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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畸形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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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畸形魔
作者:
江户川乱步
来源:
江户川乱步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6/3/19
已是深夜一点多了,浅草公园里已经没有了行人,傍晚的纷乱杂沓更加衬托出现在的冷清。特别是仁王门右手的五重塔、经堂、露天的佛像、弁天山一带,从傍晚开始,几乎就看不到什么人了。在宽阔的公园里,只有这一带像是特意被留出来似的,给人一种异样的昏暗与寂寞。
位于五重塔后面的最僻静之处,有一棵被奉为神树的大树,树枝延伸至远处。远处安全灯的光亮几乎连五重塔的正面都照不到,所以位于背面的树下,自然是漆黑一片,简直就是公园里的一处魔地。奇怪的是,整个晚上,只听到两三声附近巡逻警官的脚步声。
这天夜里,天空不见一丝星光。大树下,相比平时显得越发昏暗、凄凉,时不时传来“嗬-嗬-”的鸟叫声。
“喂,老兄,喂,老兄,还在睡吗?”树根下传来一个含混不淸的声音,接着只见一块被扔掉的肮脏的破草席,霍地动了起来。乍看上去,似乎只是一块被扔掉的革席,实际上,下面平躺着一个无家可归者。
“你起床了吗?”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另一个人的回答声,同样是憋住声音的感觉。
“晚不晚?但愿小鬼们别把事情摘糟。”
“没关系,已经习已为常了,再睡一会儿吧。”接着,又没了声音。
草席还像原来一样,只不过是一张被人们丢弃的萆席。
持续的沉默。雨云低垂,连一丝风也没有,死寂一片。一种可怕的寂静中,隐约可以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时断时续持续了足有十分钟。五重塔的大门被徐徐地打开,从漆黑的大门里,悄悄走出两个青年。二人都穿着飞白花纹的服装,头戴学生帽。
“谁?啊,原来是你们?又干什么好事了吧?”草席动了一下,刚才的声音又小声地说道。
“哪有什么好事,今天收获甚微。”
两个青年下了走廊,朝草席走了过来。
“我无所谓,可是不能忘了定公应得的那一份。”另一个声音说道。
仔细看去,只见大树黑色树干的根部有一个巨大的黑洞。看样子,黑洞里住着不少人。
“你放心好了。看,搞了三只。我真是太累了,来这里喘口气。今天夜里,我就到此为止了。”
青年通过将塔内贵重金属零件卸下,再卖掉,维持生活。在热闹的浅草观音寺内的五重塔中,竞会潜入小偷,而且就连距此不到几步远的派出所警察,也毫无察觉。
“嗬一嗬―嗬”突然传来鸟的尖叫声。
“喂,听,是信号声。危险,有危险。”草席中有人低声说道,然后便一动。青年也急忙藏到原来的大门里。当巡逻的脚步声传到塔的另一面时,那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迹象。
然而,他们虽然逃过了警察的目光,可对于另一双取睛,却没有任何察觉。在塔的走廊下,一位身着深色西服的男人,一直在全神贯注地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喂,老兄,你好久不露面了,又到哪个宝地去偷了?”等到警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草席中又开始说道。
“嗯,近来有点忙。在这里,恶作剧还是暂缓为妙。今天,好不容易才见上一面,我想看看那件红色的东西。”草席中应答道。
“这种病真是报应啊……断胳膊那件事已经平息了吧?”
“唉,难为你还记得。反正你又不是外人,我什么都告诉你吧。现在,社会上简直是一片哗然。今天的报纸,就是我撒下的火种。三个版面全部充斥着这方面的报道。这回可痛快啊!但是,这可不是我不客气,这件事你可不能告诉任何人。我把那个人的一条腿扔到了千住的一条沟里,另一条扔到了一个公园的葫芦池中,一只手藏在百货商店的陈列室,另一只用包裹寄给了一户人家。呜呼呼呼,那家伙现在在社会上可谓名声大震了!还有什么事比这更让人高兴的呢?”
草席中的恶魔若无其事地谈论着这些耸人听闻的事情,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不时发出奇怪的笑声。在笑声的间隙,还夹杂着咯吱咯吱的咬牙声。他一边咬着牙,一边狂喜不已。
另一张草席中的人,大概是因为事情过于严重,吓得不敢回答。良久,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你小子,可别胡乱扯淡。要是乱说,下次就该轮到你倒霉了。”草席中又传来可怕的声音。
“哪里的话?你我都是一条道上的人,我不会胡说八道的。而且,我不是还常常给你老兄添麻烦嘛。”
“也是啊,我这也是迫不得已。这一点,我想定公你一定很清楚。上天报应,让我天生就是这样性格乖僻,神经兮兮。我痛恨世间那些生活幸福的人,那些家伙就是我的敌人。因为是你,我这才跟你说的。没有任何人来关心我,今后我还是要干坏事。在厄运降临被抓到之前,我肯定会尽力去干的。”
压抑的仇恨和着咬牙切齿的声音,越来越大,在草席中剧烈地回响着。
又是持续的沉默。
“喂,老兄,你听!警钟的声音,干得好!”
侧耳细听,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钟声。
“定公,没有事吧?”
“没关系。”
恶魔终于缓慢地探出身子,原来是个丑陋的矮子。他小心翼翼地环视一下周围,以和残疾人不相称的敏捷,飞快地爬上大树,顺着树枝左右腾挪,消失在茂密的树叶中。他的一双手弥补了腿短的不足,像杂技演员一样轻盈自如,那姿态仿佛猴子爬树一样。
“烧吧,使劲地烧吧。虽然一点风也没有,可是看这势头,烧掉十家人的房子一定没有问题。”
从树上传来恶魔的诅咒声。因为有所顾忌,声音听起来很小。
火势从公园向西蔓延,看起来有绵绵数十米。
警钟声、消防车的警报声,从电影街的上空传来。其间夹杂着树上畸形儿经久不息的狂笑声。
不一会儿,传来一阵呼拉呼啦的声音,只见两个肮脏的少年蹑手蹑脚、慌里慌张地跑进塔的后面。
“火是你们放的吧?”
“当然是的。”附和着草席里的问话,一个少年得意地答道。
“真TMD痈快。虽然没有风,烧他妈十家不成问题。”
大概早已听愤了这个声音,只听见树叶沙沙作响,紧接着如猿猴般敏捷的矮子已经跳到了地上。
“干得好!定公,我还要出去参观一下。喂,请你把这个分给小家伙们。”
他迅速从怀中取出一枚纸币,一边将纸币放人从草席中伸出来的一只手里,一边快言快语地说道。接着,他的瘦小的身体便一蹦一跳地消失在黑暗之中。隐藏在塔廊下的西装男子,为了不让剩下的其它流浪汉发现,沿着相反的方向继续迫踪矮子去了。
出了六区来到宽广的大道,虽然是深更半夜,仍可见到稀稀落落看热闹的人在东奔西窜。也有的人站在屋檐下眺望大火映红了的夜空。矮子和他的跟踪者也混在人群中,不停地奔跑。此时,几乎没有人注意到矮子的存在。跟踪者也不用害怕被对方察觉,可以在很近的地方跟踪。
火势越过合羽桥停车场,蔓延至数米开外的淸岛町后街。当时因为值勤警官人手少,围观群众可以随意靠近火灾现场。正在燃烧的是一户大杂院,已经有五六户人家着了火。除了消防车水泵抽水的声音和消防队员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几乎没有其它任何声音。看客们你推我搡,到处都挤满了人。火在悄无声息地燃烧着,因为没有风,火焰几乎是垂直地升腾起来,火星不断地溅到警官们的头上。在红色的烈焰中,水泵里的水一条条地冲向空中。
因为水管漏水,路上就像刚下了一场雨一样,泥泞不堪。消防员们忙得团团转,狂喜不已的矮子混迹其间,敏捷地四处奔跑着。他那张怪异的脸被火焰映得通红,一张脸上几乎只能见到一张大嘴,那副嘲笑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似乎他才是这场火灾真正的元凶。
西装男人混在人群中,目睹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火焰映在他的脸上,可以看出他略显紧张。
过了一会儿,水泵的威力终于使刚才不可一世的大火渐渐地熄灭。看客们似乎吃了定心丸,也三三两两地离去。围观的人在逐渐减少。
矮子因为刚才一直在拼命地狂奔,早已累得精疲力竭,但是同时却又显出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也混在人群中,准备折回到原先的路上。不用说,西装男子仍然在继续跟踪他。
在黑乎乎的街道上,矮子沿着一家家屋檐犹如鼬鼠般敏捷地奔跑着。对于腿短得离奇的他来说,这种速度实在是够惊人的了。而且,因为矮子的个头像孩子般大小,加上穿的衣服又是那种略带保护色的黑色,看起来就像若隐若现、捉摸不定的怪物,稍一疏忽就可能会看丢。西装男子好不容易才跟上他。
崎形儿尽挑那些黑暗的地方走。出了公园,穿过吾妻桥,在复杂的街道上转了几个弯,便消失在一户结构奇特的格子门中。
小镇不大,像是被世间忘却似的古老商家鳞次栉比,其中只有这户人家显得格外与众不同。户主将普通住宅上突出来的格子窗的一部分改造成了一个很小的橱窗,里面摆放着三四个巨大的偶人人头。有眼睛涂成金色的赤鬼的头,有栩栩如生对着一边微笑的财神,有美人苍白的头等等,它们在昏暗的灯光照耀下,在沾满灰尘的玻璃橱窗里,看起来就像古董。其它商家早巳经关门打烊了,除了檐灯几乎没有一点光亮。只有这个破烂不堪的橱窗(大概是没有门的缘故吧)在路上撒下梦幻般的光影,使人倍感凄凉。
西装男子脸色苍白,朝远处的神秘人家不住地张望着。矮子跑到这里,让他感到非常意外。男子看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看出“偶人师安川国松”的宇样。
矮子进门后又关上了格子门,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由于过分兴奋,不由得有点得意忘形起来,对身后的跟踪者竞然没有丝毫察觉。
进门处,有一个长长的泥地房间,旁边有一个过去在旧式商家经常可以见到的宽大的商店。没有拉门,墙角杂乱无章地堆放着做偶人工艺品时使用的箱子以及工具之类的东西。在正面的八角形挂钟下,有一个大得惊人的土制裸体玩偶,在灯光的照射下,瞪圆了的双眼看起来就像威严的哨兵。乍一看,甚至让人怀疑是一个活人在瞪着自己。屋里的东西都显得有点古色古香的,就连草席也有些年头,已经变得发红了。唯有那个偶人却出人意料的新,桃红色的肌肤透着鲜艳的光泽。
畸形儿推开泥地房间尽头的一扇门,朝后门的一个小庭园走去。
“谁呀?”
旁边的拉门中立刻有一个睡得迷迷糊糊的声音问道。
“是我。”
矮子很简洁地答道,飞快地走了过去。拉门里的人似乎也并不想怎么赍备他,怪物的身影一下子便消失在庭园深处的黑暗之中。
被挡在外面的西装男子,一会儿从门缝朝里面窥视,一会儿绕过街道査看房子后面的情况;一会儿又到处看名牌,确认街名和门牌号,还把它们写在记事本上。西装男子在附近执着地徘徊了近两个小时,直到东方渐渐地泛白,他似乎才死了心,这才拖着疲惫的双腿沿原路返回。
过了吾妻桥,男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来到公用电话旁,看了一下记事本,打通了赤坂菊水旅馆的电话。
过了约五分钟,才有人接电话。
“是菊水旅馆吧?”那人兴致勃勃地问道,“对不起,这么早就把你们吵醍。明智在吗?我有急事要告诉他。他大概还在休息吧,能不能请你叫他起来?你问我是谁?我是斋藤。”
他一边在挺地蹢着步,一边等明智出来。
从小林纹三在明智那里发现凶手的犯罪证据,女佣小松失踪,以及警方开始调査三千子被杀事件之日起,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其间发生了许多重大事件。暗地里看,就是一个叫斋藤的男子亲眼目睹了矮子极其残暴的行为。而表面上,根据明智提供的证据,正在进行调査的警方首先把发誓要报仇的北岛春雄列为第一嫌疑犯,并对他进行了搜索。
警方毫不费力地在一家木屋旅馆抓住了他。北岛不能说淸楚三千子失踪的当夜他的行踪,而且他改名换姓住在木屋旅馆也存在诸多疑点。如果找不到其它有确切证据的嫌疑犯,那就只有他这个有前科的人最值得怀疑。警方把女佣小松列为二号嫌疑犯,正在搜索她的行踪。因为他的情人苗屋已经回了大阪老家,而小松又没有其它可以投靠的人,所以警方估计她一定去了大阪。已经委托当地警方协助调査,并急速派遗一名刑警前往。然而连续侦察了好几天时间,既没有发现庙屋,又没有发现小松曾经来造访过的迹象。其它情况更是一无所知。
由于在壁橱里发现了多件证物,山野夫人不用说也是要接受调查的。可是她一口咬定自己一点也不记得这些证物,肯定是有人事先准备好了企图陷害她。首先,如果她是凶手,就很难理解她为什么主动请求警方进行搜索,而且还雇了私家侦探。不仅如此,让人觉得意外的是,还出现了一个对她非常有利的证人。生病中的山野大五郎证明,当夜她未出卧室一步。因此,对山野夫人的怀疑暂且被搁置了起来。
然而,至少小林纹三不会因此相信山野夫人的无罪。关于中之乡O町那处奇怪的房子,纹三当然守口如瓶。可是不知为什么,就连明智也一直保持沉默。警方对山野夫人与那位不可思议的跛脚男人的幽会似乎也一无所知。为此,纹三虽然为夫人暗自高兴,但是他对夫人越是有好感,对她的怀疑反而越深。
不用说,报纸上每天都连篇累牍地报道山野家的事件。因为发生在百货商店的断胳膊事件实在是前所未闻,加上被害人是年轻女子,凶手是谁也一无所知,又有许多关于矮子的奇谈怪论,所以引起轰动也是理所当然的。
随着事件的扩大,与山野家有关系的人也都感到十分痛心。家庭主角大五郎,由于经不起痛失爱女的打击,病情迅速加剧,一家人都非常替他担心。然而,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就正在这个节骨眼上,山野夫人再一次接受那个奇怪男人的邀请。为了这第二次幽会,她竟然胆大妄为地在大白天离开家门。和上次一样,她出门时说自己要去西片町。听完这话,纹三多了个心眼,便给西片町她的伯父家打了个电话询问情况,这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除了纹三,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可是,恰好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对夫人来说非常危险的事情。夫人的秘密终究还是暴露了。
纹三打电话得知山野夫人并没有去西片町之后,他已经没有上次那样的劲头紧追其后了。另一方面,一想起那天晚上被人欺骗,他就觉得自己这样担心真是太愚蠢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嫉妒使他的心情非常低落。
夫人一定去了中之乡O町的一户人家。纹三想,如果看到一些自己不愿意看到的场面,那就太尴尬了。但是,在学生屋里,大眼瞪小眼地等夫人回来,会更难受。因此,便朝电车道方向走去。
“不如干脆拜访一下明智,也好解解闷。已经三天没有见到明智了,大概他在侦探方面已有相当的进展。而且,前一阶段,他一直隐瞒实情,总让人觉得他已经知道了0町的那户人家的秘密,顺便我也可以仔细打听一下。”
纹三忽然然意识到,他其实是想从明智的口中打听到夫人在这个案件中所扮演的角色。
明智今天恰好也在宿舍。这个人,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工作。
“呀,来的正好。”
纹三跟在女佣身后进了屋,照例见到明智的一张笑脸。
“说实话,三千子案件大致有了眉目。我也正想告诉你。”
“你是说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吗?”纹三吃惊地问道。
“早就知道了。不过,迄今为止,一直没有公布。说实话,过一会儿就要去逮捕他,警视厅的人很快就要来接我,我出任这次拘捕的指挥官。而且,今天很难得,搜査课长亲自出马。因为我和他是老相识,所以是我硬把他拉了出来。不过,这次逮捕,也确实值得他亲自出马。对方是个前所未有的恶徒,实际上,那是个出乎人们想象之外的可怕的家伙。
“是不是那个矮子?”
“正是他。那家伙可不是一般的残疾人。很多畸形儿不是白痴就是弱智,可是那个家伙不仅不是弱智,简直聪明得让人觉得恐怖,是一个罕见的恶徒。你有没有读过斯蒂文森的《杰克博士和海德》这部小说?两者极其相似。白天一本正经地装出一副大好人的样子,一到夜晚便恶魔似地凶相毕露,往来于各个街道,做尽了坏事。而且是以那种残疾人特有的愚蠢方式,杀人盗窃、放火,将所有的祸害撒向黑暗的世界。令人吃惊的是,这是那家伙唯一的乐趣。”
“那么,就是说那个残疾人是杀害三千子的元凶?”
“不是,不是他下的手。上次我也说过,凶手另有他人。但是,那家伙比凶手不知要恶劣多少倍。别的都可以不管,―定要先把那个家伙消灭掉。我们过去一直等待的是另一个直接的凶手,不能让他逃掉。不过现在不必要担心那个家伙会逃跑了。”
“那人究竞是谁?”
纹三屏住呼吸问道。山野夫人甜美的笑容浮现在他的眼前。
这时,女佣走进屋里,递给明智一张名片。
“啊,搜査课长一帮人来了,必须马上出发。你也一起去吧,余下的话可以在汽车上谈。”
明智站起来开始换衣服。
警视厅的大客车停在旅馆门前。一行人中,除了搜査课长,还有两名着便装的刑警。明智与纹三也一同前往。
“因为你的提醒,我让原庭署方面也作好了准备。不会有什么危险。”
课长并不胖,瘦得像狐狸一样,与他的地位很不相称。乍一看,似乎觉得他有点轻率,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厉害的地方。
“真是一言难尽。虽然那家伙身体有残疾,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无赖。实际上他简直不是人,小小的个头,动作却快得惊人,像猴子一样,非常善于爬树。而且,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同伙。”明智坐在车上后说道。
“你认为那家伙会不会跑掉?监视不成问题吧?”
“不成问题。我的三个部下从三个方面严加防守,都是值得信赖的人。”
车一开起来,由于风很大,前后座位上的人就很难沟通了。明智自然要和旁边的小林纹三搭讪。
“中之乡O町那户人家,后来你调査过吧。那里以前一直就是婬 窝,有许多良家妇女秘密地在那里服务。一些寻花问柳的老手对这里了如指掌,而附近的普通人却一无所知。后来那个怪物租借了这个房子。通常这样的房子,二楼都有一个秘密通道。万一警方搜捕,可以从那里逃出去。通道通过壁橱直接与邻居家的墙壁相通,延伸至一个人们难以想象的地方。所以,难怪你上次虽然严密监视还是让他逃掉了。”
“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太愚蠢了。那么通道究竟通往哪里呢?”
纹三感觉自己像是被蒙在鼓里。
“通往养源寺的后面。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养源寺位于中之乡A町。A町与O町不是正好背对背吗?就是说,从A町养源寺内可达O町。虽然从大马路绕过去足足有八九米。可是绕过暗道,就像在隔壁一样。说起养源寺,你不是看到过矮子到里面去过吗?这大概可以推断出来,这就是那家伙耍的鬼把戏的秘密所在。”
“的确是背对背啊,我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可是,那家伙还有另外一条逃跑的路线。也是在A町养源寺墓地后面背对背的一个地方,有一家奇怪的偶人店。我发现那个残疾人经常出入于这家商店。就是说那家伙的住处在相隔三条街的一个地方,有一个出入口。那家伙干了那么多的坏事却一直没有败露,完全是因为有一个神出鬼没的出人口的缘故。”
“那么,寺里的和尚和偶人师是一伙的?”
“当然是,或许还不仅如此。”明智用他惯常的咄咄逼人的口气说道。
“因此,今天,我们准备对三个入口实施包围。”
“那么,上一次和山野夫人一起去O町那户人家的男人究竞是谁?”纹三不解地问,“难道也是同伙吗?”
“那个男人跛脚吗?”
“是的,是跛脚。”
“那就是矮子。你还记得他的模样吗?”
“他用一顶鸭舌帽和一副很大的眼镜遮住自己的脸,加上当时光线很暗,没有看淸楚。可是,矮子怎么会变成一个大个子?”
“问题的症结就在这里,这也是为什么那家伙干尽坏事却没有暴露的原因。那家伙在黑暗中是个矮子,白天却跟普通人一样,真是诡计多端。”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据说那家伙小时候受过伤,两条腿做过大手术。就是说安了两条假腿。虽然他个头小,但是脸部和身体与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两条腿非常的短小。”
“你说他安了假腿?有这样荒唐的亊?我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正因为过于荒唐,反而安全。不过,确实没有想到他安了假肢,我也是因为亲眼见过实物才知道的。详细的情况你马上就会知道。而且,只有你一个见过那矮子,山野家的人绝对想不到矮子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开始就有一个安假肢的残疾人出人于他们家。”
“那么,这个安假肢的人到底是谁呢?”
“是养源寺的和尚。”
在汽车上很难听清对方的话,这样的对话已经很不容易了。纹三还是没有弄淸明智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因为明智的话过于离奇,纹三总有一种傻乎乎地被愚弄了的感觉。可是,在他的疑虑还未打消之前,车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到达了本部原庭警署的大楼前。
在警署,署长及其它警员正在等侯他们的到来。一行人下车后,稍稍碰了碰头,便和其它刑警一起徒步去离得并不远的O町。搜查课长留在署长办公室等候喜讯。
刑警们考虑到搜査课长的面子,只好听从私家侦探的指挥。他们兵分三路,分别把守养源寺、0町住宅以及偶人师家的入口。明智的部下早就在这些地方等候。
“在我打信号之前,不要让这些家伙跑掉一个。不管妇女儿童,不许任何人出门。”明智再三叮嘱道。接着,他跟在纹三和另外一位刑警身后走进了养源寺。
打开养源寺的厨房,只见一个肮脏的老头正在锅灶前,不知在干些什么。
“你是对面水果店的老大爷吧?”明智招呼道,“寺院的住持不在吧?”
“不,他在。您是……”
“你忘了吗?两三天前我在你店里买过东西。不瞒你说,警方有亊找他。请你叫住持来一下好吗?”
老大爷明白了对方的来意之后,便到里面找住持。没过一会儿,便一脸诧异地回来了。
“怎么也找不到他。我一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是吗?总之希望他能来一趟,因为警方真的有事找他。”
明智说着迅速把鞋脱掉进了门。老大爷惊呆了,也没有加以阻拦。纹三和刑警学着明智的样,也把鞋脱掉。纹三突然想起一件事,和尚一定是从后门去了O町的那户人家。山野夫人就在那里。如果和尚被发现,夫人也要一起出丑。到那时可能还不仅是出丑的问题,大概还要被抓住无法逃脱的罪证。
与此同时,纹三还发现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过去他根本不知道胁迫夫人的男人是谁,自己只是有一丝莫明其妙的嫉恨。可是当明智明确地讲那个男人就是可怕的矮子时,一想到夫人不知有什么把柄抓在别人手里,必须要和那个讨厌的怪物幽会,纹三就觉得连夫人也让自己捉摸不透了。
就在纹三胡思乱想之际,明智已经飞快地跨进正殿。空旷的正殿笼罩在暮色之中,几乎看不清那些褐色的草席缝隙。粗大的木板上印有奇怪的雕刻,放置在角落里的木像油漆已经斑驳脱落,一排排巨大的牌位、奇怪的挂轴画、焚香散发出来的味道等等,所有摆放在室内的这些道具,都有一种恐怖的气息。不用说,这里连个人影也没有。
明智细心地找遍了正殿的各个角落以及各种器物的背面。然后绕过两三间宽大的房间来到院子里,连石灯笼和盆栽的花木都仔细地査看了一遍。接着沿着板壁,朝墓地方向走去。纹三一行穿上放在走廊下的鞋,尾随其后。
墓地已经看不淸楚了。从面对大街的矮树篱笆的缝隙中,隐约可见明智的手下人正在那里监视。纹三不禁想起自己曾经在某个夜晚从篱笆缝里潜人基地时的情形。
“喂,您看,那边的黑色板壁坏了一条缝,正对面就是偶人师安川的工作间。劳驾您一下,能不能请您监视一下那边?我们先检査一下O町的那户人家。”
明智回头看了看刑警,非常客气地说。刑警不好意思拒绝,便按照明智的吩咐朝板壁方向走去。0町的那户人家,竹篱笆已经变得稀稀拉拉的,不客气地话,从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进去。
“你看这里。”明智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位于基地角落的一棵银杏树说道。只见树的背后挖了一个巨大的洞穴,里面堆满了垃圾。
“这里好像是寺院的垃圾。两三天前的一个晚上,我悄悄来过这里,翻遍了这些垃圾,还把新的墓地挖开看了一下。我以为三千子的尸体就隐藏在附近。”明智若无其事地说,“你大概知道,为了从山野家把三千子运出来,有人装扮成打扫卫生的,使用了垃圾车。但是垃圾车却在吾妻桥一带不知去向了。听你说过矮子的事情,我就怀疑那些垃圾说不定就是被运到这里的。而且,我还打听了寺院附近的人。听说那天一大早,正好有一台垃圾车出了寺院。没有再比墓地更适合于隐藏尸体的了,我觉得他们倒是想得真周到。可是我去寻找的时候,可能已经被运到别处了,根本就没有尸体。”
“就是说化妆成保洁员的,也是那家伙吗?”
“不,那个残疾人根本拉不动那么重的车,化妆成保洁员的不是他。”
他们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朝竹篱色方向走去。
穿过竹篱色,有一大截石墙。从这里开始,地面高出许多。明智爬上石墙,进人位于板壁和仓库之间的胡同。走了大约五六间房子长短的距离,便到了尽头,另一堵墙堵住了去路。明智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细铁丝,插入墙的正面,梆梆地摇了几下。一会儿,只听见一声好像门上转轴被打开的响动,一部分墙嘎吱一声被打开了。原来是一扇暗门。
暗门内的墙壁之间只有一条仅能容一个人通过的狭窄的通道,他们摸索着走了进去。纹三突然想起孩提时代玩的捉迷藏游戏,与其说是恐惧,倒不如说有一丝淡淡的乡愁。
过了一会儿,走在前面的明智提醒大家注意梯子。他们爬梯子时都非常小心,尽量避免发出声响。爬上去之后,有―间房子大小的地面上,铺了一层细长的地板,他们停下了脚步。左右两边都镶着木板,宽度仅够躺下一个人的。
“这里正对着壁橱的后面。”明智小声说,“大家安静点。”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在黑暗狭窄的空间里,甚至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纹三一想起壁橱那一面的山野夫人,便担心得浑身近乎麻木。他一边祈祷回去之后能和夫人再见上一面,一方面又想看看那个丑陋的矮子和夫人在一起时那副张皇失措的神情。当然,这会令他十分的痛苦。
很长一段时间,房间里没有一点声响。不一会儿,只听见关上拉门的“嘭”的一声。
“百合枝,不会被人发现吧?”百合枝并不作声。停了下,又传来男人粗粗的略带嘶哑的声音。
“这可有点难说。刚才我从窗户向外看了一下,外面有形迹可疑的人在溜达,真让人讨厌。上次听说有一个奇怪的毛头小子到家里来过,很危险。得放弃这个房子了,那些家伙不会知道秘密通道吧。”
因为只有一层薄薄的木板和拉窗,对方的说话声听得非常淸楚。
“快点放开我。要是真的被发现,那就后悔莫及了。”
说话声与平常迥然不同,非常不客气。仔细一听,原来是山野夫人的声音。
“我也是一样。可是,你不要担心。你也知道我的力气。”
一种被压抑的粗粗的声音。一想起这种声音是那个畸形儿发出的,便让人产生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但是让人觉得滑稽和奇怪的是,畸形儿的声音听起来倒比一般人更像个男子汉似的。
“那你就回去吧,注意不要把你带来的东西忘记了。”
声音逐渐靠近,接着便听到脚踩在草席上的声音,还有轻轻打开拉门的声音。
在黑暗中,明智握着纹三的胳膊向他做暗号,接着抓住一块木板轻轻地拉开。突然开了一个四方形的洞口,透人一丝光亮。纹三想到要突然看见对方,不由吃惊地低下身体。可是因为洞口另一边堆放着几件行李,根本看不见对方的模样。
最上面的行李很快被挪开,紧接着突然看见一个人的胳膊,抓住下面捆绑行李的绳子,哧哧地朝外面拽,明智抓住纹三的胳膊的那只手微微动了一下。
在行李被完全挪开的对面,和尚的光头暴露无疑。在不到二三尺的距离内,八只眼睛相对而视。
只听见“哇”的一声,四人同时惊叫起来。
和尚猛地朝铺有四张半草席的方向逃去,明智踢开行李紧追其后。铺着四张半草席的那个房间的窗外有一个晒台,但是因为楼下有人监视,所以只有从屋顶才可以逃出去。畸形儿迅速跳出窗外,踩着晒台上的一个把手爬上了二楼屋顶。仅有一步之隔的明智一把抓住吊在屋顶上的矮子的脚。但是,就在你推我搡之际,那只脚却咯吱一下落到了明智的手里,宛若一只用白绸子包住的偶人的脚。
对于爬树像猿猴般敏捷的畸形儿来说,屋顶正是他的逃生之路。他卷起白色僧衣的裤脚,爬上陡急的屋顶。
“小林君,请你从那边窗口叫一下刑警。”
话音刚落,明智也已经爬上了屋顶。黑暗的夜空下,只见畸形儿的白衣和明智的黑色中山装在长长的横梁上缓缓地移动着。
到了屋顶尽头,畸形儿顺着电线杆和围墙爬到另一个屋顶。有时,甚至双手抓住电线越过好几米宽的距离,施展矮子的杂技。明智只能望尘莫及了。因此,有时虽然看起来只有一步之遥,可是因为他没有矮子的那些类似杂技一样的本事,害得他必须绕大团子,眼看着双方的距离越拉越大。
露出原形的畸形儿发了疯似地逃跑,虽然已经没有希望逃掉,可是他哪有时间考虑这些,还是一门心思要逃向偶人师安川的家。
一会儿,一家公用浴室的高大屋顶挡住了畸形儿的去路。他朝后一看,追踪的人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了两个人。要是再磨蹭的话,人或许会更多。他一咬牙,跳到了澡堂的一个小屋顶上,沿着屋檐匍伏而行。
可是,好不容易跑到拐角处,却听见一阵喧闹声,抢先到达的一个刑警突然从对面厘顶上飞奔而至。他一看到矮子的身影,便大声呼喊。矮子一下子陷人了穷途末路。
矮子使出浑身力气顺着水管爬上了大屋顶。可是,当他爬上更髙的屋梁上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追缉者便封住了屋顶两侧的出路。矮子已经无路可走了。要么跳下去摔个粉身碎骨,要么束手就擒。
追缉者弓着腰,顺着瓦片一步步地进逼。崎形儿发红的眼睛里,似乎映着巨大的蜥蜴。他瞪着眼睛四处张望,突然发现澡堂的烟囱。涂成黑色的粗铁筒从旁边的屋瓦中伸向空中。他猛地扑向烟囱,用他撞长的爬树本领,一哧溜就爬了上去。
追缉者还没有愚蠢到要和他一起爬烟囱,他们聚集在烟囱下,用碎瓦片朝他身上扔。他们很有耐心地等在下面,因为矮子总有撑不住的时候。
可是,畸形儿却自有办法。烟囱顶上,就像船的桅杆一样落下三根很粗的铁丝,其中一根越过狭窄的空地一直垂到对面一个满是垃圾的简陋住房的屋顶。他想象坐缆车一样,吊着铁丝到对面。如果顺利的话,对面的街道像迷宫一样复杂,加上又是夜晚,成功地逃跑也不是不可能。
矮子开始了玩命的杂技。白衣怪物浮在空中,只见他用手紧紧地抓住铁丝,脚离地面,迅速地滑行了十几米远的距离。只听见钢丝嗖地一声,钢板制成的烟囱变得像弓一样弯曲。
钢丝勒入手心的肉中,宛如锉刀一般磨擦着骨头。畸形儿还没有滑到一半,就疼痛难耐,朝下一看,只见有五六个人对着空中喧闹不止。即使爬到对面,也很难有希望跑掉。矮子终于万念俱灰地松开了手。几乎在一瞬间,畸形儿面前的整个世界便像脱落一样旋转起来。
矮子坠落在地上,昏死过去。站在空地上的人,高声叫喊着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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