬抢雷霆一击的功架,似乎都有意一击分胜负判生死,强存弱亡。
片刻,时光像是静止了,紧张的气氛愈来愈浓,所有的人皆屏息以待。
“铮铮铮!”金铁交鸣陡然爆发。
很难看清到底是谁先出手的,反正两人突然接近了,突然出现电射的剑光,突然爆发震耳的金鸣,如此而已,出手之快,无与伦比。
两人同时向左暴退八尺,剑上的劲道半斤八两。同一瞬间,两人同时再次扑上冲刺、再冲刺……
“铮铮铮……”
第二次分开……第三次分开……棋逢敌手,谁也不敢错走一步。
幸生不生,必死不死;一个抱必死之念全力以赴的人是无畏的,无畏可以产生勇气和信心。张姑娘自从与逍遥公子打交道失败之后,她任何时候都有赴死的决心。第五次强攻,绝招滚滚而出。
“铮铮铮!”许菡突然飞返丈外,披散的头发飞张如蓬,腰裙右下摆割裂了一条大缝,几乎失足滑倒。
张姑娘人如狂犀,身剑合一疾冲而上,乘胜追击形如疯狂,真有山崩洪泻的无穷声势。
炼魂孟婆一闪即至,铁铸的寿星杖猛地一挑。铮一声狂震,张姑娘连人带剑被震飞两丈外。
“不要脸!”鬼手龙长安咒骂着电射而至,左手似流光急抓寿星杖,右手疾探而入扣颈抓喉。
“噗!”手被杖震开了。
炼魂孟婆不是胜家,反而挫身滑退丈外,颈喉几乎被抓中,惊出一身冷汗。
“你是鬼手龙。”炼魂孟婆讶然叫,双手运杖戒备,布下绵密的防卫网:“难怪你敢吹牛。”
“不错,我,鬼手龙长安。”鬼手龙的左手多了一根竹筋鞭,软软地长仅两尺:“没能抓住你那老鸡脖子,我鬼手龙算是栽了。来吧!拚个你死我活,你的杖长,一寸长一寸强,看谁先一步去见阎王。”
“老夫一定可以送你去见阎王。”行尸并着腿一跳即至,像是传说坤的僵尸鬼:“我行尸赤手空拳,你的竹筋鞭长有两尺,不仅是长一寸,看你有多强。”
“钱老哥,何必呢!”鬼手龙口气一软:“不是我长你这行尸的志气,我这竹筋鞭还不配替你骚痒。我的龙爪鬼手功,最多只能抓破你的尸袍。”
“少废话!”
“你听我说,颜知县只是一个两袖清风的穷清官,你就把他榨干了,也榨不出一星银气来,你……”
“放你的狗屁!那狗官在山东,帮着税监马堂马阎王,不但搜刮得天高三尺,连坟地里的死人也骨散棺分,你居然说他是穷清官,要不是你昏了发疯,就是把我行尸当成白痴。那么,你擒他来做什么?”
“慢着慢着,你所说的狗官,是指……”
“山东博平的知县阎忠。”
“你是见了鬼了。”
“什么?”行尸的怪叫声可怕极了。
“我们所救的人,是湖广应山县的退职知县颜耿文。”
“什么颜耿文?”
“颜色的颜,忠心耿耿的耿,文章的文……”
“你才是见了鬼了。”
“钱老哥,你听我说。”鬼手龙续采低姿势:“我这两个晚辈,是老友九灵箫的一双儿女。三年前在应山,九灵箫被他的好朋友癞龙殷浩所出卖,玩买盗栽赃的老把戏,而且毁了双脚,送入应山大牢。幸而颜知县明镜高悬,费尽心思查出真相,洗脱张老哥的冤屈还他清白自由。因此,听说颜知县因得罪权贵而丢官,派一双儿女前来暗中照料……”
“鬼手龙,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行尸厉声说:“你鬼手龙不是善男信女,九灵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编出这个故事拙劣得很……”
“你……”
“我行尸要的人是博平阎忠知县。”
“我鬼手龙救的人是应山颜耿文知县。”
“好,我们来看看就知道了。”
“这……”
“如果是应山颜耿文,我行尸道歉。”
“如果是博平阎忠,我鬼手龙以至诚奉送。”
“一言为定。”
“我信任你钱老哥。”
“到土地庙验看。”
小小的土地庙点起了蜡烛,昏迷不醒的严知县搁上了祭台,刚将脸拭擦干净,行尸便跳起来。
“天杀的!不是阎忠。”行尸叫:“我怎么这么倒霉?追了半夜,等了半夜,等到的是你们这几个混球!罢了,我道歉。”
“哎呀!这人不像爹所说的颜恩公。”张姑娘叫:“爹说恩公是国字脸,这人腮上无肉,高颧鼠须……哥哥,我们救错人了。”
“哈哈哈……”行尸大笑起来,声如枭啼:“还有比我更倒霉的。抢错了人情有可原,救错了人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呢!哈哈哈……”
“天啊!我……我不要活了……”黑衫客以手掩面痛苦地哀叫。
“先不必急,问清楚再说。”许菡同情地说。
三下两下搬弄,严知县便醒来了。看清了这群鬼怪似的男女,这位七品大老爷父母官惊得跳起来。
“你……你们……”严知县不等有人问,先自叫起来:“你们是些什么人?朱五丁!朱五……丁……”
他在叫他的保镖头,希望五丁力士来救他。
“朱五丁?”行尸一愣:“五丁力士朱五丁,听说这人在京师鬼混……”
“他是我……我请的保……保镖……”
“你请他保镖?你是什么人?”
“本官姓严,名秉廉,草字真持。”严知县忘了自己是退职的官:“本来任职山西介休……”
“呸!原来是山西介休那个什么九重青天。”行尸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好家伙!前年我途经山西,就听说过你这个大名鼎鼎的酷吏。好哇!咱们来玩玩青天大老爷的游戏,土地庙就是大堂,我是青天。”
“钱老哥,你……”鬼手龙讶然问。
“你别管,我是童心未泯。”行尸挥手赶人:“你们快去办事。我抢人抢不到无所谓,你们救人如救火不可耽误,迟恐不及,快走。”
“确是如此,兄弟告辞。”鬼手龙带了黑衫客兄妹向众人告辞,匆匆走了。
行尸一脚将严知县踢落祭台,自己往祭台上大马金刀地一坐。
“大刑伺候!”他兴高采烈地大叫。
两位随从打扮的人应喏一声,一左一右将严知县架住了。
“你们……”严知县尖叫。
“罪犯跪下!”
膝弯挨了一踹,严知县爬下哀叫。
“严知县,你可认罪?”
“这……本……本官认……认什么罪……”
“大胆刁官,胆敢不认罪,打!”
江湖人的打,可不像犯人在公堂挨板子那么轻松,两随从拖起严知县,小腹两肋共捣了八拳之多。
“噢!噢……呃……呃……”严知县挨到第四拳就叫不出声音了,口角开始溢血。
再次被按住跪下,要是没有两随从扳住,人早就爬躺下来啦!
“你绰号叫九重青天,人怎能看得到九重天?所以你的百姓讽刺你是看不到的青天。前年一年中,你在大堂上用三十六种酷刑,当堂杀了二十一个你认为不招供的犯人,有否其事?说!”
“这……”
“说!不说就大刑伺候。”
“是……是的。乱……乱世用……用重典……”
“你是朝庭的命官,对不对?”
“我……科甲正……正途出……出身……”
“你懂皇法?”
“懂……”
“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本官一……一不贪财,二……二不收贿,三不讲……讲情,为官廉明能断,铁……铁面无……无私……”
“朝庭规定官吏断案,使用何种刑具?”
“这……”
“说!”
“笞与……与杖……”
“你知道鞭与杖的尺寸?”
“知……知道……”
“你问案所用的三十六种刑具,是朝庭颁布的?”
“这……”
“招!”
“乱……乱世用……用重典,那……那些刁民罪……罪犯,如……如不用重刑……”
“这么说,你是私造刑具了?”
“本官只……只是……”
“你还有道理?用刑!”
两随从这次不用拳,用手指,硬将严知县的双耳撕下来,再折下两块肩肉。
“啊……”严知县杀猪似的狂嚎。
“招不招?”行尸的喝叫声刺耳极了。
“我……”
“用刑!”
“我……我招……”严知县崩溃了。
“你私造刑具?”
“是……是的……”
“你知法犯法……”
“我……”
“用刑!”喀勒两声,严知县的双膝折断了。
“招不招?”
“我……招……”
“知法犯法?”
“我是鉴于百姓冥顽不……不灵……”
“用刑!”
“我招我……招,我知……知法犯……犯法……”
炼魂孟婆四女在旁掩口笑,竟不知庙门口多了几个人。坐在祭台上的行尸,也因兴奋而忽略了外面的变化。
“你们怎么在这里扮起官大人问案?真是雅兴不浅。”门外传来声如洪钟的语音。
人一大群,外面黑暗,而且细雨霏霏,不知到底有多少人。
发话的人身材魁梧,两鬓出现灰影,相貌堂堂,不怒而威,一双虎目阴森刺人,所佩的剑古色斑烂,下雨天依然穿了团花锦袍,外面罩了油绸披风。
后面两人,是老道无极元君和威灵王王五岳。
行尸吃了一惊,脸色一变。
“沧海君!”他跳起来:“二君一王全来了,我行尸真的走了运。”
土地庙没有后门,门被堵死大事去矣!庙内狭窄,动手转不开身,只有一个一个冲出去,等于是一个一个冲出去送死。
“走了亥时运。”沧海君嘲弄地说。
“也不见得。”行尸恢复阴冷的神态:“有道是坏运不去,好运不来,人到了亥时运的地步,再坏也坏不到什么地步了,也许会否极泰来呢!公羊沧海,你不会堵在门口说风凉话吧?”
“你认为如何?呵呵!天下三尸并没有什么不得了嘛,听说你们见人就杀,而且赶尽杀绝,别人瞟你一眼就会有杀身之祸,今晚似乎你阁下有点忍气吞声的模样呢!老年变性,不是好兆头。”
“不错,自从我行尸到了真定府,所遭遇的全是坏兆头,今晚也不例外。”
“捉错了人?”
“你们也不见得有好运。哦!你怎么知道我捉错了人?”
“因为真的阎知县,已被在下弄到手了。”
“哈哈!你骗谁?如果人已经到手,你们二君一王还在外面乱闯?”
“因为在下必须把那些不知死活的,胆敢向二君一王挑战的混蛋,一个一个清除掉,杀鸡儆猴,相信日后就没有几个人,敢在二君一王面前充人样了。”
“主意很妙,公羊老兄不愧称一代枭霸。可是,不知道你老兄是否真有称君的霸才与气概。”
“你的意思是……”
“如果有,你该向我行尸单挑,对不对?”
“哦!闹了半天,原来你想和我单打独斗……”
“这就是英雄气概,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什么不对,只是,你打错了主意。”
“是吗?”
“我们来逐一单挑,但须一个一个出来。”沧海君徐徐后退:“假使你们想乘机冲出来突围而走,这里有马阎王身边的两位暗器名家,他们就会把他们威震武林的宝贝,把你们全部杀死在门口,绝不留情。”
“我,千手准提杨准。”外面门左的高高瘦瘦中年人,睁大着死鱼眼说,目光像是近视,瞠然直瞪有点蠢蠢地,完全没有一般暗器名家的锐利眼神,鬼才肯相信这是一个威震武林的暗器名家。
“我,无手天尊公孙亮。”右面那位顶门光秃秃的人说,顶门真的光得发亮,中年秃头,大概用脑过度,脑用在计算杀人上。
“他两人一南一北,暗器名家南准提,北天尊。”沧海君狞笑:“三年来,向马阎王行刺的人中,有七成是死于他两人手下的。马阎王身边高手如云,主事人是四客江湖客,也对他两人尊崇备至。所以,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要死也要死得光荣些,死在暗器乱飞下,死也死得不光彩。”沧海君等于是提出严厉的警告。
“你的僵尸功火候精纯,很了不起。”千手准提阴阴一笑:“但你该听说过回风飞电录,连罡气也挡不住这玩意。巧的是在下就有那么三枚,用来对付阁下的僵尸功游刃有余。”
“现在,我们来指名单挑。”沧海君洋洋得意:“我方是主,应该客随主便,所以我方先挑。”
人开始左右分张,千手准提与无手天尊扼守住门两侧。无手天尊不是真的无手,而是他的手始终藏在长大的袖椿内,双手下垂,袖椿下垂近尺,当然看不见手,手一出可就要人性命了。
踱出一个梳包包髻的黑衣裙中年妇人,挟了一柄尺八长的乌木如意。
“我,黑蜂王王逢春。”中年妇人隆胸细腰,真像细腰蜂:“我挑炼魂孟婆。”
“出来,你。”沧海君向炼魂孟婆伸一个指头往外勾,神情轻蔑狂妄已极。
炼魂孟婆不能不出去,向行尸一打手势,倒拖着寿星杖,大踏步而出。
似乎女人争强好胜的念头,都比男人强烈。年轻的女人耐性有限,一照面打了再说:上了年纪的女人心眼更多,似乎先不挖苦对方几句,心里面就没着落,一口怨气难消。
“黑蜂王,就凭你那几枚替男人搔痒的蜂尾针,就自以为了不起向老身叫阵?”炼魂孟婆的话尖酸刻薄:“你找错对象了,你应该去找像江湖三公子一类的人……”
黑蜂王比炼魂孟婆年轻,实在感到受不了,以行动作为答覆,猛地疾冲而上,乌木如意恶毒地一沉一挑,挑下阴挂小腹极为阴毒,罡风骤发,急逾电闪。
短兵刃如果不切入贴身攻击,就只有挨打的份,唯一的切入办法是快;黑蜂王切入的身法确是快得令人目眩,抢制机先的火候十分老到。
炼魂孟婆一惊,对方怎敢如此大胆?只要将寿星杖稍为一拨,对方不但攻击落空,而且身陷绝境,这种冒死走中宫切入的两败俱伤打法,怎么可能出于一个成名人物之手?此中必有阴谋。
上了年纪的人,对某些反常的举动常怀戒心。炼魂孟婆并不是被黑蜂王的进攻速度所惊,而是被这种反常的举动吓了一跳,本能地斜飘丈外,虽则她可以来得及对招反击,所冒的风险并不大大。
她估计对方有阴谋,却没料到阴谋目的何在,更不知策划阴谋的人并非黑蜂王。
身形未定,眼角突见黑蜂王的身影,向相反的方向急速闪动。
这表示黑蜂王正迅速脱离先前所占据的位置,按理应该迅速追击的,为何向相反的方向移位?太反常了。
可是,她领悟得太慢了,突然感到双腿一震,接着浑身发僵,气散功消,砰一声站立不牢摔倒在地。
“你这卑鄙的混蛋!”她听到行尸的厉声咒骂。
“在下负责撂倒任何想逃走的人。”接着听到千手准提冷森森的语音。
“你混蛋!我师妹在避招……”
“她向外纵跃,没错吧?哼!”
她吃力地挺起上身,知道自己的双腿完了,中了可令身躯瘫软的淬毒暗器。
她也看到两个男女,纵到她身旁。她想抓杖反抗,但力不从心,噗一声响,耳门被一掌劈中,知觉渐失,重新躺倒任人宰割。
暴跳如雷的行尸,被炼魂孟婆的大门徒许菡拦住了。
“师伯,他们已经准备要全部埋葬我们,不能让他们用阴谋诡计逐一把我们杀掉。”许菡镇定地说。
许菡年纪已有二十三四了,外表已像青春少妇,武功修为不但已获孟婆真传,甚至已有青出于蓝的趋势。
在三官庙茶棚,她就敢向品花、点翠两公子挑战,可知武功与胆识皆足以跻身一流高手之林。
“你有主意?”行尸问。
“一起冲出去,他们不可能在刹那间把我们全部杀死。”许菡徐徐拔剑:“如果一个一个出去,那就毫无机会死走了。”
“可是,至少要有一半的人……甚至三分之二……”
“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就算是成功了。”
“好,你们准备,等我出去到了门口,就发出信号掩护你们一起冲。”
外面,沧海君的狂笑声入耳。
“哈哈哈……”沧海君得意地笑着叫:“钱兄,这次轮到你们挑了,你或许要挑我呢。哈哈!你有权挑,在下自然得硬着头皮舍命陪君子罗。这当然也是在下的光荣,二君一王的声威,比起天下三尸本来就差那么一点点,算我沧海君高攀啦!”
“阁下的确是言出由衷。”行尸向许菡用手势示意准备:“天下三尸威震天下时,你二君一王还是各据一方小有名气的黑道小豪而已。一比一,不是我行尸小看你,你差得太远了,不客气地说,你还不配我行尸挑你。好,现在我挑千手准提杨准老兄。”
他沉着地一步步向外走,一面走一面舒张双手,行家一看便知,他正在运起火候精纯的僵尸功。
走了一半,他开始并足跳跃,这表示他已运功护体,不怕刀砍剑劈。
千手准提身怀克制他僵尸功的回风飞电录,他却偏偏挑上千手准提,是有一点不合情理,因此,千手准提难免有点困惑。
千手准提离开了门左,向外面的广场退。立即有两个人上前,填补了千手准提的位置。
一声鬼啸划空传到,夜雨中闻声令人汗毛直竖。
行尸眼神一动,扭头瞥了许菡三女与两随从一眼。他们用目光示意,并且颔首加强表示领悟的意思。
他冷冷一笑,并足向前一跳,到了庙门口。
外面,沧海君的得意笑容更得意了。
“你像是要赴屠场的老牛,哈哈哈……”威灵王王五岳也乘机出言嘲笑。
似乎,这些人并不在意刚才的鬼啸声。
行尸哼了一声,再一跳便跳出了庙门。
外面,所有的人皆跃然欲动。
一点也没有单打独斗的气氛,所有的人都有动的神情流露。
行尸说得不错,单打独斗,二君一王谁也不敢与他拚搏。但三个人联手,足以对付三尸,把三尸送入九幽地狱,因为他们三人的联手聚力攻击术,举世无双。
再往前跳,就是生死之门。
他一咬牙,向前一跳。
× × ×
两个鬼面人急步过了雕桥,金笔秀士也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前辈,这里真能找得到人?”他向稍高的鬼面人大声问。
“总得碰碰运气呀。”稍高鬼面人扭头说:“前面是韩河镇,我曾经发现有鬼鬼祟祟的人藏匿,也许他们将人掳来这里躲风头,逃避二君一王的人报复。”
“真该去找二君一王的。”他不以为然,认为这样鬼撞墙似的乱找不是办法。
“你找他们有何理由?找他们要人?”
“要……”
“要严知县?行吗?”
“这……总此瞎摸索好是不是?”
“问题是二君一王要的是另一个知县,那个知县与你无关,师出无名,首先你就输了气势。小老弟,急也没有用,只能有一步走一步,多方打听或许有希望。”
“后面有人。”稍矮的鬼面人低声示警。
三人不约而同,闪入路右的矮林。
大道空荡荡,烟雨朦胧,人必须接近至二十步内方可看到形影,稍矮的鬼面人,是从踏水声而判断有人。
可是,片刻仍然一无所见。
“你没听错吧?”稍高的鬼面人低声问。
“师父,请信任……徒儿的耳力,的确有人。”稍矮的鬼面人坚决地说。
金笔秀士总算明白了,原来这两人是师徒。
而且,他已经完全确定,徒是个女的。
“风雨声……”
“的确是快步踏水声,师父。”
“可是……人呢?飞过去了不成?”
身后,突然传出一声冷笑。
“没飞过去。”另一方向有人接口:“抄到你们后面来了。”
三人吃了一惊,这可栽到家啦!
“高明。”稍高的鬼面人站起苦笑,抖掉油绸披风上的雨水往大道上走:“出来吧!咱们谈谈,两位想必是在韩河镇潜匿的人,咱们正要前往找诸位商量。”
枝叶摇摇,两个人突然出现在三人面前。
“又是你们。”出现的蒙面人说。
金笔秀士一怔,是从天香玉女手中救他们的蒙面人。另一个是女的,衣裙全湿了,似乎相当狼狈。
两个鬼面人当然记得蒙面人,蒙面人说话的怪腔调一听便知。
“惭愧!”稍高的鬼面人说:“果真是岁月不饶人,我真是老得不中用了。”
“你们还要乱闯?二君一王正大举出动,搜杀那些胆敢和他争食的人。裴前辈,你何苦淌这一窝子浑水?”
“老朽希望找到被掳走的好官颜知县,也许能替一个好官尽一分心力……”
“是不是叫颜耿文的知县?”
“是的,你……”
“他已经平安无事,你可以走了,赶快脱离是非场。二君一王不久前往这一面来了,我要赶上去。”
“兄台,要不要帮手?”六合潜龙欣然问,一听蒙面人说颜知县平安无事,这位老怪杰大放宽心。
“我这位同伴的人,落脚在韩河镇,我怕他们碰上二君一王的人,所以要……”
“多三个人,岂不多三分力量?”
“可是……”
“可是什么?”
“前辈敢相助?”
“为何不敢?我们三条命是你救的……”
“我不是指这些,而是敝同伴的人你们不能帮,尤其是金笔秀士敖兄,最好走远些。”
“废话!”
“那些人,早两天落脚在霸王庄。”蒙面人似乎不想直接说出是些什么人:“我这位女伴姓朱,江湖朋友知道她的人不多,因为她刚出道没多久。”
“霸王庄?”六合潜龙有点醒悟,霸王辛是黑道大豪,金笔秀士怎能去帮助黑道人士?
“不错。”
“我们不走在一起,怕什么?兄台,不要婆婆妈妈,相信你真的需要有人助拳。整晚城内城外打打杀杀,碰上了就拚个你死我活,谁也不知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反正不是朋友就是敌人。咱们碰上了,拚死活也是合情合理的事,走啦!”
“我打赌,你们一定会后悔。”蒙面人说。
“人的一生,后悔的事多着呢,多一次后悔又算得了什么?我打赌,即使圣人也会后悔。”
“既然不怕后悔,那就走吧!”
× × ×
行尸向前一跳,跳出庙门。
蓦地破空厉啸齐起,三方都有暗器向他集中攒射。
千手准提屹立不动,并没发射暗器。
行尸只对千手准提的回风飞电录怀有戒心,对其他的暗器满不在乎,大喝一声,双袖风雷骤发,腥风扑鼻,袭来的暗器有些被击落,有些打在他身上反震而飞,像是打在具有反弹力的铁石上。
门右的无手天尊公孙亮的手伸出了袖口,一道电芒一闪即没。
一点不错,是武林十大暗器中,排名第四的回风飞电录,专破内家气功的霸道暗器。
千手准提说有三枚回风飞电录,所以行尸把注意力全放在千手准提身上。
兵不厌诈;千手准提的诈术成功了,回风飞电录其实在无手天尊手中。
同一瞬间,左右两方出手发射暗器的七八个人,几乎在同一瞬间狂叫着、扭曲着、蹦跳着飞摔而出。
行尸也砰然倒地,气散功消。
“师兄……”击毙两个人的朱黛尖叫着,拖着剑向倒地的行尸奔去。
藏在门侧的无手天尊再次伸出袖口,飞电录再次化电而飞。
蒙面人突然幻现在抢救行尸的朱黛身旁,近身的回风飞电录突然消失不见。
门内,许菡三女与两随从,疯虎似的向外冲。
六合潜龙师徒与金笔秀士,继续收拾那些爪牙。
“结阵!”前面的沧海君大叫。
无手天尊吃了一惊,手第三次伸出袖口。
天色将明,细雨影响视线,吃惊则影响发射暗器的准头,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就是这意思。
蒙面人的左手,先动一刹那。
“噗!”无手天尊的右手向下落,一枚回风飞电录滑跌在脚前。
“呃……”无手天尊叫了半声,上身一挺,头一仰再恢复原状,双脚一乱。
眉心,有一个指头大的血孔,鲜血急涌,那是铁莲子造成的伤害,可能已深入颅骨内部,很深很深。
眉心,一指头就可以致命。当然,这指头必须具有上百斤劲道才行,并不是每一个人的指头,都可以随便杀人的,没练过指功的人手指反而会折断。
在前面屹立不动的千手准提,发出惊讶的叫声。
“公孙兄……”
无手天尊公孙亮已无法回答了,呼出一口长气,向前仆倒,手脚轻微地抽搐。
“他死了。”蒙面人刺耳的怪嗓音直薄耳膜。
两人面面相对,千手准提站不稳了。
“我认识你,千手准提杨准。”蒙面人的目光,在黑夜中似乎可以发光,其实是反映出庙内的烛光:“现在,我要看你到底有没有一千只手。”
“在下当然并没有一千只手,致命的手一只就够了。”千手准提镇定地说:“阁下,亮名号。”
“你可以去查。”
“这……怎么查?”
“阎王,或者掌生死簿的判官。”
“可恶!”
蒙面人的身形,似乎突然变成了在漫天风砂中,飞舞着的一根小羽毛,即使被无数砂石击中,也安然无损;甚至他也成了一小粒沙尘,巧妙地随风飘扬旋动。
千手准提在瞬息间,足足发射了七八种暗器,总数不下三十枚之多,自最小的针形暗器至最大的扔手箭,真像手空刮起了一阵狂风砂。
最后,蒙面人仍站在原地。
而另一面,恶斗如火如荼。
铮一声暴震,金笔秀士被震出三丈外失足踣倒。原来他不信邪,硬向二君一王的三才阵里闯。
假使没有六合潜龙师徒及时一杖一剑挡了一档,必定被主阵的沧海君补上一剑。
啪一声怪响,掩护金笔秀士的六合潜龙,也被震出两丈左右,左手的大袖也削断了一幅袖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