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约翰-康纳利的妻子在隔壁房间喊道。他们住在马里兰州岩石城的一幢小房子里。
他知道今天上午要准时去见客户,所以慢慢爬起床来。
玛丽在厨房里。
“早晨好。”约翰说着,打了个哈欠。
“又一晚上没回来——”
“又来了,玛丽。这和我在警局时没有两样。”
“在警局时,你是有假期的。在警局时,我们能按时收到支票。可你却让自己被开除,成了个了不起的私人侦探。”
他本想和她争论几句,却又闭上了嘴。
穿好衣服后,他问道:“我看上去怎么样?”她正在水池边清洗粘在锅底的烤面条,这时转过身来,眯着眼睛打量着他。“你看上去很累。”
“我是很累。要不是去见这个顾客,我是不会起来的。”
她擦干手,走上前亲了亲他。“这样不睡觉,你会杀了自己的。”
“是的,我知道,但这是在谋生,呃?”他回吻了妻子,带着高兴的心情离开了家。
从岩石城开车到他在弗吉尼亚州的目的地,他有很多时间来思考。他和这个顾客只见过一次面,就是在他被雇用的时候。开始时,康纳利曾考虑过拒绝这份差事。自从他开展自己的私人业务后,他一直努力在工作中遵循一定的规则。事实上,找上门来的第一笔业务就被他拒绝了——一个妻子要他跟踪自己在外风流的丈夫。“我不接涉及婚姻的案子。”康纳利对那个女人这样说。但他却接受了找上门来的第二笔业务——一个丈夫想让他跟踪自己的妻子。从某种方面讲,这是不同的,康纳利对自己说。男人在这方面有特权,而结婚了的女人则不行。再说了,他办公室的租金要到期了,他需要钱。很快,他就开始接受大部分找上门来的业务,包括涉及婚姻的案子,再也不去理会是谁在对谁做些什么。
这个案子不同。他曾想拒绝此案,但钱再一次证明是强大无比的。他要的价钱比他通常的价钱高得多,但这个顾客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他一边往南开,一边想着他的这个客户以及他开始时所感到的疑虑。做警察时,他有自己的一套规则:从色情、赌博行业赚外快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毕竟它们只不过是给男人提供了娱乐场所。用老话来讲,就是这不会伤害任何人。不过毒品就是另一回事了。每个警察都有自己的孩子,而康纳利可以很自豪地说他从未接受过毒品贩子的钱。所以当华盛顿警察局解雇他时,他认为这极不公平。他接受的都是“干净的”贿赂,要比那些道貌岸然、解雇他的官员强多了。
不过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后悔也没有用了。他老婆已经替他们俩吃了太多的后悔药……他沿着一条狭窄的土路穿过一片农场,来到了“内心忠贞教”的基地。几个穿着白袍、剃着光头的教徒站在房子的前面。“一群疯子。”康纳利一边嘟囔着,一边把他的灰色轿车停在房子前。他从方向盘后挤出来,砰的一声关上车门,拖着笨重的步伐向大门走去。两个年轻人拦住了他,问他来干什么。
“我是来见朱维尔先生的。”康纳利说道,不得不解释来意使他很生气。他想到了自己腰间插着的38毫米口径的警察专用枪。在那一刹那,他真想把它掏出来。
他在门厅等了十分钟。终于,一个年轻人从他右手的门里走了出来,并迅速把门关好。那年轻人对康纳利说:“请跟我来。朱维尔先生有事,要等会儿才来。”
他被带到了房子后面一个布置简单的小办公室。里面有一张铁桌子,三把折叠椅和一排破旧的文件柜。年轻人关上门,留下康纳利一个人欣赏着四周的摆设。他走到窗前。一块玻璃掉了,用胶布粘着。一面精致的蜘蛛网展示着布满灰尘的图案。康纳利向外望去。后面的东西倒不少。教派的成员正在房子周围干活。
又等了十五分钟后,他愤怒地拉过一把椅子放在窗前,气冲冲地坐了下来。他拍拍外衣口袋,掏出一只雪茄点上,然后把脚放到了桌子上。真希望现在是睡在家里的床上,即使是和玛丽也行啊。
正当康纳利等在后面的办公室里时,弗朗西斯-朱维尔正在进行一场艰难的谈话,谈话的另一方就是教派的创始人和精神领袖、尊敬的西尔万-夸勒斯牧师。夸勒斯是前一天晚上到的。谈话从他一到达就开始了,一直持续到今天凌晨、疲惫不堪的朱维尔建议去休息。
“……他已经到了。”朱维尔告诉夸勒斯。
“我再问你一遍,朱维尔先生,他除了拿我们的钱外,还做了些什么?”
朱维尔不安地在椅子里动了动。站在书房中央的领袖显得那么咄咄逼人。“我们正在尽全力,先生,”他说道,“我们的行动必须缓慢、谨慎,这样才不会引起怀疑——”
“也许你已经过于缓慢和谨慎了,朱维尔先生,”夸勒斯说道,“有时候我不得不怀疑你是否真的了解这件事的重要性。你应该明白,如果有人得到了那盒录像带,会对我们的使命产生多么严重、多么持久的危害。”
“夸勒斯牧师,我们正在调动所有力量来找回那盒录像带。我甚至派人去了依阿华昆丁-休斯的家。一两天内我就能得到汇报。我们对所有进出休斯公寓的人都进行了严密的监视。当然,我们也和卡德威尔家和国会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你知道我们在这些地方是有朋友的。如果你允许,我要说这还是由于我的努力。当然,这也是我当初鼓励年轻的卡德威尔加入我们这个教派的原因之一。”
“现在看看这都带给了我们什么,”夸勒斯说道。他穿过书房,儿一个书架的最高一层取下了吉米-麦克南关于洗脑和思维控制的那本书。他回到书桌前,把书扔在桌上,“这就是你的努力带给我们的东西,朱维尔先生。卡德威尔的妹妹是个记者,而他父亲是个参议员,你早该料到他会给我们带来的麻烦。”
“可这正是问题的关键。几年前,你就对我们说,要使教派在这个充满敌意的国度中幸存下去,我们就要竭尽所能,将能帮助我们实现目标的人拉到我们中间来。卡德威尔当然符合这一条件,是不是?”
“这已经无关紧要了,朱维尔先生。你曾认为符合标准的现在证明是错的。”
朱维尔哆嗦了一下。“实际上,我们在解决这个问题上已经有了很大进展,是不是?那孩子已经离开这儿,承认了两起谋杀,包括你刚才说的给我们造成很大麻烦的记者。我毫不怀疑,法庭会宣判他……精神失常……让他在一个疗养院里度过余生。不管他将来说些什么,没有人会相信的。”
夸勒斯摇摇头。“我对你很失望,弗朗西斯。你似乎一生都在犯错误,然后再试图找出其乐观的一面。让我们的一个教徒承认谋杀了他的妹妹和父亲,这对我们的形象没有丝毫帮助,而碰巧他父亲还是美国参议院的多数党领袖。”他本来低沉的嗓音现在开始变得尖利了。
“求求你,夸勒斯牧师,我并不想——”
“我已经厌倦了我在人世间的使命被不得力的手下毁掉。我现在必须离开去料理其他事务,朱维尔先生。走之前,我要留给你一条指令,希望你仔细听好了。”他来到桌前,俯下身看着朱维尔:“我希望这件事立刻解决。我不知道你是否理解这个词的含义,但我理解,我们的上帝也理解。上帝是宽容的,但他并不愿意容忍无能。我向你保证,如果在我回来时,你还没有找到录像带并得到它,你将会受到上天的惩罚。”
朱维尔望着这个自封的上天代言人取下自己的羊绒大衣,拿起公文包。夸勒斯转身问道:“有问题吗?”
“没有,先生。”
“朱维尔先生,再见。”
弗朗西斯-朱维尔过了几分钟才镇定下来。他派一个教徒去把康纳利先生带到书房来。
在对康纳利进行了一阵咒骂后,朱维尔问道:“好,康纳利先生,录像带在哪里?”
康纳利跷起腿,裤脚和黑色丝袜之间露出一段白肉。“罗马也不是一日建成的。我已经全力以赴,调查了你给我的所有线索。我对进出休斯公寓的人都进行了跟踪。你说那个为委员会工作的红头发女人可能拿了录像带,所以我还抢劫了她一回,但什么也没有得到——”
“而我对你使用暴力很不满意,康纳利先生。我告诉过你不要使用暴力,除非绝对必要的时候。”
“暴力?那不是暴力。是的,我打了她的头,那又怎么样?我听说她已经回去工作了,一切正常。关键是我已经调查了你给我的所有线索。我已经照你说的在那个钢琴师的家里安装了窃听器,以便掌握詹姆斯那个女人的情况,可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事情。我也可以在她的家里安装窃听器,可这难度要大得多。如果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告诉我。”
“你搜查过休斯的公寓吗?”
“这在我的计划之中。我想我还可以去看看那个为他工作的女人的住处,也许还可以检查一下詹姆斯的家。但我能做的就是这些了。我只是一个人。如果你想让事情的进度加快,你最好提高预算,让我能多雇些人手来。”
朱维尔面色阴郁地点点头。“好,做你必须做的事,花你必须花的钱,但要尽快把工作完成。”他想起了夸勒斯用的词“立刻”。
“好的,朱维尔先生,可看样子我要自己出钱支付额外的开支了。另外,上星期的钱你还没有给我。”
朱维尔样子疲惫地离开书房,几分钟后拿着一个信封回来了。里面是两千美元。康纳利数过钱,点点头,把信封放进了上衣里侧的口袋。
康纳利向门口走去,又停下了。“录像带上是什么,这么重要?”
“康纳利先生,你第一次问这个问题时,我就告诉过你——”
康纳利举起双手。“好了。你不用再解释了。这只不过是我的职业道德罢了。我不愿意接受一个案子,却不知道这个案子是怎么回事,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康纳利先生。而且不要再跟我谈什么你的职业道德了。我要你从现在起,每天至少给我打两次电话。”
“没问题,朱维尔先生。”
开车回岩石城的路上,康纳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猜测录像带上到底是什么。当车来到他家门口的车道上时,他忽然想到录像带上也许是婬 秽画面,是那些教徒集体狂欢的场面。当他想到弗朗西斯-朱维尔和一个色情明星在一起时,一丝笑容爬上了他的嘴角。
“你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当他走进屋时,玛丽问道。
“很好。”他想起了口袋里的信封。“我得到了一笔奖金。”
她打开他递过来的信封,数了数里面的钱。“我们有钱花了。”
“不要那么着急。我的工作还需要些钱。”
“我们需要一个新冰箱。为什么给你奖金?”
“因为我工作出色。”
“这个客户是谁?”
“这无关紧要,玛丽……现在我需要另一笔奖金了。”他轻轻拍着她的屁股。
现在该是爱情说话的时候了。
弗朗西斯-朱维尔正在用录音机记录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发生的事。他努力回想着和西尔万-夸勒斯的谈话细节,以及他对康纳利所说的话。
他突然关掉了麦克风的开关。一个名字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在和康纳利见面的时候,他的手就在胡乱地写着这个名字。他拿不准应该怎么办,是现在就给那个人打电话呢,还是想清楚以后再打?
他拿起听筒开始拨号。三声铃响后,一个声音说道:“卡德威尔表演艺术中心。请问你找谁?”
“请接杰森-德弗朗斯。”
当天晚些时候,朱维尔接到了他派往戴蒙内的人的电话。
“不在这儿。”
“你肯定?”
“是的。我们照你说的去了那个老太太的家。没有找到录像带。”
朱维尔摘下眼镜,揉着眼睛。然后说道:“马上回来。”
他放下电话,打开左手最下面的一个抽屉。在一些文件的下面,是一把38毫米口径的自动手枪。他拿起枪端详着。里面装满了子弹。他来到衣架旁,把手枪放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