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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鹤见良辅篇(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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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鹤见良辅篇(15)
作者:
真保裕一
来源:
真保裕一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5/12/3
睁开眼,表针才刚过六点。装防盗窗的玻璃窗外,一片昏暗,万物还沉浸在睡梦中。
三月一日。一切都该有个着落的早晨来到了。
幸绪和阿宏好像也早就醒来了,我刚一起身,他们就霍地把毛毯推到一边。只有那位光井大叔,还在呼呼地打着鼾。本来嘛,他干坏事的年限跟我们可不一样。
用完了简单的早餐后,我们立刻开始了开店的准备。由于突击工程刚刚结束,到处还散乱着些资材,我们又一次好好整理了一下室内。崭新的墙上,弄上了几处脏地方,以给人一种早已营业了的感觉。在后边的便门旁的邮筒上,安放了一个写有信用金库名字的牌子。这些就用去了整整一上午。
十二点三十分。
光井通过相熟的演员介绍公司募集到的六位临时演员,按约定时间来到了一楼大门口。
“诸位,今天真是劳驾了。”
光井冒充助理导演,高兴地出迎着这些名不见经传的演员们。临时演员,男女各三人。他们一踏进这间假的信用金库里,就开始很稀奇地四处环视着里面的布景。
“我想你们事先已经听事务所说过了,真正拍摄是在明天。但是,看诸位今天的表现如何,有谁出现失误,我们会毫不留情地请他回去。当然,那样的话,我们很难再支付演出费了。听清了吗?”
不知是不是事务所事先没讲过,临时演员们一片嘈杂。光井使劲拍拍手,让大家安静下来,继续流利地说着开场白。
“特别是四点左右,总公司的制片人会来里边的屋子跟我们碰头。到时,请诸位一定要好好施展开演技。演技稍有不当的人,当时就会被请回去。听清了吗?请尽全力好好表演吧。”
这个剧有无深度,跟诸位每一个人的演技是息息相关的。
先让他们有这种感觉,待到明天再赶到这儿时,这里就成空壳一个了。
江波他们应先到后边的停车场,再从便门进来,然后沿走廊来里间的会客室。因此,即使看到屋内的情形,也只是一瞬间罢了。在这期间,只要让这帮人演得像个银行职员模样,就足够了。正因为此,这一瞬间可以说就变得极其重要了。只要过了这一关,剩下的就靠我们的演技了。
把衣服发给临时演员们,再就他们各自的演技做了些交待,之后,拿摄像机装装样子,比划了比划,让这帮临时工们信以为真。最后,我们又集合在最里边屋子里做最后碰头。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早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大家只练习了一下自己要表演的角色,就结束了。
我换上了洞口慎吾这个身份的人应该穿的意大利牌的休闲西装。幸绪是一身信用金库女职员的制服。除此之外还带了假发和金边眼镜。光井的身份是北海老名支店的支店长,是一个不太精明的小官,因此他选了身看起来像是便宜货的鼠色西装。只有阿宏一个人曾经作为宋大人跟江波他们见过面,这次没法露面,他还穿着原来那身破茄克。
三点十五分,离江波他们到还有四十五分钟。
“这样,我该先走了。”
阿宏有点等不及了,从沙发上站起来说。
幸绪有些紧张,瞅着阿宏的背说道:“全拜托你了!”
“放心吧,万一有什么意外,我一定会来救你们的。”
“那,我也去向临时工们作最后交待了。”
连光井也好像终于坐不住了,抬起屁股说。
就在这时,我胸前的手机响了。阿宏和光井走了一半都停下来朝我看过来。
一点不错,是江波打来的。
“我是江菠,多次承蒙照顾,真是不好意思。”
“彼此彼此嘛,现在您在什么地方?”
“刚上东名高速,车不是太多,估计能准时抵达。”
“我也是一脚刚踏进支店的门。”
“那您比我们可早多了。”
“我还有些事要和支店长谈。前门已经关了,如果您到了请把车停在后边的停车场。快到那个点的时候我也会去停车场看看的。”
“谢谢您了,那么咱们四点钟见。”
时针在一步一步地朝四点迈进。
已经没有什么事要做了。我们已经确认了十遍……不,应该说好几百遍才对。尽管如此,到昨夜之前还充满的自信,不知什么时候像是从别人家借来的猫似的,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这样可不行。作为头脑的我若乱了阵脚,肯定会影响到作为手脚的同伴们。要知道我扮演的是洞门慎吾,是个有着自己的可卡因销售网络的大人物。在这么小的舞台上岂能让人家看笑话。
我偷偷地做了几次深呼吸,尽量不让旁边的幸绪看到。然后抱起双臂在那儿等待着,脑子里一个劲儿地想着成功的时刻。
早在试验阶段,我们的假钞已经大城升这个银行工作人员的手得到了确认,它是绝对完美无缺的。而且,这里是信用金库的支店。谁会想到从金库里会提出假钞来呢,绝对没人会想到这一点的。
幸绪把手放在我的胳膊上,我可以感觉到她的指尖在颤抖。我默默地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手上。
“哎,还记得么?”
“记得什么?”
“五年前,我为你施过咒语。”
那时老爷子被东建兴业那帮抓去,我准备第二天去营救。我躲过她母亲的眼,从窗户钻进了幸绪的房间。
“那时,仁史你动了一下吧。所以,就出了差了。我的咒语真的是很灵的……”
幸绪把这当成是没救出老爷子的理由。
“你动可不行。”
我没动,幸绪的唇和舌在不停地动着。
热热的气息移到了我的耳根边。
“绝对会成功的。”
就在这时,我胸前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来了。
这震动好像也传给了幸绪,她打了一个颤,迅速从我身上弹开了。我从口袋里掏出电话来,按下了通话键。真不好意思,我的手指也有点发抖。
“我是阿宏,客人到了,从246方面来,领头的是辆黑色奔驰。三辆车号我们都很熟悉,朝这边开过来了。”
三点五十二分。
最后的幕拉开了。
“开始行动了。”
我说了一声,赶忙跑出伪装的接待室,和幸绪一起穿过甫道朝正面的大门奔去。
现在这时候,周围人还不少,为避人耳目,百页窗全部合死着,墙上的招牌也用布盖着。客人马上就到了,我会同正在给临时演员们讲解演技的光井一起,把电动百页窗全部打开了。这在我们租到这处房子后还是第一次。
在自动门的中央有“新神奈川信用金库”几个绿色大字。考虑到周围人的耳目,我们还特意准备了像在弹子房才有的稍显豪华的招牌“金日开业”立在了门的旁边。到了三点,窗口业务即使停了,但无论哪家金融机构,它里面的ATM都还能供客人使用。必须得想点办法,万一江波那伙中谁想去外面的大街上买点烟什么的那就麻烦了。当然,为了避免过往行人使用,我们已经在ATM上贴上了“暂停使用”的字样。
“现在这帮家伙到什么地方了?”
“从246道进入到县道了。”
“好,再过十分钟就开演了。”
“拜托了,大叔,我去停车场接人了。”
正面的大门交给幸绪和光井,我先回了趟店里,然后从便门来到楼后边。左首不远处有大楼主人自己的停车场,其中一个车位已经用上了,停着洞口慎吾的专车——白色的奔驰。这辆车还是从买江波的车的客户手里租来的,一天两万日元。
租下的只是这一个车位,除此之外,我们还事先说好今天下午有客人要来,在此留出了三个车位。在车位前的护栏上还专门挂上了塑料牌,上面写上了“新神奈川信用金库客户专用停车场”。这样,一切就准备齐了。
手机一直没挂,我又拿起来说:“准备好迎接了。”
“目标已进入横滨厚木线,第一辆是江波和佐竹,第二辆肯定是帝都银行的家伙,这第三辆是东建的小喽罗们。”
“大城这家伙在吧?”
他是帝都银行本部第二营业部部长,是联系帝都和东建的银行方面的骨干,也是使竹花印刷公司陷入清理整顿处境的幕后主使。这家伙在与不在对我们来说意义可大不一样。
“放心吧。现在就坐在帝都的车上,公文包很小心地放在膝头,身子还朝后仰着呢。”
大概那里面正装着瞒着银行私自发行的帝都名义的期票吧。
“总共多少人?”
“该来的都来了,帝都和东建两边加起来共有十个,这队伍够庞大的。”
“客人越多,咱们就越有演头。”
“现在,最前面的车已拐过了超市的角,马上就要到了。”
“明白了,那边就拜托你了。”
“我随时准备出去。如果发生意外,给个暗号。”
“用不着担心,你闲着吧!”
“我也希望是这样呀,好了,祝你们成功。”
装起手机,我在领子里面装上了窃听用的小麦克风。半径五百米范围内用短波收音机就能收到。声音有些模糊,但这样阿宏也应该能听清店内发生的一切。
我整理了一下衣领,等待着江波一伙的到来。现在已无路可退。
就像是初次登台的演员似的,心一个劲地发紧。可是,这次的主角不是我,当然,也不是幸绪和光井大叔。主角说到底应该是我们造出来的五万张假钞。我们只能信任它的质量,看着事态的发展罢了。
停车场前狭小的路面突然间暗了许多,这并不是天空突然变阴了,而是黑色的奔驰车慢慢地现出了它的身影。
来了。
江波一伙到了。
首先是江波的新车,接下来是辆黑色的世纪,最后是辆蓝色的赛德里克。我微笑着冲编队而来的车辆挥了挥手。三辆车相继在停车场上停了下来。车一停,前面的那辆车车门先打开了,江波和佐竹姿态谦恭地下了车。
“哎呀,哎呀,还烦劳您亲自来接……”
江波很圆滑地鞠了个躬。连佐竹也在他身后过于恭敬地低了低头。帝都银行的家伙们俨然一副主宾的样子,慢慢悠悠地从世纪车的后座上下来。
大城头发用了足够多的发胶梳理得倍儿齐,好像里边包着什么重要东西似的。他一下车先瞥了一眼面前的小楼,翘了翘下巴,一付瞧不上眼的样子。虽说快到了吸收合并的边缘,可他那大城市银行的派头还是十足。
“这位是帝都银行的大城先生。”
“我叫洞口,很荣幸能认识您。”
“你好!”
大城松了松脸部肌肉,像是很怕麻烦似地微微张了张嘴,我极力忍住想要冲上去揍扁他的冲动,微笑着伸手说道:“请,请。”
大城身后跟着个三十来岁的男的,手里拎着个公文箱,比大城手里的要大些。再后面是江波和佐竹。最后是两个东建兴业的嗤罗,一人拎一只铝制箱子,跟在后面。
“我想前门都已经关了,所以……”
我说着引着他们从后面的便门往里走。
进了门正对伪造的店面,里面的情形看得很清楚。正在操作微机的女职员,一手拿着发票匆匆地从门前走过的男职员,在柜台里,穿制服的幸绪正和光井围着桌子说着什么,临时演员们的演技没有问题。无论从哪儿看,谁都会认为这是在金融机关的大厅里。
我冲光井喊了一声:“田沼先生。”
光井扭过头来,稍微把鼻梁上的装饰眼镜往下挪了挪朝这边看过来。幸绪也转过脸来,像一个年轻的银行职员似的,干脆利落地鞠了个躬,临时工们也有朝这边看过来的,因为知道这些是从总公司来的制片人,所以并没人非常好奇地看。
光井离开桌子,边穿外套边一路小跑地奔了过来。
“这位是帝都的大城先生。”
“幸会幸会。我早就听洞口说起过您。我就是这里的支店长田沼。”
大都市银行的部长和一个信用金库的支店长,从地位到身价都是天壤之别呀。光井来了个9O度的鞠躬后,从钱包里抽出了张假名片朝大城递了过去。
可是,大城并没有接。他身后的三十多岁的男的上前来接过了名片,接着又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我是总部的仓持,今天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我们这么小的店能与帝都银行合作,我们深感荣幸。您先请到接待室一坐,我们马上就准备好了。”
光井说着朝走廊一头一伸手,紧接着转过身去朝店里说道:“町本,给接待室的先生们倒茶。”
“好的,支店长。”
幸绪从门里探了探头,微笑着答道。
“请,请,快里边请。”
光井说着,先在前面带路,其他人跟在他后面朝接待室走去。
大城边走边往四处瞅,好像在看卫生搞得干净不干净。光井边走边回过头来冲大城说:“以前的支店就曾受过洞口先生的照顾,但这笔钱数目实在是太大了,说实话,真不知能不能给您帮上忙。不过和帝都银行这样的大银行打交道是我们想也想不来的好事。有什么您直管吩咐,我们会马上照办的,往后还请您多给我们点业务。”
“啊,嗯。”
“但是……大城市银行就是不一样啊。我们这个小店以往尽是和些说是公司实际上就是家族式手工业主打交道,融资的金额都很有限。五亿元巨款,真是,真是……”
快熬到退休年纪的信用金库的职员终于升上了支店长的位子,光井这一角色演得真是到家了。这一半应归功于他的本质,漏洞自然就少了。
进了接待室,大城和三十多岁的男的没有叫人让就理所当然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光井请江波和佐竹坐对面的沙发,可这两人却一个劲地说:“不了,不了,我们在这儿就行。”说着,站在了大城他们的旁边。
“请别客气。”
我说着在大城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东建兴业的两个小喽罗放下铝箱子后出了接待室。三十多岁的男的把手中的公文包往茶几上一放,对了对密码,打开了包。
“那是?”
里面是一个金属盒子。长约二十五厘米,宽约有十厘米,高约十五厘米。
只见他熟练地在盒子一边安装上一个微机打印机上常见的进纸槽样的东西,装好后回过头来冲光井解释道:“您这里可能也准备好了,但我习惯了这个,所以就带来了。”
“噢,是台点钞机呀。”
听了他的话我这才意识到它是什么东西。怪不得呢,钱钞是放在进纸槽样的东西上的,然后一张一张地通过机子,以此来记数的。大概它同时还进行简单的钞票检验吧。但这机子的容量不大,和ATM中的验钞机比,应该没什么大的区别。那样的话,我们的假钞肯定会平安地通过检验的。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说到底最大的难关还是这些银行人的眼睛和指尖的感觉。可是,这帮家伙应该不会想到在信用金库的支店里会给他们准备假钞。正是在这点上他们大意了。
“打扰一下。”
幸绪端着茶过来了。
“町本,钱准备得怎么样了?”
“现在主任正在做最后的检查。马上就能拿过来了。”
“给久冈说一声,让他快一点。”
“我知道了。”
幸绪托着茶盘鞠了个躬出去了。
江波和佐竹从开始一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这在他们来说可是少见,看来很紧张吧。从帝都以外的地方一次借五亿元这怕是第一次吧。而且,借到钱后要做的生意也是和靠不住的客户的第一笔买卖。利息是让叫洞口慎吾的男的拿了,很有可能到时候一分钱也赚不上呢。
与此相反,大城和他的部下却像是逛街时顺便过来看看的大户头,很是安稳。帝都银行名义的期票怎么看都不像是正规发行的,但在平常,他们常常动用巨额款项,五亿元对他们来说也许只能算个零头。
茶几上的内线电话响了。
大家都把视线移到电话上了。光井麻利地伸过手抓起了电话。
“是吗,知道了。……那就拿来吧。”
光井边放电话边环视了一下屋里的人说,
“就来了。”
江波一下子站直了身子,佐竹紧张得脸绷得紧紧的。这帮家伙怕是还没有做过这么大金额的生意吧。
我的心跳开始加快。马上我们的可爱的假钞就要上场了。这将是本世纪最辉煌的一幕。
有人在敲接待室的门。
“请进。”
光井淡淡地说着,一点也看不出紧张感来。
门开了,幸绪推着小车进来了,车上的钱捆堆成了小山。钱钞共五百捆,每捆一百张一万元的钞票,每捆都有封条在上面,全都整齐地摆在小车上。
佐竹像被磁铁吸住了似的朝前倾过身去。大城也像要开始干什么重大事情似地脱下了外套,卷起白衬衣的袖子来。他的部下也效仿他的样子做好了验收钞票的准备。
“哎呀,这么一大堆,看上去真够壮观的啊!”
光井像是要缓和一下气氛调侃道。可我觉得他说这话可能是在给自己打气呢。
江波来到小车的旁边,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么,大城先生,清点钞票的事就拜托您了。”
“明白了。”
三十多岁的男的谦恭地回答道。说着把手向小车伸去。我紧张得快要晕过去了。我强忍着,死死盯住他的手。那男的伸手抓起了三捆钞票。
我的心,都快要从喉吩里跳出来了。幸绪可能是感到在这种场合下太难受了,鞠了个躬,悄悄地退出了接待室。
“那,这个给您。”
说着,三十多岁的男的把其中的一捆递给了旁边的大城。所有的人都像屏住了气似的,一下子变得悄无声息,光井可能是为了擦手心的汗,一次次地把手往裤腰那儿放。
“不好意思,我要清点了。”
三十多岁的男的说着,冲光井鞠了个躬。
大城干咳了一下,把钱捆轻轻地一折,拆下封条,然后前后弯了好几次,那捆钱成扇子状打开了。
左手抓住钱的一端,右手指朝另一端靠过去,准备点钱了。
可是,他突然停住了。
当时,我敢肯定我血管中的血液也绝对停止了运动。求求你了,什么事也别发生,快点开始点钱吧。在试制阶段已试过一次,不可能在这儿被他识破的。我深信我们的假钞和真的一模一样。但在心中我还是虔诚地析祷着。
大城的手——终于开始动了。
他的手指非常灵巧地一张张地点了起来。估计他已习惯了点这么多金额的钱了。从他那冷静的脸上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的怀疑。他旁边那位毕恭毕敬的三十岁的家伙也和他一样。就见他拿过钱来,先把封条拆了,然后往茶几上一爽,接着放入了点钞机。
打开开关。
点钞机开始工作了,一张张地清点着,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机关枪在扫射一样。
一百张钞票连30秒都用不上。当然,被弹出来的钞票也是一张没有。
成功了!
我们造的假钞竟然真地骗过了银行工作人员的眼睛和手。
当时我真想从沙发上跳起来。当然这时候的洞口慎吾先生不可以做这样出格的事情的。可不能让江波这帮家伙多起疑心。强忍了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看了看站在茶几旁的光井,轻轻地给他使了个眼色:接下来的时间里你只要保持住信用金库支店长应有的笑脸,看着大城他们工作就行了。
领子上的小型麦克风应该能把这里面的大致情况传递给阿宏了吧。他这家伙正在车上等待时机,这时候一定一个人在那里欢呼胜利了。
三十多岁的男的开始把第二沓钱放入点钞机。大城这时候也停止用手数钱了,开始给用机器点过的钞票加上封条。佐竹则把加好封条的钱一捆捆地放入铝箱子。
——看到了吗,老爷子,
我在心里对故去的水田老爷子大声地喊道。
——怎么样,我们终于干成了。造出了你心目中的极其精美的假钞。虽然现在还不能说它十全十美,但它能骗过整天和钱打交道的银行职员了。这样的钱是我们用自己的双手造出来的呀!老爷子您教给我的那些知识我没让它们白费,它们已经变成了我们身上的肉,我们身上的血,终于,今天又变成了伸手可及的果实,出现在我面前。你有了一个了不起的弟子。
我正一个人沉浸在那样的幻想之中。
突然,佐竹在铝箱子前直起腰,依次看了我跟光井一眼后张开口来:“对不起……厕所在什么地方?”
“啊……厕所是吗。”
光井慌忙朝门口望了望说道。
当然这个楼里面也应该有厕所。
一楼专用厕所在走廊最那头。厕所确实没有想到要去标明是新神奈川信用金库的厕所,一是没人会注意这种地方,二是还没听说哪家信用金库对厕所如此下过功夫。
可是,在这个假支店里有临时演员。虽然在江波他们走之前幸绪会和他们在一起的,但不可能让这帮临时演员们不去厕所呀。很难说不被江波他们上厕所时碰上。我们最该警惕的就是他们用厕所的时候了。
“厕所啊,出了这儿,沿走廊一直朝右,到头上就是了。”
光井用手指了指说,那口气很有些没底儿。我赶忙从沙发上站起来说:“这么多钱还得点一阵子,我也去方便方便,正好给您带个路。”
说着站在了佐竹前头。
“这,可真是……”
佐竹受宠若惊地说着,跟在我后面往外走。
我出了接待室,边走边祈祷临时演员千万别在用厕所。我真不愿和这家伙走在一起,可这时候没办法只能忍着。我装出笑脸来冲佐竹这家伙搭话道:“您和江波先生在一起共事已经好久了是吧?”
“嗯。”
“江波先生看上去就很精干,对部下也一定很照顾吧?”
我言不由衷地说着。
“是那样吧……”
佐竹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答着,大概内心里正在火着,你这么个来历不明的臭小子,凭什么我那二把手的大哥也要向你点头哈腰呢!
值得庆幸的是,厕所里没有临时演员。
我和佐竹并排着站在那儿方便。
真可怜,我尿不出来,只滴出几滴来。旁边的佐竹却像放开了水管似地哗哗尿起来。
扑楞打了个颤,佐竹这才开始打量起脏兮兮的厕所来。和刚才看到的崭新的店面相比,这儿简直是太脏了。
“嗯?”
佐竹的眼睛盯在了一个地方。
我差一点被拉锁夹住。
洗手台前放了一张折成三折的纸。正对的一面上用粗彩笔大大地写着“三月一日AM 12:00在海老名站前集合”的字样。从便池那看得很清楚,这肯定是哪个临时演员忘在这儿的。
大概是从事务所里得到的这张便条。也就是说,弄不巧这张纸看不见的那一面上还写着信用金库职员的角色等试镜方面的详细事宜。
这东西要是让佐竹看了那可就完了。真是的,没想到竟有人把这种东西忘在这儿……这一点我没算计到。
我慌忙拉上拉锁,朝洗手台冲过去。
可是,不巧的是佐竹离洗手台要更近些。而且,不知什么是羞耻的佐竹开着天窗就大步朝洗手台走去。
万一……
我血往上冲,环视了一下厕所。我要不要冲上去从佐竹手中抢回那张纸?但是,那样只会让那家伙起疑心。可是,也不能让他就这样……
佐竹把手朝洗手台伸去,手腕上的手镯叮当响着。已经晚了。他已经看见便条了。即使反应再迟钝的人,只要内容写清楚一些,连佐竹这样的也能想象到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已经完了。
佐竹拿起了纸。
我赶忙朝旁功放工具的小房冲去。佐竹的注意力全被纸上的东西吸引过去了,一点没有注意到我在干什么,我撞开门,从里边拽出拖布来。
转身时佐竹已朝我这边转过身来,一时间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朝手中的纸上扫了一眼,像被人抽了一鞭子似的猛地抬起头来。
我举起拖布,朝佐竹打了过去。
佐竹张口想喊叫什么,我手中的拖布把已朝他的脑袋劈了下去。
非常准,正好落在头上。
正要得意,不料“咔嚓”一声,直径约有四厘米的拖布把竟一下子成了两截。折断的另一半落在厕所地板上,像晰蝎断了的尾巴似的在地上乱跳着。
“你……”
佐竹像杜伯曼犬似的叫喊着,大手奔我的前胸就来了。我举起剩下的一半拖布朝他抡去,没成想竟被弹了出去。本来从体格和体力上我和他就相差太远,我岂是他的对手。
“王八蛋,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我被迫朝后退去,可身后是放杂物的小房,厕所门在洗手池的对面,正好在佐竹的身后。
“三月一日,信用金库的临时演员,这都是什么意思。”
这纸被佐竹看到了还算走运。只有他才如此愚笨,到现在还没察觉这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要能解决这一关就……
“没想到,在这儿……”
佐竹摆开架式,紧逼过来。
只要有武器就好了。我拼命用余光朝四处看去。不是像拖布这样的软东西,要比佐竹的头硬的武器……
“混蛋,快说呀!”
佐竹拿出美式足球队员的架式,身子往下一沉,以与他身体不相称的动作快速朝我扑了过来。我的左边还有点空,我做了个向右跑的假动作朝左边跳去。
“别跑!”
佐竹像蝙蝠一样伸开胳膊,我再也无法朝前走动了。衣服左边的袖口被佐竹抓住了。
“往哪里跑!”
我双脚使足了劲,全力往前挣,可无济于事,毕竟力量相差太悬殊了。意大利造的衣服袖子从肩头裂开了。袖子整个地撕下来也就好了,不知是否因为是意大利造得太结实的缘故,竟连衣服也一块儿撕开了。佐竹那熊掌般的手抓住了我的头发,把我的头抵在了墙上。
“你跑不了了,小子。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这儿还用临时演员,嗯?”
我拼命挣扎,但只能像个被大人逮住的孩子似的,不能给佐竹任何打击。佐竹伸出左手,用肘顶住我的脖子,一点一点地使劲压过来。
“我一开始就觉得怪,像你这模样的,怎么看也不像是贩可卡因什么的头子。快说,那五亿是从哪儿弄来的?把我们弄进来想干什么?”
喉咙被挤住.气快上不来了。佐竹那棋盘般的脸也朦胧起来。我强打精神,右手朝西服口袋伸去。
有了。找到了。一次性打火机。
我颤抖着掏出了打火机,慢慢朝佐竹的下巴移过去。
“别乱动,小子!”
后脑勺重重地撞在了磁砖墙上。
这一下撞得我眼冒金星,手中的打火机“啪”的一下碰在了磁砖上。
“臭小子,你……”
佐竹松开抓住我头发的左手,上来掐住了我的手脖子。这唯一可以称得上武器的武器“叭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气急了的佐竹眼睛一下子竟瞪大了。真奇怪。
“你竟敢……’,
突然,佐竹不动了,视线落在我的肩上。
我扭头看过去,原来袖子破了,左肩口露在了外面。从那里可以看到白衬衣。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了,衬衣已被汗湿透了,紧紧地贴在皮肤上。里面看得一清二楚。
“怪不得,原来你小子……”
五年前,在东名高速的防音壁上被佐竹他们用枪打伤的地方,透过汗湿的衬衣看得清清楚楚。
“小子,你是……”
就在这时。
厕所门突然大开,从外面冲进个白色的影子。
佐竹往后看去,动作稍微慢了一些。不知是板子什么的一下子朝他头上劈了下去。
就听“咔嚓”一声,听起来像是夏天在海边常听到的切西瓜的声音。
即使这样佐竹还是没倒,晃了两三下头,想仔细看一下来者是谁。
“五年不见了,佐竹先生。”
阿宏说着,又一次高高地举起了木板。
“你,你们……”
“好好休息吧!”
木板毫不留情地,又一次落在了佐竹的头上。
木板没断。随着一声西红柿摔烂了的声音,佐竹的身子倒在了厕所的地板上。
我使足劲才从墙根站了起来。
“这么晚才来,我还担心是不是麦克风坏了呢。”
“都怪我,都怪我,不知道是该在外边等还是进来,在门外犹豫了一会儿。”
“外边怎么样?”
“没问题,听不见的。先别管那个了,你这样子怎么办?”
虽然摔倒在厕所地板上,但西装并没有弄脏,只是上衣的一只袖子撕破了,看上去不成样子。
“上衣,谁的都行。赶快给我拿来一件。我就说接下来还有其他的事,糊弄过去再说。”
“这小子怎么办?”
阿宏说着,用鞋尖踢了佐竹的头一脚。
“先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你去让幸绪把小客货两用车开到前边。快,赶紧准备从这儿撤!”
幸绪把一个临时演员的上衣拿来给我,我赶忙穿好,急匆匆地往接待室走去。
从出来上厕所到现在过了大约有十五分钟了。这阵子他们肯定纳闷起来。出去这么长时间干什么来着。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我调好呼吸,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打开门走了进来。
里面点钞机还在轻快地清点着钞票。再看小车,刚才的“山”不见了,只剩下大约有两三千万的样子。江波则干着刚才佐竹干的活,把点好的钞票往铝箱里放。
“佐竹没和您在一起?”
江波朝我身后扫了眼问道。
“他说要去买盒烟。”
“真是胡闹,这家伙。”
大概是因为有帝都银行的人在的缘故,江波强忍着咋了下舌头没再吱声。这要是没有这些人在场,早就臭骂着让小兵们去叫了。
不明真相的还有光井,一个劲地给我使眼色。倒是大城先问了起来:“洞口先生,要出去?”
大约是看到我的上衣了吧。
“嗯……不急,说实话,紧接着还有个约会。实在不好意思,我想等您这边一结束就出发……”
我装模作样地一边看手表一边回答道。
“还剩下一点儿了,现在先请你们确认一下期票吧。”
说着,大城把夹在大腿中间的公文包拿起来放在了茶几上。我们要的东西全放在一个厚工艺纸袋里。
“金额太大,我们把它开成五张,每张一亿。”
不这样的话,肯定是不好做帐。这样分开以后,金额变小了,就可以捏造成向根本不存在的小公司贷款之类的事蒙混过关。
“还有,这一张是咱说好的那三千万。”
大城说着,把六张期票在桌上一爽,递了过来。
“对不起,我来确认一下。”
我接过期票检查起来。
底色是粉红色,上面有些密密的波浪线,呈彩虹色。和纸币一样,所有的有价证券都是采用高新防伪技术印刷出来的。特别是那些大银行发行的证券,在作为货币流通时常常出现比原来的面额大的情况。为此,在印制时常采用与货币印制不同的防伪措施。
帝都银行的期票上,在发行人的下方有最近流行的“3D印刷”印制的帝都的七彩立体商标。这在卖的录相带上、银行发行的金卡上常常见到。贴着有公司注册商标的呈银色的立体图形的标签,就是它的印刷版。
在发行人栏里印有毛笔体的“帝都银行”字样。只要有这个名字在,无论到哪家金融机关,肯定会大差不差地按这个金额给你贴出的。
通常的期票都有指定日期。像这上面都写着一月后的四月一日,到那一天拿这个到银行就能换成现金。要是在这期间发行期票的公司倒闭的话,那这期票就成废纸一张了。可是,像这个有帝都银行这个响当当的公司名字的期票,到了哪里都和现金没什么两样。
“确实没错。”
我检查完了面额、发行人和指定日期,冲大城深施了一礼。
这时,刚好点钞机也清点结束,停了下来。三十多岁的男的一边整理最后一沓钞票一边宣誓似地说:“没错,共五亿元。”
当然了。我们已数了好多遍了
我把六张期票转身递给了站在旁边的光井。
“田沼先生,这个请你放入贷款金库里。”
“明白了。对不起,我先出去一会儿。”
光井冲大城他们行了个礼,一转身小跑着出了接待室。幸绪应该早在走廊上等着向他报告厕所里发生的一切了。我们这边就剩我一人在接待室了。
接下来只要我能从这儿、从江波他们手中逃脱那就万事大吉了。
江波盖好了铝箱的盖子,锁上数字密码锁后站了起来。
“佐竹这小子干什么去了!”
“我去给您找找去?”
我说着就想站起来开溜。
“不用了,我让我公司的小兵去找就行了。”
“不行的话,让我去找?”
三十多岁的男的也不知为什么急着想起身出去。
“不用,不用,请您先忙您的。”
江波打了个手势,站起身来。
“我很快就回来了。”
说着起身出了门。
大城和他的部下开始收拾东西,点钞机放入了公文箱里。
我装着担心时间的样子看了看表,站了起来。
“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我过去看看。”
“那我们……”
大城也想站起来,我把手放在他的肩头,说:“我想田沼先生马上就回来了,请您稍等一会儿。”
让这两个人跟在身后未免太碍事了。我匆忙地打开门来到了走廊上。
幸绪和光井他们肯定在正门的车里等着我了。只要不被江波他们缠住,穿过伪装营业大厅出了正门,那可就到终点了。
可是途中必须要从便门前面通过,后院的停车场上有东建兴业的部下。不,为了来拿装满钱的箱子,他们一伙肯定已朝这边走来了。没时间了。
我把上衣往上一撂,撒腿就跑。
从走廊的窗户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后院停车场的情况。江波在头里走着,那几个在后面跟着朝这边过来了。
完了。没办法在他们之前冲过便门前面了。
我突然来了个急刹车,站住脚,紧接着又来了个180度大转弯。
与此同时,我的眼角出现了些模模糊糊的黑影。
“洞口先生,您这是要去哪儿?”
身后传来了江波那刺耳的低音。
我扭过脸去,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噢,贷款金库那儿叫我来着,哎……对对,应该是这边……”
我装作迷了路的样子,在狭窄的走廊上又来了个大转弯。在便门口旁边有通往二楼的楼梯。我尽量装得冷静些朝江波他们走过去,向左边的楼梯口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从营业大厅那儿一个临时演员探出头来大声问道:“对不起,请问导演助理去哪了?”
“导演助理?”
江波翻起了白眼,盯着穿着制服的女职员看。
被江波这样的人一瞪,临时演员吓得楞在了那儿。她还以为江波他们是从总公司来的制片人呢。导演助理指的是光井。
已经暴露了。
到此为止了。
我顾不上往别处看,沿着楼梯就上去了。后面依稀能听到临时演员那结结巴巴的声音。
“对……对不起,我……我我们要……要……演到什么时候……”
突然间就觉得水泥楼梯变得软起来。管不了那么多了,朝二楼跑吧。
“嘿,别让那小子跑了!”
江波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接着就听到爬楼梯的踢嗒声。我越过平台,抓住栏杆,来了个急转弯。
“千万别让他跑了!”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江波一定还没弄清楚。但看到逃跑的洞口慎吾大概能想象到自己肯定中了什么圈套了。
二楼是家建筑事务所。
走廊那头有好多门。通往一楼的电梯在最里边。
“对不起。”
我说了一声打开了最近的一个门。
屋里面的人一下全朝我看了过来,好像断了电的玩具一样,所有的人都一动不动了。根本没有时间犹豫,办公桌尽头是窗户。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着窗口就跑了过去。
“小子,别跑!”
那帮家伙追了过来,当啷一声一位女士手中的托盘掉在了地上。紧接着响起了女人的尖叫声。屋里的男士们手中拿着制图器站了起来。
“怎……怎么回事,你们……”
我推开眼前的一个男的,跳上了桌子,然后从一个桌子跳上另一个桌子,来不及绕过人和东西了。
来到窗子跟前,把窗子全打开了,朝底下的大路看去。让幸绪关上的假信用金库的电动百页窗现在正在被打开。肯定是江波想到正门外去。幸绪他们坐着的车正开着发动机等在那儿。
“他妈的,看你往哪儿跑!”
这帮家伙喘着粗气冲了过来。
我用手抓住窗框,一抬脚迈上了窗台,朝客货两用车的车顶就跳了下来。
只觉耳边风呼呼响,衣襟也掀了起来。就这样也没忘了喊一声。
“撤兵。”
眨眼的功夫就感觉脚底一阵发麻,一下子,身子向前一倾就倒在了车顶上。车剧烈地上下晃了晃。再看前面,幸绪从副座上伸出头来。
“是我,快开车!”
我边紧趴在车顶上边大声喊道。扭头一看,东建兴业的小兵们正从二楼窗户探出身来。
“抓好了啊!”
幸绪大叫着。一楼的电动门开了,江波从下边钻了出来。
就在这时,我们的车“吱吱”响了两声,启动了。我使足全身的力气抓住车顶的边,趴稳了。客货两用车摇着屁股飞速朝前驶去。
差一点就被甩了下去。我咬紧牙关,拼命忍着。身后传来了车压碎了癫哈蟆的声音。原来是从二楼跳下来的男的,因车突然开走,一下摔在了大街上。
“别让他跑了!快追,快追!”
很少见江波也这样张牙舞爪地大喊大叫。
“良辅,快点!”
幸绪从车窗里探出大半个身子,伸出双手摁住了我的左手。
“放心吧,我不会撒手的。”
这我绝对相信。我松开抓住车顶的右手。车往右一拐,我整个身体朝左倾去。
我的身子从车顶滑到了车左侧。我伸出右手,使劲抓住车窗,这期间幸绪一直没松开我的左手。
“快点,追来了!”
光井在驾驶位上大声叫着。
我倒悬着上身先钻进了车里。幸绪抱住我,慢慢地把我从车窗往里拽。我一头扎在了幸绪的膝盖上。
“看,是东建兴业的家伙们。”
幸绪从后窗往后看去。我坐正身子朝后扭过头去,就见奔驰使足了劲沿着狭窄的商业街追过来。
我从幸绪的膝上挪到后排的位子上,冲着领子大声说道:“我是良辅,现在已从支店脱身。”
几乎就在同时,上衣口袭里的手机响了,是阿宏打过来的。
摁下通话键,大概有点超范围,就听电话里传来了阿宏断断续续带有杂音的声音。
“现在在什么地方?”
“正朝国分坂下跑着。”
“敌人呢?”
“就在后面100米的地方紧跟着。回收就靠你了。”
“明白了,马上过去。”
“怎么样,大叔,你一定要想办法带我们逃到会合的地方!”
“你冲谁说话呢?”
老爷子嘟囔了一句,把车速又提了提,透过挡风玻璃可以看到前面的车尾越来越近。光井轻轻地一打方向盘,车驶进了反向车道,眼看就要和对面的车撞在一起了,光井又轻轻一打方向盘,再次回到原来的车道。
“不错嘛,大叔。”
“会合地马上就到,抓好了啊!”
后面不见了江波他们的奔驰车,趁现在这时候距离拉得越大越好。
“又来了!”
幸绪用手指着后窗说道。往后一看,就见江波他们的车在反向车道上逆行着,嗖嗖追了上来。而且,副座上的家伙还把身子探出了车外。平白无故就从飞驰的车中探出身子的傻瓜这世上恐怕没有吧。
“趴下!”
话音未落,后玻璃“咔嚓”一声碎了。这帮小子,在大街上也敢放枪。
“没事吧!”
“我没事。大叔呢?”
“看样子我们的恶运还没完呀!”
前面到了国分坂下的十字路口。正赶上红灯,大约有十辆车停在那儿等着绿灯。
耳边继续传来金属碰击的声音,这帮家伙什么都不顾还在射击呢。难道是发现了躺在厕所里的佐竹了不成?两车的距离缩短到只有三十米左右,要是等信号灯的话,只能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
“怎么样,坐好了!”
光井说着,死盯住到现在还完好无缺的挡风玻璃,幸绪低下头,我也把身子缩在了座位上。现在只有信任光井的驾驶技术了。
光井突然一踩刹车,车轮发出刺耳的声音来。我们的身子不由地向前冲去。
车窗前正在人行横道上走的人群好像脚上安了弹簧似的,纷纷四散开来。我们的车一下子就插进了人群让开的空间里。
车驶上了人行道的边,车体被弹了起来。不知谁叫喊了一声,风的吼声震动了耳鼓。
车刚落地,光井一打方向盘,加足了油门。车擦着信号灯柱子穿过人行横道飞驶而过,一下到了十字路中心。紧接着耳边响起一片喇叭声和刹车声。
接下来就听得一声巨响,身子一下往前倾去,再没了天与地的区别。
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眼前是座位。听见四处有嘎吱嘎吱脚踩玻璃的声音,看样子我们这车是底朝天翻过来了。“没事吧,幸绪……”
好容易才说出来。
“我还行……”
“老爷子,你怎么样?”
“坏了……稍微过火了些。”
老爷子边呻吟边说道。
想站起来,可没能站起来。被这一撞,身体还没恢复过来。有点眼花,周围的东西一下子模糊起来。
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了救护车的警笛声。
在众多看热闹的人的围观下,我们被抬上了救护车。光井腰疼得站不起来了,被第一个抬上了车。我和幸绪被护士架着奄奄一息地上了救护车。
我活动活动疼痛难忍的脖子,一抬头发现几个穿一身黑的家伙出现在几个逛街买东西的中年妇女中间。有位警察可能是从近处的派出所赶来的,在维持现场秩序。东建兴业的家伙们正在和他争吵着什么。
“有没有谁认识他们?”
身穿白大褂的护士冲周围的人问道。
“有,有。我认识他们。”
江波嘻皮笑脸地举起了手。他瞥了一眼想要制止他的警察,得意洋洋地晃着肩膀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你们认识是吧?”
“对,我们是同事。”
“对不起,麻烦您跟我们去趟医院吧。”
带口罩的护士一说,江波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就在这时,别处又传来了救护车的警笛声。
“那么,请快上车吧……”
护士让江波上了我们坐的矿护车。后面,东建兴业的几个年轻的也想跟着上来。
“对不起,我们有规定,只能有一人随行。”
护士挡在前面说道。
江波一脚踏在梯子上回过头对部下说道:“你们先去信用金库。我很快会用手机跟你们联系。”
“听明白了。”
江波阴险地冲我们笑着上了救护车,从容地来回看着我们几个,嘴角都有些拢不住了。
“诸位,没受伤吧?”
“畜牲……”
光井在担架上躺着,咬着牙骂道。在他的嘴角浸出了鲜红的血。
护士麻利地关上了门。
“开车!”
救护车鸣着警笛启动了。透过后窗玻璃看去,围着我们的那辆翻倒在地的车和看热闹的人群渐渐地远去了。
“呼……”
护士长出了口气,摘下了护士帽。
“终于结束了!今天可真累坏了。”
说着,他转了几圈脖子,解开了白大褂的扣子。我也活动活动肩膀站了起来。
“我说,咱们开始最后的收尾工作吧。”
“大叔,你的腰没事吧?”
幸绪忽地站起身,冲光井问道。
“坏了,坏了,怎么觉得真疼起来了呢,哈哈哈哈……”
光井苦笑着从担架上起来了。
江波这下子惊得张大了嘴。
“你们,这是……”
“江波先生,你筹到五亿资金了是吧!”
护士用半生不熟的日语说着,摘下了口罩。阿宏瞪着江波笑起来。
“你……”
“对,就是呀!”
阿宏说着,打开了救护车的门。
我才不管那么多,照江波的肚子就是一脚。江波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吃了我这一脚,捂住肚子蹲了下去。
“托你给佐竹那小子也带个好!”
我再一次使足了劲照江波的脸上踢去。随着一声南瓜被切开的响声,江波的鼻血喷出来溅在了阿宏的白大褂上。向后倒去的江波还想站稳,可是,救护车的后门开着,那里没墙板,没有挡头,一下就摔了下去。
江波的身体像个大泥袋子扑通一下摔在了水泥道上。后面的车急急忙忙地刹车,打方向盘,贴着江波的身体紧急停了下来。江波的影子离我们越来越远。
“万岁!我们成功了!”
阿宏把身子探出开着的后门放声大喊了起来。幸绪贴到了我的身边,光井这老爷子则一手捂腰一手握拳高高地举在头顶。
我控制住想喊出口的欲望,朝车内的司机转过身去。
“谢谢你了,这样就OK了。”
“哎呀,让我吃惊不小呀!”
司机兴奋地说着。除司机外,还有两个白衣护士也是我们雇来的临时演员。
“真的从车上滚下……最近的制片和以前是不大一样了啊!”
“多亏你们,一定拍得不错,谢谢了啊!”
我们一齐向临时演员们深施了一礼,道了谢。
到了横滨,我们下了救护车。这车也是光井大叔联系专供电影制作的车辆公司租来的车。
我们齐动手,整理好车,使它恢复到借来的样子,摘下从路边停的卡车上“借”来的车牌号,撤下了贴在车体上的“海老名消防署”标签。最后又把有指纹的地方全都仔细地擦过。临时演员们到最后都还深信不疑我们是在拍电影。
“快,咱们趁早去换钱去吧!”
光井老爷子飞奔到大道上,叫住了一辆出租车。
也不知道江波现在怎么样了。如果没事的话,现在应该是回信用金库了,从厕所里的佐竹口里已知道我们的事了吧。要是这样的话,他应该能猜出那五万张一万元的钞票不是真钞了。
有价证券被盗或丢失之后,必须先到警察局去说明情况,得到证实后,然后再请法院出示公告。公告全国,此类有价证券无效。可是,发布公告需要一定的时间,实际上,能限制交易的只能是在事发后六个月以后了。也就是说,半年内有价证券进行交易的话,帝都银行必须按票面金额支付持证人。
而且,如果报告了警察局,那他们这个未经正常手续发行的期票可就公诸于众了。所以完全没必要担心这帮家伙会向警察报告。
何止如此,这帮家伙还应该想尽办法把我们造的假钞全部花出去。如果不这样的话,那被我们骗走的期票的金额不就得让他们全部背着了吗。
我们在横滨站附近的市中心下了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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