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下部左门老人在修善寺雇了汽车,飞快地赶回谷口村的“城堡”之后,大约过了30分钟,明智小五郎一行也到了。
来人中,除已换了一身非常适体的黑色西服的明智侦探外,其余是西装打扮、派头十足的三位绅士,他们都是在警察分署供职的刑警。他们各自递上了注明官职的名片,和左门老人寒暄了一番。
老人立刻把四人领进宅院深处的名画收藏室。然后,为他们展示了在墙壁上悬挂着的挂轴,和那些收藏在箱子里的——这些箱子是叠放在架子上的——为数甚多的堪称国宝的杰作,并一一介绍了它们的来历。
“这确实是令人惊叹的收藏品啊!我也非常喜爱古画,一有空儿就去浏览博物馆和寺院中的宝物。可是,象这样把历代佳作荟集一室的,还是头一次见到呢。难怪酷爱艺术品的‘二十面相’相中了它。连我也垂涎三尺呢。”
明智侦探赞不绝口,对这些名画一一给予高度评价,连收藏迷左门老人也大为惊异。于是,对这位名侦探更加肃然起敬。
他们一起吃过晚饭之后,进一步仔细地研究了保护名画的部署。
明智用爽朗的语调,吩咐三名刑警,一人进入名画室,一人守在正门,一人守在后门,各自彻夜防守。约定一旦发现形迹可疑的人,就立刻吹响警笛。
刑警们各自按部署幵始行动。明智从外面用力把名画室的坚固板门关紧,嘱咐老人上了锁。
“今天这一整夜,我坚守在这门前吧!”
说着,明智沉稳地坐在板门前面铺着草席的过道上。
“先生不要紧吧?这么说也许失礼,但昕说那家伙似乎会施展魔法。所以,不知为什么,我总有些提心吊胆的。”老人一边观察明智的脸色,一边象是难于启齿地问道。
“哈哈……请放心吧!刚才我仔细地调查过了。房间窗子上安装着牢固的铁栏杆,墙壁的厚度有30公分,很不容易损坏。房间中央又有刑警先生严密守护着,不仅如此,唯一的出入口是由我亲自坚守,恐怕没有比这防范得再严密的了。”
“你只管放心休息好了。即使呆在这儿,也是没有必要的。”
虽然明智这么劝说,老人仍是执意不肯离去。
“不,我也要在这儿坚守。即使到卧室去,也不能入睡。”说着,就在侦探身旁坐了下来。
“那么坐在这儿也好,我也有个伴儿,谈话更便当些。对有关绘画的理论,咱们多交换意见吧。”
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名侦探,他是那么镇定、沉着,实在令人羡慕。
随后,两个人幵始兴致勃勃地、轻松地谈起了历代名画。可是,谈话的只是明智,而那老人则惶惶不安、乱如麻、所答非所问。
左门老人觉得简直度日如年。好容易挨过漫长的时间,晌起了12点的钟声。已是夜静更深了。
明智不时地隔着板门,向室内的刑警打招呼。每次都可以听到从房间内,传来语调清脆的、说是并无异常情况的回答。
“啊!我有点困了。”明智打了一个呵欠,说道,“‘二十面相’那家伙,也许今夜不会光临了。闯进如此戒备森严的圈套中来,未免太不明智了。左门先生,怎么样,来一支提提精神吧?在国外,这样的奢侈品,我一口接一口地尽情享受呢!”
他打开烟盒,自己拿了一支,递到老人面前。
“是吗?今夜不会来了吗?”左门老人接过递来的埃及香烟,仍然忐忑不安地说。
“请放心吧。那家伙决不会那么愚蠢。如果知道我在这儿坚守着,难道还会满不在乎地来冒风险吗?”
随后,沉默了片刻,二人一面各自思忖着,一面津津有味地抽着烟。在烟燃尽时,明智又打了一个哈欠。
“我要睡一会儿了。你也睡吧,不要紧。据说,武士听到马嚼子的声音,都要惊醒。干我们这一行的,也是一样,不管多么轻微的脚步声,也会警觉到的。心是不会睡着的。”
说着,伸直了身子,在板门前躺下来,闭上眼睛。不久,就发出了均匀的酣声。
明智这种毫不介意的态度,使老人更加坐立不安。怎么能睡得着呢?他越发竭尽全力地侧耳倾听,唯恐听漏了一点儿轻微的响动。
他似乎觉得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是耳鸣?还是从附近树林的树梢上传来的风声?仔细一听,他清楚地意识到,夜已经越来越深了。脑海渐渐变得空无一物,眼前象一片雾霭,朦朦胧胧。突然,他苏醒过来,模糊地看到在白色的薄雾中,一个只有眼睹发光、、身着黑色装束的人,叉开双脚,站在面前。
“哎呀!明智先生,贼!贼!”
他不由得失声大叫,摇晃正在熟睡着的明智的肩膀。
“什么?嚷什么?哪有贼?你在作梦吧?”侦探没有起身,厉声地斥责道。
确实,刚才也许是梦?也许是一种幻觉?环视四周,怎么没再发现黑色装束的人?老人有些惭愧,默默地照原先的姿势躺下去。又仔细听了听。于是,和先前一样,很快,脑海又变得空无一物,眼前一片云霭缭绕。那云霭一点点地变浓,不一会儿,形成一片乌云,变得一团漆黑。他感到身体象堕入了地下深渊。
老人不知不觉地、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他睡了多久呢?那其间,一直不断地作着活象掉进了地狱似的可怕的梦。忽然,他醒了过来,大吃一惊。四周已经大亮了。
“唉呀!我睡着啦!可是,昨晚我是那样地提心吊胆,怎么会睡着了呢?”
左门老人,连自己也感到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再看明智侦探,一直象昨晚那个姿势,呼呼地酣睡着。
“得救啦!这么说,那‘二十面相’是害怕明智侦探的,到底不敢来了。太幸运啦!太幸运啦!”
老人一下子松了口气,悄悄地推醒了侦探。
“先生,起来吧。天已经亮啦。”
明智立刻睁开眼:“呵呀!睡得真香啊!……哈哈……你看,不是没发生什么事吗?”
他边说,边伸了个大懒腰。
“值班看守的刑警先生,也一定很困倦了吧。已经没事啦!让他们吃了饭,休息吧。”
“是啊!那么,请打开这个门吧。”
老人照吩咐,从怀里取出钥匙,开了锁,嘎嘎地打幵了板门。
然而,老人刚刚向房内扫视了一眼,立刻就迸发出活象快被人勒死似的惨叫声。
“怎么啦?怎么啦?”
明昝也惊骇地站了起来,朝房间内望去。
“那,那,那个……”
老人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一边结结巴巴地说着令人不解的话,一边用麵抖的手,指着室内。
往里一看,唉呵!难怪老人失魂落魄,房间内的历代名画,不论是墙上挂的,还是堆放在架子上的,收藏在箱内的,都无一幸免,被盗劫一空,全都不翼而飞了。
值班守卫的刑警,象是被人弄死了似的躺在席子上,还在呼呼地睡觉。
“先,先生!盗,盗,被盗了!哎呀,我,我……”
左门老人,象是在一瞬间就苍老了十年,面目全非了,他恨不得伸出手去,狠狠抓住明智侦探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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