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8日晚上8时50分,东京警视厅接到了凶杀案的报告。峰岸五郎在9时10分赶到原田家里。他只知道有人用第110号电话报案,详细情况不明。
“快,快!”
峰岸吼叫着催促警车的司机。他无法猜測什么人被杀害。是父亲原田光政呢,还是义之或秀美呢?
原田家门口已经停着两辆警车。峰岸分开围观的人群冲进屋里。现场受到保护,光政和秀美的尸体还在原地不动。峰岸进去看了一眼,便忍不住退了出来。
他呻吟着走进厨房,坐在椅子上。现场的惨状使他不忍目睹。秀美双手反缚,下半身裸露,惨遭凌辱后的股间沾满血污。上身的运动衫被撕破了,终出了乳 房,乳 房上有一个被枪击的弹孔,这一切惨状在烧灼着峰岸的视网膜。
——是哪个混蛋干的啊?;
峰岸把手放在桌子上,紧握的拳头不停地顫抖。
警察把报案人带了进了来。
这是邻房的主妇,年约四十岁,显得很激动。
“请你把看到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说一遍。”
峰岸控制住自己,以冷静的语气提问,但他的内心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当时我正到大门口去,打算关上门。突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哀叫声——是尖声的哀叫:杀人啦!我走出门口一看,一个年青女人正光着脚在大街上跑……”
“女人?确实是女人吗?”
“对的,没有错。我还以为是秀美姑娘呢。就在这个时候,一辆汽车开过来,突然停下,一个好像美国军官的人走下车,抱着那个女人进了汽车,向国立竞技场方向开走了。”
“美国军官?是真的吗?”
“是的,是个高个子军人,身穿漂亮的制服。”
“汽车里还有什么人吗?”
“这可没有注意。不过我记得那个军人是从汽车的后门下来的。”
“那军官有多大年纪?”
“唔,好像三十岁左右。”
“汽车的牌号是多少?”
报案者摇头说:
“我对汽车可是什么也不懂啊……”
“刚才你说那个女人叫臧‘杀人啦’从家里跑出来,是不是有什么人在后面追赶她呢?”
“唔,这人……她在拼命逃跑……”
“你看到这情形后作出了什么反应?”
“我跑回自己家里。因为我想凶犯还没跑掉,所以立即拔110号电话报案。”
“你没有看见凶手吗?”
“没,没有看见。”
“好。谢谢。”
峰岸叫人把她带回去。在峰岸听取目击者的证言时,鉴别小组的人员也来到了。鉴别小组确认:在大门口的过道,大门以及大街上都流下了血迹。这个情况和目击者的证言是一致的。他们推測那个逃出来的女人在屋里的某处被凶手开枪打中了。
晚上9时,也教是接到报案十分钟后,警方在新罕御苑一带设置了临时检査岗哨。新宿、涩谷和港区的警察分局布置了包围围,在包围网的外围还进行广泛的盘査。
但是到9时30分,检查岗哨还没有发现凶手,也没有找到那辆美国军人乘坐的汽车。那个被枪伤和被救的女人也没有来报案。
难道是美军干的吗?
峰岸知道这个案件已纠缠不清了。如果有美军插手,那么背景就复杂啦。他想起了在案发以前,原田光政有将近十天下落不明。
一个名叫相良的四十岁左右的形警走进厘来。
“那个呼救的女人不会是同谋把?”
相良深思熟虑地发表自己的看法。
“不会,除非她有什么特别的原因,需要故意吵吵禳嚷的。她带着血迹逃出家门,她能够逃到大街上,这说明伤势不严重,但如果不是重伤,她理应尽快地向警方报案的。”
再说,不论是重伤或是轻伤,只要她找医生治疗,医生对于枪伤就要报告警方的。可是,过了一小时还不见有消息,这就证明她没有去找医生治疗,既然没有找医生治疗,她自己又不去报案,这理由只能有一个:她死了!
而且这不是一般的死亡。如果因枪伤死亡,救她的美军一定会报告警方的,不,无论是否死亡,美軍都一定会报告的。
但是现在却没有报告。唯一的理由只能是这个案件牵涉到美军。大概是美军把凶手送到原田家里,为了接应凶手逃走而在附近等侯,不料行凶后用好那女子来访,看到了凶手。那女子惊叫着逃了出来。美军为了灭口,便装着救那女子的样子矛,把她绑架了去。
那女子一定被杀害了。
“我绝不饶他丨”
峰岸自言自语地站起来,他双腿发软,也不知道要往什么地方去。他听不见其他人和他说些什么,他只是茫然地走出
房间。
“我要杀了他!”
这个念头頑固地在他脑际反复出现。他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只有一股杀气重重地压在心头。
2
8月20日,法医结束了对父亲和妹妹的解剖,第二天,原田义之为父亲和妹妹举行了葬礼。参加葬礼的来客寥寥无几,除了妹妹的几朋友,就只有父亲的三个出租汽车司机朋友,以及几个母亲娘家的亲戚。
父亲方面没有一个亲戚。
葬礼十分简朴。
原田义之没有准备饭食招待来客。他们在葬礼结束后,简单地慰问了几句话便回去了。
家里空荡荡的。
原田在父亲和妹妹被杀害的起居室坐下。外面有小小的院子,有几棵树,是父亲生前买来种下的。还有几盆花,但现在已经杂草丛生。
原田呆呆地望着外面,眼前浮现了父亲和妹妹的被惨杀的情景,感到揪心般的痛苦。
“你在这里啊。”
峰岸走了进来。
“啊。”
原田含糊地回答,仍然坐着不动。
“葬礼总算结束啦。”
峰岸一面说一面在原田对面坐下。
“事情还没有结束。现在才刚刚开始。”
“你是说要对凶手报仇吗?”
“对。我不知道爸爸发生过什么事情。我想他也许看到过什么。爸爸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出租汽车司机。他的性格也不是一个能够干一番大事的人。但是这样一个爸爸却被某个组织害了,这个组织也包括美军在内。这点就算说得通吧,因为男人总是容易惹事生非的,逃脱不了厄运。可是凶手连妹妹也不放过……”
原田说不下去了。
“这事不仅是你的不幸。秀美姑娘是我的心上人。虽然办案不能杂有个人感情,但是我要把这个案子作为自己的事情来办理。凶手也是对我挑战啊。”
峰岸也把目光转向院子里。外面是炎夏的骄阳,被惨杀的秀美的身影好像浮现在阳光中。
“这个案子办不了。”
原田喃喃地说。
“我办不了?为什么?”
“你虽然知道野麦凉子被美面军人绑架,但你却査不到这个美国军人。警察对美军没有强制搜査权,还能有什么作用的呢?”
“你说得也对。如果牵涉到美军,事情的确棘手,不过还是有办法的。”
峰岸的话其实是安慰之词。野麦凉子的足迹在原田家大口消失了。根据目击者提供的证词,她被美国军人的汽车救去了。于是,警方请求驻日美军司令部协助搜查。但是美军司令部正式回答说:査不到这样的人。
如果美军和这个案件有关,他就会这样回答的。为了不让他有借口逃脱,就必须拿出证据来。警方在科学检査所的支援下,调査了那辆美军汽车在野麦凉子面前急刹车而可能留下的轮胎痕迹。但是毫无结果,因为没有留下清晰的轮胎痕迹。
搜査一科希望还有别人看到过野麦凉子,于是立即复印几千张她的照片,计划在次日分发到整个东京都。可是,野麦凉子并没有找东京以至关东一带各县的医生治疗枪伤。
也许枪伤是伪装的吧……
搜査总部逐渐加强了这种看法。有人提出,野麦凉子可能是同谋犯。从血迹检査来看,那明显的人血,属于A型。它和野麦凉子和血型相符。警方还进行了血滴飞散检査,一个人在负伤后如果继续行走,那么他的血滴便会朝着前进的方向由略椭园形变为尖的棒状;如果不是行走而是飞跑,这个特点便更加由感叹号的形状变为钟表的时针形。这是因为血滴斜斜地射向墙壁或地面的原故。随着血滴飞射的角度逐渐变小,血迹的形状也就会变得细长。
血滴落下的高度也是一个问题。虽然是同样大小的血滴,但是从腿部、腰部、肩部等不同高度下时,其形状都各不相同。经过检验结果,野麦凉子的血迹估计是从上半身落下的。
现在大致上可以肯定,野麦凉子的上半身受到枪伤,她一面流血一面奔跑,当然也不能断言野麦凉子不是凶手,如果是另一个A型的人上半身一面流血一面奔跑,也会得出同样的结果。
但是峰岸否定了野麦凉子是同谋犯的意见。因为:
第一,峰岸多次见过野麦凉子,她是一个未来的女医生,所以比普通姑娘好强一些,她是一个白晳文静的姑娘,不可能是―个犯罪的姑娘。何况,没有任何理由说明她必須杀害男朋友的父亲和妹妹。
第二,凶手強 奸了秀美。如果野麦凉子是同谋犯,她就会在一旁目睹这个暴行,这是不自然的。
第三,按照一般情理、同谋犯的野麦凉子没有必要故意叫嚷招来一个目击者。
野麦凉子身受枪伤,被美国军人的汽车绑架而去。这是唯一已知的事实。
警视厅正竭尽全力去寻找野麦凉子。只要找到了野麦凉子,就容易玻案了。因为估计她看到了凶手。反过来说,如果野麦凉子被杀害了,这个案子就很可能难以侦破。
警方未能找到凶手的指纹。唯一留下的是从秀美的阴道里找出的精 液,再从中査出其血型,那是O型。但不能因此便断定凶手的血型是O型。因为血型有分泌型血和非分泌型血液两种,如果属于非分泌型,那么虽然是A型的血液,其精 液也会是O型。
这就等于没有证据。
搜査工作从一开始便无法进行了。警方表现出消极的态度。
现在,峰岸剩下的只有不屈不饶的斗志了,虽然估计这事和美军有关,但也并非毫无办法。蜂岸有一个朋友在外事警察处工作。这个朋友和自卫队《军队》调査室以及美国中央情报局的特工人员都有密切的联系,如果这个案子不是和美军的个人而是和整个美军组织有关,那么美国中央情报局是不会不掌握有关情报的。
峰岸请求外事警察处协助提供情报。他一面等待情报,一面竭力搜寻野麦凉子。
“我要自己一个人干!”
原田义之坚决地说道。
“你最好别这样。你不可能进行搜查。你在医院里还有工作。”
“医院的工作我不干啦!”
“你不干啦?”
“对。爸爸和妹妹被杀害了。我的女朋友被绑架了。恐怕她也会被杀死的。现在我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是吗?……”峰岸点点头。他并非不理解原田的心精。原田心里充满着苦闷。原田从小就是一个不轻易改变主意的人。一旦他决心进行报仇,那就谁也无法阻止他。
“我说过好几次,解决这个案子的关链之一,就是你父亲参加了北海道朋友的葬礼之后下落不明这件事。你父亲好像害怕些什么东西。他打算离家出走就是证据,他究竟害怕什么呢?你应该有所觉察的。”
“……”
“行啦。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我是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向你提问的。你可不要忘记这点。”
关于父亲下落不明的问题,原田义之釆取敷衍应会的态度,一直保持沉默,总是不肯松口。他只说父亲出外旅行了,不然就说没有向父亲打听过这事。
“你父亲没有谈过什么吗?”
“没有。”
原田一面说一面摇头。
“你真是个笨蛋。也许正由于你的沉默,会使野麦凉子陷于危险之中呢。你好好考虑吧。”
“你给我回去!”原田以冷淡的口气说道。“我要自己一个人干!”
他不打算告诉警方什么情况。事实上,他也没有什么可以告诉的,也许这案子和父亲所抱有的情疑有关,因为父亲的三个老朋友接连死去了。武川惠吉死后没有几天,北海道的北条正夫又死于车祸。父亲对此产生怀疑。正因为这样,他在看到报纸上的消息后才慌忙赶到北海道去。在一般情况下,这么远的路程只要拍发一封唁电和寄去一些奠仪也就可以了。但父亲却专门跑一趟,恐怕其原因就在于想知道北条正夫的死因吧。
父亲从北海道打长途电话给大阪的关根广一之后,又到大阪去了。大概他怀疑北条的死亡很不寻常,于是打算和剩下的唯一老朋友关根商量。可是当父亲到达大阪时,关根也死了。接着一连几天是一段空白的时间。父亲回到家里,已经十分僬悴。他说不想再开私人出租汽车了,并且在义之和秀美去上班的时候作好离家出走的准备,把出走用的皮箱收藏在出租汽车里。在发生凶杀案后,峰岸的下属在出租汽车里发现了皮箱。峰岸猜测父亲可能策划离家出走,于是派人到银行调査。不出所料,父亲果然提取了将近二百万元存款。但是这笔现款在凶杀现场和家里都没找到。
峰岸请北海道警方提供有关北条正夫死亡原因的情报。北海道回答说他们正从意外死亡和蓄谋杀害这两种可能性进行追査。这是峰岸掌握的唯一情报。至于武川惠吉和关根广一的情况,峰岸仍一无所知。
原田义之打算在父亲的葬仪结束后,便着手调查武川、北条和关根三个人的死因。他估计给父亲带来恐怖的阴影,也一定同样笼罩过这三个人。如果进一步顺藤摸瓜,他们这四个老朋友的历史也要加以査明。
这些事情如果让警方去追査,那么死者的家属很可能会担心惹事生非而噤若寒蝉。
正因为这样,所以原田义之根本不想让警方插手追査这个案子。如果诉诸法律,就只能循规蹈矩办事。但原田义之心充满了憎恨,父亲、妹妹和女友同时被杀害了,他发誓要亲手绞杀凶手。
法律当然也伸张正义,凶手会受到惩罚。但是法律里面没有足以让他报仇雪恨的条文。、
3
原田义之后面好像有人跟琮。
他发觉后面有人跟琮,是这天夜里在练马区火车站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混在人群中盯着他。义之的目光偶然和那个男人的目光碰在一起,那个男人立即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消失在人群之中。
原田义之之所以认为那可能是个跟踪的人,是因为他感到那个男人的目光阴森森的。那是像躲在人群中的金钱豹企图攫取猎物的阴险的目光。此外,他还想起,在乘坐出粗汽车去问武川惠吉住宅的途中某个地方,也看见过跟这个男人一样的目光,不过他已记不清楚那目光是在行人当中,还是在擦身而过的汽车中看到的。
那人是某个组织派来吗?
原田想到这里,不寒而栗。他对这个案反复思考分析过:凶手杀死了父亲。按理说,如果凶手杀死父亲已达到目的,那么,妹妹的死只不过是偶然被牵扯进去的。但义之认为并非这样。妹妹也被列人了杀害计划之中。武川、北条和关根三人的死亡都被伪装成意外事故,只有父亲是被公然枪杀的。这大概是因为,某个组织知道了父亲已对三个老朋友的死亡产生了怀疑。父亲敏锐地觉察到某种使情正在发生,怀疑三人之死并非意外事故。因此,那个组织已经来不及伪装成意外事故来杀害夂亲了。父亲提高了警惕,便很难伪装成意外事来害他了。父亲甚至可能被迫求助于警察,把三人的死因和他的怀疑全盘端出来。
因此,对方只好采取枪杀手段。
某组织可能认为父亲从大阪回来后虽然没有去找警方,但却把事情告诉了儿女。对方无法消除这个担心。于是它策划杀害一家三口,斩草除根。本来凶手可以用两三分钟时间杀死父亲和妹妹后迅速离去,但却留下来,甚至強 奸了妹妹,这是因为凶手要等待义之回家。
可是,野麦凉子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凶手的计划。
看来,对方正在监视原田义之,看看父亲告诉了儿子多少情况,而儿子又掌握了多少情况。
儿子在葬仪结束后的第二天,便真去走访武川惠吉的家。
“我是自投罗网啊!”
原田这样想。他计划下二步要乘飞机到北海道和大阪去。这是父亲走过的同一条路线。如果对方组织知道了,是绝不会放过他的。
原田搭上电气列车。
“是‘大错’吗?”
他反复叨念这句话。
这是武川惠吉的妻子告诉他的武州的遗言。武川在接受了医院院长岛中常平的精密检查亦即麻醉分析后,随即梦呓般地说:“是‘大错’”,并且要求妻子给他转院治疗。
这个‘大错’是什么意思呢?原田比较了解同音的汉字、他马上想到的是“大佐”和“太差”。至于其他的词,他无论怎样也联想不起来。
他想不会是“太差”。武要求转院。原来那家中央医疗中心是一家高级医院,武川没有理由要求转院。怎能说这家医院太差而要求转院呢?能够使他发生恐惧的,恐怕只有“大佐”①或者某个人名了。如果是人名,那么还可能写成其他汉字,但原田首先设想是“大佐”或其他人名这两种情况。
(①大佐,旧时日本军衔,相当于上校。)
假定武川说的是“大佐”吧。他是因车祸而引起记忆障碍的。医院院长打算用麻醉分柝法来査明武川的记忆障碍究竟是由于车祸的打击引起的,还是脑器质障碍引起的。进行麻醉分析时,麻醉师当然也在场,很可能武川认为院长和麻醉师当中有一个人是“大佐”,于是,武川对“大佐”产生了恐惧。
另外一种可能是人名,例如这个名是“泰左”。如果院长或麻醉师中的一人过去使用过“泰左”这个名字,或者曾经过继给别人而在过继之前叫“泰在”,那么这便合乎逻辑了。武川很害怕“泰左”这个人。
也许除了院长和麻醉师之外,在场的还有责任医师、实习医生和护士。那么,除了责任医师是武川所熟悉的以外,其他那些他第一次见到的人当中或许有一个是“大佐”或者名叫“泰左”的人。
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武川的寡妇告诉义之说:义之的父亲来访时,她也把同样的情况告诉了他。恐怕父亲就受到这事的打击,正因为这样,父亲一知道北条死去便立即飞到北海道去了。
这个“大错”,也许是解开父亲等四人死亡之谜的关键词语。
武川的家人在医院临终守护武川时,家里被人盗窃,这也不会是偶然的。
原田义之心情沉重。
跟踪的人再也没有露面。
“你们好好记住!”
原田在心里警告对方。
如果派出跟踪者的那个组织是和美军勾结的,那就不好对付了。可是,原田还是要斗下去,如果能伺机抓住跟踪的人,他也敢干的。哪怕把对方打得半死不活,也要逼他供出真情。峰岸就不能这样做。因为蜂岸是警察,做事有限度,不敢胡来。虽然峰岸有强制搜査权,但又有种限制,足以抵消这个权力。
原田可就不同了。他没有纪律约束,只有愤怒和僧恨,以及由此产生的报仇思想。他可以毫不手软地把对方组织派来的跟琮者揍个半死。
还有美军!
想到这里,原田突然抬起头来,凝视上空。如果此案和美军有关,那么“大错”不就应该是“大佐”了吗?
这时,原田想起了武川的寡妇告诉他武川过去参军时的历史。
武川在战争时期曾在提尼安岛驻守过。
武川的寡妇只听武川说过这一点。武川和原田的父亲一样,从来不谈过去的历史。武川只是在结婚时对妻子简单地谈过提尼安岛。1944年7月,美军在太羊洋提尼安岛登陆。同年8月,日本军方宣布该岛守军余部“玉碎”。其实,武川当了俘虏,也被送往美国科罗拉多州战俘营。
是不是这四个老朋友都在提尼安岛呆过呢?还是一起住过美国科罗拉多州战俘营呢?
是不是他们在那里发生过什么事情呢?现在离日本战败已经三十多年,这四个人竞然因为“大错”这个词而不得不接二连三地被杀害,而且美军也可能参与其事。想到这里,原田不觉眺望着睛空,陷人沉思。
夜里10时以后,原田义之到了信浓町火车站。
原田在神宫外苑慢步。这里距离他家不到十分钟的路程。他喝了许多酒。不喝酒他无法回家。正如俗话说的,家里冷火冷灶。家里永远没有欢声笑语了。家已经“死了”,只剰一个空壳。
原田穿过外苑,和两个对面来的男人撞了个满怀。他想躲过他们,但他们却故意不让他躲开。
“对不起。”
原田轻声道歉,但那两个男人蛮横无礼,斤斤计较。
“什么?对不起?!”
一个男人迅速揪住原田的胸口,骂道:
“别那么大口气!”
原田拨开他的手。
“混蛋!”
那个男人揪住原田不放。另外一个男人迅速绕到原田背后。这时,原田看见一辆轿车慢慢靠拢来。
“危险!。”
原田心里一惊。他感觉到绕到他背后的那个男人对他成了威胁。他的肉 體感觉到那个男人手拿着一支无声手枪或者一把匕首。
他想把那个揪住他的男人作为挡箭牌推过去,可是他醉了,不能得心应手,他脊背准备挨一刀而痉挛起来。
“不许动!”‘
一阵吆喝声传来,同时还响起了一声枪声。这是清脆而带有分量的枪声。接着是一阵跑过来的脚步声。
那两个男人拔腿逃跑。慢慢开过来的汽车打开了车门,把正在逃跑的两个男人拉了进去。汽车猛然往前冲,发出响亮的排气音。
原田看得目瞪口呆。
那个向他跑来的人停下来,向他伸出两手。在路灯光下可以看到那人手里拿着手枪,但是没有扣动扳机。路的对面走了几对情侣。他们好像由于听到枪声而从树丛里钻来的。
汽车的尾灯灭了。
那个人从口袋里掏出小型报话机,敏捷地说话。
他说完以后,便来到原田身旁。
“你就是打算这样报仇吗?”
走过来的人原来是峰岸。
“我有点麻痹大意了。”
原田说道,声音有点嘶哑。
“你如果下次再麻痹大意,就要完蛋啦!”
峰岸和原田肩并肩地站着说道。
“你一直跟琮我吗?”
“是的。”
“那么,我在练马区火车站看到的那个跟踪者也是警察吗?”
“那个不是。”
峰岸神态自然地回答。
“那个不是刑警吗?”
“那是警察以外的另一个跟踪者。”
“那么,你们干吗不逮捕他?”
“你别着急。我已经派人跟踪他了。”
“哦,是这样^”
原田突然感到浑身无力。他竟没有发现自己身后有两重跟琮网。原来,围绕着自己正在展开一场无声的暗斗。
“我有话要对你说。”
峰岸换了一个话题。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于是,两个人默默地往前走。
到家以后,原田拿出了威士忌。
“喝吧。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到武川家去干什么?如架你木说,我们便去调査。”
峰岸在杯子里斟满威士忌,一饮而尽,脸上表情严肃。
“好吧,我说。家父有一伙奇怪的朋友,他们共有四人,其中一个便是武川惠吉。最先死去的是武川,然后是北海道的北条正夫……”
“接着是大阪的关根……最后是父亲。”
“你过为什么不告诉我麻?”
峰岸厉声地责问道。
“你听着,不要打岔。我说过要自已一个人报仇。这个决心现在也没有改变。如果让你知道武川的事情,你是不会不说出去的。……不过我也不知道父亲这几个老朋友的死和这个案子有没有关第……”
“有关系吗?”
“有……”
原田作了说明。
峰岸一直注视着原田的神色。他已经失去了一个青年医生的开朗表情。他本来显得雅精悍,但现在充满苦恼,而且变得凶恶了。
“……我认为武川惠吉所说的‘大错’,多半就是这个案子的关键。”
原田这样地结束了他的话。
“是‘大错’吗?……”
峰岸抬头凝视着空间,接着是短暂的沉默。
“‘大错’恐怕不会是人名吧。应该是一种官阶。先是提尼安岛,然后是科罗拉多州……到了三十多年后的今天,又发展为和美国军人有关的连续杀人案。如果查下去,大概会弄清北海道的北条和大板的关根也曾在提尼安岛或科罗拉多州一起呆过。可是……”
峰岸没有说下去。
“可是,什么?”
峰岸的表情变得黯淡了。他说:
“武川惠吉可能是在中央医疗中心被杀害的。”
“噢,你的意思是……”
“当时武川很害怕。根据你所说的情况,我认为院长可能就是那个‘大佐’。如果这样,那么院长多半也在提尼安岛呆过。三十多年前的战场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现在无法知道。但无论如何,这个案子似乎会发展成为一个重大的事件。你父亲明知道会被杀害,但却不敢要求警方保护而打算逃亡,这个行动就证明了我的上述看法。”
“这点我也明白。但是我认为武川不可能是在医院里被杀害的……”
院长岛中常平是医学界的泰斗,也是原田的老师,虽然不能因此断定他不会杀人,但是不可能在医院里干杀人勾当。给武川治病的是另一个责任医师。如果病情突然变化,那个责任医师就会产生怀疑。
“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性。你父亲不是因为听了武川的遗言而到北海道去的吗?可以说‘大错’是这个案子的起因。总之,我认为是这样——武川由于遭车祸受伤而住进中央医疗中心。经过手术后,他逐渐痊愈,但还有记忆障瘅碍。院长对他作了精密检查,想查明究竟是由于脑质障碍还是由于车祸打击造成的。可是,当院长用麻醉分柝法唤起武川的记忆时,却发现武川就是三十多年前同一战场上的四个伙伴之一……”
峰岸停下来,看着原田。
“……”
“可以说,同样的情况也在武川方面出现了。武川从院长的相貌中看到了三十年前的‘大佐’。因为事隔三十多年,所以武川没有把握。虽然把握不大,但觉得很有这种可能性。因此武川想转院。也许这个‘大佐’具有某种特征。”
“你是不是说,无论大佐也好,武川也好,他们都想起了三十年前的恶梦?”、
原田一面问一面用力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发出了响声。
“你看是不是这样?一个恶梦复苏了。这个恶梦带来了杀人的鬼……”
“……”
“有一件事我要请你帮忙。”
峰岸一面说一面把放在桌子上的两手手指紧紧交错起来。
“什么事?”
“武川的尸体已经火化,无法证明他是否被杀害。即使把病历卡拿过来也查不出什么。在这方面我们不是对手。就算我们正面调查也找不到漏洞的。但你是岛中教授教过的医生,应该是有办法的。无论是证据或是突玻口也好,你能帮我査到一些东西吗?”
“试试看吧。”
“不过,你要秘密进行。如果让对方发觉我们的调査工作已经深入到他身边,那就不好办了。”
峰岸说完,用锐利的目光注视着原田。
“为什么?为什么要搞得这样神秘?……”
要想绝对秘密地侦査岛中教授是不可能的。只要向任何一个人打听一点什么,便会立即捅到岛中那里。
“我还说不清。不过这个案子牵到美军。如果岛中教授发现调査工作发展到了他的身边,那么……”
“警视厅会受到压力吗?……”
“就是这样。如果案子和美军有关,那么这个案子就会百分之百地被压下去。我们必须在遭到压力之前揭露全部真相。”
峰岸的双眼露出锐利的光芒。
院子里秋虫唧唧鸣叫,那清脆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
4
8月25日。
自从凶杀案发生后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峰岸五郎显得焦躁不安了。他已经散了几千张寻人告示,但仍然没有人报告野麦凉子的消息。驻日美军方面也没有再提拱什么情况。派到练马区火车站跟那个人的刑警一无所获地回来了。
原田义之方面也没有任何联系。峰岸每天都给他打电话但他总不在家。
一切线索都断了。
只有基本情况的略有进展。
派到大阪和北海道去的调査人员査明,关根广一和北条正夫很可能是被人有计划杀害的。正如峰岸推测的,这两人都曾驻守提尼安岛,也都好像被收容在科罗拉多州的战俘营。这是从死者家属那里打听到的情况。这是仅有的一点收获。岛中教授的历史大致查明了。
岛中曾经任军医大佐被派往库拉西岛。根据防卫厅编写的战争史,库拉西岛又名“饥饿之岛”,位于卡罗林群岛的一端,靠近菲律宾群岛,实际上是一个方园不到十公里的珊瑚礁,岛的居民只有四百人。它再也容纳不了更多的人口了。那里多沼泽,有生长着茂密的栲树林,粮食很少。可是战争期间,日本却在岛上派驻了五千名军队。岛上的居民都被强制迁往当时的南洋厅总部所在的柯罗尔岛。
在库拉西岛上并没有发生过像样的战斗,因为当时盟军绕过了它向前推进。当时,驻军主要是和饥饿作斗争。实际上,有四千多名驻军饿死。
岛中大佐在日本战败前一年半便从岛上回国了。查明岛中教授曾经担任“大佐”,这点已经使峰岸很满意。他的预料竟然应验了。情况正像他推測的那样。可是,这个满意没能维持多久,难题便接踵而至。
岛中大佐被派往库拉西岛和原田光政四人驻守的提尼安岛相距一千公里以上。提尼安岛属于马利阿纳群岛,而库拉西岛属于西卡罗林群岛。光从距离这点来看,两者就连不到一块。何况一方是军医大佐,另一方只是一等兵或二等兵。他们的官阶简直有天渊之别,不可想象会有什么联系。
“是不是这里面还隐瞒着什么秘密呢?”
峰岸总是抛不开这个念头。
他派出人员调査原田光政四人的军籍。
这时,一堵奇怪的墙壁挡住他的面前。
原田光政四人竟然没有军籍!他们四人向自己公司提交的履历表中填写的原籍都是滨松市,四个人都是小学毕业。他们只能是从滨松市被应召参军的。从年龄来推算,他们当时都是十九岁到二十岁。滨松市参军的属于步兵第三十八团。这个团是从中国东北调防到太平洋上关岛的。当时的南洋战线十分混乱。许多团的建制都被打乱,下属各部队被分散派驻各处。第三十八团有一部分被派驻提尼安岛。因此,原田等四人驻守提尼安岛也就不足为奇了。
可是,在军籍簿里却没有他们四人的名字。
“这是怎么回事?”
峰岸感到迷惑不解。
这是不是和俘虏问题有关呢?原田四人自称曾被收容在科罗拉多州的战俘营。峰岸派人到厚生省调査日本战俘名单。可是,厚生省没有这份名单,因为过去日军鼓吹说它的士兵宁死不屈,没有一个当俘虏的,所以无论是日军或厚生省的档案里都没有日本战俘的资料。
因此,在战争期间日本也没有通过国际红十宇会和敌人交换俘虏。即使对方提出交换,日本也不肯接受。战俘们理所当然地在美国呆到战争结束。到了战后,日本政府的厚生省归国援护局也没有把这些日本战俘当作战俘看待,而是当作一般的归国人员。
这一来,峰岸只有通过警察厅请驻日美军司令部,帮助调査战争期间在美国的日本战俘名单。但这样也碰到困难。因为战争期间美国决定在美国国内不设立正式的战俘营,所以也就没有记录在案。人们只知道在科罗拉多州、莫哈贝沙漠、犹他州、怀俄明州、阿肯色州和爱达荷州等荒凉的沙漠地带设有收容所,分散收容日本人。更糟糕的是美国已经査明,大多数战俘似乎都使用假名字。他们大概是害怕遭受凌辱吧。不过,美军对此并不在乎。即使没有姓名,只要有一个编号便可以了。
峰岸不难想像,原田光政四人都使用了假名字。
“他们是用假名回国吧?”
结果,岛中大佐和这四个人之间过去的关系,就只能不了了之。
但是,峰岸又突然想到:原田光政四人会不会连过去的历史都加以伪造呢?如果他们以假名从战俘营回国,那么就无法解释为什么在步兵笫三十八团的军籍里没有他们的名字。这四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从不和家人谈自己过去的历史,尤其是战败时的情况。从这一点来看,什么提尼安岛啦、科罗拉多州啦,都可能是编的故事。
如果这样,“大错”又意味着什么呢?
峰岸一都在他眼前显现的幽灵,现在又开始运远去了。
他的周围又变得漆黑一团。
他看看手表,时间是下牛5时。他伸手去拿电话,打算打电话给原田义之。原田杳无消息,使行他越来越不放心。
“原田会不会被对方杀害了呢?”
他曾经提醒原田必须提高警惕。原田懂得武术,只要他提高警惕,就可以干出一番事业的,难道原田出事了吗?否则,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呢?
正当他想拿起话简时,电话铃响了。
打电话来的是外事警察处朋友伊庭叶介。伊庭压低声音说:
“我有话要和你谈。”峰岸和伊庭约好了见面地点,便站了起来。
他离开警视厅去新宿。
伊庭约定的地方是K旅店的咖啡厅。他正独自一人喝咖啡。
“有什么情况?”
峰岸一坐下来,伊庭便迫不及待地向道,
“现在如坠五里雾中。眼前是一抹黑。”
峰岸和伊庭是大学时的朋友。伊庭是外事警察,显得很精干,也许可以说像城市人冷酷无情。他的相貌流露出一种直言不讳的气质。伊庭低声说:“有消息了。”
“太谢谢你啦。”
峰岸答道,叼起了一支香烟。
“从结果来说,你认为美军插手了这个案子,不免轻率了一点。”
“……”
“如果有人插手,那就是美国中央情报局。”
“又是那伙人啊。”
“野麦凉子搭乘的那辆汽车査到了。”
伊庭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说什么?……”
“穿军装的那个人也查到了……”
“是谁?”
“是在横田美军基地工作的G·佩克,是美国中央情报局派驻远东的特工人员。问题就出在这个佩克身上。”
伊庭说完拿出一张照片,是一个外国男人和一个日本女人亲呢地貼着脸庞的脸片。这张照片好像是在酒吧间偷偷拍摄的。
“这么说,野麦凉子……”
峰岸一面看照片一面问道,
“当时卡拉汉正开车送佩克往六本木。他们偶然路过凶杀现场,看见一个女人哀叫着跑过来。他们停车下来一看,见那个女人手臂负伤了。她拉住卡拉汉,喊叫说‘杀人啦’。卡拉汉把她抱进车里,为她紧急包扎手臂。佩克则把汽车开走。他打算开到自己所知道的爱宕警察分局去……”
“到爱宕分局去……”
“是的,去找警察。可是结果佩克没去找警察。如果去了,那么……”
“为什么没有去呢?”
“那个女人很激动。他们在车上询问她,她一路上说个不停。佩克和卡拉汉都会说日语,在询问过程中,佩克提出意见说首先应该送她处理枪伤。警察方面可以打电话联系。于是,汽车便开往六本木的一所美国中央抢报局租用的住宅去了……”
“野麦凉子……她现在在什么地方身?”
你听我说下去。佩克之所以突然要避开警察,是因为听了野麦凉子的叙述。野麦凉子告诉他们原田光政临死时说的话:‘告诉警察,库拉西……’“
“也许‘库拉西’是‘库鲁西’的误听,也就是痛苦的意思。可是佩克听了以后,想了一会儿,又打听了一次。”
“这么说原田光政当时还活着吗?”
“对。他大概被子弹打中了心脏,是致命伤,但不知怎么还活着。据说他像乌鸦一般瞪大眼睛凝视着女儿的尸首。但是眼珠和身体已经不能动了,也说不出话了。这是那个未来女医生说。他大概亲自目睹女儿被先奸后杀的。可是,野麦凉子检査他脉搏,知道他还活着,于是搬动他的身体。谁知一搬动,他便死了,大概触动了留在身体内的那颗子弹吧。原田光政临终遗言就是那句话。”
“‘告诉警察,库拉西……’是吗?”
峰岸又问一遍。他想:“佩克究竟为什么……”
如果原田光政的意思是说“告诉警察,痛苦”,那么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奇怪,它不可能成为佩克躲开警察的理由。
伊庭安静说道:“我也把这句话仅仅者作是无意义的话。但是佩克可不一样。毫无疑问佩克对这句话作出了反应。”
“后来呢?”
“后来就完了。”
“喂……”
“卡拉汉让佩克和野麦凉子下车,自己回基地去了。他在路上对开车的黑人士兵解释了刚发生的情况。那个黑人士兵不懂日语,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卡拉汉对于佩克突然要躲开日本警察一事也感到惊奇。不过他以为佩克会打电话报案的。但是卡拉汉回基地后,却接到上司的命令,不许他把这事说出去……”
“……”
“前天,卡拉汉回美国去了。他奉命调动了工作。”
“那么,野麦凉子呢?”
“下落不明。”
伊庭说着轻轻地摇头。
“佩克呢?”
“佩克也没消息。”
伊庭喝光了杯子里的冻咖啡。
“你的情报来源是什么?”
“这不能告诉你。”
“这就是你要说的全部情况吗?”
“是的。再往下便是漆黑一团了。再也没有线索可査了。剩下的就是由你们这些虎将去做的工作了。”
“六本木那所美国中央情报局地下联络点的地址在哪里?”
伊庭把地址写在纸餐巾上交给峰岸。
“谢谢。”
“你想袭击那个地方吗?”
伊庭问道。峰岸的脸上浮现出他特有的暴躁神色。伊庭想:是不是他的女友被奸杀,所以要报仇呢?
“我要追査杀人犯。哪怕是美国中央情报局我也毫不留情。”、‘
“我对你有一个忠告。”
伊庭制止想伸手拿账单的峰岸,说道:
“如果你动手干,就要了气呵成。不然的话……”
“唔,我懂啦。”
峰岸接过侍者递来的账单,站起来。
5
原田义之起初只是和平野高子吃一顿饭便分手了。
一起吃饭的还有濑尾麻美。濑尾是原田工作的大学附属医院的护士,平野高子则是中央医疗中心的护士。平野和濑尾是朋友。
“看来好象很顺利呢。”
和平野高子分手后,瀨尾对原田笑着说。他们是在新宿区的歌舞伎町。
“不过,这可是罪过啊。”
“唔。”
“你要和她发生肉 體关系吧?”
“不,还没有……”
“但如果不这样,恐怕她就不会接受你的侦探任务。”
“……”
“我真羡慕她啊。当我想到好和先生您同衾共枕时……”
瀨尾发出清脆的笑声。
“总之,我谢谢你啦。”
“努力去干吧。我这可是不寻常的鼓励啊。”
“我会努力去干的。”
“先生真讨厌。这可是充满了色情味哟。”
“色情味吗……”
原田喃喃自语,和濑尾道别。
他准备住旅店。从前天开始,他便没有回家了。还是小心谨慎为妙。对方总不会到旅店来袭击他吧。何况他也不想回到毫无生气的家里去。
第二天,他给平野高子打电话,约她一起吃晚饭。他从来没有这样顽强地向女人进攻过,原田的性格屑于“硬派小生。”。如果不是为了侦査岛中教授,他绝不会低声下气去求一个女人的。
平野高子爽快答应了。
下午5时,他们两人在新宿见面了。
他们走进一家鱼餐馆。平野高子喝着啤酒。也许是血气上升,她的目光充满激情,瞳孔里流露出焦灼,她问道:
“你为什么请我吃饭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分手以后又突然想和你见面。”
“谢谢。我可真高兴。我还以为你和麻美……”
“我和她没有什么。只是一般的朋友。”
“是吗?”
“走吧。”
“好的。”
两人出了餐馆,漫无目的地溜达。原田不善于和女人聊天,但他必须这样,而且要耐心慢慢接近平野高子。
“高子,你别作声,跟着我来好吗?”,
原田没有耐心磨蹭下去,他没有那多的空闲时间,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哩。
“好的。”
他领着髙子走进了旅店。
原田义之在喝酒。他不善于搞色情的挑逗。高子也默默地喝啤酒。看来他们俩就要这样过一个通宵了。
不过,他们还是去洗澡了。
原田先洗完进来,钻进被窝里等着,这个房间的布置很特别,左右两边墙壁上和天花板上都嵌有镜子。
高子从浴室出来了,她穿着浴衣上了床。她的呼吸急促。原田把腿压在她的腿上,右手抚摩她的大腿。高子在大口地喘气。从她的喘气,义之知道她是老于此道的。他的手掌抚摩到她的股间,感到湿润润的。他用手指玩弄着。
“呀,大夫……”
高子在啤吟。
原田掀开毛毯,蹲在她的腰旁。展现在眼前持是丰满白晳的肢体。他不断抚摩。高子张开两腿,身体出现了轻微的颤栗。
原田爬起来,搂住那高耸的臀部。高子的臀部转圏般地来回筛动,接着又变为上下运动。她的动作越来越急促。原田望着髙子的脊背。由于她撅起臀部,所以脊背显得凹陷。两胁露出肋骨。她腰很细,臀部很大,完全没有赘肉。这是一个健康结实的肉 體。
“呀……啊……”
发出欢乐的呻吟。
两天后,他们又在同一旅店见面。
“我替你打听了许多情况,但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处。”
高子一面饮酒一面说道。
“给你添麻烦了。”
“啊,没有什么。我可以坐在你的身旁吗?”
“好的。”
高子走过来,把右手放在原田的膝盖上,一面抚摩一面说道:
那个名叫武川惠吉的病人,是井上医生负责治疗的。我问了负责护理病人的那个护士,她说井上医生是个绝对可靠的人。
“还有那样啊……”
原田突然不寒而栗。当峰岸说他怀疑院长有问题时,原田还是不相信。按照情理,院长不可能有杀害病人的嫌疑。医生怎么会杀害病人呢?何况不是医疗上的过失,而是有意杀害,这就更不可能了。
“井上医生一直到最后都是负责治疗武川吗?”
瞒着责任医师杀害病人,这是几乎不可能的。如果责任医师有怀疑,他便把尸体送去解剖检査。如果连责任医师也参与镣害病人,那就不成为其医院,简直是魔窟了。
“自从院长直接诊治以后,听说本来负责的井上医生便不再插手了,他突然被提为内科主任,由新来医生接手他的原来的工作,负责治疗武川惠吉。不过,真正的情况是……”
高子欲言又止。
“是什么?……”^
“听说真正的情况是由院长负责主要的治疗。院长说因为这是危险的脑障碍,所以……”
“可是院长很忙啊。”
岛中教授每星期最多只能去中央医疗中心两次,平时每周只去一次,而且还不能保证。他还有学会的工作,还要参加医学会议,是个大忙人。“院长好像去得很频繁。责护理武川的护士甚至还以为病人是院长的亲戚呢。”
“是吗?……”
原田沉默不语。
了解到这些情况,就再也没有怀疑的余地了。显然,岛中教授通过麻醉分析,窥见了武川惠吉的深层心理状态,获悉了武川隐起来的经历。恐怕在进行麻醉分析之前,岛中教授并不了解武川的性格。假定在三十年前两人同在一个驻地,但当时岛中是军医大佐,武川则肯定是个最下级的士兵。因此三十多年后两人相逢,岛中认不出武川了,三十多年的岁月会使人的相貌发生很大变化。
“但是没有证据啊!”
原田无法取得岛中教授伪装治疗而杀害武川的证据。这是办不到的。对方一定消灭了一切证据,而另外准备了一套无懈可击的资料。只有原来的责任医师井上是一个突破口,但井上大概不会站出来作证的。他不仅已被提升为一家大医院的内科主任,而且处在岛中教授的监视之下,只要稍微不顺岛中的意志,各种公开的和暗中的迫害便会接踵而至,他一辈子也就完了。
进一步说,即使原田能够动员井上站出来作证,但是他一个普通责任医师的话和大名鼎鼎的岛中教授的证言,究竟哪一个更有分量,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他毕竟也没有证据啊。
这个岛中教授!
原田眼前浮现出个子魁梧、面色红润的岛中常平,他一定就是那个“大佐”,杀害武川的也一定是他。
原田又想起了父亲和妹妹被害的惨状。这个暴行策划人物就是岛中,是岛中假手别人干的。
“我要把岛中干掉!”
原田拿着酒杯的手腕子在顫抖。
6
中央医疗中心已经亮起灯光。
原田义之从停车场仰望这座大厦。它是一座高层建筑,墙壁上还映照着夕阳的余辉。大厦是一座雄伟的建筑,中央医疗中心占有其中五层,以拥有最新式的医疗设备而自豪。它的病人都是每年预订合同的,所以能够来这里诊疗的人并不多。起码原田的父亲就不可能来这里看病。
现代的医疗器械越来越先进,由此而受惠的人和不受惠的人之间的差别也越来越大。这最明显不过地说明了贫富的悬殊。但是,人们默默地忍受着。有人住进像别墅一样的医院,接受服务周到的治疗,有人患了重病生命垂危,在门诊部辗转呻吟好几个小时等待诊治;还有些病人被各个医院推来推去,不肯收容而死在路上。人们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现象,因为在人们之间既有首相也有穷人。不可能全国的人都是首相,也不可能全部是穷人。即使是生命攸关的大事,人们也想得开的。
人们默默无言。
在这些无处诉苦的弱者之中,就有武川惠吉一家,原田光政也是其中之一,武州的责任医师是可靠的。但武川还是死去了。为什么这个责任医师对此毫不猜疑呢?为什么他不要求作司法解剖呢?武川要求妻子转院。责任医师在治疗过程中被排除在外了,他被排除后,病情便发生了突变。
这些都是受到权戚的压力的结果,中央医疗中心是第一流的医院,岛中教授又是医学界的泰斗。对穷人来说,权威比死亡更有分量。
父亲的情况也一样。尽管他知道凶手的魔手正向自己伸过来,但却不能向警方求援。原田义之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内情,但是对方显然比父亲强大得多。这是弱者的悲哀。缺乏斗争手段的人是多么渺小啊。
可是,斗争的方法还是很多的。即使对手是国家政权,也还是有办法对抗的。不论什么机密的事情,总比不上人命重要。只要有办法公之于众,就能以大丈夫的气概给对手以有力反击。
原田义之芷是打算这样干的。
哪怕是为了束手就擒而为惨杀的父亲和妹妹报仇,为了祈求野麦凉子的来世幸福,他也不得不去斗争。义之和老父亲不同,既有斗争的气魄,也有搏斗的体力,但是,他不指望靠法律来报仇。如果靠法律解决问题,他三个亲人的惨死便太冤枉了。
他注视着那座高层建筑。对于父亲和武川来说,它可能代表着一种无法抗争的权威。但是对他来说,它不只过是披着权威外衣的杀人魔窟而已。
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那人走过原田身旁,打开汽车门。
“你是井上医生吧?”原问道。
“是的。你是……”
“我是在帝国大学附属医院担任内科医师的原田。”
“哦,你是……”
井上医生好像想起了报纸上报道的凶杀案消息。
“我想和你谈谈。咱们一面走一面谈行吗?”
“好吧。请上车。”
原田上了井上的汽车,坐在助手座位上。
“我从岛中教授那听说过你的倩况,说你是因为家里的惨祸而辞退了医院的工作。本来你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可是……”
井上一面把汽车开出停车场一面说。这些话同时也是见面的寒喧。
“井上医生认识死去的病人武川惠吉吧?”原田单刀直入地提问。
“是的。”^
井上回答的声音有点紧张。
“听说你是武川的责任医师,你保证过要把他治好,是吗?”
“等一等。”
井上说道。他没有转过头来,还是面向前方。他的脸的侧面映照着闪灼的红色霓虹灯光,他面容瘦削,颧骨突出。
原田没有理会井上打岔,继续说:
“岛中教授为什么突然装作责任医师的样子插手治疗呢?而且教授只作了一次诊治,便下结论说病人处于危重状态而推翻了你原来的诊断。我希望你拿出医生的良心来。”
“可是原田先生,你和病人武川惠吉究竟是什么关系……”
“关系吗?我和他没有直接关系。”
“那么,你为什么凭空提出这个问题呢?”
“如果武川的死因值得怀疑,那么……”
“这是不可能的。”井上大声说,打断了原田的话。“你究竟想说些什么?”
“你对武川的家属作了保证,是吧?你有丰富的医疗经验。你想出卖医生的良心吗?你是不是想像一个江湖医生那样,借口说什么当初诊断错误……”
“够了,你说话要有分寸。”
“我没有办法不说呀!你被提升为内科主任,其代价是担起犯罪的的责任。你没有发觉这点吗?”
“是可怕的犯罪吗?”井上问道,他把汽车停在路旁。
“是的。”
“究竟怎么一回事?”
“你闭目不看岛中教授杀害武川的事实。光是这一点你巳经是杀人的同谋犯了。何况武川惠吉的死亡又成了美军牵扯在内的一个巨大阴谋的开端。如果被人发现——不,这事一定会被人发现的。”
“等一等。”井上觉得自己的喉头在抽动。“你是个妄想狂吧?”
“我像一个妄想狂吗?”
“任何人都会有误诊。任何一个名医都会有过失。这点难道你自己不也很清楚吗?我还是不成熟的。在院长指出病因以前,我并没有注意到在病人被车撞伤的相反方面产生了脑损伤。”
“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吗?”
“你的经验还少。不仅脑子如此,身体里还有好些地方都必须打开看才知道的。有时在X光检査下,脂肪会像肿瘤,还有各种各样的复杂情况呢。”井上以颤抖的声音说道。
“我可不这样想。病人因车祸在脑子造成了损伤,这是毫无疑问。只要从各个不同角度进行X光摄影,就能够发现损伤所在。事实上也应该拍摄了X光片的。这是常识。”
原田毫不退让。不能让对方这样轻易溜掉,他要咬住不放。他认为武川一定是被岛中杀害的,可是没有证据,唯一的办法只有让责任医师吐露真情。虽然这也只是一点病情证据,但这正是他所需要的。这点证据还不足以在审判中取胜。但它是原田揭露案件全貌后干掉岛中所需要的证据。
现在他只能对井上展开心理攻势,唤起他作为医生的良心,以此人身上打开缺口。
“你真是个不懂道理的人。”井上生气地说。“力的物理作用会在估计不到的地方造成损伤。用尖头锤敲击脑袋,敲击处的头骨不一定塌陷,但却可能在意料不到相反的地方造成损伤。根据力度的强弱情况,有时头骨可能毫无损伤,但脑子会被损坏。你怎么连这个道理也不僅呢?”
“那么岛中教授为什么頻繁地到医院来诊治武川呢?这是例外还是异常的呢?”
“这个我可不知道。大概你进行了一些什么活动吧?你大发妄想,说岛中教授杀害了病人。在我看来,你这行为是很不礼貌的?”
“你知道吗?病人在见到岛中教授后便立即要求转院。”
“够啦!”并上叫喊道。“你如果再说蠢话,就直接找岛中教授去说吧。你给我下车!我没有义务和你这样无礼的人再谈下去了。”
“是吗……”
“我叫你下车!”
“我懂啦。但是我有言在先:在不久的将来你便会被拉到法庭上去,并且会被取消医生的执照。你是杀人犯的同谋者。你会说没有证据说明你杀害武川——这大概是真的。可是,其他的杀人案将会彻底暴露岛中教授的罪行。这是肯定无疑的。你现在说真话还来得及。称好好考虑吧。这不仅是医生道德问题,而且也对你自己有好处。如果你改变主意,请寄一张明信片给我。”
原田打开车门,等了几秒钟,但井上一言不发。于是原田关上了车门。
井上猛地开动汽车,一辆自行车突然出现,啪嚓一声被撞倒了。井上从汽车里下来,抱起倒地的一个中年妇女。
原田一直在注视着这场面。
井上望了原田一眼,在霓虹灯的高光下,井上露出一副要哭的神情。
原田走了。
他突然想起了蜂岸愤怒的脸孔,峰岸曾经警告他绝不能惊动岛中教授。
“井上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如果井上报告岛中教授的。人们总是鼠目寸光,缺乏深谋远虑。
“我才不在乎呢!”
原田喃喃自语。调査工作可能碰到障碍,但原田无所谓。
7
峰岸五郎和伊庭叶分手后,便回到了警视厅。他向东京地方法院申请发给搜査令,以便搜查位于港区饭店的美国中央情报局地下联络点。
搜查令是当天夜里发出的。在一般情况下,不许在太阳下山后搜査私人住宅。如果属于紧急情况,则必须报请法院批准。搜査令是基于证据原则而发出的,如果提不出证据,法院就不肯发出。由于峰岸不能说明情报来源,所以法官不愿发给搜查令,烽岸只好捏造了一个目击者,说是在案发的当天,有人看到一个好像野麦凉子的女人被外国人带进那所宅里。峰岸指使一个下属充当目击者,赶制了一份证词,骗过了法官。
峰岸从警视厅出发,已经是晚上十时以后。
他带了七个刑警,带上鉴别小组。
饭店的那户人家,门口挂着D·S尼柯尔逊的名脾。住宅相当豪华。
峰岸站在大门口,五个刑警在四面散开监视,防止里面的人逃走。
一个连鬓胡子的大个子出来开门。峰岸出示了搜查令。那人似乎不懂日语。
“我们是警察。”
峰岸推开那人往里闯。
里面共有七个房间。刑警们分散搜査。
峰岸推开了一间卧室的门。里面有一男一女,男的是外国人,女的是日本人。两个人赤棵着身子搂抱着。那个男人虽然听见开门声毫不理睬。
“住手!”
峰岸怒喝道。
那个男人转过头来问道!
“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警察!”
“你太没有礼貌啦!”
那个男人站起来抗议道。
“你给我闭嘴到大厅去。这个女人也去!”
旁边的房间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其他几个房间也传来了女人的惊叫。
峰岸走出卧室。各个房间里也有男人和女人陆续走出来,都是成双成对的外国男人和日本女人,一共四对男女。鉴别小组开始收集指纹。
“曰本警察太野蛮了。我要向外务省提出抗议。”
被峰岸闯进卧室的那个男人用流利的日语说道。
“随便吧!你就是尼柯尔逊吗?”
“是的,我是美国大使馆的二等秘书。”
“这里谁是佩克?”
峰岸问道。他找不到伊庭给他的照片上的那个男人。
“什么佩克?我不认识这个人。”
“你会不认识。这里就是佩克的地下联络点。”
“我真的不知道。”尼柯逊耸耸肩膀。
“你们这几个。”峰岸转向那些日本女人问道:“他们给你们多少钱?”
“我们不要钱。”
一个女人回答。她是个身材修长的年轻女子。她们四人都是二十四、五岁,带一着一脸稚气。
“如果不说,就把你们拘留起来!”
“……”
峰岸以冰冷的目光盯着她们。
这是意外的收获。峰岸可以利用她们对尼柯尔逊施加压力,逼他供出佩克在什么地方。他知道尼柯尔逊是不会轻易吐露真情的。他虽然自称为使馆人员,但无论哪个使馆的人员大都是谍报人员,这是常识。尼柯尔逊无疑也是用使馆人员的名义进行谍报活动的。
峰岸的目光里露出了憎恶。尼柯尔逊是佩克的同伙。他一定知道野麦凉子被绑架之事,说不定他还是同谋而替佩克打掩护哩。
峰岸绝不允许以使馆人员的名义掩盖罪行。
“好吧。你们先报上自己的姓名和住址。”
“我叫栗田广子,住在……”
一个女人无可奈何^&底着头小声说出自己的住址。
“你的职业是什么?”
“公司职员。”
接着,其他三个女人也自报了姓名。
“你们四个人是朋友吗?”
“是的。”‘
栗田点头答道。
“是谁介绍你们认识这些外国男人的?”
“我们是在街上和他们认识的的。”
“今晚这种聚会是第几次了?
“第二次。”
“你们拿到多少钱?”
“……”
“我们没有付钱。”尼柯尔插嘴说道,“我们自由恋爱。”
“你给我闭嘴!”
峰岸打断了尼柯尔逊的话,转向那几个女人说:
“如果你们不说,就把你们带回警察局,进行彻底审讯,我们还要向新闻界公布。你们看这样行吧?”
“我们每人拿到三万日元。”
栗田用哭一样的颤抖声音供认了。
“拿到三万日元就陪四个人玩吗?”
“……”
“为什么不回答?!”
峰岸禁不住发火了。他不是冲着她们发火,他是对中央情报局的特工人员发火。这太卑鄙了,这伙人一面干着卑鄙下流的勾当,一面侵犯别国的警察权。如果他们把野麦凉子交给日本警方,这个案子也许皁就解决他了。
“好吧,我回答。”
那个叫栗田的女人下了决心。
“刚才你和尼柯尔逊睡觉,那是第几个?”
“第二个。”
她破罐子破摔地供认了。
“尼柯尔逊!”蜂岸转过身来吆喝道:“我要以卖婬 嫌疑罪逮捕你!”
“我是使馆人员。”
尼柯尔逊嘲弄般地微笑道。
“那又怎么样?”
“要不要把我的证件拿给你看?”
“不需要!就算你是使馆人员我也可以拘捕你。我还会把这卖婬 行为向报界发表!”
“……”
“佩克在哪里?”
“我不知道。”
尼柯尔逊摊开双手,耸耸肩膀。
“那好。在搜査结束之前,把这伙男女都关在卧室里!”
峰岸向手下发出命令。
刑警们把那八个男女都赶进一间卧室。
“美国大使馆会不会提出抗议呢?”
一个部下担心地问道。
“不用担心。如果我们能在这里找到野麦冻子的指纹,那就不是什么抗议问题,而是会发展成为日美两国之间的政治问题。那时这个家伙就不能不把佩克交出来啦。”
“如果找不到指纹,那怎么办?”
“这个不用考虑!”
峰岸不顾一切地回答。
峰岸已经估计到发现野麦凉子指纹可能很小。对手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特工人员,他们不会作出可引起政治问题的蠢事。同样,野麦凉也不会被囚禁在这里的。他只不过抱有一线希望,也许能在这里找到佩克。
即使佩克不在这里,峰岸也不得不强行搜查,因为他已经走投无路了。他无法放弃侥幸心理,但愿能发现指纹,这样也能保住面子。
刑警们紧张地进行搜查和收集指纹。峰岸坐在沙发上等候结果。
到了将近十二时,搜査才告结束。
他们找不到指纹,也没有找到什么可以没收的物证。
“把尼柯尔逊带来!”
尼柯尔逊来了,扔然是郅副嘲笑的神情问道:“你有什么收获吗?”
“搜査已经完毕。”峰岸说道:“不过你要记住,我一定会揭露你们卑鄙下流的行径的。”
峰岸说完转身便走。
“你这是痛苦的道白啊!”
尼柯尔逊在他背后回敬了一句,峰岸充耳不闻,大步走出门口。
“那些女人怎么办?”一个部下问道。他们已经被带上了警车。
“放了她们!”
峰岸坐上汽车。
“我还没有失败。”他还是有可能逮捕佩克的。他掌握有佩克的照片,还有那个在酒吧间和佩克亲呢貼脸的女人。虽然他不知道那个女人住什么地方,可是从照片上的气氛来看,她大概是佩克的情妇。如果到酒吧间去寻找,也许会得到线索的。
“痛苦的道白吗?”
他想起尼柯尔逊那句挖苦话,生气地紧咬嘴唇。他确实不能逮捕使馆人员。如果找到指纹,尼柯尔逊大概会秘密地离开日本回国。卡拉汉也是突然返回美国去的。只要没有事实证明卡拉汉犯罪,就不能要求美国引渡卡拉汉。尼柯尔逊也是一样。因为峰岸没有掌握证据,如果佩克已经回国,那就一切都完了。也许佩克已经处理掉野麦凉子而回国了。美国中央情报局和原田光政的谋杀案究竟有什么联系呢?
这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谜。如果伊庭的情报是准确的,那么佩克就和原田光政的谋杀案无关。他路过原田家完全是偶然的。从凶手没有预计到野麦凉子来访一事也可证明这点,不能相像佩克是埋伏在外面,准备一旦有事便接应凶手。如果这样,卡拉汉就不会故意穿上军装而惹人注目。
看来佩克在听了野麦凉子的叙述以前,是和凶杀案无关的。
这么说来,野麦凉子一定是说了些什么而使佩克把她绑架去的。
据说佩克关心的是“告诉警察、库拉西……”这句话。峰岸再一次重复这句话。
是“告诉警察,库鲁西……”吗?
“拉”是“鲁”的误听,亦即“痛若”之意。突然,峰岸想到这也许是某种暗号。如果不是暗号,这句话就无意义,不值得佩克关心了。这是一句很平常的话。
“不!”峰岸又否定了自己想法。不可能有这种暗号的,一个将要断气的男人怎么会说出什么暗号呢?这句话的最起码意思大概是:“快点找警察。我很痛苦。”
“痛苦——库鲁西?”
峰岸想起了尼柯尔逊的强调在脑子里启了一个念头。
“库——拉——西”
也许原田光政说的还是“库拉西”吧?
“库拉西”是岛中教授任军医大佐时派入的那个海岛名。
“难道是库拉西岛吗?”峰岸喃喃自语。
他的心情兴奋激动。他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那个谜被解开了,至少有一半被解开了。如果不是“库魯西”而是“库拉西”,这就合乎逻辑了。野麦凉子碰巧闯进凶杀现场,她被吓呆了。她以为自己把“库魯西”错听为“库拉西”了。其实她没有听错。
后来在汽车上卡拉汉问野麦凉子发生什么事,她大概眼泪汪汪地反复诉说了原田老人最后的那句遗言。佩克在一旁听着。对佩克来说,库拉西岛是他特别关心的岛。至于为什么关心,这就不得而知了。但这句话具有重大意义,以致他不得不绑架野麦凉子而插手日本政府和警方的活动。
佩克的反应很灵敏,他立即醒悟到原田光政的死因关系到一个重大问題,如果把“库拉西岛”警察并着手搜査便会掀起轩然大波。
武川惠吉十分害怕“大佐”。“大佐”就是岛中教授,而岛中教授又曾经驻守库拉西岛。武川惠吉后来被岛中教授杀害了。
原田光政发现了这些情况,十分惊慌。尽管他的朋友接连被杀,最后他自己也知道即将被杀,但他却不敢向警方告发,而是准备秘密出逃。可是他仍然被杀害了。在临死之时,他终于下决心向警方告发,因为他已被逼上绝路,没有什么秘密需要保守的了。
野麦凉子偶然把这事告诉了佩克,于是她也被绑架了。武川惠吉、北条正夫、关裉广一、原田光政四人据说曾经驻守提尼安岛,后来被俘送往美国科罗拉多州。可以想像这些事情都和佩克有某些关系。
佩克关心的不是提尼安岛而是库拉西岛。他害怕武川而杀害他。岛中大佐还杀死了原田等三人。
这是一串环环紧扣的链条。它本来应该是完整的一串,但现在却失去了中间一个环节,于是连接不起来。
这个环节便是“库拉西”和“提尼安”。如果过去原田等四个士兵不是驻守提尼安岛而是库拉西岛,那么这串链条便可以完整无缺了。
为什么在军籍簿里没有原田四人的名宇呢?峰岸好像找到线索似地放心望着汽车头灯劈开黑暗照亮的街道。
8
中央医疗中心的门口大厅全部铺上厚厚的地毯。
人们走起来没有脚步声。沙发是豪华的。
原田义之华沙发里。
大厅里有一个漂亮的姑娘担任接待员。这里不使用吵闹的扩音器,而是由接待员轻声呼叫病人,再把病人交给出来带路的门诊护士。病人都是上流人士,充满特权思想,端坐不动地等待护士来照顾。
原田看到这气氛,想起了大学附属医院和其他医院里人群杂乱的情景。那些有病的老人、孩子和危重病人,一连等候几个小时,毫无怨言地听侯轮到自己进去看病。看病的时间只有三分钟,看完病离去时还千恩万谢。
接待员嫣然一笑。
来带路护士领着原田走向院长办公室。
院长办公窒在东南角,里面铺着嫩绿色的长毛地毯,走在上面连脚踝都埋没不见了。
办公室里只有岛中教授一人。
“坐吧!”
岛中用庄重的声调说道。
原田默默地坐下。从学生时代到实习医师时代,直到不久前教授的话音在他听来都显得很庄重。教授的硕大身躯流露出医学权威的信心,具有压倒对方的威势。
但现在原田感不到这种威势了,以僧恨的目光注视着岛中。
“听说你在昨天见到了并上君。”岛中的眼光定定地盯住原田。
“是的。”
“听说你对他讲,是我杀害了病人……”
“我说了。”
“你为什么要说这种妄想狂的话呢?”
“我怎么会认为自己是妄想狂呢?”
原田单刀直人地反问道。
原田是为了发出警告而去我井上的。这是他反复考虑了一个晚上之后采取的行动。他只要去找岛中,便可以知道井上有什么反应。如果井上向岛中报告,原田就连病情证据也没有希望拿到手,那么只拖是和岛中公开宣战。但他认为还是应该发出警告的。如果明确无误地告诉岛中,他的生命受到威胁,岛中便会产生动摇,而动摇便会露出破绽。
“最好让对方感到痛苦。”
原田耵住岛中,心皇这样想。
“你这不是妄想狂又是什么呢?”
岛中的神情里透露出痛苦。
“我对您的行为抱有怀疑。”
“算了吧。那个病人有脑障碍。因为他有危险,所以我才接手治疗的。井上君有困难,情况就是这样。你究竟受谁指使干这种无聊的事呢?”
“没有人指使我。”
“那又是为什么?”
岛中好像烦躁不安地用他那只大手捏住打火机。
“我也知道你因为家庭的不幸而产生动摇。我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你。当你还是一个学生时,我就看到你是很有发展前途。如果这次的不幸使你离开了医学界,那么……”
“您不用说啦。”
原田打断岛中的话。他感到十分厌恶。本来没有一个医师不会因教授说自己有发展前途而不感到高兴。没有什么东西比教授的权威更大了。教授处于金字塔的顶端。任何一个医疗单位最后都要归属于某个医科大学的派系。如果一个医师受到教授排斥,那么任何一个医院都不敢收留他。即使他自己开业,但如果遇到处理不了的病人而要往大医院转送的时侯,就会困难重重,因为他的一切门路都被切断了。具体地说,日本的医学界还残留着旧的师徒制度。
“我不怕别人恐吓。可以告诉您,我已经辞掉医生的工作了。”
原田明白刚才岛中教授所说“如果这次的不幸使你离开了医学界,那么……”这话所包含的恐吓成分,因此坚决地顶回去。
“你伪装治疗一个掌握了你的秘密的病人而把他杀害了。向这样一个教授学习,我感到可耻。你听着,你不是医生而是杀人犯。”
“这个……”岛中苦笑道:“我不知道你原来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人。看来你受到打击太大了。”
岛中用诊治病人一样的冷酷目光望着原田。
“这是你最拿手的幻影吧?你看出了武川惠吉认出你是‘大佐’,又听说他要求家人转院,于是悬制造了什么脑障碍造成的幻彩或幻想之类的借口。但这只能欺骗武川的家属,却骗不过我。”
“你的意思是……”
“你闭嘴听我说下去!”原田怒喝道,“告诉你我为什么到这里来吧。我总要把你杀死的人告诉你,现在就等着找证据。如果你想知道什么理由,那就听着,你不仅杀害了武川惠吉,而且还杀害了北海道的正夫、大板的关根广一、我的父亲和妹妹,除了武川惠吉,你没有直接下手、你收买了凶手,你害怕的是‘大佐’。你害怕三十多年前的恶梦又再重来,只有我父亲他们四个下级士兵知道那个恶梦。你对武川进行麻醉分析后发现了这个情况,这个恶梦是什么,我总有一天会揭发出来的。当我弄清这一切后,我就会杀死你。我对法院的审判和惩罚都不抱希望。我只想要你的命。就像你惨杀了我父亲和妹妹一样,我要使你也不得好死!”
原田对岛中作出了宣判,他指向岛中的手指因激动而顫抖。
“这可是神话啊。”岛中脸色铁靑地说道,“这是妄想。在战争期间我实是军医大佐,只要査一下军藉簿便可以知道。可是我并没有你所说的那个恶梦。你只要到防卫厅的战争史编撰室去调查我所属的部队名称、驻防地点及其他经历便可以知道一切。过去发生过一场战争,所以的确有过一般所说的恶梦。但是哪里有什么在三十多年后的今天还不得不杀死好几个人的所谓恶梦呢?简直是无稽之谈。这样的故事只能在小说里找到。首先,我根本不认识你父亲和你所说的那些人。可能是你搞错了吧?你要冷静地考虑一下,听说武川惠吉的确对大家人说过‘大佐’什么的。我过去是个大佐。如果说有什么联系,就只有这一点罢了。这是巧合,完全是巧合。而且武川因脑障碍而处于轻度幻景的状态之中。大概他突然想起在战争期间受到过某个大佐的虐待吧。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你应该适可而止。如果你因为无法从妄想的支配下自拔,所以要搜査我的证据,那就请便吧。你为了搜査而陷入了幻觉的世界,你是在追寻一个梦幻。但这个梦幻不久便会消失的。我劝你去找一个精神科医生去治疗。”
岛中一直面无血色,再也显不出尊严和傲慢了。在他那装作合乎逻辑以图打消妄想的说理中,掺杂着虚伪和恐惧。
“是这样吗?”
原田一面说一面站起来。
“等一等。”
岛中叫住原田。
“本来你的行为严重地损害了我的名誉。按道理我应该报告警察,不过你和我有缘份。我不忍心那样做。如果你有病,我必须帮助你治好。现在我正处于这样的立场。总之,我们难道不能再一次好好地商量吗?”
“你打算把我送进精神病院然后杀我吗?也许你有办法强迫我入院吧。但是我会上当吗?我可不是像我父亲、武川或者我妹妹那样束手就擒的人,你要报告警察,不妨试试看!”
“你给我闭嘴!”岛中怒骂道。“你真是个能说会道的家伙。”
岛中的声音是顫抖的。
“你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多派杀手来干掉我!可是你要记住:总之我会亲手杀死你的!”
原田向岛中挥动拳头。他的拳头激动而颤抖。
“……”
岛中一言不发。他用迟钝的目光看着原田,他的眼睛好像蒙上一层油膜。在这层油膜后面,腾起一股杀气。
原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