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时辰过去,幻魔终于回到他居住的幻宫门前。
入口是一个山洞,门是石造的。
深山穷谷,跑到这里来的人可以说绝无仅有,要找到这个山洞更加困难,何况还要弄开一扇那么坚固巧妙的石门。
幻魔绝无疑问是一个很小心的人,对这座幻宫的坚固程度他一向很放心;可是现在他的一颗心却经已不由自主的高悬起来。
狗吠声听来虽然遥远,但来到门前仍然听到狗吠声,高欢杜铁心等人也不会怎样远的了,也绝无疑问一定能够找到这座幻宫门前。
路上他经已几次改变方向,企图摆脱高欢杜铁心等人的追踪,可是始终听到狗吠声。
他的体力血气同时不住的消耗,最后他只有回来幻宫。
无论有什么后果,还是要了却心愿。
石门一打开,他立即闪身而入,随即将石门关上;半身一转,抵着石门喘息了好一会,才移步前行。
那不过片刻时间,石门那边已传来狗吠爬抓声,紧接就是兵器放在石门上的声响。
“鸟鸦——”幻魔狂叫着。
乌鸦那个瘦矮的小老头儿急急从钟乳石丛中走出,应声:“在这里——”接问一句:“出了什么事?”
“立即给我准备定一切换血的工具。”幻魔一面吩咐一面走向八卦当中的石鼎。
乌鸦嗫嘺着:“可是,还差一个才……”
幻魔断喝:“叫你怎样做便怎样做,快去!”
乌鸦仓皇举步,幻魔脚步一提,已踏在八卦上。
这一次,三遍走下来,当中的太极便开始旋转,有如一个漩涡也似,当中的石鼎亦随着转动,缓缓的随着漩涡往地底下沉去。
幻魔随即离开了那个八卦,踉跄着移步到那边石床前面,迫视着燕北。
这时候燕北亦经已从床上坐起来,看见幻魔一身血污,吓了一跳,惊问:“爹,到底……”
幻魔劈胸一把将他抓起来:“我早已说过,那些所谓侠客一样是阴险狡猾,好不到那里去,你看他们这样暗算我——”
语声一落,他霍地将披风抖开,只见胸膛衣衫破碎肌肤迸裂,部份甚至露出自骨。
燕北叹了一口气,方待说什么,幻魔已厉声大叫:“这个仇你一定要稳记在心。”
“爹——”
“没有时间找到一百个胎儿炼制百婴魔血的了。”幻魔歎了一口气:“但已经有九十九个,功效相信不会差到那里去!”
“爹的意思是……”
“现在我就要将你的血换转。”幻魔手一紧,将燕北拉近来,铁爪连挥,将锁着燕北的铁链一一拉断。
燕北挣扎着要逃开去,才挣脱又被幻魔抓回来,幻魔手一挣将他掷向那个在旋转的太极漩涡。
他人还在半空,石鼎经已消失不见,原来是太极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大圆洞。
幻魔看着燕北扎手扎脚的掉进了那个大圆洞内才转顾那边的石门。
一阵阵“轰轰发发”的声响正由石门那边传来。
幻魔听在耳内,鸟头面具中目光更恶毒,脚步移动,走向圆洞那边。
燕北这时候正在圆洞内飞旋,他双手乱抓,惊呼失声,在他眼前是一片血红色的光芒。
他双手抓着,终于抓到圆洞的边缘,身子顺势一荡,落在一条石槽上,头下脚向上,便要顺着石槽滑下,但双手力抓,还是抓稳了石槽两侧。
在他的眼前,还是一片血红色的光芒,看清楚,正是那个载着魔血的石鼎。
一阵难以言喻的恶心涌上心头,他忍着没有呕吐,再往下看去,石鼎下一张鸟形的怪椅子,周围连接着无数光亮的管子,另一端赫然是相连着石鼎的底部。
那张鸟形椅子放在石室的正中,旁边大大小小的齿轮,挂着长长短短的铁链子。
乌鸦正在抓着那些铁链子拉动,齿轮发出一阵阵的辄辄声响,他也听到了撞门的响声,偶然抬头往圆洞上望去,却没有看见藏身石槽中的燕北。
石门终于被撞开,数十个江湖朋友手抓着一截缠满了树藤的奇粗树干冲进来。
这许多人同心协力,莫说是石门,就是铁打的也一样抵挡不住。
看见站在圆洞旁逆,载着鸟头面具的幻魔,众人不由发出了一声欢呼,不约而同将树干放下,抽出兵器,杀奔前去。
幻魔一声狞笑,身形一动,往圆洞跃落。与此同时,高欢连人带剑离弦箭矢的凌空射过,射进那个圆洞内;杜铁心并没有慢上多少,人剑紧接射至。
幻魔身形落下,圆洞底端两块太极形的铁板便左右合上,合回一个完整的太极。
在两块铁板合上之前,高欢却已经连人带剑飞射进去,杜铁心也就慢了这半分,但仍然将剑刺进两块铁板当中。
“叮”的一盘剑也就被夹在铁板当中,血光从缝隙中透上来,照亮了杜铁心的面。
其余江湖朋友相继落下,挥动兵器,在铁板上撞击,叮当声不绝。
杜铁心立即大呼:“快去将那条树干搬来!”
在他身边的江湖朋友身形应声倒拔回去,在圆洞周围的也纷纷奔向石门那边。
那截树干非常之粗大,要从钟乳石当中撞开一条通道才能够搬进来,众人虽然心急,但也无可奈何。
高欢身形一冲而下,正好迎着圆洞下那张鸟形的椅子,他自然而然的身子一翻。
那张鸟形椅子虽然怪异,至底只是一张椅子,并没有给他危险的感觉,到他发觉那张鸟形椅子随着他的身形转动,发觉不妙的时候,身子已不由自主的坐进椅里,四肢同时落在四条凹糟内,凹槽的盖子连随合上,将他的四肢套锁在当中。
椅子同时旋转起来,相连着铁链子的齿轮亦轧轧急转。
高欢要挣扎,也这才发觉椅子与凹槽内有不少管子突出来,赫然全都是他身上穴道的位置。
那刹那,他身上的穴道简直就像给完全封上,一身气力竟然用不出来。
至椅子停下,正好转向幻魔面前,幻魔目光及处,一怔;“是你——”
“幻魔——”高欢嘶声大叫。
“怎会是你?”幻魔张目四顾,连声大乎:“燕北,燕北!”
高欢从他身旁飞越的时候,他正因为伤口的剧痛不自觉闭上眼睛,感觉到这个地步,也变得迟钝,所以根本没有在意,给锁在椅子上的不是燕北而是高欢,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 × ×
燕北仍然藏在石槽内,看着那沸腾在石鼎中的魔血,满头大汗淋漓,他当然不敢应,唯恐被幻魇发现,将他的血以魔血换转。
幻魔一呼再呼,听不到燕北的回答,又急又怒,身子一转再转,不由一阵昏眩的感觉。他双手抓着一条铁链子,将身形稳定下来,转呼:“乌鸦——”
鸟鸦从齿轮丛中转出来:“奴才在这里。”
“燕北在那儿?”
“奴才不知道——”
幻魔抬手一掌将乌鸦打翻地上,厉喝:“我将他扔下来,你竟然不知道。”
乌鸦嗫嚅着:“奴才真……”
“还不快去找他到来?”幻魔急躁地举脚踢去。
乌鸦连滚带爬的走开,幻魔喘了一口气,回顾高欢,突然叫一声:“来不及的了。”
钟乳石被撞碎的声响不绝于耳,越来越接近,圆洞的铁板在树干的撞击下,绝无疑问也会很快被撞开。
高欢也是这样想,大笑说:“幻魔,这一次看你还能够逃到那儿去?”
幻魔狠狠的瞪着高欢,欲言又止。
“你做了这样多伤天害理的事,这一次还不是恶贯满盈?”高欢仰天大笑。
幻魔手一探,铁瓜抓着高欢的头颅。
“你只管下手。”高欢面无惧色。
“不怕死啊!”幻魔怪笑。
“怕死的根本不会到这里来。”高欢很自然的挺起胸膛。
“你可知道坐着的这张椅子是用来做什么的?”幻魔眼神变得很怪异。
“就是能够将我的身子撕开千百块,我也不会向你求饶乞命。”
幻魔摇头:“这张椅子特别造来替我的儿子换血的。”
“换血?”高欢一怔。
“我那个儿子并非无心练武,由于本质内功不佳,也是始终练不好,心也不够恶毒,要他继承父业,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他体内的血以百婴魔血换转。”幻魔歇息着道:“只差一个就凑够百婴之数的了,不过,这也不要紧,九十九个应该足够的了。”
语声甫落,乌鸦便从那边探过头来,碍嚅着,道:“少主人不知道跑到那儿去了。”
幻魔咆哮着,一声:“没用的东西,滚——”
乌鸦慌忙将头缩回去,高欢放声大笑:“我还以为真的没有天理,你的儿子不在这里,魔血炼好了又有什么用,难道能够将你救出生天?”
幻魔抓着高砍头颅的手立时一再用力,高欢一张脸便变了颜色,肌肤也扭曲起来。
“我们的人很快便会冲进来。”高欢含糊着仍然在笑:“到时候——”
“不错我的儿子不在这里,可是你在这里!”幻魔突然松手。
“我在这里?”高欢一怔。
幻魔冷截:“我索性就将魔血注进你体内,将你变成一个邪恶的魔人。”
“你以为我会答应?”高欢大笑。
“由不得你!”幻魔手一挥,椅子又转动起来,霍地倒转。
高砍头下脚上,眼中的幻魔看来更奇怪,说话尚未出口,幻魔已然将那些发亮的管子一条条经由椅子上的圆洞插进高欢的穴道内。
石鼎内的魔血随即由管子涌进,高欢触目惊心,一口真气勉强运转,将要注进体内的魔血迫出体外。
幻魔看在眼内,大笑,左手一探,抵在高欢胸膛上,只一压,高欢的内力真气便消散,魔血也随即注进去。
那张椅子上的圆洞原就全都正对着高欢身上的穴道,从圆洞插进去的管子未插进去已将他的穴道对上,一插进去,正好将他身上的穴道完全洞开,幻魔就是不加那一压,他的真气内力也非散不可的了。
在他体内的鲜血与之同时由另一组插进他体内的管子流出来。
眼看着他的脸色由红转白,再又由白转红,他连声呼叫。
幻魔随又喝一声:“乌鸦,剑——”
等在一角的乌鸦慌忙将一柄剑送上来,显然早已受命,所以并没有滚出去。
那柄剑的剑柄就是雕铸成一只乌鸦,眼睛的部份贯穿,幻魔拔剑在手,目光穿过乌鸦,落在高软的眼睛上。
剑出鞘那刹那,高欢的目光不由落在剑身上,随即顺着剑光投射向乌鸦。
那柄剑的剑锋也是有异一般,并非全部闪亮发光,闪亮发光的部份有如箭镞一样投射向鸦眼,目光落在剑锋上,很自然的被吸引上去。
高欢的目光与幻魔的目光,经由鸦眼才接触,幻魔头戴着的鸟头面具,便像网般裂开,突然爆碎,那柄鸦剑亦同时在爆碎。
高欢终于看到幻魔在面具后的面庞,这也是他最后的视觉。
他脱口大叫,神态由惊怒急转而变成有如白痴般。
幻魔仍然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道:“你就是幻魔——”
高欢在幻魔怪异的语声中神态又再变,转变成邪恶,他体内的血液继续不断排出,染红了一大片地面。
幻魔紧接大呼:“杀尽江湖上所有的高手!”
× × ×
透过铁板中间的缝隙,杜铁心将幻魔与高欢的接触变化看在眼内,也听得很清楚,难免为之魄动心惊,却是有心无力。
那些江湖朋友终于将树干送到圆洞旁边,杜铁心连忙让开。
众人随即抓着那截树干用力往铁板上撞去,杜铁心等则是在旁观看,只待铁板给撞开,立即扑下,扑击幻魔。
树干撞击在铁板上,发出三响,回声震荡,震耳欲聋,甚至给人一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幻魔也有这种感觉,砂石尘土不住酒落在他头上身上,他没有理会,只顾望着高欢。
鼎中的魔血这时候经已放尽,高欢体内的血已完全被魔血换转,不用幻魔动手,插在他穴道上的管子竟然一条条被迫出来,伤口与之同时复合。
他的眼盖却聚上了重铅似的不由自主地垂下。
幻魔看在眼内,松一口气,铁板也就在这时候被撞脱,迎头掉下来。
他半身一缩让开,一口鲜血喷出,就是平日,以鸦剑施展幻术,消耗的内力那么多,也要一段时间才能够补充,人才能够回复正常;现在他重伤之下又赶了那许多路,施展幻术简直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他却是没有选挣的余地。
树干紧接落下,撞击在地上,整块地面也为之震动。杜铁心等相继沿着树干掉下来,随即扑向幻魔。
幻魔双爪狂舞,一面狂吼:“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杜铁心等一听都以为幻魔还有什么得力助手,这地方还有什么埋伏,可是目光及处,并无任何发现。
他们都没有留意到高欢的反应。
高欢在幻魔的狂叫声中,缓缓的摇头,然后缓缓的点头。
琳琳也跃下,来到高欢身旁,很自然的伸手抓着高欢的肩膀摇动起来。
高欢突然抬起头,张开眼睛,眼神说不出的怪异,布满血红色的血丝,骤看来,眼珠子简直就像浮飘在血海中的一个黑太阳。
琳琳看着,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转望那边,幻魔抓伤了几个江湖朋友,身上亦挨了几下子,更闪不开杜铁心那一剑。
杜铁心看准了,一剑从幻魔双爪当中经过,一直刺进他的心窝内。
幻魔双爪欲救不及,举起要抓破杜铁心的头颅,但左右都有兵器挡住,十数把兵器紧接周围攻到,都刺进他体内,无一落空。
他惨叫,浴血倒在地上,倒在锁着高欢那张鸟形的怪椅子前,手一探,抓在椅脚上。
“格登”的一声,高欢身上所有的束缚完全松开,幻魔霍然挺身而起,嘶声狂叫:“我是不会死的——”
十数把兵器随即落在他身上,狂刺狂劈。杜铁心看着忍不住大声地叫道:“够了——”
众人应声停下手来,幻魔经已气绝,一个身子烂泥般倒下,倒在血滩中。
燕北看在眼里,他想扑下来抢救,人在石槽中一时间却脱不出来,要叫,杜铁心已先叫了。
看着幻魔的尸体,众人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也就在这时候,一个怪异的声音传来:“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高欢从鸟形的椅子上站起来,双手一振,有如大鸟展翅,在他旁边的琳琳竟然被震飞丈外,险些撞在那截树干上。
高欢身形接展,猛喝一声叫道:“乌鸦——”
乌鸦闻声在一角闪出,双手捧着一柄剑。
“剑——”高欢接喝一声,将剑拔出来,霍地转身,剑指众人。
在他身前不远的一个手抓长剑的汉子不由奇怪地一声:“高兄——”
杜铁心即时一声:“小心——”
他是看见高欢的眼睛杀机毕露,语声出口同时,身形亦掠前去阻止。
虽然发觉在先,那个汉子的反应也非常敏锐,仍然闪不开高欢的剑。
那柄剑刹那竟变成血红色,一道血红色的闪电也似刺进那个汉子的咽喉。
剑一刺进便抽出,也就闪电般四面八方疾击出去,在他周围的江湖朋友无一幸免,十多个片刻间倒在高欢剑下。
高欢的剑非常快,而且剑光与目光仿佛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在瞥见剑与目光的刹那,令人为之心猿意马,突然想起了很多无谓事,忘记了处境凶险,也自然忘记了抵挡。
虽然只是刹那间,在高欢来说经已足够,他的内力也因为体内注入了魔血激增,内力深厚的江湖朋友虽然不受他目光剑光影响,却也抵受不住他内力的强劲,还是要倒在他剑下。
其余的江湖朋友看在眼内,无不震惊,目光不约而同落在杜铁心面上。
杜铁心亦被高欢的行动惊呆,这时候一下惊觉,咬牙切齿的一声,道:“杀了他——”
琳琳第一个嚷出来:“爹,他——”
“他体内流的已经是魔血,正如幻魔所说的,他经已变成了一个魔人——”
“难道无药可救?”
“现在没有,唯有以杀止杀!”杜铁心一声长啸,身子凌空扑出。
高欢攻势经已展开,追杀那些江湖朋友,没有人能够抵挡,也没有人能够阻止,连杜铁心也不能够。
惨叫声此起彼落,那些江湖朋友一个接一个倒下;杜铁心一直追在高欢身后,却是尽了全力也追之不及。
高欢顺势杀尽了进入这座地下密室的江湖朋友,半身一转,目光终于落在杜铁心面上。
圆洞外还有好些江湖朋友,但看见这种情形,难免都是有些恐惧,却到底是江湖人,一股热血涌上心头,便呼叫着要跃下来。
杜铁心即时喝止:“别下来作无谓牺牲,退出去!”
大家都明白他的心意,一想也是道理,停止了跃下来的行动。
高欢目光往圆洞那边一转,又回到杜铁心面上,发出一声接近野兽的咆哮。
杜铁心深吸一口气,内力都凝聚在剑上,准备全力一击。
旁边的琳琳这时候显然经已死心,剑亦指着高欢,一声喝叱,扑上前去。
杜铁心一把拉不住,身形急上。
高欢目光与剑光同时落在琳琳剑上,一剑将琳琳的剑劈断,琳琳一个身子亦被震倒地上,高欢剑势一转,紧接劈下。
他真的已被幻魔迷了心窍,这一剑劈下,毫不留情,琳琳若是闪避不及,必是丧命剑下。
琳琳也果然闪避不及,杜铁心的剑幸而在这时赶到来,挡下了高欢的剑。
剑未断,杜铁心仍然被震退了一步,脚一挑,将琳琳送到一角。
高欢这一剑果然还有变化,迫退杜铁心,紧接追斩琳琳,一斩又被杜铁心破坏,怒气立时都发泄在杜铁心身上,连连斩劈。
琳琳一下子不能跳起身,断剑亦忙挡去,父女两人全力抵挡,仍然被高欢迫得连连后退。
高欢每一剑劈出都是雷霆万钧之势,一剑快一剑,接连七剑都破不着杜铁心二人,咆哮声中,人剑凌空,再一剑劈出。
杜铁心琳琳已退到燕北藏身的那条石槽前面,看见来势凌厉,硬接不得,杜铁心忙将琳琳推过一旁,翻身亦忙向那边扑倒。
高欢的剑间发之差斩至,霹雳一声,那一条石槽被他一剑劈断,燕北亦被震得从石槽上面倒栽下来。
高欢目光及处,立时一呆,燕北的相貌与幻魔既然是那么相似,他既然被幻魔幻惑,变成了幻魔的替身,看见一个与幻魔那么相似的人,自难免奇怪。
幻魔最后给他的感觉,是惊惧多于一切,那刹那,一阵惊惧的感觉立时涌上他心头。
“你到底是那一个?”高欢脱口嚷出来。
燕北从地上翻身跃起,看着高欢。
“你到底是那一个?”高欢迷惑地摇头。
燕北心里明白,一面倒退一面向杜铁心琳琳二人挥手:“快离开这里。”
杜铁心这时候亦明白几分,一把抓着琳琳的肩膀,急急后退,燕北亦随着倒退开去。
高欢不由自主的追前,呆望着燕北,一面叫:“告诉我你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
燕北没有回答,只是后退,他们的后面是墙壁,杜铁心发觉要改变方向的时候,背后已抵在墙壁上。
他正要拉着琳琳一旁绕开,高欢面上已露出苦恼的神色,看样子要有所行动。
接触高欢妖异的目光,杜铁心琳琳慨歎之余亦难免为之心寒。
燕北即时脚步一快,退到他们身旁,伸手往墙壁上一按,一扇暗门便在墙壁上出现,他连随伸手推杜铁心琳琳进去。
杜铁心不假思索,他虽然不认识燕北,却不知怎的,完全信任这个年轻人。
高欢苦恼的神色更强烈,燕北不等他再有什么反应,半身一转,亦溜进去。
暗门紧接关上,高欢目送燕北消失,一手伸出,抵在暗门上苦思着不住摇头。
“乌鸦——”他突然叫出来。
乌鸦急急一旁走出,高欢连随问:“那个小伙子是什么人?”
不等乌鸦回答,他又问:“我又是什么人?”
“不知道——”乌鸦回答的是第二个问题,他负责去搜集那些胎婴的有关资料,高欢是第九十九个受害者,相距那么近,他又怎会不知道:只是他就是说出来,高欢也不会相信。
在他眼前的高欢已变成幻魔的化身,已完全失去自我,这已是不能够改变的事实。
高欢也没有追问下去,却反问自己:“我现在又应该做什么?”
语声甫落,他的神态又变得狰狞,语声亦变得凶凶狠狠的,突然大叫起来:“杀光他们!”
“杀光江湖上所有的高手——”接叫这一句,语声与幻魔的竟然是那么接近。
乌鸦听着不由得机伶伶打一个寒噤。
暗门后是一条狭窄的甬道,尽头是一片荒野。
走在荒野上,杜铁心的心情更苍凉,他终于停下,回望跟在琳琳身后的燕北,忍不住问:“你真的是幻魔的儿子?”
燕北一怔,歎息:“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事实。”
杜铁心突然挥手,一把抓住燕北的右腕;燕北闪避不开,露出了苦痛的神色。
杜铁心由脉搏巳探出燕北的内力深浅,奇怪地摇头说道:“虎父无犬子,你的内功怎么会这样不济?”
燕北苦笑:“我根本不想练武。”
“练武强身,是一件好事。”
“我既为幻魔的儿子,练武又怎可能只是在强身,武功不好我便不会害人。”
“你爹爹却是要你继承他的地位,所以炼成那种魔血,要使你脱胎换骨,非独武功突飞猛进,性格也随着变得凶残。”杜铁心嘟喃着:“他在魔室里所说的都是事实吗?”
燕北点头。杜铁心歎了一口气:“看来那些魔血的确非常有效,的确能够将一个好人变成魔人。”
琳琳叫出来:“这是说……”
“他武功本领已经很不错,现在一身魔血,内力倍增,当然更加厉害。”杜铁心忧形于色:“能够制服他的人相信不多的了。”
燕北沉吟道:“爹施展杀魂大法,改变了他的心态,要他杀尽江湖上所有的高手。”
“我听得很清楚。”杜铁心苦笑:“眼看又是一场江湖浩劫。”
“难道没有解救的办法?”琳琳担心的追问。
杜铁心沉吟着目光转向燕北,琳琳目光随着一转,接问燕北道:“你应该知道的。”
燕北想想:“爹跟我说过,要破解幻术,除非找到一种更厉害的方法,令他的心神再度受到刺激,却又不能够过份,否则不难会变成白痴。”
杜铁心微喟:“变成白痴也总好过胡乱杀人。”
琳琳又看着燕北:“你爹爹也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我看他的脑袋也很有问题,想的总是这种邪恶的技俩。”
杜铁心轻喝一声道:“琳琳,别乱说话。”
“我说的都是事实,”琳琳回头看一眼:“好好的一个人给他弄成那样子。”
杜铁心截道:“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燕北歎一口气:“前辈——”
杜铁心挥手止住:“你心地怎样,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只是事情现在到这个地步……”
“前辈,有用得着晚辈的地方吩咐好了。”
“你若是有意为你爹爹赎罪,就得帮忙如何令高欢回复正常。”
琳琳接一句:“这件事你不管也得管的了。”
燕北无言点头,杜铁心随又歎息了一声:“当前之急,如是要想办法看如何通知江湖上的所有朋友小心防范,如无把握,避之则吉。”
这说来容易,做起来却是绝不简单。
荒野,水边。
路天行仗剑而立,只等高欢到来,他已经接到杜铁心的通知,之前也听说过有关高欢的传说,一接到高欢的战书,还是依约如时到来。
他不是不怕死,只是有信心绝不会倒在高欢剑下。闯荡江湖十多年,能够击倒他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有时候他甚至有一种求败的冲动。
战败未必要死亡,但他却是早已打好了主意,宁愿战死也不会屈辱求存。
急风中传来马蹄声,路天行转身望去,便看见高欢飞骑奔来,一身黑衣,骑的亦是一匹黑马。
等他停下,路天行才大声呼问:“来的可是高欢?”
“站在那儿的可是路天行?”高敬反问,语声妖异,令人听来极不舒服。
“正是——”路天行拔剑出鞘。
“好汉子!”高欢大笑:“我喜欢斗志激昂的人。”
“拔剑!”路天行暴喝。
高欢翻身下马,剑随即出鞘,也一声暴喝,那匹黑马也就在暴喝声中疾奔了出去。
他的马在奔山同时,他的剑在手中划起一道耀目的光华。
路天行看见这剑光心头便已一凛,他也是用剑的高手,当然知道没有相当的内功造诣,绝对不能够将内力迫到剑上,令剑发出这种光华来。
他的剑还是立即迎上去,一心在试高欢剑上的威力,他绝对有信心接下这一剑;却是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一份信心,只一剑便将他送入绝路,堕进万劫不复之境。
两剑交击,他一个身子便在霹雳交击声中倒飞出去,高欢剑上内力的强劲,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幸好他用的不是一般的剑,否则剑经已被劈断。
现在他也并不好过,人凌空未落,高欢的剑已追击过来,一剑比一剑强劲。
他的内力已经比不上高欢,人凌空未落,距离更大,一个身子不由自主在半空中翻滚,幸而反应敏锐,总能够及时收剑将高欢的剑截下。
将高欢的剑截下同时,他的身形亦准备落下,但极尽落下的变化,身子还是被高欢剑上的内力托起来,翻滚在半空,在他这是从来未有过的事,心情已不是恐惧什么所能够形容。
人在半空中,他竟然有一种堕进地狱的感觉,也是很突然的,他发觉高欢的身子竟然随着他拔起来,凌空一剑刺向他的要害。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的剑虽然迅速,间发之差,还是被高欢的剑刺进体内。
一股强劲的内力随即涌进去,将他的身子震飞丈外,飞堕进水里。
人还在半空,他的心脉已然被涌进去的内力震碎,立即丧命,剑亦随脱手,飞插进水里激荡起一股水花。
高欢冷冷的看一眼,半空中一声轻啸,停在数十丈外的黑马,迅速的奔回来,他翻身上马,迅速去远。
一只鸽子也就在这时候从不远处的杂木林子里飞出,飞越长空。
乌鸦却是从相反的方向走出来,目送高欢一骑消失,才移步进水里,拔出了插在水底的那柄长剑,然后仰天一声歎息,也没有留下来,捧着那柄长剑缓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