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哪管你什么规矩不规矩?小祥得理不让人,诱对方俯身保护要害,凶猛的两拳在一指擎天的双目开花,后跳丈外叫:“五拳你就吃不消了,哈哈哈!” 五拳快如电闪,在刹那间全中要害。 一指擎天确是吃不消,估计错误,以为小祥年纪小,即使再苦练,一拳能有一百斤力道已是不错了,却没料到小祥练的是正宗气功,聚力一击力道何止百斤?即使是气功到家的人,也无法练至双目不怕打击。下阴如果事先有所防备,挨几下不在乎,双目却禁不起沉重一击。 老凶魔上当了,大叫一声,忘了自己的诺言,一指点出,神奇的指力潜劲,离体直射丈外,他只能循声发指,盲目袭击无法睁眼。 “嗤!”指劲在丈外入地中,地面出现一个半尺深的小洞。 小祥已先一刹那侧迈半步,避过一击,笑道:“不守信用的老瘦狗,快找地方医眼,不然你就得变成瞎子,信不信由你。” 一指擎天闭着眼睛,眼中流出大量泪水和血丝,咬牙切齿地连点七指之多,最后一指真力已尽,难及一尺以上了。 小祥一面笑,一面左闪右避,七指无功。 一名爪牙抢出叫:“前辈快退,到后面上药,保住眼睛再说。” 不管老凶魔肯是不肯,扶了向后退。 一指擎天不住咒骂,不住怒吼道:“虎城兄,替……替我分……分了那小狗的尸,替……替我报……报仇……” 火眼狻猊向前举步,切齿道:“小狗!你好狠好卑鄙,老夫要……” “哈哈!你也要给我打十拳?”小祥大笑着问。 “老夫要撕碎了你!”火眼狻猊厉叫,巨爪倏张,疾冲而进。 印佩突然闪电似的截出,反手就是一掌,抽在火眼狻猊的爪背上。截出、出手、撤离,如电光一闪,喝道:“住手!还有我呢!” 火眼狻猊侧飘八尺,吃了一惊,抓石如粉水火不伤的铁爪功,竟被一掌抽得又酸又麻,如受万斤巨锤所撞击,对方出手之快,欺近身法之捷,委实骇人听闻,不由他不惊。 他本来就有点心怯,这一来信心更是动摇,凶焰尽消,骇然问:“你……你练的是何种气功?” 印佩冷冷一笑,说:“鬼见愁知道在下手上的功夫。” “老夫没将九绝诛心掌放在眼下。” “火候精纯的诛心掌,威力可出乎阁下意料之外,不信你可以细察手阳明大肠经,目下气血该在阳谿穴凝聚了。不消片刻,经脉逐渐向上萎缩,至心脉然后方能停止。你练气已臻纯青之境,但如果在下不给你调息使用真气疗伤术的时间,那么,你将与鬼见愁成为真正的难兄难弟。” 火眼狻猊左手扣住了右小臂,制住了温留穴。 印佩哼了一声,说:“任何闭了的经脉,也阻不住九绝诛心掌力的运行,信不信自可分晓,你只能多拖延一些时辰而已。” 火眼狻猊脸色大变,厉声道:“小辈!老夫要求公平决斗。” 印佩摇摇头,一字一吐地说:“阁下,那是不公平的,你曾经给过多少人公平的机会?” “你……” “据我所知,千手灵官当年在山区养痾,只有一位十一二岁的小孙女在侧侍候。阁下,你们去了多少人?” “你你……” “说呀!你去了多少人?”印佩厉声问,戟指指着怕得要死的鬼见愁,又问:“你说你们与家师交手,是不是三打一?说!” 火眼狻猊抓住他说话的机会,疾冲而上伸手虚空便抓,庞大的身躯竟然灵活万分,捷逾电闪。 印佩突然扭身下挫,一掌斜拍。 “嗤!”印佩的胁衣被抓裂。 “啪!”火眼狻猊的右肘又挨了一掌。 这次双方皆已运功护身,出招也不敢全力一击,两下扯平,谁也没占便宜。 双方退出圈外,印佩说:“在黑道高手中,你火眼狻猊的艺业,据说列名坐三望二,也不过如此而已。” 火眼狻猊拔出两尺二寸的铁爪,咬牙道:“今天不是你就是我。” 阴山双煞的老大谷经撤剑在手,大喝道:“闪开!让给我……” 接着是一声震天怒啸,狂风似的冲到,剑化长虹,身剑合一凶猛地扑向印佩。 火眼狻猊也及时扑上,铁爪抓出势如崩山。 印佩不上当,身形诡奇地一扭一闪,竟从两人之中一闪而过,化不可能为可能,醉里乾坤步果然神奇莫测。 同一瞬间,小祥手中的绳索突然卷出叫:“不要脸!” 绳索夭矫如龙,贴地卷到,卷住了大煞谷经的右膝,猛地一带。 大煞身形可怕地打旋,突然重重地摔倒,滚了一转,方狂叫一声,吃力地坐起。 地上,留下一条断脚,鲜血点点,在尘埃中十分刺目,像是片片残红。 火眼狻猊在双方交错的刹那间,感到胁背一凉,一道寒流拂过,只感到毛骨悚然。闪出丈外伸手一摸,摸了一手血,胁背裂了一条四寸长的血缝,入肌三分,不怕刀砍斧劈的身躯,竟然开了缝。 印佩拍拍衣袖,说:“你挨了一下,再深两分你就支援不住了,阁下。” 火眼狻猊心胆俱寒,骇然问:“你……你用的是何……何种兵刃?” “如果你不健忘,该记得一笔勾消的腿是怎样断的。哼!你以为我会赤手空拳斗你的铁爪?你打错主意了。” 二煞谷纬已替乃兄裹好伤,挺剑向小祥冲去,咬牙切齿厉叫道:“小狗!老夫要刺你一万剑……” 小祥丢掉绳索,拔出短剑迎上,一声轻笑,短剑幻起如山剑浪,硬接来招,人影乍合,罡风厉号。 “铮铮!铮……嘎……” 金铁交鸣声震耳欲聋,错剑的刺耳锐鸣令人闻之头皮发炸,可怕的剑虹如同金蛇乱舞,人影进退盘旋快速绝伦。凶猛的冲刺,致命的近搏;险象横生的闪避,把旁观的人看得屏息以待,手心淌汗。 好一场快速凶猛的恶斗,紧逼的进攻令双方皆没有喘息的余地,以快打快险象横生,谁有丝毫差错,便得断送老命,每一道虹影皆可置人于死地,每发一招皆用了全力相搏。 纠缠三十余招,似乎二煞谷纬的长剑取得了优势,开始紧迫进攻,钉紧中宫封住两翼,狂野地连攻十二剑。 小祥的剑短,沉着地封架,轻灵地后退,直退出三丈外,方遏止了对方疯狂十二剑空前猛烈的攻势,抓住对方的空隙无畏地切入,吐出一道诡奇的剑虹,近身了。 二煞谷纬剑已引出空门,中宫暴露在对方的剑尖下,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是放弃夺得的地盘后退避招,一是斜向移位攻侧翼争回中宫。他采取前者,飞退八尺。 如果斜向移位,可能反而将胁肋暴露在对方剑下,太过冒险,不得不采取消极的避招技巧。 陷入劣势,一步错全盘皆输。小祥紧吸住对方的退势,不让二煞有喘息的机会,一声叱喝,剑出“流星赶月”,如影附形豪勇地进击。 二煞谷纬全力封架,显得有点失措。连封三剑,最后手上一慢,短剑的虹影排空直入,探隙而进。 “哎……呀!”二煞惊叫,侧飞丈外,双脚落地再退了三步,方用千斤坠稳住马步。 剑虹如附骨之蛆,锋尖光临胸口。 “铮!”一剑急封,封住了,保住了中宫。 岂知短剑重新吐出,沾身了,叱喝声震耳:“丢剑!不然要你的命。” 二煞谷纬的剑向外张,中宫成了不设防的城,闪不开退不及,短剑的锋尖逼住了右胸。 “老……老夫认……认栽!”二煞脸无人色地说,浑身汗雾蒸腾,持剑的手在发抖,眼中涌出的绝望神色,令人望之恻然。 “认栽还不丢剑?”小祥冷叱。 “当!”长剑坠地。 小祥一脚将剑挑飞,收剑后退。 “小爷与你无冤无仇,放过你一次。你必须退至一旁袖手旁观,如果你加入他们群殴,小爷必定杀你。”小祥说。 印佩接口道:“冤有头债有主,不相关的人,最好识时务退在一旁,妄想倚众群殴,那是逼在下开杀戒,怪我不得。” 二煞一阵惨然,以手蒙面踉跄而退。 火眼狻猊硬着头皮说:“冤有头,债有主,这是你说的。想当年,令师不该插上一脚,可不是阳某无故找你们的。你找我……” “在下找你,不是为了当年的事。当年一笔勾销沈老狗曾经动手,在下也饶了他。那一次相搏,尚算是公平的,虽说以三打一,但三人并未同时动手攻击。” “那你……” “在下是为了落魄穷儒而来。” “你……”火眼狻猊心虚地说。 “你追搜穷儒,赶尽杀绝,你知罪么?” “我……” “说出他的下落,在下不为已甚,不然,你向上苍祷告吧,在下绝不饶你。” “我……我怎知他的……” “不要说你不知道。” “我……我确是不知道。” 印佩脸一沉,目涌杀机,手一抖,青芒刺目,手中多了一把八寸长的青锋绿,沉叱道:“你上吧,为你的生命而战。” 青锋绿的锋尖如果完全吐出,露在外面也只有四寸长,掩在掌心时,根本就看不见锋刃,难怪对方容易上当。 小祥高举短剑,大声道:“谁如果敢上前相助,得问问小爷我是否答应。” 火眼狻猊一咬牙,爪交左手,开始迫近。他的右小臂已开始麻木,九绝诛心掌损毁经脉,已蔓延而上,越过了已封闭的温留穴,波及下睑上睑,三里与曲池也受到影响,无法运用沉重的铁爪了。 印佩也向前逼进,青锋绿迎着烈日一晃,将刺目的青芒反射至火眼狻猊的怪眼上,一扫而过。 火眼狻猊被反射而来的阳光所惊,急退一步,赶忙向侧移位。 印佩哼了一声,冷笑道:“你想移位,更没希望,阳光直射双目,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 “你用诡计……” 印佩一声长啸,疾冲而上,青芒一闪,豪勇地递出,走中宫排空直入,胆大包天,声势极雄。 火眼狻猊在惊心动魄的啸声中,咬牙切齿一爪向刺来的青芒抓去。 人影一晃,像有五六个印佩从三方切入。 “呔!”火眼狻猊大吼,收招快逾电闪,铁爪一抡来一记“八方风雨”,罡风厉啸,龙吟震耳。 这一招不但真力全发,也用得恰到好处,人爪合一如同龙卷风,笼罩了丈五六方圆,任何人也休想近身,四寸长的青锋绿毫无用武之地。 印佩的身影如同飘絮,随风而转歪歪倒倒,等到八方风雨势尽,突然从爪影旁一掠而过。 火眼狻猊斜冲出丈外,迅疾地回身,狞笑着重新逼进,凶狠地说:“小子,你近不了我的身,我要缠得你真力耗尽,再抓碎了你。” 印佩开始左移,游走,笑道:“等你鲜血流尽,死的绝不会是我。” “老夫的右臂无妨……” “胁背呢?” “皮肉小伤,血已止住了。” “左胁下呢?” 火眼狻猊本能地低头注视左胁下,浑身突然一震,身躯一晃,脸色大变。 左胁下,不知何时开了一条血缝,鲜血已染透衣裤,下面已渗至胯骨附近,脱口叫道:“我受伤了……” 印佩呵呵笑,说:“来吧!看你还能支持多久?” 火眼狻猊大吼一声,疯虎似的冲来,铁爪前伸,冲近即疯狂地猛挥。 印佩向侧一闪,身形下挫高不及三尺,伸腿轻轻一拨,再斜飘八尺。 “砰!”火眼狻猊重重地仆倒,像倒了一座山。 印佩一闪即至,站在一旁叫:“起来,你把地面都染红了,叫谁来打扫?” 火眼狻猊一蹦而起,厉吼一声奋身扑来。 印佩一闪不见,仍用脚相拌。 “嘭!”火眼狻猊第二次倒地,这次是手脚朝天。 印佩仍站在一旁,说:“再跌两次,就差不多了。” 火眼狻猊的铁爪已经脱手,跌落在丈外,钢牙一咬,翻身去抓铁爪。 印佩先到一步,将铁爪向对方踢近说:“对,拾起兵刃拼到底。如果你手上没有兵刃,在下杀你岂不师出无名?” 火眼狻猊终于崩溃了,已抓住铁爪的左手一松,吃力地坐起,虚脱地说:“我……我确是不知穷儒的下落。” “你撒谎!” “我……我知道他到……到了武昌,等我追到时,他又失了踪。” “你要我相信?该死的东西!你给我站起来!” “我……” “站起来!”印佩厉叫。 火眼狻猊大叫道:“我火眼狻猊横行天下数十年,顶天立地威镇江湖,岂是个撒谎的人?砍掉脑袋只不过碗大个疤,没有什么不得了,要杀你就动手,阳某如果能站起,绝不坐下来。” 一面说,一面费力地支起上身,摇摇晃晃地站起,无法站稳摇摇欲倒。 印佩迫近,咬牙道:“今天你要是不说,在下要碎剐了你。” 火眼狻猊怪眼彪圆,说:“活剥了我也是枉然。阳某追到武昌,曾经与他捉了一阵子迷藏,他像个鬼魂一般,时隐时现难以捉摸。老夫一急之下,只好请教主亲自出马。老夫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鲶鱼口码头,同行的赫然是酒狂,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却平空消失了。” “酒狂呢?” “后来听说酒狂受了重伤,逃到汉阳去了。” “如何受伤的?” “我怎知道?” “谁知道? “大概只有护法真人太昊仙长知道。负责至汉阳搜寻酒狂的人,是本教的外坛总领坛金笔书生洪仕伦。” 印佩收了青锋绿,向后退,冷笑道:“好,我相信你的话。” “信不信由你。” “如果你的话不可靠,哪怕你上天入地,在下也要将你搜出来置之死地。” “阳某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印佩向小祥举手一挥,叫道:“小弟,咱们走!” 两人飞跃而走,进入桑园深处。 火眼狻猊仰天长叹,向抢出扶住他的人说:“天绝我也!咱们回黄州,从此,咱们退出江湖。咱们都老了,江湖道上,再也没有咱们露面的份了,岁月毕竟是无情的。想不到我火眼狻猊横行一世,竟然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人手中。” 众人七千八脚另制担架,救助受伤的人,抬走断脚的大煞,慌忙上道。 一指擎天双目受伤,但仍可模糊地看路,由一名爪牙相扶,火眼狻猊躺在担架上,气色灰败不住失声长叹。 走了半里地,断后的人叫:“咦!后面有六个男女,是武林朋友,大家小心。” 印佩与小祥进入密林深处换装易容,曾听到路上有人向东赶,脚步声甚急。桑树挡住了视线,他们也未介意。 等到改装妥当,慢慢走出桑园,尚未钻出,印佩低叫:“伏下,这四个老道形迹可疑。” 四个老道已到了桑园的东端,只能看到背影,背影修长,佩了长剑,背领上插着拂尘,脚下如行云流水,青天白日在官道上用轻功赶路,不怕惊世骇俗。 小祥嘀咕道:“是保护火眼狻猊的妖道,他们来晚了。” “咱们在此地等他们回来。”印佩说。 “等他们?” “是的,希望他们之中,有护法真人在内。” “哦!找他问你师父的下落?” “是的。” “依我看,不如跟上去。” 印佩笑道:“跟上去相送么?不,我宁可以二比四,不愿以二比十八。再说,妖道们会邪术,虽说邪不胜正,但我不愿冒险,咱们都年轻,定力毕竟欠火候。” “依你之见……” “咱们布下些小巧玩意,先立于不败之地。” “但……他们如果不转来……” “他们会转来的,我断定他们不会送出九十里外,因为他们必须赶回府城。咱们所收买的那位眼线,已将咱们今晚要袭击九阴教坛的消息,转卖给他们了,今晚他们必定高手齐聚,布下天罗地网等候咱们去送死。” “佩哥,我相信你的判断。”小祥由衷地说。 “好,咱们立即找地方布置。你来控制,我做诱饵。” “不,我要做诱饵。”小祥语气坚决地说。 “你……” “我要看看妖道们的邪术,到底有何鬼门道。” “不,我看不能让你冒险。” “放心啦!佩哥,我会小心的,我保证用诱而不用拼,好不好?” “这……” “答应我一次嘛。” 印佩无奈,正色道:“答应你可以,但你必须遵守我的约束。” “是啦!不要婆婆妈妈好不好?” “约束其实很简单,我要求你不可接近他们三丈之内。同时,切记少与他们的双目接触,只要发现他们的举动有异,须立即回身退避。” “这是说……” “譬如说,他们口中发出奇异的声浪或念念有词;或者用拂尘、剑、手式等等吸引你的注意,皆必须及早抽身。” “这有什么可怕的?”小祥狐疑地问。 “岂只可怕而已?远隔三丈,可以防范他们使用迷香毒物,而且必须站在上风。单纯重复低吟的声浪,可能是迷魂咒语。” “我不信。”小祥轻蔑地说。 “你不信,保证你着了道儿。他们只要一条剑穗,或者一具玉佩,片刻间便可令你神智迷失,任由他们宰割。” “真有这么厉害?” “我绝不骗你,邪术道行高深的人,只要看你一眼,你便会成为他的俎上肉。千万记住我的话,不然悔之晚矣!”印佩苦口婆心地解释。 小祥口中唯唯心中却否否,反而暗中打定了主意,要与妖道斗斗法。 官道上行人稀少,活动方便。两入离开桑园往西走,三里外到了一处右面有池塘,左面有土丘树林,而且有一片乱坟丘的荒野。站在丘顶向西望,可看到三四里外那座有歇脚亭的小村落。 两人从带来的包裹中取出应用杂物,开始准备。 日影西斜,已是申牌初正之间,左等不来,右等仍然不见妖道的人影。印佩不在乎,野性难驯的小祥却心中焦躁,大不耐烦。 终于,东面出现了妖道们的身影,四个妖道,而且多了一个青衣人,挑着一对沉重的箩筐,扁担压得两头向下沉。五个人健步如飞,渐来渐近。 小祥独自坐在路侧,目迎来人,心中大感狐疑。 挑箩筐的青衣中年人一表人才,挑着担子健步如飞,但浑身大汗。渐来渐近,他更感迷惑。 中年挑夫不是火眼狻猊的爪牙,怎么瞠目直视脸上不带表情。挑的是谷箩,每箩可盛谷八十斤,上面加了筲箕掩盖。看扁担挑的情形,箩内恐怕不是谷物。而这人的脸型,像是似曾相识呢。 妖道们来得快,小祥尚未想通,对方已到了二三十步外了。他不再多想,站起叫:“喂!牛鼻子老道,你们会跳神么?” 跳神,通常是巫师们的行业,真正的修真道人,是不屑争这口饭的,只有那些下三滥的香火道人,才兼跳神撵鬼,比玄门弟子驱神役鬼低下多了。 四老道登时脸上变了颜色,领先的老道勃然大怒,脚下一紧,阴森森地说:“小畜生!我带你去跳鬼。” 小祥尚能记住印佩的叮咛,看妖道来意不善,扭头向荒野里跑,大叫道:“妖道要杀人,要拍花,要勾魂……” 他一叫,叫得妖道无名火发,一声怒叫,一跃三丈,落荒狂赶。 小祥脚步踉跄,跑了三五十步便跑不动了。身后,妖道已接近至丈四五,几乎伸手可及啦! “救命啊……”小祥慌乱地叫。 妖道冷哼一声,一跃而上。 小祥突然被草根拌倒,爬伏在地慌乱地侧滚。 妖道恰好纵落,本想用脚将他踹倒,他一滚开,便无法踹人啦!人向下飘落,单足点地。 脚突向下沉,“啪”一声膝骨立折,人向前一栽。 “哎……”老道狂叫。 只则出半声,小祥已滚回,一掌狠狠地劈在妖道的后脑上,力道如山。 妖道头向下一搭,昏厥了。 不远处的一株白杨树下的荆刺丛中,印佩探手示意要他赶快将人藏好。 小祥将老道的右脚,从一尺五寸的小陷坑内拖出,妖道不但骨折,而且一枚两头尖中有横缺利于敲入地中的锋利竹签,上刃长有七寸,俗称七寸竹刀,刺穿了老道的靴底,贯穿脚板直透背面。 小祥匆匆将人拖入一旁的草丛内,自语道:“又是一个阴沟里翻船的人,江湖上果然危机四伏,可怕极了。” 他向侧窜走,从另一处探出头来怪叫:“妖道是拐子,要拐带小孩,救命啊……”叫声中,向另一处窜走。 三个妖道在路上等,草木葱茏,视界有限,只听到小祥的怪叫声此起彼落,不见同伴现身。 一名妖道说:“咦!怎么竟然捉不住一个放牛娃娃?我去看看。” 一妖道离开了同伴,向叫声传来处奔去,一面叫:“师兄,怎么啦?” 小祥突在左面的树下现身,惊叫道:“又是一个妖道,救命!”一面叫,一面窜走。 妖道哈哈狂笑,毫无顾忌地飞纵出叫:“你该死!” 小祥撒腿狂奔,分枝拨草像只老鼠。 妖道遁踪急追,近了,眼看追及,突觉脚踝一紧,人向前冲倒。原来左脚被一只套马圈所套住,怎能不倒? 小圈套只能收拌倒之功,不会伤人,必须有人在旁善后。 不等妖道有何反应,潜伏在一旁的印佩已飞扑而上,一掌拍在妖道的脊心上,妖道一声未出,便已昏迷不醒。 得手太容易,小祥胆气大壮,向外奔,叫道:“佩哥,二比二走啊!” “小弟,不可鲁莽……”印佩叫。 印佩以为他肯听话,出去引诱妖道,因此改换位置,屏息以待。 小样一口气奔出路面,向两妖道笑道:“还有你们两个,轮到你们了。” 他一面说,一面走近,忘了印佩的叮咛,无所畏惧地接近至丈外。 两妖道大惊,知道糟了,一人取下拂尘,一个拔剑。 蓦地,拔剑的人身形一晃,手中剑摇晃着,以手掩腹叫:“师弟,我……我肚子好……好痛……” 小祥一怔,说:“妖道,你怎么啦?” “无量寿佛,我……” 小祥看到了对方的剑,剑身仿佛出现一只会旋转的猫眼睛。他一时好奇,定神细看。 耳中,他听到了妖道喃喃的叫痛声。 猫眼徐徐隐去,远处射来一道眩目的光华,光华中,徐徐幻出一条满生奇花异草的小径,幽香扑鼻。 接着,路的那端徐徐现出一个女人的身影,好像是他的姐姐小菁,又像是他的母亲徐玉芝,也像是爱他的奶奶。 总之,他想谁便像谁,正向他含笑招手。 他糊糊涂涂向前走,幻影也冉冉而退。 耳中,似乎万籁俱寂。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的幻影仍是相隔那么远。 他已不能思想,只想与前面的幻影会合。 终于,耳中突又响起奇异的声音。 前面的幻影突然消失,他神智一乱,只看到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凶狠地向他扑来。 “呔!”他昏昏沉沉地大吼,一掌推出。 “啪”一声响,击中了恶鬼,但恶鬼退而又进,再次扑来。他连攻五六掌,突觉耳根一震,便完全失去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一阵寒冷,猛地惊醒。 印佩站在他身旁,含笑问:“怎样?是否感到乏力?” 他完全清醒了,呆住啦! 印佩站在他身恻,前面站着一名妖道。印佩的青锋绿,抵在妖道的左耳后藏血穴上。 不远处,站着先前挽住扁担歇息,不言不动的中年人,但这时已不发呆了,更令他惊奇的是,多了两位穿青劲装的美丽少女,他不陌生。三人神色凄惶,泪痕未干。 他一头雾水,茫然地问:“咦!怎么一回事?” 印佩摇摇头,苦笑道:“你被妖术所迷,打了我十七掌,要不是我用腰带折向击中你的耳门,你我还不知谁死谁活。” “什么?”小祥跳起来叫。 “妖道制住了你,派师弟去找两个师兄,被我用套索吊死了,再来对付这个妖道,在三丈外用绳索套住了他,才能逼他撤了你的禁制。” “我的天!”小祥惊叫。 “叫天已叫晚了,你就是不听我的话。”印佩不快地说,叹口气又道:“我担当不起,我要送你回家。” 小祥脸红耳赤地打躬作揖,说:“好佩哥,饶我这一次,下次如果再不听话,你可以将我捆回去,可好?” “唉!你真是淘气,好,饶你这一遭。记住:没有下次。” “是,佩哥。”小祥伸伸舌头答。 印佩将妖道向前一推,叱道:“滚!下次碰上,绝不饶你。” 中年人急叫道:“印兄弟,千万不可放他走。” 印佩正色道:“不,让他走。人无信不立,我不能食言杀他,他已依约解了你的禁制,你能杀他?” 妖道已奔出十余步外,扭头叫:“咱们后会有期。”说完,狂奔而去。 印佩向小祥说:“小弟,过来见见冷剑周晃周大侠。那位是甘彤云甘姑娘与小雯姑娘。” “我叫小祥,久仰久仰,咱们早已认识。”小祥规规矩矩地行礼说。 冷剑周晃肃容回礼,苦笑道:“再造之恩,没齿不忘……” 印佩接口道:“咱们江湖人伸子管事是理所当然,幸勿挂齿,你们怎么会落在他们手中的?” 甘彤云失声长叹,泪下如雨,惨然地说:“贱妾一共六人,追踪火眼狻猊一群恶贼,在前面十余里赶上了。他们有一半已无力自保,再被我们出其不意突下杀手,措手不及全部就歼,我们只伤了一个人。家祖的大仇已报,贱妾本想赶回武昌寻找……没料到四妖道突然赶到,我们六个人一照面便被妖术制住,杀了我们三个人,只留下周叔将我主婢挑回府城。” “哦!原来如此,这些恶贼……” 甘彤云突然拜倒在地,泣道:“印恩公六年前在池州山区……” “哈哈哈哈……”路右池旁突传出刺耳的震天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