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终于降临。
东方月更亮更圆,风也逐渐的急了。
萧七第一个从惊愕中回复自我,探怀取出一个火慑子,“刷”的在风中剔亮。
火光下,那个罗刹鬼女的面庞上出现了好些阴影。
风吹火光不定。
那些阴影也随着火光的摇曳不停在变动,本来已经恐怖狰狞的罗刹鬼女更加狰狞恐怖。
一种难以冒喻的阴森恐怖弥漫着,三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寒噤。
火光也照亮了那个罗刹鬼女的腰间,照亮了那些红黑色的液体。
赵忪看看那个罗刹鬼女的腰腹,又看看自己的手指,再一次将手指上蘸着的那些红黑色的液体移近了鼻端嗅了嗅。
到他将手指移开,双眉已紧锁在一起,道:“这只怕真的是血。”
听他的口气,似乎仍然不敢太肯定。
是不是因为那是从罗刹鬼女的体内流出来的血?
萧七旋即问道:“人血?”
赵松道:“嗯。”
董千户接问道:“不是鬼血?”
赵松苦笑不语。
他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真的鬼,至于鬼血更就不在话下。
董千户浓眉一皱,又道:“鬼据说是人所化,即使有血亦不足为奇。”
萧七赵松都没有作声。
这个问题实在已超出他们的知识领域之外。
董千户旋即大笑,道:“入化鬼,鬼变成这个瓷像一样的东西,不知道这个东西又能够变成什么样?”
萧七笑笑,忽然道:“这个瓷像若不是鬼所化,内中的只怕就大有问题了。”
赵松耸然动容,连声地道:“不错不错。”
董千户接口道:“想清楚还不容易,将它敲开来就是了。”
他手中长刀仍未还鞘,这时候猛一翻,但待用刀背敲去。
“且慢!”赵松慌忙拦住。
董千户道:“你莫非有什么高见?”
赵松道:“这若是一个瓷像,要将它敲开可不简单。”
“放屁!”董千户冷笑道:“我一刀敲落,看它不马上四分五裂!”
赵松连忙道:“前辈是误会我的意思了。”
董千户道:“你是什么意思?”
赵松解释道:“以前辈的功力要一刀将这个东西敲开来,当然是轻而易举,但万一里面真的藏着什么,一敲之下,也四分五裂,那如何是好?”
董千户道:“这个也是。”
他回间赵松:“那么你认为应该怎样做?”
赵松道:“对付瓷像这种东西,正所谓力轻敲它不碎,力重又怕它太碎,所以最好还是由陶匠来动手。”
董千户想了想问道:“你是否陶匠出身?”
赵松摇头。
萧七接道:“我也不是。”
董千户道:“这附近可都是荒郊?”
萧七道:“即使不是,我们也不知道哪户人家有陶匠。”
董千户“嗯”的一声,四顾一眼道:“这个时候哪儿去找一个陶匠来这里?”
赵松道:“城中的陶匠却是不少。”
董千户道:“一去一回,如果骑马,也要相当时间。”
赵松道:“我的意思是将这个罗刹鬼女带回城中再处置。”
董千户道:“也好,反正已经入夜,在这里做什么也不方便。”
赵松接道:“衙门中有一个仵工正是陶匠出身,根本就不用外出再找人。”
萧七皱眉道:“赵兄想到用仵工,莫非是怀疑这罗刹鬼女之内,是藏了一具尸体?”
赵松道:“不瞒萧兄,小弟正是有这种怀疑。”
萧七点点头,忽然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
赵松那种怀疑,事实不无可能。
果真如此,这只怕就是一件可怕的杀人案子。
到底是不是?
× × ×
夜已深。
灯光通明。
一股难以言喻,命人嗅起来极不舒服的气味蕴斥在空气中,这就是乐平县城衙门之内的验尸房。
门尽敞、窗大开。
清冷的夜风从外吹入,吹动了恺火,却吹不散那股令人极不舒服的气味。
那个罗刹鬼女就放在房中的那张桌上。
明亮的恺光照耀不,那个罗刹鬼女浑身上不闪起了一种令人看来心悸的碧绿色光泽。
四颗獠牙在灯光不更白,血红的两颗眼睛灯光下亦更红。
红得就像要淌血。
狰狞,诡异,恐怖,仵工郭老爹瞪着那个罗刹鬼女,一双手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郭老爹其直还不怎样老,才不过五十五。
他是陶匠出身,二十年前却已经做仵工。
因为他觉得做仵工,最低限度比做陶匠舒服得多。
二十年经验积聚,现在他已经成为这一行的老手,也是乐平县城的仵工中最老资格的一个。
方才他已经验过那个罗刹鬼女腰腹中渗出来的那种红黑色的液体。
他肯定那是人血。
死人的瘀血。
人死既说就为鬼,那岂非就是鬼血,鬼血,萧七由心寒出来,倒在他剑下的人虽然不少,鬼却是只此一个。
即使是死人也是。
在此之前,他的剑从未刺进过死人体内。
他已经将剑从那个罗刹鬼女的腰腹内拔出,再将剑浸在一盘清水之中。
那盘清水放在他身旁的一张矮几上,剑现在仍浸在水里。
看来是那么诡异。
萧七目光现在已经从剑上移开,落在郭老爹的那双手之上。
董千户赵松的目光也没有例外,他们都是站在桌子旁边。
郭老爹亦已肯定那个罗刹鬼女是一个瓷像,铁锤凿子亦已准备妥当。
铁锤在右手,凿子在左手,郭老爹的一双手终于稳定下来。
完全稳定!
× × ×
“叮”一声铁锤击在凿子上,“叮”一声凿子进入罗刹鬼女的体内。
萧七三人的心脏应声一跳。
也就在这刹那,又是一阵冷风透户,灯火摇曳,罗刹鬼女狰狞的鬼面仿佛就起了变化。
鬼在剑下变成了瓷像,在凿下又将变成什么?
× × ×
尸体,瓷像在凿下变成了尸体,一具女人的尸体,藏在瓷像中,萧七不幸言中!
× × ×
虽然已丢下二十年,郭老爹并没有忘记他做陶匠时学到的技巧。
那一锤一凿在他的双手控制下,将尸体外面的瓷土凿下来。
每一块瓷土都有巴掌般大小,裂而不碎。
第一块瓷土方落下,郭老爹面色不由就一变,脱口一声惊呼:“尸体!”
果然是尸体!
× × ×
那具女人的尸体一丝不挂,与瓷土紧紧黏贴。
瓷土脱落,尸体的肌肤有不少亦剥落,
郭老爹屏息静气,尽量使一双手保持稳定,尽量小心控制那一凿一锤。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滚落下。
他汗流披面,一身衣衫很快就已经被汗水湿透。
尸体的肌肤仍然剥落。
郭老爹心力交瘁,始终都不能够制止尸体的肌肤剥落。
× × ×
瓷土终于尽去。
一具女人的尸体毕露众人眼前。
那简直就不像一个人的尸体。
肌肤大半都剥落,整具尸体看来,就像是一团肉浆。
有些地方甚至已现出白骨。
骨是白,肉似红非红,灯光下,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恐怖诡异之极的色彩。
郭老爹做了仵工二十年,从未见过一具这样的尸体,萧七他们就更不用说。
一股似臭非臭,似腥非腥的气味从尸体上散发出来,冲入了四人的鼻子,肺腑内。
一种恶心的感觉波浪般袭上他们的心头。
他们居然都忍得住没有呕吐。
瞪着那具恐怖的尸体,四人一句话也都没有,目光已凝结,犹如在梦中。
恶梦!
× × ×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人才先后从那个恶梦中醒来。
赵松双手握拳,既惊且怒。
毫无疑问这是一件杀人案子。
他做了捕头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恐怖,这么残忍的杀人案子。
是谁下的手?
× × ×
董千户一额冷汗,一手冷汗,胸膛不停的起伏。
萧七是最镇定的一个,可是一双手仍捏了一把冷汗。
郭老爹的视线已经被汗水掩盖,他却似若无所觉。
第一个开口的却是他:“我已经尽量小心的了。”
语声不住的颤抖,完全就不像是他的声音。
赵松听得出郭老爹此言何意,也看得出郭老爹事实已经极尽心力,微喟道:“你毫无疑间,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郭老爹如释重负,道:“谢头儿。”
赵松道:“快将汗拭干吧,莫都着凉了。”
郭老爹应声举袖擦汗。
赵松道:“以你看,怎会这样子?”
郭老爹道:“尸体在涂上瓷土之后,是必就立即放进窟内火烧,时间火候都掌握不好,所以尸体的肌肤大半都与瓷土紧黏在一起,也所以与瓷土一迸脱落。”
赵松又问道:“人死了大概多久!”
郭老爹道:“应该不会超过三天。”
赵松沉吟道:“这样的凶杀案子倒是少有。”
郭老爹道:“前所未闻!”
赵松道:“凶手杀人之后,为了将尸体隐藏,就在尸体上涂上瓷土放在窖内烧成瓷像,又恐怕被人发觉,所以用马车夤夜运走。”
郭老爹道:“这即使被人看见也只以为他搬上车的是一个瓷像,绝不会想到瓷像内竟藏着一个尸体!”
赵松道:“不错,不错!”
目光转向萧七,道:“若非那个车夫一惊,马车一震,瓷像从车内跌出,若非你以为有人从后暗袭,刺出那一剑,杀人凶手这个毁尸灭迹的计划一定会完全成功,这个死者也就必然沉冤九泉之下!”
萧七沉吟不语。
赵松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冥冥中果然有安排,不由人算。”
董千户在一旁亦自大笑道:“不错不错!”
萧七只等他们笑语声停不,突然开口道:“若是只为了毁尸灭迹,似乎这也用不着化这么大的心机。”
赵松一怔道:“嗯!”
萧七又说道:“还有死者手中的那支剑,是一支真正的剑,那样的一个一丝不挂,赤裸裸的瓷像,再加上那支剑,又岂会不令人生疑?”
赵松不由点头道:“这也是。”
萧七道:“所以其中,只怕是另有蹊跷。”
赵松沉默了不去。
董千户插口道:“不过毫无疑问,杀人凶手必是一个陶匠,否则也造不出这样一个瓷像。”
萧七道:“从手工的精细看来,相信还是一个高手。”
郭老爹实时道:“这里陶匠虽然不少,好象这样的高手,我看还不过三人。”
赵松转眼瞪着郭老爹,道:“你似乎心中有数。”
郭老爹点头。
赵松追问道:“以你看,这到底出自何人之手?”
郭老爹一字字的道:“幽冥先生!”
董千户一怔道:“城东郊的那个幽冥先生?”
郭老爹道:“董大爷认识这个人?”
董千户摇头道:“不认识,只是听说过。”
萧七接道:“我也听说这个人。”
郭老爹转问道:“头儿……”
赵松道:“也只是听说。”
他一顿接道:“听说这个人乃本县首屈一指的陶匠。”
郭老爹道:“这是事实。”
赵松道:“他造的瓷像听说很少流传在外。”
郭老爹点头道:“因为他本身是一个有钱人,做瓷像在他来说只是一种兴趣,没有拿来卖钱的必要。”
赵松道:“听说是这样。”
郭老爹道:“他造的瓷像也别创一格,并不是以人做对象,造的尽是幽冥中的诸神,地狱中的群鬼。”
赵松道:“所以有幽冥先生之称?”
郭老爹道:“正是!”
赵松摸摸下巴,道:“看来我们得拜访一不这位幽冥先生的了。”
董千户急问道:“何时?”
赵松道:“现在已将近佛晓,就拂晓去好了。”
董千户道:“也好。”
赵松道:“两位也去?”
董千户道:“非去不可。”
萧七亦道:“我也想去看看这个幽冥先生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赵松道:“有两位从旁协助,事情相信更容易解决。”
董千户主时挺胸突肚的道:“这个还用说?”
萧七不由一笑。
赵松亦笑道:“如此两位就暂且休息片刻,我先去吩咐手下两件事情。”
董千户道:“哪两件事情?”
赵松道:“一是清理毒龙十一刀的尸体,二是到处去打听一不,有哪一户人家不见了妻子或女儿!”
董千户道:“我认为第二件比第一件更要紧。”
赵松道:“不错,我们必须弄清楚这个女死者的身份。”
尸体面庞的肌肤亦没有例外,大半随着瓷土脱落,破烂不堪,根本无法分辨得出原来这是怎么样子的。
萧七听说目光不由又落在尸体的面庞之上。
目光从上往不移,一转道:“这个女死者应该还很年轻。”
赵松颔首道:“嗯。”
萧士道:“若是年轻而美丽,相信必然很容易打听出来。”
赵松又颔首。
年轻而美丽的女孩子必定特别惹人注目,无论她什么身份,一失踪,是必很多人都会知道。
也就在这个时候,郭老爹放下锤凿,拿起了尸体的右手。
那只右手的手腕戴着一只手镯,郭老爹的另一只手正是捏在那只手镯之上。
青绿色的手镯,看来也是瓷土所造。
萧七一眼瞥见,道:“老爹将这只手镯也凿开来看看。”
郭老爹道:“老朽正有此意。”
赵松脚步已举起,听说又放下,道:“这只手镯倘若也只是在外面涂上一层瓷土,并不是完全瓷土所做,也许就会是一条线索。”
郭老爹道:“嗯。”遂拿起了一把刀子,在手镯上缓缓的刮起来。
所有的目光立时间都集中在那只手镯上。
× × ×
锋利的刀,稳定的手。
刀刮处,吱吱的作响。
这种声响就像一群老鼠在争噬着一具死尸的骨头。
刺耳恐怖。
赵松刚平服下来的毛管不觉又倒竖起来,董千户环眼圆睁,一瞬也都不瞬。
萧七亦目不转睛。
吱吱声响中,一片片的瓷土在刀锋之下降落。
只是一层薄薄的瓷土。
在瓷土之下,赫然是一只白玉手镯。
四人不约而同一齐探头望去。
那只白玉手镯色泽光洁,触手冰凉,显然价值不菲。
在手镯之上,刻着一对小小的凤凰。
虽然小,但嘴眼翎毛无不清晰可辨,神态灵活,栩栩如生,刻工之精细,实在是罕有。
萧七第二个拿起了那只玉镯,目光一落,看见那对凤凰的一刹那间,他的面色就一变,目光就凝结。
所有的动作亦凝结,董千户似有所觉,道:“怎样了?”
萧七如梦初醒,道:“没有什么。”
赵松道:“你似乎非常惊讶。”
萧七尽量掩饰内心的不安,道:“我从未见过这样精细的雕刻。”
赵松这时候已看清楚手镯上的那对凤凰,道:“果然是精细得很。”
董千户道:“这个女死者一定是大富人家的女儿。”
赵松道:“应该是的了。”
董千户道:“如此查起来也就容易得多了。”
赵松道:“唔。”
两人的注意都被那对凤凰吸引,也以为萧七真的因此惊讶,没有再追问。
一阵风实时又透户吹入,萧七又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眉宇间不觉又露出了不安之色。
为什么不安?
× × ×
清晨。
旭日已升,朝雾未散。
萧七,董千户,赵松在凄迷朝雾中,柳林中。
东风如梦。
吹不动他们的衣袂,也吹不开柳林中的朝雾。
× × ×
柳林深处有一幢庄院。
城东这附近一带,亦只有这么一幢庄院。
孤独的庄院,寂静的庄院,凄迷朝雾中,仿佛并不是人间所有。
柳林静寂,天地静寂。
萧右二人简直就像是走在死域中。
他们现在去见的也只是一个似属于死域的人。
幽冥也就是黄泉,也就是地狱。
幽冥先生这个名字多多少少都带着一些阴森森的鬼气,这个幽冥先生到底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是否像幽灵一样飘?幽灵一样诡异?幽灵一样恐怖?
他们不知道。
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幽冥先生。
不过只要幽冥先生并没有外出,他们很快就会见到他了。
柳林中的这幢庄院正就是幽冥先生的庄院。
一股阴森森的感觉,已经开始在他们的身体内滋长。
× × ×
古拙的庄院,满布青苔的石阶。
就像是很久没有人居住,更像是并不是人住的地方。
三人终于来到庄院之前,石阶之下。
阳光斜斜的透过柳林射来,射在庄院入门上。
黑漆大门,披着阳光,几乎完全不起光泽。
死黑色,象征死亡的那种黑色。
门之上,檐之下,有一块横匾,阳光也射在这块横匾之上。
死黑色的横匾,刻着奇奇怪怪的三组花纹,却又像是三个字。
赵松看不憧,手指道:“横匾上的是什么?”
“不知道。”董千户也看不出。
萧七吁出了一口气,道:“那是三个字。”
董千户道:“哦?”不相信的望着萧七。
赵松却问道:“什么字?”
萧七道:“捺落迦。”
赵松道:“哦?”
萧七道:“是梵文。”
董千户道:“你憧梵文?”
“多少。”
“捺落迦是什么意思?”
“地狱!”
× × ×
“地狱?”董千户面色不由一变。
赵松耸然动容。
萧七沉声道:“我记忆之中,婆娑论上有这样的记载有说捺落名人,迦名恶,恶人生彼处,故名捺落迦。有说落迦名可乐,捺是不之义,彼处不可乐,故名捺落迦!”
董千户笑道:“你懂的倒也不少。”
萧七道:“也不多。”
董千户又问道:“你怎么会懂这些梵文的?”
萧七摸摸鼻子,道:“因为有一段日子我脑袋出了毛病,竟然走去研究了好一段时期佛经。”
董千户道:“你又不是去当和尚,研究佛经干什么?”
萧七道:“我不是说那日子脑袋好象出了毛病么?”
董千户大笑。
萧七盯着那块横匾,笑道:“想不到也不是完全无用!”
董千户道:“如此说来,这幢庄院竟是恶人之地,不乐之所喽。”
赵松道:“地狱本来就是充满了痛苦,惩诫恶人的地方。”
董千户忽然问道:“你看我这个人恶不恶?”
赵忪道:“老前辈虽然心辣手狠,杀的却都是邪恶之人,看似恶,其实却并不恶。”
董千户笑道:“可是我现在却要进它狱了。”
赵松失笑。
董千户摸摸脑袋,笑接道:“若是还能够出来,我可以成佛了。”
赵松一怔道:“哦?”
董千户大笑道:“不闻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萧七也不禁笑了出来。
三人心头上那股阴森森的感觉也在笑声中荡然一扫而空。
董千户目光接一落,道:“这个庄院看来已经很久没有人出入。”
赵松道:“从石阶上的青苔看来,应该就是了。”
董千户嘟喂道:“这个幽冥先生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赵松苦笑道:“我们方才不是已经向几个住在城东郊的人打听过?”
董千户道:“他们却都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赵松道:“也没有胆接近这里,所以幽冥先生这个人样子怎样,已经是一个谜。”
董千户道:“他就算已死了,相信也没有人知道!”
赵松道:“嗯。”
董千户道:“只怕他真的已死了,而且死了很多年。”
“何以见得?”
“他若是未死,不免要出入庄院。”
“哦?”
“除非他这个庄院之内种有米麦,不用外出去找食粮!”
“不错。”
“再说造瓷像,也得要外出买各种材料。”
“不错。”赵松连连点头。
“他若是出入,石阶上又怎会有这么多的青苔?”
赵松宝在佩服极了,道:“老前辈非独刀用得迅速,头脑也灵活非常,当真是智勇双全!”
董千户大乐,笑不拢嘴。
萧七实时道:“到底如何,我们进去一瞧就明白。”举步踏上了石阶。
董千户、赵松亦步亦趋。
× × ×
没有人应门。
萧七手执门上兽环敲击了半响,见仍然毫无反应,就伸手推去。
门竟然是虚掩,一推即开。
“依依呀呀”的一阵怪声随着门的打开响了起来,听得人毛骨悚然。
门内是一个院子,长满了及膝野草。
野草丛中烟雾迷漫,站立着几十个罗刹恶鬼。
有男有女,有红有绿。
既有玉白,也有墨黑,有几个甚至五颜六色,七彩斑斓,虽不是一个个都青面獠牙,但虽不狞狰,亦恐怖之极。
每一个都是栩栩如生,那些手执兵刃的,兵刃闪亮夺目,竟然都是金铁打成。
几十个罗刹恶鬼都是面向大门一动也不动,但又似蠢蠢欲动,随时都像准备扑过来,噬你的肉,吸你的血,破你的胸膛,挖你的心肝。
触目惊心。
赵松刹那一连打了好几个寒噤,董千户一声:“嗯!”那只右手已握在刀柄之上。
萧七居然还笑得出来,道:“这简直就是一个地狱!”
语声却显然有些变了。
董千户吁了一口气道:“是不是全都是瓷像?”
萧七道:“好象是。”
董千户接着道:“你说肯定一些好不好?”
萧七苦笑道:“这得要待我逐个摸上一摸之后。”
董千户笑道:“你真的有这胆量?”
萧七道:“假的。”
董千户大笑道:“幸好没有人强迫你逐个去摸一摸。”
萧七目光一转,道:“你现在居然还能够这样大笑,我实在有些佩服你。”
董千户仍然大笑,却道:“我这是给自己壮胆子。”
萧七目光再转叹息道:“幽冥先生不愧是幽冥先生!”他说着举脚跨过门槛。
赵松一把将他拉住,道:“你这就进去?”
萧七道:“还等什么?”一步走了进去,草丛中实时“飕”一声,窜出了一条有绿色的东西,标向萧七立足之处。
一条蛇,萧七眼明手快,一脚踩在脚下。
“噗”一下异响,那条蛇的蛇头,已被萧七一脚踩爆,蛇身还未见卷上去,就被萧七的脚踼飞了。
一飞半丈,落在一个罗刹恶鬼的头上,“索”一声,蛇身就缠住了那个罗刹恶鬼的脖子。
本来已经恐怖的那个罗刹于是更加恐怖。
董千户倒抽了一口冷气,赵松看在眼内,一双脚竟似有些软了。
萧七居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董千户佩服的道:“小子你的胆子果然得很。”
萧七叹了一口气,道:“差一点就破了。”
说着他继续举步前行。
赵松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董千户也算够朋友,没有抢在赵松之前走在最后。
先也好,后也好,三人现在都已走进了“捺落迦”。
地狱!
× × ×
荒草及膝,烟雾凄迷。
院子中蕴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氛,一股难以言喻诡异气味。
是泥土的气味?是野草的气味?是瓷土的气味?还是群鬼的气味?抑或地狱的气味?
锋利的剑尖,尖锐的矛,刀芒夺目斧光闪亮,三人鱼贯的从剑矛刀斧不走过。
提心吊胆,每一个罗刹恶鬼都是那么狰狞恐怖都像要择人而噬,母一种兵器都好象随时会向他们身上招呼,看似不动,又似要动,不看犹自可,一看难免就心惊。
却又不能不看。
× × ×
萧七在前面开路,走得很慢,很是小心。
走过了院子,萧七的左手已摸过七个罗刹恶鬼。
触手冰凉。
那似乎全部都是瓷像,萧七却始终是一些也不敢大意,右手始终没有离开过腰间明珠宝剑的剑柄。
他随时都准备应付突来的袭击。
剑随时都准备出鞘。
× × ×
剑始终没有出鞘。
没有袭击。
也没有蛇再出现。
三人终于到了对门大堂。
× × ×
大堂中有灯。
一盏血红色的莲花灯在正梁吊下来,莲花灯燃烧着的火焰却是碧绿色。
整个大堂笼罩在碧绿色的灯光不。
三人一踏进大堂,也被灯光映成了碧绿色。
在大堂的左右,站着好些瓷像,塑的都是地狱中的诸神,一身官服。
马面,牛头,鬼卒之外还有判官。
生死簿已打开,判官瞪眼咧嘴,右手笔高举,似正在批判某人的生死。
对门有一面照壁,上面是一幅浮雕,塑雕的是飞扬的火焰。
血红的火焰。
碧绿的灯光照耀不,火焰仍在隐约的透着血红色,就像是以血炼成。
这俨然就是炼狱的景像。
× × ×
在火焰的前面,放着一张形式古怪的长案。
长案后有两张形式古怪的椅子,椅子上左右坐着两个身穿王袍,头戴王冠的阎王。
一男一女。
男的狰狞,女的美丽。
男的威严,女的妩媚。
那种狰狞的威严,那种妩媚的美丽却绝非人间所有。
最低限度,萧七三人就是从来未见过。
女的那个面色原就是青绿的颜色,在青绿的灯光照耀不,简直就是碧玉雕琢出来一般,迷人之极。
她的一双眼却是血红色,如火似焰。
男的那个却恰巧相反,他的面色如火似焰,青绿的灯光照耀之下,仍像要滴血一般,血红得怕人。
他的一双眼反而是碧绿色,就像是两颗碧玉嵌在眼眶之内。
在他们的左右,悬着重重碧纱。
碧纱如烟,却已被两把紫金钩左右钩起。
萧七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都停留在这两个阎王的面庞之上。
三人亦不约而同,都生出了一种渺小的感觉。
那刹之间,都感觉自己的生命已操纵在眼前这两个阎王的手上。
也只是那一刹那,董千户忽然笑了起来。
他笑得并不大声,但是在这个寂静的炼狱之中,已经很响亮。
萧七、赵松不由都奇怪的望着董千户。
他到底无端的笑什么?
难不成是疯了?董千户笑得虽然有些像一个疯子,眼神看来仍然很正常,事实也并没有疯。
他笑着忽然道:“真是奇哉怪也!”
萧七一怔道:“有什么奇怪?”
董千户道:“阎罗王我见得多了。”
萧七又是一怔,道:“你死过很多次了?”
董千户道:“去你的,我是说庙宇里供奉的阎罗王。”
萧七道:“这又怎样呢?”
董千户道:“我这么多年所见到的都是男阎罗,想不到男阎罗之外,竟还有女阎罗。”
萧七恍然道:“原来你是说这个。”
董千户道:“我直在想不到居然有人连阎罗王的老婆也搬出来摆摆。”
他放声大笑起来。
有绿色的灯火在笑声中摇曳,高坐在他们前面那两个阎罗王的面庞仿佛在变动,仿佛在怪责董千户出言不逊。
董千户的笑声不由自主沉下来。
萧七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两遍,忽然道:“我家中有好几十册佛经,借给你看看好不好?”
董千户愕然道:“那难道不是阎罗的老婆?”
“当然不是。”
“不是又是他的什么人?”
“妹妹。”
董千户大笑道:“小子你少在我面前胡诌,阎罗哪儿来的妹妹?”
“你怎知道他没有妹妹?”
董千户一怔,道:“好,我不否认不知道,莫非你就知道了?”
萧七道:“你知道阎罗何意?”
董千户道:“阎罗当然就是阎罗王的名字,阎罗王也就是地狱之王。”
“不错。”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意思?”
“阎罗亦是梵语,或作阎魔,琰魔,阎罗之义,实为双王,根据记载,乃是兄妹二人,同主地狱!”
董千户愕然道:“果真如此?”
萧七道:“记载上的确如此。”
董千户捋捋胡子,大笑道:“看来我真要问你借几册佛经看看了。”
萧七笑笑,道:“开卷有益。”
旁边赵松突然叫起来:“你们看!”
萧七董千户只道发生了什么事,霍地转头向赵松望去。
赵松正戟指女阎罗的右侧,碧纱帐之后。
一副棺材正放在那里。
萧七董千户站立的位置,视线正好被那书案挡住,并没有发觉那副棺材的存在。
他们横移几步,循指望去,终于发觉了。
三人连随走过去。
× × ×
漆黑的棺材,放在碧纱帐后的两张长凳之上。
棺盖已盖上,在棺材前面,一般刻上死人名字的位置,刻着一行七个字。
“幽冥先生之灵柩。”
赵松看清楚之后,微喟道:“这个幽冥先生果然已魂归幽冥。”
董千户笑道:“这才是名符其实。”
赵松道:“线索却断了。”
萧七道:“没有断!”
赵松道:“哦?”
萧七目光一扫,说道:“这个地方甚至这副棺材之上尽皆一尘不染,定必不时有人加以打扫抹拭。”
赵松目光一闪,道:“不错。”
董千户接道:“幽冥先生也该有一个幽冥童子才象样。”
赵松道:“也该有一个幽冥夫人。”
董千户道:“无论还有谁,我们全都将之找出来。”
赵松道:“好!”
两人一唱一和,举步方待搜索一番,萧七突然叫住:“且慢!”
董千户道:“事不宜迟。”
赵松道:“迟恐生变。”
萧七叹了口气,道:“那么最低限度也等我将这副棺材打开来看看。”
“什么?”董千户瞪大了眼睛。
萧七道:“你们难道不想见一见幽冥先生的庐山真面目?”
赵松道:“也许他已经死了多年,已变成一具骷髅。”
董千户道:“也许他死了才不久,魂魄还未散,一打开棺盖,就化成厉鬼猛扑出来!”
话口未完,他自己打了两个寒噤。
萧七叹息道:“这些话等我将棺盖打开才说好不好?”
董千户笑道:“可惜我话已经说出口,要收也收不回了。”
萧七又一声叹息,道:“最可惜的却是你是老前辈,否则这件事少不免要请你代劳。”
董千户大笑,说道:“这的确可惜得很。”
笑声中,萧七将棺盖打开。
他小心翼翼,一点也不敢大意,董千户手把刀柄,站在萧七的旁边,眼睛眨也不眨,也随时准备应变,惟恐应了自己的话,棺材中真的扑出厉鬼来。
赵松站在萧七另一遏,一双手亦已反抄住了插在腰后的那对天门棍。
没有异变,完全没有。
棺盖一打开,董千户赵松目光一落,齐皆怔住在当场。
棺材中赫然空无一物,萧七也一怔,也只是一怔。
他早已预料到可能有这种情形出现,因为这一幢庄院一如地狱,阴森而恐怖,除非对那些罗刹恶鬼别有好感,一心盼望住在地狱中的人,否则住不了一年半载,不疯也得疯。
幽冥先生也许是一个疯子。
也许是一个心理变态,渴望置身于地狱的人。
也许他只不过就像那些独喜欢画鬼,独喜欢作鬼诗,说鬼话的人,藉此来表达他那种与众不同、超凡脱俗的思想,及技巧。
也许……
不管怎样,像他那种人正所谓惊世骇俗,绝无仅有,多找一个也是困难。
即使真的有两个这种共同嗜好的人,也不会这么巧碰在一起。
女人?
那就更不用说。
除非真的那么巧,否则打扫干净这个地方的,应该就是只有一个人幽冥先生,人死若不能复生,若不能化为厉鬼,棺材中的死人应该就不会是幽冥先生。
这幢庄院内若只有幽冥先生一个人,那副棺材应该是一副空棺材。
道理虽然是这样简单,萧七却不敢立即肯定。
因为到现在为止,很多事情已超出常理之外,已不是能够立即找出一个道理的。
现在他已以能够完全肯定。
董千户连随跳起来,大叫道:“好一个狡猾的小子,若不是将棺材打开来一看,还真以为他已经死掉!”
赵松连随道:“杀人凶手一定就是他,想必他发现那个瓷像失落,恐怕我们找到这里来,所以先装死,使我们不再去找寻他。”
董千户连声道:“是必如此!”
萧七道:“你们莫要疏忽了一点。”
赵松道:“你是说他尽可以将那个瓷像放在这个庄院内,用不着东搬西运?”
萧七道:“嗯。”
赵松道:“这一次却是萧兄疏忽了一点了。”。
“哦?”
“马车乃是向这个方向奔来,幽冥先生不是运出去,乃是将那个瓷像运回来,准备放在这幢庄院之内。”
“那是说,人是在别处杀的了?”
“正是!”赵松倏的转身回顾望堂外院子,目露惊骇之色,颤声接道:“院子中那些瓷像,有可能全部是尸体外涂上瓷土造成。”
萧七听说面色一变。
董千户笑骂道:“他哪来的这么多尸体?”
赵松道:“去杀就有了!”
董千户哪里还笑得出来。
赵松说话直在很有道理。
赵松道:“好一个幽冥先生,原来是一个丧心病狂,灭绝人性的杀人魔王!”
董千户猛捋胡子,道:“这真是骇人听闻,老夫活到这个年纪,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可怕的事情。”
萧七缓缎道:“这一切,目前仍是推测。”
赵忪道:“要证据也很简单。”
董千户道:“如何?”
赵松道:“我们将院子里的瓷像击碎就是。”
董千户道:“不错不错。”
两人便待举步,萧七连忙叫住:“瓷像之内若是没有尸体,幽冥先生若是清白,你们将如何是好?”
董千户道:“大不了赔他钱。”
“他若是不要钱,只要瓷像!”
董千户道:“还他瓷像就是。”
萧七叹息道:“天不间只怕还没有第二个人能够造出这样的瓷像。”
董千户一摸脑袋,亦自叹息道:“说句良心话,那的确是一流的技巧结晶。”
赵松道:“嗯。”
两人的心情显然已经平静下来。
董千户接道:“万一这老小子真的是清白,要赔他一个瓷像也是困难,那么我们就得准备坐牢了。”
赵松道:“嗯。”
董千户瞟着他,道:“你还有什么好办法?”
赵松苦笑道:“只有这个了。”
董千户回顾萧七道:“小萧呢?”
萧七道:“我们还是先将幽冥先生找出来才作定夺。”
董千户道:“不错不错。”
连随问道:“哪里去找?”
萧七道:“先搜一遍这个地狱庄院再说吧。”
他盖回棺材,立即在大堂内游走了一圈,然后转入一条走廊,步向后堂。
董千户赵松紧跟在后面。
在他们三人锐利灵敏的眼睛耳朵之下这个地方若是藏有人,应该是无所遁形的。
× × ×
名符其赏,这个地狱简直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它狱。
十五殿,奈何桥,传说中地狱内应有的地方,应有的鬼神,应有尽有。
庄院相当大,却只有一处,没有地狱中的鬼差游魂。
那就是用来制造瓷像的地方。
烧窖,瓷土,种种材料工具,无不齐全。
瓷土是上等的白不细泥,砖堆如山,釉药也是上等的釉药,数量也十分惊人。
这不足为奇,因为乐平县本来就是盛产釉药,要购买瓷土,也不成问题。
奇怪的是,谁替幽冥先生采购这些材料呢?
是幽冥先生自己?
这个幽冥先生到底又是怎样子的一个人?何以附近的住人,对他一无所知?
庄院前后门的石阶都长满有苔,他又是如何出入?
更奇怪的就是庄院中竟没有丝毫的食物,连厨房也都没有。
这个幽冥先生难道竟不食人间烟火?
× × ×
地狱只有鬼神,没有人。
一个也没有。
萧七三人回到那个大堂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
赵松汗流浃背,董千户眼睛已有些发花,萧七的眉宇间也已露出了倦意。
董千户挨在一条柱子上,吁了几口气,嘟喽道:“再不去,我今天晚上非要喝酒喝得大醉不可。”
赵松奇怪道:“为什么?”
董千户道:“不醉睁眼尽是鬼面,睡得着才奇怪。”
赵松苦笑道:“我这个脑袋现在就已经给鬼面塞满了。”
董千户道:“怎么这幢庄院竟一个活人也没有?”
萧七道:“有三个。”
“就是你我他!”董千户苦笑道:“除了我们三人之外便尽是鬼了。”
萧七道:“也许那位幽冥先生刚巧有事情外出。”
董千户间萧七道:“不知他什么时候才回来?”
萧七笑道:“你当我是童子?”
董千户大笑。
赵松掩口道:“两位的意思,现在又该怎样呢?”
萧七道:“在这里守候或者离开。”
赵松道:“我早该带几个手下来。”
董千户大笑道:“你若是叫他们留在这儿,我担保你前脚一走,他们后脚马上就溜出去。”
赵松笑道:“不难想象。”
萧七道:“不过赵兄弟现在应该回衙门一趟。”
赵松颔首道:“我派去打听消息的手下也许有结果了。”
萧七道:“希望如此,早些弄清楚那个女死者的身份,最低限度可以教人放下心来。”
“嗯,”赵松苦笑道:“消息现在相信已经传开去,无论有女儿外出探亲未回抑或有女儿外嫁的父母,现在想必都担心得很。
董千户道:“怎会这样严重?”
赵松道:“那个女死者可能是任何一个人。”
董千户道:“玉镯……”
赵松道:“要将一只玉镯戴在一个死人的手腕上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那只手镯说不定就是在转移别人的注意。”
“哦?”董千户突然瞪了萧七一眼,道:“我也得回家走一趟了。”
赵松道:“前辈也有女儿嫁在外?”
“没有。”董千户皱眉道:“但有个却外出未回。”
“不知道她现在回来了没有?”董千户又瞪了萧七一眼。
萧七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还是留在这里等候幽冥先生回来的好。”
董千户笑道:“你小子毕竟是一个聪明人。”
笑容突然又一敛,道:“现在你不妨就趁方便诚心祷告,希望我不会拿刀杀进这个地狱。”
萧七苦笑道:“不知道这里的阎罗灵不灵?”
赵松奇怪,道:“这是怎么回事?”
“与你无干。”董千户笑骂道:“小子你现在已经够头痛的了,还要过问他人私事。”
赵松慌忙闭上嘴巴。
董千户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道:“我们走!”大踏步走出大堂。
赵松不走也不成。
萧七目送两人远去,只有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