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无论谁都不能否认,这世界上绝不能没有女人。 “永恒的女性,引导人类上升。” 所以武侠小说中也不能没有女人。 女人也跟男人一样,有好的,有坏的,有可爱的,也有可恨的。 俞秀莲是个典型的北方大姑娘,豪爽、坦白、明朗,但她也是个典型的旧式女性。 所以她虽然深爱着李慕白,却从不敢采取主动来争取自己的幸福。 她虽然很刚强,但心里有了委曲和痛苦时,也只有默默的忍受。 若是我写这故事,结局也许就完全不同了。 我一定会写她跟定了李慕白,李慕白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因为她爱他,爱得很深。 这种写法当然不如王度卢的写法感人,我自己也知道。 但我还是会这么样写的。 因为我实在不忍让这么一个可爱的女人,痛苦孤独一生。 王度卢写玉娇龙,虽然骄纵、任性,但始终还是不敢,也不愿意光明正大的嫁给罗小虎。 因为她总觉得自己是个千金小姐,罗小虎是个强盗,总认为罗小虎配不上她,世俗的礼教和看法,已在她心里生了根。 俞秀莲不能嫁李慕白,是被动的,玉娇龙不能嫁罗小虎,却是她自己主动的。 所以我不喜欢玉娇龙。 所以我写沈璧君,她虽然温柔、顺从,但到了最后关头,她还是宁愿牺牲一切,去跟着萧十一郎。 我总认为女人也有争取自己幸福的权利。 这种观念在那种时代当然是离经判道,当然是行不通的。 但又有谁能否认,当时那种时代里,没有这种女人? 《铁胆大侠魂》中的孙小红,《绝代双骄》中的苏樱,《大人物》中的田思思……就都是在这种观念下写成的。 她们敢爱,也敢恨,敢去争取自己的幸福,但她们的本性,并没有失去女性的温柔和妩媚,她们仍然还是个女人。 女人就应该是个女人。 这一点年法我和张彻先生完全相同,我的小说中是完全以男人为中心的。 在很小的时候,我就不喜欢看那种将女人写得比男人还要历害的武侠小说。 我不喜欢《罗刹夫人》,就因为朱贞木将罗刹夫人写得太历害了,沐天澜在她面前,简直就像是个只会吮手指的孩子。 这并不是因为我看不起女人——我从来也不敢看不起女人,英雄如楚之霸王项羽,在虞姬面前也服帖得很。 但虞姬若也像项羽一样,叱咤风云,跃马横枪于千军万马之中,那么她就不是个可爱的女人了。 女人可以令男人降服的,应该是她的智慧、体贴和温柔,绝不该是她的刀剑。 我尊敬聪明温柔的女人,就和我尊敬正直侠义的男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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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和“义”本来是分不开的,只可惜有些人将“武”写得太多,“侠义”却写得太少。 男人间那种肝胆相照、生死与共的义气,有时甚至比爱情更伟大,更感人! 王度卢写李慕白和俞秀莲之间的感情固然写得好,写李慕白和德啸峰之间的义气写得更好。 德啸峰对李慕白的友情,是完全没有条件的,他将李慕白当做自己的兄弟手足,他为李慕白做事,从不希望报答。 他犯罪后被发放离家时,还高高兴兴的拍着李慕白的肩膀,说自己早就想到外面走动走动了,还再三要李慕白不要为他难过。 他被人欺负时,还生怕李慕白为了替他出气而杀人获罪,竟不敢让李慕白知道。 这种友情是何等崇高,何等纯洁,何等伟大! 李寻欢对阿飞也是一样的,他对阿飞只有付出,从不想收回什么。 爱情是美丽的,美丽如玫瑰,但却有刺。 “世上唯一无刺的玫瑰就是友情!” 爱情虽然比友情强烈,但友情却更持久,更不计条件,不问代价。 勇气也应该是持久的。 在一瞬间凭血气之勇去拼命,无论是杀了人,还是被杀,都不能算是真正的勇气。 苏轼在他的《留侯论》中曾经说过:“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这段文章对勇气已解释得非常透彻。 勇气是知耻,也是忍耐。 一个人被侮辱、被冤枉时,还能够咬紧牙关,继续去做他认为应该做的事,这才是真正的勇气。 所以杨过是个有勇气的人,铁中棠也是,他们绝不会因为任何外来的影响,而改变自己的意志。 敢承认自己的错误,也是种了不起的勇气。 武侠小说中若能多描写一些这种勇气,那么武侠小说的作者一定比现在更受人尊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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