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幽灵_江户川乱步《恐怖的三角公馆》

　　“这事我可能以前和你提过一点。就是咱家有小偷的事。
　　钱数虽然不大，但明知家里有小偷，总不能坐视不管啊！”
　　“噢，就是父亲手提保险箱里钞票见少的事吧？”
　　“是啊。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是在不断地、一点点地减少。昨天，我的手提保险箱中共有三万六千日元。确实放了那么多。可是，我刚才查了一下，发现少了一千三百元。
　　少了一张一千元的、三张一百元的钞票。”
　　这时，位于两人对面的配膳室的门，稍稍开了条缝。芳夫正听得入神，所以没注意。而警觉的康造老人立刻注意到了，他神情严厉地向那个方向看去。
　　“干什么啊？老爷子。”老人问。
　　管家猿田老人的脸，从门缝伸了进来。人如其名，他长着一张满是皱纹、恰如猴子一般的脸。他好像有些惶恐不安，活像一只从墙壁的洞里稍稍探出个头的耗子。
　　“对不起。我以为您叫我呢。”
　　“是不是这里还没收拾完啊？那个回头再说吧。我们还没谈完呢。”
　　“是。明白了。”
　　猿田管家缩回了他那张丑陋的脸，门被关严了。
　　鸠野芳夫又重新回到中断的话题上。
　　“那个小偷大概以为，那么多钞票，即使少个一张两张，父亲也不会注意到。他可真狡猾啊！”
　　“是啊。不过，我还没那么老糊涂呢。哪怕只是一张一百元的钞票，那也是受祖先庇护的、珍贵的钱啊。手提保险箱中的钱数，每回我总要数上好几遍，然后凭记忆记住。居然有人企图用这种一次只偷窃一两张的卑鄙手段瞒过我的眼睛。我打算想办法找出这个人。”
　　“那个手提保险箱是放在二楼父亲自己的房间吧？”
　　“是啊。就放在我房间的大衣柜里。”
　　“保险箱总是上锁吗？”
　　“是的。锁是锁着，不过是那种样式比较简单的锁，不算太安全。用其他钥匙可能也能打开。我自己的钥匙串从不离身，想必那人是用别的钥匙打开的。”
　　“要不要把手提保险箱拿到这里来看看？”
　　“嗯，让你辛苦一趟，把它拿来吧！就在衣柜里。”
　　芳夫轻快地站起来，从饭厅出去了。只有康造老人独自一人，留在宽敞的房间里。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虽很高兴却又有点古怪的微笑。
　　过了一会，通向走廊的门打开了，这一次门开得很大。
　　又是刚才那张像猴子一般的脸，探了进来。他有点疑惑地看了一眼空着的芳夫的座位，一边问道：“请问，鸠野先生上哪去了？”
　　“他去我房间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猿田管家立刻把头缩了回去。这时，鸠野芳夫抱着手提保险箱，从二楼回来了。他将保险箱放到老人面前。这时，猿田管家仿佛等不及了似地，又探进头来。
　　“鸠野先生，有客人找您。”
　　“找我？现在这个时间，会是谁呢？”
　　他说着看了一下手表，已是晚上十点钟了。
　　“问名字了吗？”
　　“他说您知道，没说名字。”
　　“嗯，照理不会有什么人来啊。你说我在了吗？”
　　“是的……”猿田管家显出有点为难的表情，嘴里嘟囔着。
　　“爸，我去去就来。”
　　芳夫掀起天鹅绒帘子，进客厅去了。谁知，他很快又带着一副奇怪的表情回到饭厅。
　　“那里没人啊。客厅也好，门厅也好，都没有人啊。猿田，那人在哪里啊？”
　　“啊，我领他进了客厅啊……”
　　“那你看！客厅里什么人都没有啊。”
　　说着，芳夫站到前面，掀开了帘子。猿田嘴里说着：“那不可能啊。”边跟在芳夫后面，进了客厅。过了一会儿，两人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回来了。
　　“我确实领他进客厅了。他说想见您……”猿田嘴里嘟囔着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老爷子，你今天晚上这是怎么了？你这么没完没了地打搅我们谈话，可真是麻烦啊！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康造老人有点生气似的，凹陷的圆眼睛里闪着不悦的光。
　　“噢，没什么事。猿田大概是看见幽灵了吧。”
　　“什么？幽灵？”
　　“说是来找我的男人，却像一阵烟一样消失了。”
　　“哼！真荒唐！哎，猿田，你快去跟那个男人说！既然你把他领进客厅了，他应该在那儿呢……就说这么晚了进到别人家捉迷藏可是不行啊。然后把他快点赶出去。”
　　“是。我明白了。”
　　猿田一本正经地答道。接着从走廊的门离开了。
　　“芳夫，你还坐这儿！是这么回事。这个手提保险箱，果然用别的钥匙也能打开。”
　　康造老人说着从口袋里取出钥匙串，从中选了一把，插进保险箱的钥匙孔里。只听“啪哒”响了一声。
　　“看见了吧。这一把不是保险箱的钥匙。因为形状类似，我拿它试了一下，居然开了。和它形状类似的钥匙，这串钥匙中还有三把。无论用哪一把，都可以打开。”
　　老人取下保险箱的锁头，分别用三把钥匙试开，三次都开了。
　　“明白了吧？小偷用别的钥匙是可以打开它的。”老人说道。
　　“爸，这个保险箱光滑的一面，也许印着小偷的指纹呢。”
　　芳夫像忽然想起来似地，笑着说。
　　“哪里啊。那类事情我也懂啊。每次丢了钱，我都用放大镜细细地查看，可是那上边只有我的指纹。小偷先生很精明啊，每次都戴着手套呢。”
　　“真令人吃惊啊！爸爸居然连指纹都查过了。不过，被盗数额总共有多少啊？”
　　康造老人一边在嘴里嘟囔着什么，一边扳着手指头数着。很快就清楚地回答道：“共八千六百日元。一共偷了六次。两个月竟然偷了六次啊。”
　　“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偷啊！若真想在咱们家偷窃的话，本来可以偷到十万二十万嘛。就连我的钱包里，也总装着十几万日元呢。”
　　“喂，芳夫，因为你是搞证券一行的，所以才能挣到钱啊。不过，钱包里总放着十几万元，拿着到处走可不好啊！
　　你可别乱花钱啊！”
　　“不会的，爸。爸当然不用说了。除了爸，在这个家里，我比无论哪个人都更明白金钱的价值。一直很小心。所以，既没丢过钱包，也没丢过钱。”
　　“好。你在钱上还是相当自律的。这点我明白。先不说这个了，还是说说这个小偷的事吧。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抓住这个家伙的狐狸尾巴？我想听听你的主意。我说的就是刚才那件事。”
　　“在往保险箱里放钱时，在钞票上作点记号怎么样？”芳夫若无其事地说。
　　“什么？记号？”
　　“就是在钞票的角落里，作一个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的、特别小的记号嘛。什么形状都行，画上一个您自己一看就明白的标记。用铅笔，以后还可以擦掉，所以铅笔最好。这样一来，那个持有带标记钞票的家伙就是小偷。只要查一下大家的钱包，一眼就能明白。”
　　“嗯，的确如此。还是你行啊！出了个好主意。好！我决定立刻作标记。我为这事担心得不得了，你可帮了大忙了。钱的数目再怎么少，家里出了贼，不管可不行啊。我最忌讳这点了。要是因为数额少，就放任不管，那不等于是鼓励小偷吗？”
　　老人说到这里，突然竖起耳朵静听。他的听觉比年轻人还要敏锐。他听到了芳夫没有注意到的什么动静。
　　“客厅里好像有人。有一种奇怪的声音。”
　　“是您的感觉吧？也许还是电梯的声音。隔壁家有的人半夜还用电梯呢。”
　　芳夫仿佛在说：我可不想去找什么幽灵之类的。他半点没动地方。
　　然而，的确有幽灵。晚上那位奇怪的访客看似消失了，实际上他隐藏在某个地方，正在等待合适的时机。他虽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幽灵，但他比幽灵还要可憎。所以，叫他幽灵也不过分。他是个不吉利的怪物。这个怪物的真面目要等到故事结尾才能明白。他正是杀人犯。他究竟是谁，现在还不清楚。虽然故事中的出场人物会间接谈到他的存在，但一直到故事的中间部分，他的真实身份仍不清楚，他还将以他那不吉利的形象出现在读者面前。
　　在此有一点想提请读者注意。那就是，在这一章里，作者在手提保险箱的小偷一事上费了不少笔墨，但这决不仅仅是为了填补空白的累赘之笔。这件极其琐碎的事情，和很快将要发生的双重杀人命案之间，实际上有着一种宿命般的、奇特的联系。这点在故事最后一章里，将会展现在读者面前。
　　话说那天夜里十时三十分左右，在康造老人的三角公馆内，响起一声枪声。是那种沉闷的、声音较低的枪声。在二楼的良助，最先听到了枪响，急忙跑着赶往现场。现场是一楼的大饭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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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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