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终于出发。
——西行。
这是沈胜衣下的第一个命令。
龙飞送出门外,目送马车消失才转身入内,连随将庄门关上。
整个庄院,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缓步穿过院子,回廊,两重月牙门,进去书房。
书房的门旋即紧闭。
× × ×
半柱香之久,房门才打开。
一个头戴雪笠,客商装束的人从书房中走出来。
出了书房,转入旁边花径,一路上龙飞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花径尽头是围墙。
肯定没有人监视,龙飞立即拔起身,翻过墙头。
墙外是一条小巷。
龙飞出小巷望西奔去。
× × ×
出西城六里就是山野。
雪雨飘飞,天地间白濛濛一片。
郭安一手挥鞭,一手携韁,马车奔驰在雪雨之下。
他头上虽然戴着雨笠,仍然有不少雪花打在他的面颊之上。
他却是恍然未觉,一张脸始终木无表情。
一双手亦是始终那么稳定。
× × ×
西行——
一天过去,两天过去,一路上始终没有事发生,一切都显得很正常。
龙飞与沈胜衣他们的事情,地狱刺客似乎都一无所知。
韩平就是这样想。
沈胜衣却不是这样想,这两天之内,他已经发现了两个很可
疑的人。
那两个人交替跟踪在马车之后,一个骑着灰马,另一个骑着黑驴,都是客商装束。
他们第二次出现之时,沈胜衣已经留意到他们,第三次出现,沈胜衣就完全肯定了。
他没有理会。
因为他必须尽快赶到那个地方。
——那两个人的追踪,不一定等于地狱刺客仍然未知胭脂的下落,在未见胭脂之前,他实在难以放心!
也因为他知道地狱刺客并非在这两个人之中。
——地狱刺客如果是这样容易被发现,绝不会活到现在。
他这样容易发现的人,龙飞也应该同样容易发现才是。
以龙飞的武功,要制服两个人应该不成问题。
所以他决定还是将人留给龙飞。
× × ×
龙飞亦早已发现了那两个人。
他仍是一身客商装束,衣服却已然三易,坐骑亦换了三次,衣服坐骑的颜色先后都不同。
这两天之内,马车停了三次,每一次马车重新上路,他就以全新的姿态远随在后面。
因为他早已知道马车的行止,所以有足够的时间变换装束坐骑。
也许就因为这个原因,有时候他虽然是走近去,那两个人也没有在意。
他尽管怀疑,仍等到那两个人第五次会合才决定采取行动。
以他的经验,当然亦看出那两个人的追踪本领,尚未到家,没有可能是地狱刺客。
他原是打算在地狱刺客出现的时候才采取行动,但一路下来,并没有第三个人出现,这下子,距离胭脂藏身的地方却已经很近了。
那两个人与地狱刺客之间也许有一种只有他们才知道,外人根本瞧不出的联击,暗中已经将消息送出。
果真如此,给他们追踪到胭脂藏身的地方,胭脂的处境就危险了。
虽然有沈胜衣在旁保护,但能够减少一分危险,总是减少一分的好。
而且将他们截下,说不定还可以从他们那里,查出地狱刺客的所在。
一决定采取行动,龙飞立即策马奔前去。
× × ×
时近黄昏。
雪已霁,风未止。
交替追随在马车后面的那两个人第五次会合。
灰马上那个人一推雪笠,道:“到了。”
黑驴上那个人颔首,道:“马车仍没有停下。”
“没有。”
“前面见不见市镇。”
“不见。”
“已经两天多的了,他们到底去什么地方?”
“追下去始终会知道的。”
“我看这也许是他们故弄玄虚,引开我们。”
“老爷子的判断很少会错误。”
“这倒是事实。”
“所以我们只管追踪下去。”
“我这就追前。”
“不要太接近,莫忘了老爷子吩咐我们的说话。”
“他是指叫我们小心车厢里那个白衣散发的青年?”
“不错。”
“这个人只怕老爷子走眼了。”
“哦!”
“如果他真的厉害,应该已发现我们才是。”
“也许他已经发觉。”
“如此为什么还不采取行动。”
“或者在等候机会。”
黑驴上那个人大笑道:“他若是高手,根本就不用等候机会对付我们。”
灰马上那个人笑笑。
急遽的马蹄声即时划空传来。
黑驴上那个人回头望了一眼,道:“是一个行商。”
灰马上那个人道:“看他策马的动作,显然是一个练家子。”
“这年头的行商没有几下子,真还不敢独个儿上路。”
“他分明是向我们冲过来。”
“那是因为我们站在路心的缘故,我们让开路就不像的了。”黑驴上那个人又大笑,道:“这条路可不是我们的。”
“无论如何,都要小心。”
灰马上那个人这句话才出口,来骑已冲近!
人未到,一股杀气已排山倒海压来!
灰马上那个人突然感觉到这股杀气,脱口一声:“不好!”右手腰一搭,“铮”的抽出了一支软剑。
黑驴上那个人这时候亦已感觉,反手抓住了暗藏在衣衫内的一对日月轮!
来骑瞬眼冲至。!
冲身黑驴上那个人!
黑驴上那个人一声暴喝,日月轮裂衣而出,护住了前胸。
一道耀眼的寒光即时向他飞射过来!
他双轮急挡!
一挡落空,来骑急风一样从他身旁冲过!
凄厉已极的一声驴鸣刹那暴响!
驴头与驴鸣一齐飞入了半空!
鲜血从断口激射,就像是半空突降血雨,溅红了老大一片雪地。
那个人一声惊呼,驴背上拔起身子,凌空翻身落地!
没有头的驴身被他的身形带动,连随倒在血泊之中,四蹄乱蹬,洒满了驴雪的积雪被蹬得四下乱飞。
× × ×
龙飞马快剑快!
马过剑落,一剑斩下了驴头,左手同时打出了一枚银环,射向那边的灰马。
灰马上那个人一声轻叱,软剑暴展,叮一声,一剑将银环击落,左手连随将马头勒转,回头疾奔了出去!
龙飞这时候经已将马勒住,一眼瞥见,大喝道:“哪里走!”
喝声未落,从黑驴上跃下的那个人已纵身扑过来!
他双手一震,日月双轮叮噹一撞,嵌在月轮上两支月牙嗤嗤的突然射了出去!
一射人,一射马!
龙飞眼里分明,探身一剑划出。
才划到一半,一剑已变成两剑,击下那两支月牙!
日月轮连随攻至!
× × ×
日月轮一撞,那个人的身子,就拔了起来,凌空一折,双轮一齐向龙飞迎头击下!
龙飞冷笑道:“好大的胆子!”剑一挑,疾迎了上去!
叮叮的两声,只一剑他就将击来日月双轮震开!
那个人也被震飞!
他身形半空一侧,斜斜的飘落地上,突然脱口问道:“可是龙飞?”
龙飞冷然应道:“正是龙飞!”
那个人道:“果然不出老爷子所料。”
龙飞一怔,道:“哦?”
那个人大笑接道:“老爷子早已怀疑这其中必有诈,也许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龙飞道:“真的这样怀疑么?”
那个人淡淡的道:“信不信在你。”
龙飞接问道:“老爷子是谁?”
那个人笑道:“你以为是谁?”
龙飞道:“莫非就是地狱刺客?”
那个人道:“莫非还有其他人在找你麻烦?”
龙飞试探道:“你们那个老爷子现在何处?”
“不在这里。”
“在哪里?”
“孙恩现在去的那里。”
龙飞追问道:“孙恩是谁?”
那个人笑道:“还有谁。”
龙飞不由的转首望去。
那一骑灰马已去远。
“灰马上就是人孙恩?”龙飞瞪着那个人。
“正是。”
龙飞忽然问道:“孙恩与你是什么关系?”
那个人道:“兄弟!”
“你又叫作孙什么?”
“我说的兄弟是另外一种兄弟。”
“结拜兄弟?”
那个人点头道:“我姓朱,朱从!”
龙飞沉默起来。
孙恩朱从这两个名字他从来都没有听过。
朱从看出他在想什么,道:“你不必费心,知道我们名字的人,都我们一伙在内,也不够五十个人,而五十个人之中,除了我们一伙,其余的都已身在地狱。”
龙飞冷笑道:“换句话,到目前为止,你们一伙之外,我是唯一知道你叫朱从,那个人叫做孙恩的活人了?”
朱从道:“事实如此。”
龙飞接问道:“地狱刺客本来又叫做什么名字?”
“不知道。
“真的?”
“真的。”朱从嘴角一咧。
龙飞转问道:“你与孙恩既然是结拜兄弟,感情当然也很不错的了。”
“当然。”
“否则,你也不会将我截下,让他逃走?”
朱从笑笑。
龙飞道:“不过你对他虽然这样好,他对你却实在令人心寒。”
朱从道:“哦?”
龙飞道:“他应该留下来与你联手应付我才是。”
朱从道:“本来是应该这样。”
#注:此处少一句#
朱从道:“我明白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龙飞反问道:“是什么意思?”
朱从道:“是不是叫我,他既然不仁,我亦该不义,将一切秘密告诉你.......”
“你真是聪明儿童。”
“如果我将一切秘密告诉你......”
龙飞截口道:“我就会放你一条生路。”
朱从道:“像你这种正人君子,当然是言出必行,绝无反悔。”
龙飞道:“这一点尽可以放心。”
朱从突然大笑起来。
笑声中充满了讥讽。
龙飞听得出来,待他笑完了才问道:“什么事这样好笑。”
朱从道:“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
龙飞道:“哦?”
朱从道:“老爷子曾经吩咐我们,如果真的是一个陷阱,我们两人必须有一个回去告诉他这件事,所以在出发之前,我已经与孙恩约好了,到时候哪一个人逃命的机会最大,那一个就逃命去,不能逃命的一个人必须尽力将敌人截下来。”
龙飞道:“这样么?”
朱从道:“我与你说这么多话是为了什么,现在你也应该明白了。”
龙飞道:“是为了让孙恩有足够的时间逃走?”
“正是!”朱从一顿接道:“我本来并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
龙飞瞪着朱从道:“地狱刺客知道了这是一个陷阱又怎样?”
朱从道:“采取第二步行动。”
龙飞道:“他的第二步行动如何?”
朱从道:“很快你就会知道的了。”
龙飞沉吟起来。
朱从笑接道:“老爷子无论采取什么行动,目的亦是一个。”
龙飞道:“杀我的女儿胭脂?”
朱从道:“然后才是你。”
龙飞瞪目道:“我绝不会让他们得手的。”
朱从道:“你知道老爷子第二步行动是怎样进行?”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朱从沉声道:“但我却知道一件事。”
龙飞道:“说!”
朱从道:“老爷子的第二步行动很少会假手我们进行。”
龙飞道:“亲自出手吗?”
朱从点头道:“而且他从来都没有失手。”
龙飞冷笑一声,道:“否则他早已进了地狱!”
朱从道:“你明白最好。”
龙飞道:“有一件事我却不明白。”
“什么事?”
“他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值得你们这样子拼命去为他工作?”
朱从沉吟了一会,说道:“我们都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四五岁,就在街头流浪,若不是老爷子将我们收留,绝不会活到现在。”
龙飞道:“那个倒未必。”
朱从道:“就算活到现在,也没有那么舒适。”
他一笑接道:“这些年来我们什么享受都享受过了。”
龙飞道:“可是你们仍是年轻。”
朱从道:“一个人无论是年轻也好,年老也好,只要他什么都已经享受过,就是死,也应已无憾。”
“是地狱刺客这样对你们说?”
“他说得很对。”
“狗屁!”
朱从道:“什么屁也好,有一点相信你也一定认为应该。”
龙飞道:“哪一点?”
朱从道:“一个人,绝对不能忘恩负义。”
龙飞无言,忽然打了一个寒噤。
龙飞第一次感觉到,那个地狱刺客的厉害。
无论地狱刺客是为善抑或为恶,所用的手段实在可怕。
朱从侧首,又望一眼孙恩的去向,接道:“将你留到现在,我相信可以了。”
龙飞道:“可以又如何?”
朱从道:“拼命!”
语声一落,双轮互击,噹一声,又是两支月牙嗤嗤的自轮上射出!
两支都是射向龙飞的坐骑!
没有马,龙飞就追不到孙恩。
龙飞早已小心,长剑疾翻,“凤凰单展翅”,一剑将两支月牙击下!
同时偏身下马!
朱从日月双轮同时劈到!
龙飞左一剑,右一剑,挡开了日月轮,剑一引抢入空门,飕的刺前去。
刺向朱从的胸膛。
剑刺出手,尖端便已开始嗡嗡不停抖动,刹那间,一化二,二化四,四变八,刺到朱从胸前。剑已化成十六剑!
朱从左轮右击,右轮左击,一连十六击竟然也不能将剑封开。
他大惊急退!
龙飞长剑如蛆附骨,紧追不舍!
朱从连退三丈都无法避开龙飞长剑追击的范围,不由得变了面色,倏的一声惨笑,不退反进,迎向刺来剑尖,一双手同时暴长,日月轮齐向前扫!
他这是存心与龙飞同归于尽的了。
可是以他的武功,还没有这个资格,目前的形势之下,龙飞的长剑即使就那样刺入他的胸膛,他的日月双轮最多也只能够将龙飞击伤。
他似乎并不知道。
龙飞却知道。
他虽然一心拼命,龙飞可不肯与他拼命,一见他这样,立即退回去。
退得恰到好处,剑尖不离朱从的胸膛半尺!
朱从反而追了过去。
龙飞一退再退,怒道:“你是真的不要命了?”
朱从惨笑道:“不要了!”身形陡急,日月双轮原势不变!
龙飞眼瞳一亮,喝道:“那我就成全你!”
语声甫落,长剑一震,“霍霍”两剑,左右划出!
”噹噹“两声,日月轮被震开,朱从双手虎口迸裂,鲜血外流!
龙飞长剑连随一引,再次刺向朱从的胸膛!
朱从日月轮急回,却是攻敌,不是自救!
只可惜他的日月轮才回到一半,龙飞的长剑已刺入了他的胸膛,震断了他的心脉!
剑入胸即拔出。
血怒激!
朱从如遭电殛,混身一震,俯身倒地,一齐插入了雪地之中。
龙飞剑一抖,抖去剑上的血珠,旋即回剑挑起地上的几枚银环。
将环挂好,立刻上马,一声暴喝,策马疾追向孙恩的去向。
孙恩早已不见影,可是马走过的雪地,却有蹄印留下。
朱从虽然替孙恩截住了龙飞,也没有机会,替孙恩将蹄印消灭。
孙恩是去见地狱刺客。
找到了孙恩,也许就能够找到地狱刺客。
——最低限度也得在孙恩见到地狱刺客之前,将他截下。
龙飞思潮起伏,放马更急。雪地上迅速的又加上了一行蹄印。
× × ×
天地严寒。
朱从流的血已凝结,外露的肌肤更变成死鱼肉一样。
这时候,来路上又奔来了一骑。
白马白血笠,那骑士亦是一身白衣。
马在朱从的尸体旁停下,那骑士滚鞍跃落,一把拉起朱从的尸体,仔细看了他的伤口一会才放下,视线随即转落在雪地那些蹄印之上。
然后他一声冷笑,纵身上马,策马继续向前行!
这又是什么人?
× × ×
黄昏。
风更急,天地更寒冷。
雪地上一骑奔来。
棕色的骏马,配上黄金打造的精致马鞍,颈下还挂着一个金铃。
铃声叮噹,清脆悦耳。
好像这样一匹骏马,当然就非常触目,可是,比起马上人来,这匹马却又黯然失色。
骑在这匹骏马之上的,是一个青衣少女。
她十七八岁年纪,长得很漂亮。
那种漂亮简直就不像人间所有。
她好像有很多事,低头策马走着,甚至连迎面驶来的那辆马车也没有在意。
× × ×
郭安并没有理会那个青衣少女,驱车在马旁驶过。
车厢的窗户却在这下子推高,沈胜衣探头出来。
他完全是因为听到了铃声。
一望之下,他居然一呆,脱口一声:“胭脂!”
青衣少女应声抬头,一见沈胜衣,亦是一呆。
“沈大哥!”
× × ×
青衣少女竟就是龙飞的女儿,竟就是沈胜衣此行去保护的胭脂!
一声“沈大哥”入耳,沈胜衣面色陡变,反掌击在窗户上。
“哗啦”一声,窗户尽碎,沈胜衣箭矢一样穿窗飞出!
也就在这刹那,“忽哨”的一响,一条马鞭凌空飞来,卷住了胭脂的粉颈!
马鞭连随收缩!
胭脂的一张脸立时红起来!
危机一发,寒光突闪!
是剑光!
一剑飞至,落在马鞭之上!
收缩的马鞭“崩”的立断!
胭脂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惊呼失色,马鞍跌落。!
沈胜衣右手一把将胭脂扶住,左手一剑横护在胸前。
他的剑若不是如此快,胭脂现在已经被那条马鞭生生勒毙。
马车已停下,韩平亦从破窗跃出来,诡异道:“发生了什么事?”
沈胜衣左手剑一翻,将缠在胭脂颈上的那截断鞭挑下。
韩平一见面色大变,霍地回头望向车座那边。
郭安冷然坐在车座上,左手已松开缰绳,右手仍握着那条马鞭,握得非常紧。
他那条马鞭正就不见了一截。
韩平并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那种人,立时知道是什么一回事,破口大骂道:“郭安,你疯了!”
郭安冷笑,木无表情。
沈胜衣亦冷笑一声,道:“他一些也没有疯!”
韩平道:“如果没有,怎会对小姐下此毒手?”
沈胜衣道:“因为他没有,才会这样做。”
韩平诧异之极,道:“他......”
“他根本就不是郭安!”
“怎么......”韩平瞠目结舌,瞪着郭安。
郭安冷笑一声,道:“不错,我本来就不是。”
真正的郭安是个哑巴,这个郭安却会说话。
语声一落,他倏地抬起了左手,往面上一抹。
整块面条也抹了下来。
韩平怔在那里。
那块面皮剥下,在他们面前的那个郭安就变了另外一个人。
陌生人!
人还很年轻,相貌也不算难看,神态却说不出的恶毒。
沈胜衣望着那块面皮,道:“好巧妙的易容术,竟连我也骗过了。”
那个人道:“可惜仍是失败。”
韩平插口道:“郭安怎样了?”
那个人一翻手,那块面皮飘落雪地,道:“这块面皮你知道是哪里来的吗?”
韩平道:“莫非.....就是从郭安的面上剥下来?”
韩平悲声道:“那么,他已经没有命的了。”
那个人道:“就算我不杀他,相信他也再活不下去了。”
韩平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个人道:“地狱刺客!”
沈胜衣突然接口道:“如果你是地狱刺客,胭脂现在已是一个死人!”
那个人大笑道:“不错,头儿亲自出手,绝对不会落空!”
沈胜衣道:“你只不过是他的一个手下。”
那个人冷笑一声,道:“已经够你们吃惊了。”
沈胜衣他们不能不承认。
那个人转望胭脂,道:“胭脂藏身的地方,马车需时三天,现在已将近三天,她在这里出现,那么她藏身的地方,是必也就在这附近!”
韩平道:“是又如何?”
那个人道:“收到这个报告,头儿自然心中有数。”
韩平冷哼道:“你能够将消息传出带去,我才真的服了你。”
那个人道:“如此准备叩头!”
语声一落,左掌暴翻,“喀勒”一声,扳开身后车座上的一块木板!
“卟卟”的两只雪白的鸽子突然从车座内飞出来。
沈胜衣一眼瞥见,左手剑立即脱手掷出!
剑如箭射,寒光一闪,半空爆开了一蓬血花!
一只鸽子被斩在剑下,还有一只却在剑掷到之前飞远!
沈胜衣目送那只鸽子,眼瞳中首次露出忧虑之色!
剑瞬眼堕地,血鸽相继亦凌空落下。
那个人目光一落一起,说道:“好本领!”
沈胜衣道:“可惜我手上就只有一支剑。”
那个人道:“的确可惜得很。”
这句话说出口,他手中那个鞭杆的顶端哧的突然弹出了一支尺多长的三锋利刃!
鞭杆长一丈,再加利刃一尺,就成了一支丈三的矛枪!
寒光一闪,矛枪疾刺胭脂!
胭脂慌忙拔剑!
她的手还未落下,一只手已经在她腰间那支剑的剑柄上!
沈胜衣的左手!
“铮”的偿还出鞘!
又是“铮”的一声,枪尖刺在剑锋之上!
那个人面色一变,枪一收,纵向从马背上拔起,疾扑了过来!
人在半空,哧哧哧又三枪!
枪枪都是刺向胭脂!
沈胜衣左手剑鱼跃浪一样,连挡三枪,剑再一挑一引,贴着鞭杆划向那个人的手!
那个人闷哼一声,双手一错,鞭杆一竖,架开来剑,人连随暴退!
沈胜衣追击!
那个人一退再退,双手一合一沉,“啪”一声,鞭杆中断,一分为二!
他右手一截直击沈胜衣,左手一挥,嵌着利刃的那一截射向胭脂!
在这个时候,他还是念念不忘,要杀胭脂。
沈胜衣早已防备,左手剑一划,击下飞向胭脂的利刃,身形一幌,让开击来鞭梢,再一欺,右手向前一探,已扣住那个人握住鞭杆的右手手腕!
那个人右腕一阵剧痛,闷哼一声,鞭梢脱手堕地。
沈胜衣松开起脚,踢飞断鞭,左手剑同时抵在那个人的咽喉上。
那个人面庞一下煞白,林立当场!
沈胜衣盯着那个人,道:“地狱刺客,人在哪里?”
那个人道:“鸽飞之处!”
沈胜衣厉声道:“鸽飞何处?”
那个人冷笑道:“为什么你不追那只鸽子去一看?”
沈胜衣一字字的道:“你不说,我杀你!”
那个人大笑道:“你杀我,我也是不说!”
沈胜衣左手剑轻轻一送,刺入那个人的咽喉。
血流下。
流得并不多,沈胜衣的剑只是刺穿了那个人咽喉的外皮。
那个人亦感觉咽喉流血,面色更白。
沈胜衣忽问道:“今年你多大了。”
“二十三。”
沈胜衣沉声道:“二十三在一个人来说,只是开始!”
“是么?”
“这样年轻你就不想活了。”
那个人没有作声。
沈胜衣又接道:“想想你的父母,朋友!”
那个人面庞的肌肉一下抽搐,道:“我没有父母,也没有朋友。”
沈胜衣一怔,道:“既然如此,你仍年轻。”
那个人道:“比我更年轻死去的人多得很。”
沈胜衣道:“只要你说出来,我立即放你走!”
“你是要我背叛主人。”
“如果他是一个好主人,绝不会要你做这种坏事。”
“杀人不是一件坏事。”
“什么才是?”
那个人淡然道:“只要是主人的吩咐,即使是坏事,我一样去做。”
“你难道连死也不怕?”
“如果不是主人,十八年前我已经死去,绝不会活到现在。”
他大笑接道:“能够活上十八年,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了。”
笑声未绝,他的身子突然向前一挺!
锋利的剑尖立即穿透咽喉。
胭脂惊呼,偏过半面。
韩平怔在当场。
沈胜衣却是无动于衷,这种事,已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他迅速将剑拔出!
血从咽喉处标出来,人亦倒下,仍未气绝,双手乱抓。
动作由快渐慢,终于完全停顿。
沈胜衣一声轻喟,以指弹剑。
剑作龙吟,沾在剑上的血珠在龙吟声中飞散。
韩平脱口说道:“这个人竟真的不怕死。”
沈胜衣道:“这个时候你还怀疑他的说话。”
韩平摇头,道:“经过这一次,以后遇上这种人,我知道应该怎样做的了。”
沈胜衣问道:“应该怎样做?”
韩平道:“手下绝不能留情。”
沈胜衣道:“不错。”
两字出口,突然回头。
两骑快马正向这边奔来。
韩平一见,亦自侧道望去,右手同时握住刀柄,道:“又来了。”
沈胜衣说道:“相信不是地狱刺客的人。”
韩平道:“哦?”
沈胜衣道:“那正是我们正要去的方向。”
韩平这时候经已省起,失笑道:“不错,地狱刺客的人,应该不会由那边走来的。”
沈胜衣微喟道:“过了今天,就很难说的了。”
韩平一愕,转顾胭脂,问道:“小姐莫非就是藏身附近。”
胭脂道:“离此约一里。”
沈胜衣道:“这周围七里,只得那一间寺院可以住人。”
韩平又是一怔,道:“寺院?”
沈胜衣道:“不错。”
话口未完,来骑经已奔至。
一男一女,都是中年人,男的乌绉纱抹眉巾,帛沿边白绢长袍,颧骨高耸,两腮无肉,眉宇间一股正直之气,十指瘦长而有力,左右腰挂四个豹皮囊。
女的一身蓝靛花绣,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腰悬鸳鸯双刀。
他们都是一面紧张之色,看见了胭脂平安无事,又有沈胜衣站在一旁才放松下来。
胭脂高兴的跳起来,道:“那么我们可以回家了。”
沈胜衣摇头,道:“你爹爹现在并不在家。”
胭脂奇怪道:“什么,我爹不在家,在哪里?”
沈胜衣道:“也许很快就会到这里与我们相合。”
武三娘忍不住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胜衣道:“司马长乐死前请了一个刺客。”
武三娘“哦”一声。
公孙夏诧异问道:“既然已请了刺客,怎么自己还亲自前往报仇?”
沈胜衣道:“因为那个刺客只接受死人的委托,他一日不死,那个刺客一日不会出手。”
武三娘忽然省起来了什么,面色一变道:“你是说......”
公孙夏心急,抢着问道:“司马长乐莫非请了那个地狱刺客?”
沈胜衣道:“正是!”
武三娘这才真的变了面色,道:“那么我们得尽快赶到大哥身旁。”
沈胜衣沉声道:“司马长乐要地狱刺客杀的第一个不是他。”
公孙夏道:“不是大哥,是谁?”
沈胜衣道:“胭脂!”
公孙夏一怔。
武三娘不觉将胭脂搂紧,道:“他这样是什么意思?”
公孙夏道:“是不是因为大哥杀了他的独生子,所以他叫地狱刺客先杀胭脂,让大哥也尝尝那种痛苦?”
沈胜前道:“可不就是。”
武三娘道:“胭脂可是一个好孩子,不像他那个儿子司马承欢。”
沈胜衣说道:“无论司马承欢的为人怎么样,都是司马长乐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武三娘不能否认这个事实。
沈胜衣接道:“他一生希望,无疑都放在那个儿子身上,所以才不惜一死来请地狱刺客!”
公孙夏道:“大哥怎知道这件事?”
沈胜衣道:“司马长乐没有隐瞒这件事。”
公孙夏道:“我看他是存心要大哥寝食难安。”
沈胜衣道:“这是一个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地狱刺客到现在为止,还未失败过一次!”
武三娘道:“地狱刺客现在是必已开始采取行动了。”
沈胜衣颔道,道:“司马长乐死后第二天,地狱刺客的人据说已经在庄院附近监视,刺探胭脂的下落。”
武三娘道:“所以大哥请你来保护胭脂,对付那个地狱刺客。”
沈胜衣道:“恰好我在附近。”
武三娘道:“大哥是找对人了。”
公孙夏亦笑道:“有沈兄在一旁打点,事情就简单了。”
沈胜衣并不乐观,微喟道:“如果是明来,我倒不担心,拼了我这条命,就算是死于他手下,也要他付出相当代价,那么龙兄即使赶不及救援,凭你们,也应该应付得来,问题在, 这个人一向杀人都是采取暗杀手段,而且无孔不入,令人防不胜防!”
说着目光不由落在那个车夫的身上。
公孙夏顺着沈胜衣的视线望去,道:“那个车夫莫非就是地狱刺客的手下?”
沈胜衣道:“不错!”
公孙夏道:“据说地狱刺客只是一个人。”
沈胜衣道:“事实显然不是。”
公孙夏奇怪的问道:“大哥怎会让一个陌生人送你们到来这里?”
沈胜衣道:“是因为他以为他仍是郭安。”
“他安全不像郭安。”
“戴上面具就像了。”
公孙夏这时已发现直那块人皮面具,恍然道:“原来戴上了面具。”
沈胜衣道:“郭安是一个哑巴,要冒充他并不困难。”
公孙夏道:“可是连你们都瞒过,他的易容技术也算高明得了。”
沈胜衣道:“好像他那么心狠手辣的人的确并不多。”
公孙夏接问道:“郭安又怎样了?”
沈胜衣道:“那面具就是从郭安的面上剥下。”
公孙夏打了一个寒噤,道:“难......难怪他瞒过了你们。”
他霍地转望韩平。
沈胜衣笑笑,道:“这个韩平却是真。”
韩平摸着自己的面庞,跟着苦笑道:“冒充我,除了剥下我这块面皮之外,还得要模仿我的声音。”
公孙夏点头道:“你跟了大哥那么多年,要瞒过他的确不容易。”
沈胜衣道:“那个人冒充郭安本来不会那么瞒过他,只是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他又一心惦记着胭脂的安危,更想不到地狱刺客有此一着。”
公孙夏道:“还是沈兄眼利。”
沈胜衣摇头道:“对于郭安这个人,这之前我根本全无印象。”
公孙夏道:“可是沈兄却识穿了他的身份。”
沈胜衣道:“这完全是因为胭脂。”
公孙夏道:“哦?”
沈胜衣道:“胭脂文教迎面走来,他没有理由不在意,如果他真的是郭安,岂会不识胭脂,虽然不能出声招呼,也总该将马停下来才是。”
韩平接道:“这次可以说是小姐救了自己。”
胭脂立即否认,道:“是沈大哥救了我。”
公孙夏点头道:“若非沈兄心思那么慎密,身手那么灵活,也无法及时制止那个人。”
从现场的情形,他已经猜到那是怎么一回事。
胭脂道:“可不是,沈大哥......”
武三娘笑截住胭脂道:“你就是这样没规矩,沈大哥跟你爹爹称兄道弟,大哥这个称呼岂是你叫的。”
胭脂皱起了鼻子,道:“他这样年轻,大不了我多少年,不叫大哥叫什么?”
武三娘道:“叔叔。”
胭脂噗嗤一笑道:“这不是叫老了他吗?”
武三娘摇头,却不由自主亦笑出来。
沈胜衣笑道:“什么也是称呼,你喜欢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好了。”
胭脂娇笑道:“是不是,沈大哥也由得我。”
“由得你们。”武三娘笑着转问道:“方才那件事到底是怎样的?难道你也没有在意驶车的是谁?”
胭脂道:“他头上的雪笠压得那么低,我心中惦挂着爹爹的事情,看他一眼,看不清他是谁,就没有再理会。”
沈胜衣道:“幸好是如此,否则她一见是郭安,不免会出声招呼,那时候对方一鞭卷住她的咽喉,谁能来得及救她?”
武三娘不由点头。
胭脂抚着颈上的鞭痕,吐了吐舌头,道:“那条鞭子真是要命的。”
沈胜衣忽问道:“是了,怎么你走来这里?”
武三娘亦道:“我们也正要问她。”
胭脂红着眼睛,道:“等了那么多天,都没有爹爹的消息,我担心得很,所以想回去看看。”
武三娘道:“那么你总得跟我们说一声。”
胭脂道:“我说过的了,你们就是不肯离开,一定要在那里等下去。”
武三娘道:“这是你爹爹的吩咐。”
胭脂道:“我就是见你们不肯走,才自己一个人偷出来。”
武三娘道:“你二叔跟我,可给你吓坏了。”
胭脂垂下头。
公孙夏接道:“我们在寺内找你不到,发现马少了一匹,地上有蹄印,忙追出来,若是追你不到,叫我们怎样好?”
胭脂的头垂得更低,轻声道:“都是我不好!”
沈胜衣笑道:“这一来,反而救了你自己一命,要不是,那个人冒充郭安到了那里,突然暗算你,只怕没有人能够及时阻止。”
胭脂抬头道:“所以,这其实还是好的。”
沈胜衣道:“经过这一次,你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是怎样危险的了。”
胭脂点头。
沈胜衣道:“回去之后,要不可再偷走。”
胭脂道:“可是我爹爹。”
沈胜衣道:“地狱刺客第一个要杀的,并不是你爹爹,是你!你平安,就等于你爹爹平安,知否?”
胭脂道:“爹爹她现在哪儿去了?”
沈胜衣道:“找寻地狱刺客,希望能够在地狱刺客找到你之前将他击杀!”
胭脂道:“只是他一个人?”
沈胜衣道:“已经足够。”
胭脂道:“沈大哥,怎么不帮助爹爹找寻那个地狱刺客?”
沈胜衣道:“你爹爹要我们做的只是保护你的安全,好让他能够专心去对付那个地狱刺客!”
公孙夏道:“大哥就是谨慎,有我们在这里,仍不放心。”
沈胜衣道:“凭公孙兄与武三娘的本领,要应付那个地狱刺客本来不成问题,只是公孙兄性子太直,武三娘心肠太软,那样一个不择手段的人,两位难免有所兼顾不到之处。”
公孙夏不由点点头道:“这也是。”
胭脂道:“爹爹认为沈大哥兼顾得来,岂非就是说,沈大哥非独人不大老实,而且还是心狠手辣?”
沈胜衣笑道:“相信就是了。”
胭脂娇笑道:“沈大哥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人,哦,现在我才知道呢。”
武三娘叱道:“胭脂不要胡闹。”
胭脂道:“怕什么,沈大哥又不会生我气。”
沈胜衣突然一扳脸庞,道:“但是由现在开始,如果你还不听话到处乱跑,沈大哥可就要生气了。”
胭脂看着沈胜衣,又笑道:“你虽然扳起脸庞,看起来还是不够凶的。”
沈胜衣不禁摇头。
胭脂笑接道:“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听话。”
沈胜衣道:“这才是好孩子。”
胭脂皱鼻道:“你虽然不老,说话有时候就是这样老气横秋。”
沈胜衣一笑不语。
公孙夏一旁突然道:“除了郭安那个人外,地狱刺客应该还会派人接应。”
沈胜衣道:“不错!”
公孙夏道:“沈兄路上,可有什么发现?”
沈胜衣道:“这三天,有两个客商模样的人交替跟在我们后面。”
韩平一听立即道:“我也省起了,不错有这样的两个,怎么原来是地狱刺客的手下?”
沈胜衣道:“如果不是,不会那样交替在我们后面三天之久。”
韩平不由自主回头望去,公孙夏武三娘亦自侧首。
路上没有人。
韩平道:“这时候大概躲起来了。”
公孙夏问道:“沈兄既已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何以仍然由得他们跟在后面?”
沈胜衣道:“因为,后面有龙兄在照应。”
公孙夏恍然道:“沈兄原来跟大哥约好了。”
沈胜衣道:“是龙兄的主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
“不错!”
“可是——”公孙夏皱眉道:“大哥怎会由得他们跟踪到这里来。”
沈胜衣道:“大概在等机会,待清楚地狱刺客与他们如何联络,以祈将地狱刺客找出来。”
公孙夏道:“传说地狱刺客是怎样的一个人,现在仍然是一个谜。”
沈胜衣道:“这个人的可怕也就是在这里。”
公孙夏道:“大哥这一着只怕未必能够骗过他。”
沈胜衣道:“也许龙兄亦已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不等他们接近,便自采取行动?”
公孙夏道:“已经采取行动?”
沈胜衣道:“应该就是。”
公孙夏道:“何以见得?”
沈胜衣道:“那两个人已半个时辰不见出现了。”
武三娘担心的插口问道:“以沈公子看,龙大哥有没有危险?”
沈胜衣道:“你对他的武功也没有信心。”
武三娘不禁一笑,道:“不。”
沈胜衣道:“地狱刺客的手下武功纵然怎样高,绝对高不过司马长乐,连司马长乐那种本领,在他面前也不堪一击,你们还担心什么?”
武三娘道:“只怕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沈胜衣道:“他已经知道要对付的是地狱刺客,亦知道地狱刺客是怎样的一种人,一定会非常非常小心。”
一顿又说道:“而且那两个人也许只是一个饵。”
武三娘诧异的道:“饵?”
沈胜衣又道:“这是说地狱刺客已经识穿了我们的妙计,用那两个人来引开他,他好动手。”
武三娘道:“沈公子,你这样说,可是有何......”
沈胜衣道:“那两个人跟踪的太明显了。”
武三娘道:“这或者是你眼利。”
沈胜衣道:“有件事,武三姐还未知道。”
武三娘道:“是什么事?”
沈胜衣道:“冒充郭安的那个人方才放出了两只信鸽。”
武三娘目光一亮。
沈胜衣接道:“我掷剑斩下一只,还有一只却给飞走了。”
韩平听说,那边连忙走过去拾起沈胜衣掷出的那支剑。
沈胜衣目光一转,道:“鸽子飞去的地方相信才是地狱刺客的真正所在。”
武三娘道:“如果那两个人不是一个饵,应该就用不着多此一举。”
沈胜衣道:“不错。”
武三娘道:“事出仓猝,鸽爪上相信没有信。”
沈胜衣道:“有没有也一样。”
武三娘道:“没有信,地狱刺客如何知道胭脂在什么地方?”
沈胜衣道:“马车现在应该走到什么地方,并不难推测出来,地狱刺客想必就吩咐他们看见胭脂才将信鸽放出。”
他抬眼远望,接道:“这周围七里,能够住人的,不是就只得那间寺院?”
武三娘没有否认。
公孙夏听到这里,皱眉道:“这是说,我们不能再在那间寺院逗留的了。”
沈胜衣道:“我们却必须在那里逗留下去。”
公孙夏道:“等候大哥?”
沈胜衣道:“这是一个原因,但最主要的还是现在来说,无论什么地方,对我们都并无多大分别。”
公孙夏无言颔道。
沈胜衣接道:“那个寺院据说是易守难攻。”
公孙夏道:“这是事实。”
沈胜衣道:“既然如此,就不必多心了。”
公孙夏一直颔首。
沈胜衣回顾胭脂,道:“我们的说话都听到的了?”
胭脂皱了一下鼻子道:“沈大哥,我的处境真的是那么危险?”
沈胜衣说道:“方才那一鞭,不是证明。”
胭脂道:“我不死,爹爹真的就没有危险?”
沈胜衣道:“地狱刺客杀人则不择手段,信用据说向来都非常好,既然答应了司马长乐先杀你再杀你爹,应该就不会杀了你爹爹,然后才杀死你。”
胭脂道:“那么我非万二分小心保重不可了。”
沈胜衣道:“由现在开始你就跟着武三娘,不得擅自离开。”
胭脂眨着眼睛,道:“跟着你,不是更好?”
沈胜衣道:“我与你二叔他们可是要应付外来的敌人,若是你在旁边,便得分心照顾你。”
胭脂叹了一口气。
沈胜衣笑笑,道:“你不喜欢武三姐吗?”
胭脂道:“谁说不喜欢,可是,年青人还是跟年青人走在一起比较好。”
沈胜衣道:“那么你认为三姐跟谁走在一起才登对呢?”
胭脂道:“当然是爹爹。”
武三娘急喝道:“又来乱说话了。”
胭脂一吐舌头。
沈胜衣接道:“胭脂,你是否还记得那天叫我做的那件事?”
胭脂眨了眨眼睛,道:“正要问你结果怎样了?”
沈胜衣道:“不负所托。”
胭脂高兴的问道:“爹爹答应了?”
沈胜衣道:“不过也得待这件事了结之后。”
胭脂哧的笑了出来,道:“想不到你还有这种本领哦。”
沈胜衣大笑道:“破头儿第一趟,这样成功,连我也几乎不相信。”
胭脂娇笑道:“最初,你还说干不来呢。”
武三娘忍不住插嘴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胭脂道:“好事。”
公孙夏插口道:“既然好事,就要说出来大家听听了。”
胭脂咬嘴唇道:“我叫沈大哥去做媒。”
公孙夏一怔,笑问道:“你看上了哪家的儿郎?”
胭脂笑啐道:“这个媒可不是替我做的。”
公孙夏一声:“哦?”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笑笑,闭了嘴巴。
武三娘一旁道:“沈公子,胭脂这孩子一向都是喜欢胡闹,你不要听她的。”
沈胜衣忽然道:“三姐也公子称呼我,太见外了。”
武三娘一怔。
胭脂连随道:“沈大哥,你三姐这个称呼,也一样要改。”
沈胜衣道:“过些时候一定改。”
武三娘这时候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一张脸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眉梢眼角却露出了喜悦之色。
胭脂看在眼内,笑问道:“这是否是一件好事?”
武三娘低声叱道:“你就是这样子胡闹。”
胭脂却问沈胜衣:“沈大哥,你说我这是否胡闹啊?”
沈胜衣道:“当然不是。”
胭脂道:“否则你根本就不会答应我做这件事,是不是?”
沈胜衣笑笑。
胭脂接道:“其实我早就看出只有你能够说服爹爹。”
沈胜衣道:“不过,这件好事,现在尚未到时候,目前我们还是先应付那件坏事。”
胭脂道:“怎样应付。”
沈胜衣道:“首先,就是回去那间寺院。”
胭脂立即上马。
这时候韩平将剑送上来了。
沈胜衣接剑在手,道:“有劳。”
韩平道:“公子就是这样客气。”
沈胜衣一笑,韩平连随回身走到马车旁边,道:“这辆马车现在就由我驶好了。”
沈胜衣笑道:“正要看你的驾车本领。”音毕,拉开车厢的门,纵向跃入。
韩平大笑道:“比起那个假郭安,我大概还胜一筹。”
“哈”一声一振缰绳。
马嘶声中,车马一齐向前奔驰。
× × ×
那只白鸽是向来路飞回去。
鸽爪上并没有信,只系着一个小小的金铃。铃声不大响,但雪地静寂,因此仍然很清楚。
白鸽还未飞近,遥遥跟随在马车后面那个白马白衣的骑士,便已听到了铃声。
他抬头一望,左手迅速从怀中取出一支竹管在口里一吹。
竹哨方响,那只白鸽已飞去,噗的一敛双翼飞了下来。
白衣人右手一抬,那只白鸽正好落在他的右掌掌心。
铃声立止。
白衣人收起竹管,轻抚着那只白鸽,喃喃自语道:“胭脂原来就在这附近。”
语声冰冷,话口未完,白衣人突然勒转马头,向来路奔回。
——到底打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