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上仍然灯火辉煌,那遍地的鲜血,纵横在血上的尸体,灯光下份外刺目。
安顺居然还没有断气,在凤栖梧婷婷走过的时候勉强又张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已非常混浊,突然一清,瞳孔暴缩,面部的肌肉亦收缩,露出了极其恐怖的表情来。
凤栖梧一眼瞥见,脚步一顿,冷笑道:“你能够活下来是你的运气,我见到你们之后才见到婷婷,却是你们倒霉。”
安顺没有回答,面部的肌肉那刹那已僵硬,表情亦在那刹那凝结,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凤栖梧转向婷婷:“方才我可真给他吓了一大跳。”
婷婷紧紧偎在凤栖梧怀中:“是什么事?”
“他说你已经嚼舌自尽。”
“怎么他这样说?”
“想必是喝酒多了,自己做过什么也不大清楚,怜怜的死,是必亦令他大受刺激。”
婷婷哆嗦了一下:“这些人都好像有些疯疯颠颠的,真怕人。”
凤栖梧想了想,道:“我也有这种感觉。”
婷婷接说道:“听说,他们有几个长辈,都是很厉害,也非常护短。”
“听说是的。”凤栖梧一笑:“但我不怕。”
婷婷道:“若是你为了我有什么损伤,我可是过意不去。”
凤栖梧不由一怔:“你怎么对我说这种话?”
婷婷歉疚的道:“是我错了,但,我却是宁愿死,也不忍负累你。”
凤栖梧伸手捏了捏婷婷的脸颊:“越说越见外,简直变了第二个人了。”
“那里有。”婷婷仍然很担心的道:“凤大哥,我这是开心……”
凤栖梧道:“安家虽然人多势众,其中不乏高手,但你也莫要忘记,凤家的人也不少。”
婷婷好像省起了什么,点点头。
凤栖梧接道:“其实,在后面支持我的人可也不简单,你大概没有忘记,我大哥号称什么?”
“鸟王!”婷婷的语声有些儿奇怪。
“百鸟朝王,他属下能够一战的,又何止百人,现在相信他已经得到消息,向连云庄这边赶来了。”凤栖梧满怀自信地说道。
“你们到底是好兄弟。”婷婷说。说话间他们已出院子,夜色这时已浓如泼墨,夜风也更急。
周围一片静寂,连云庄的人已走得一干二净,他们不一定都怕死,但绝无疑问全都是聪明人。
凤栖梧在前院找到了两匹马,与婷婷并骑走出了庄门。那两匹马看来比安氏兄弟的任何一个手下也要忠心,竟显得好像并不喜欢凤栖梧二人,尤其是婷婷骑的那一匹,不住的悲嘶。
凤栖梧本来没有在意,突然在意,诧异道:“牠们怎样了?”
“牠们?”婷婷一怔。
“我是说这两匹马。”凤栖梧伸手轻拍马颈:“牠们好像很讨厌我们。”
“怎会呢?”
凤栖梧道:“我可是从未骑过这样子不安的马,未上鞍之前,牠们可不是这样的。”
婷婷想了想:“牠们也许真的讨厌我们。”
“这倒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你莫要忘记,牠们养在连云庄,说不定还是安富安顺兄弟的坐骑。”
凤栖梧点头:“我杀了牠们的主人,难怪得牠们这样子不高兴。”
“据说马也有灵性的。”
“看来就是了。”凤栖梧笑笑,又拍拍马颈。
婷婷望着凤栖梧那样子,也伸出小手去拍拍,她那匹坐骑立时又一声悲嘶。
凤栖梧听着,笑道:“你可没有动手哦。”
婷婷笑了笑:“我跟你又有什么分别。”说话出口,脸庞倏的冒起红晕。
凤栖梧心头一乐,催骑更接近婷婷。
那匹马即时又悲嘶起来,凤栖梧伸手一拍道:“我你也不怕,怎么怕婷婷。”
那匹马只是悲嘶,凤栖梧的目光已凝注在婷婷的面上,即使他没有移开目光,也看不到那匹马眼瞳中的恐惧,尽管那种恐惧是那么强烈,到底那匹马在恐惧什么?
× × ×
晓风残月,杨柳岸。
凤栖梧婷婷并骑走在岸边,走得很慢,那两匹马一直都是显得如此的不安,只是没有停下来。
“马本身有问题。”凤栖梧又转过这个念头。
绝无疑问,他是一个聪明人,要比一般人想得多,想得远,但婷婷无恙,他整副心神亦完全松弛,何况要发生的那些事,这之前他非但没有见过,就是听,也一样没有听过。
所以到那些事发生之后,他虽然觉得自己实在愚蠢得很,还是原谅了自己。
因为他毕竟只是一个人──
染柳烟浓,风很淡,轻柔得就像是情人的手。
一叶轻舟顺流而下,也带着那边远山飘来的烟雾,坐在舟上那个白衣人迷迷蒙蒙的,也不知是因为披上了一重烟雾还是因为拥着一股杀气。
浓重的杀气。
轻舟还未泊岸,凤栖梧已然感觉到那股杀气排山倒海也似迫来。
婷婷亦感觉到,倏的回头,目光及处,脱口急呼:“凤大哥,那是什么人?”
凤栖梧目光已停留在那白衣人面上,应声道:“不是安长虹,就是安飞羽。”
白衣人那边道:“是安飞羽。”
语声冰冷,他的面容也一样,面色有如白垩,既像是冰封过,更像是抹上了一层白粉。
轻舟同时在离岸两丈的水面停下。
婷婷上下打量了安飞羽一眼,诧异道:“听说他是安富安顺兄弟的叔父,怎么这样年轻?”
凤栖梧冷笑道:“他用花粉填满了那些皱纹,看起来当然年轻了。”
婷婷更诧异:“是真的?”
凤栖梧道:“看我一会从他的脸上将那些花粉刮下来,没有半斤那只怕也有七两。”
“小子大胆!”安飞羽面上的肌肉一紧,一蓬花粉竟然就洒下来。
他面上涂的花粉也实在厚了一些,婷婷看在眼内,“噗哧”的笑了起来。
安飞羽目光转落在婷婷面上,绷紧的肌肉立即松开,露出了淫邪的笑容,道:“好漂亮的小姑娘,若是眉儿再画画,脸蛋敷些粉,加些儿胭脂,那才更迷人。”
婷婷纤指斜掩樱唇,道:“我不懂那许多。”
安飞羽摸着下巴,道:“这个容易,本公子可以教你。”
婷婷“噗哧”又笑了出来:“我以为那只有女孩子才懂。”
安飞羽眼睛眯成一条缝,看来更邪气,道:“事实证明,我懂,你不懂。”倏的又像省起了什么得意的事情,习惯似地摸了摸下巴。
他的下巴刮得很干净,一根胡子也没有,这使他看来,更显得年轻。
凤栖梧没有作声,只是冷冷的盯着安飞羽,婷婷好像还要说什么,看了看凤栖梧,嘴唇欲张还闭,将话咽回去。
安飞羽眼中简直完全没有凤栖梧的存在,笑接道:“我还可以教你其他更多的东西。”
婷婷偏开脸,只是望着凤栖梧,安飞羽目光一转,又说道:“跟着我,保管你受用不尽,怎也好过跟着这个不懂事的小毛头。”
婷婷仍然不作声,安飞羽方待再说什么,凤栖梧终于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由得你说下去?”
安飞羽眼珠一转,已经想出了出了一个很不错的理由,凤栖梧说话却已接上:“一直以来我都很想知道被认为幼稚的哪种人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人,现在总算知道了,果然有趣得很。”
安飞羽闷哼道:“一会你就会觉得很无趣的了。”
凤栖梧目光一转:“只是来了你一个人?”
“已经足够──”安飞羽探手从背后抽出了一枝剑,指着凤栖梧。
“好像你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人,的确很难会有人喜欢与你走在一起。”凤栖梧反手握住了刀柄。
安飞羽抚剑道:“最近三年我已经没有用剑的了,凤家刀法自夸天下无敌,以你现在的名气,练得也应该非常不错。”
方才他语声态度都很轻佻,现在却变得非常审慎,不由凤栖梧不重新估计。
那柄剑看来非常之单薄,剑锋上嵌着七颗星纹,晶莹闪亮,一看便知道不是凡品。
安飞羽接道:“这柄剑叫做诛邪。”
“很好的名字,也很好的剑,怎么竟然会落在你这种人的手上,真是糟蹋。”
安飞羽冷笑:“安家的人一向被视作邪魔外道,凤家的人只怕也不见得好到那里去。”
凤栖梧自顾接道:“可惜姓凤的不惯用剑,否则这枝好剑落在手中,遇邪诛邪,才不枉铸剑的人一番心血。”
“小子口出狂言,果真目中无人。”安飞羽屈指一弹,剑作龙吟。
凤栖梧摇头道:“轻舟一叶,孤身追到这里的人,我怎敢不放在眼内。”
安飞羽剑一挥,道:“留下这个女人,一条右臂,放你一条生路。”
“这是废话。”凤栖梧滚鞍下马,一道剑光立时向他飞来。
两丈水面,安飞羽一掠而过,身剑合一,凌空飞射,还未飞至,剑气已然迫人眉睫。
凤栖梧双手捧刀,急斩而出,刀光与剑光一样耀目,刀尖已劈在剑尖之上,一团火星在金铁声中迸射,刀剑的变化在这一下硬拚下尽散。
凤栖梧双脚左弓右箭,收刀护胸,身形一动也都不一动,安飞羽却倒翻了出去,他身形凌空未下,这一下硬碰硬,力道也实在惊人。
一翻再翻,安飞羽身形才落下,那刹那,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布满了尖针的刺蝟,混身上下,闪起了一片刺目的剑光。
凤栖梧一直等到他身形将近落下的那刹那才欺前去,一刀削出,攻的正是安飞羽剑势中唯一的空隙。
安飞羽的剑势本来无懈可击,但在身形着地那刹那的轻微一震,却将空隙震出来。
凤栖梧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站在那里,将安飞羽剑势的每一变化都看在眼内,看得很清楚,所以在安飞羽落下之际,他已经能够肯定剑势的空隙出现在什么地方。
所以这一刀攻得恰到好处。
安飞羽身形未稳,一股寒气已然袭进来,立时知道凤栖梧的刀已然攻进剑上的破绽,不暇多想飞身倒退。
凤栖梧人刀紧追不舍,紧追着安飞羽掠过水面,直往那叶轻舟扑落。
安飞羽身形一落一顿,那叶小舟的尾端立时离开水面,倒竖起来,也正撞向凤栖梧的腰腹。
凤栖梧竟似意料之中,身形及时一个翻滚,头下脚上,一刀疾往安飞羽头顶插下。安飞羽扬剑急挡,“叮当”声响中,小舟在他的脚下断裂,尽管这叶小舟坚实,还是禁受不住凤栖梧与他的内力摧击。
两人旋即翻身堕水,安飞羽敢胆轻舟一叶,顺流急追到来,水性当然不会差到那里去,凤栖梧的水性居然也不错,凌空一翻一插,竟有如一条飞鱼也似,直插进水里,姿势之美妙无以复加。
安飞羽一眼瞥见,心头一凛,整个身子已没进水里,猛吸一口真气,又从水里冒出来,一声轻啸,双掌往水面一拍,身形拔起。
凤栖梧几乎同时从水里飞出来,匹练也似的刀光一闪,射进安飞羽的小腹里。
安飞羽轻哼一声,身形一顿,随即又一沉,一剑横空,飞刺向马上的婷婷!
剑气激厉,健马惊嘶,凤栖梧风车般凌空一个翻滚,及时赶至,一刀挡在婷婷面前。
安飞羽的剑目的当然不是在婷婷,剑刺到一半,身形已然一偏,落在凤栖梧的坐骑上,鲜血继续从他的小腹流出来,已染红他半身的衣衫。
凤栖梧看出安飞羽目的所在,与之同时,右掌往婷婷坐骑鞍上一印,身形借力飞滚,刀斩向安飞羽后背。
安飞羽一骑尚未奔出,脑后风生,凤栖梧的刀已经到了,急一式“秦王背剑”,回剑挡在后背之上。
凤栖梧一刀刺下,身形又一个风车大转,刀光一闪,竟然将那匹马的头硬硬斩下来。
这一着实在大出安飞羽意料之外,身形虽然及时脱离马鞍,已经大乱,凤栖梧也就趁着这个机会,连斩二十七刀。
二十七刀之中最少有十七刀砍在安飞羽身上,三刀砍中要害。
刀光一歛,安飞羽混身浴血,倒在地上,那匹无头的马同时倒下,压在安飞羽上面,马血人血混在一起往低处奔流,一大片的地面迅速被鲜血染红。
凤栖梧目光落下,不由又省起连云庄密室中那滩鲜血。
“凤大哥──”婷婷惊恐的呼唤声也就在这时候传来。
凤栖梧回头望去,只见婷婷俯伏在鞍上,一个身子不停的颤抖,那模样既可怜,又可爱。
那匹马亦好像吓慌了,不住的悲嘶踢脚。
凤栖梧一面抖飞刀上的余血,还刀入鞘,一面走到婷婷身旁,道:“别怕,没事了。”
婷婷嗫嚅道:“凤大哥,你平日在江湖上行走,就是要这样的不停杀人?”
凤栖梧道:“非生则死,很多时的确是别无选择。”
婷婷摇头道:“我可受不了。”
凤栖梧笑道:“这之前你不是时常嚷着要随我到江湖上走动?”
婷婷道:“那是我一直都不知道江湖上原来是这样险恶。”
“现在不想了?”
婷婷颔首,道:“凤大哥,你也不要再在江湖上走动,成不成?”
凤栖梧一怔,微喟道:“对于这种生活,我其实也早就厌倦了。”
婷婷接又道:“也不要再离开我,成不成?”
凤栖梧微笑点头:“最怕是你讨厌我,不愿意跟我一起。”
婷婷道:“怎会的──”语声未已,一张脸已红到脖子去。
凤栖梧轻捉着婷婷的纤纤玉手,道:“你终于还是答应我了。”
婷婷的娇靥更赤红如火烧,一面抽回手,一面道:“那里是?”那份娇羞尤其动人。
凤栖梧看在眼内,不由得一阵心荡神摇,呆看着婷婷,就像个傻瓜。
婷婷偷眼看看凤栖梧,微嗔道:“看你啊,怎么这样望着人?”
凤栖梧笑笑,道:“不知怎的,每一次看见你,都好像改变了很多。”
婷婷道:“改成怎样?”
“一次比一次漂亮。”凤栖梧一点也不像在说谎。
婷婷一笑道:“又来油嘴了。”
凤栖梧道:“是老实话。”
“若是这样,怎么每一次看见我之后,你总是不肯留下来?”
“这一次不会的了。”凤栖梧接问:“要不要我立一个毒誓?”
“不要──”婷婷伸手轻掩住凤栖梧的嘴巴,凤栖梧也就乘机又抓住婷婷的纤纤素手。
婷婷这一次没有挣扎,凤栖梧身形接一动,翻身跨上了马背,将婷婷整个身子拥入怀中。
“嘤咛”一声,婷婷半转身子,将脸颊贴上凤栖梧胸膛。
凤栖梧感到了那种娇羞的灼热,好容易才将心神稳定下来,右手接过缰绳,说道:“我们离开这儿。”
婷婷微一颔首,凤栖梧随即策骑奔出,两人一骑,继续上路。
× × ×
又是杨柳岸,却已是正午。
婷婷仍然在马上,凤栖梧却是牵着缰绳步行,那匹马已经很累,他若是仍坐在鞍上,只怕已经倒下。
阳光轻柔,柳丝拂面,亦轻柔得有如情网,婷婷看样子已深陷在网中,不时含笑偷望凤栖梧。
凤栖梧好像没有觉察,其实都看在眼内,心头甜蜜蜜的,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面上始终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一直到再前行半里,看见了停在路当中那座轿子,才一下子完全改变。
婷婷看得真切,奇怪地问道:“凤大哥,怎样了?”
凤栖梧淡然一笑:“我们又有麻烦了。”目光停留在那顶轿子上。
那顶轿子非常华丽,抬轿的八个轿夫一式锦衣,别的不说,就是这八个轿夫的锦衣已不是一般人穿得起。
他们的腰间都挂着刀,紫鲨皮鞘,黄金吞口的长刀,那块吞口的黄金只怕已够买一般人家两三个月的口粮。
轿子的价值当然更加惊人。
坐在轿子内的主人又如何?
凤栖梧牵着马在三丈外停下,轿帘子也同时左右掀开了,走出来的,竟然是两个千娇百媚的美少女。
凤栖梧一些也不意外,目光也没有给那两个少女引开,仍然稳盯着那顶轿子。
轿内还有第三个人,那个人堆在那里,就像是一座肉山,正好将座位堆满。
那两个少女方才若不是站着,只怕就是坐在他的膝上,躺在他的怀里了。
他那张脸也是圆圆的,有如满月,脸色却是红得有如涂上了胭脂,一双眼睛已给脸上的肥肉挤成两条缝,但目光落在婷婷的脸上,立时鸽蛋般睁大。
婷婷往轿内看了一眼,道:“这就是安长虹?”
一个尖锐如锥子的声音,立时回答:“他不是,我才是。”
声音从一株柳树上传下来,声落人落,在他们之间,立时出现了一个锥子也似的人。
那个人尖脑袋,尖额,八字眉,三角眼,就是嘴巴,亦尖尖的斜往上伸展,一身衣服,七色斑斓,看得人眼花缭乱,后背腰带上插着一枝银光闪烁,也是锥子一样的长剑。
凤栖梧知道这个人是安长虹,也知道轿子里坐着的是什么人,他的面上虽然没有任何表示,一颗心已经在收缩。
这个人来得这么快,实在太出入意料之外。
婷婷道:“那么他是谁?”
“我当然也是姓安。”堆在轿内的那座肉山应道:“有些人称呼我安霸天,亦有些人称呼我安大王或者安太岁,那是因为我另外有一个绰号,唤作花花太岁。”
声音很柔也很腻,令人听来就像是咽下了好几斤肥猪肉。
他说着从轿内走出来,骤看来,就像是一个肉球在滚动。
“这个绰号实在土得很,可惜他们实在想不出另一个更适切的绰号,只好将就算了。”安霸天一面说一面在滚动。
那看来实在很滑稽,婷婷看在眼内,忍不住笑出来。
这一笑有如春花乍放,安霸天的眼睛又大了一些,竟好像看呆了。
安长虹瞟了安霸天一眼,道:“老二,这个女娃子我看你是要定了。”
安霸天一脸的肥肉都笑得颤抖起来:“千娇百媚,活色生香,如此美人,杀了并非浪费?”
站在他身旁那两个少女立时都露出娇嗔之色,一个道:“大爷见一个爱一个,那还有我们立足的地方?”
安霸天格格笑道:“你们不是一向都坐在我的膝上?”
两个少女一阵娇羞之态,粉拳尽往安霸天身上捶,安霸天都给捶得“呵呵”大笑。
婷婷已笑不出来,凤栖梧一张脸更就已发青。
安长虹一脸讥诮的盯着他们,就像一只恶猫在盯着爪前的一对小老鼠。
他的一双手都垂着,但谁都可以看出,只要一抓到机会,他的剑就会刺出,而一枝无鞘的剑,拔起来当然也应该更加迅速。
凤栖梧已经在留意着这双手,可是他更加留意安霸天,因为他知道,就是安长虹、安飞羽加起来,也没有这个安霸天的可怕。安霸天笑了一会,额上便冒出汗来,移步到安长虹的身旁。
那不过是半丈的距离,在他却好像已爬过一座大山,汗流更多,倏的举起葵扇似的那只右手,搧了搧,嘟喃道:“该死,这几天热得简直要命。”
安长虹道:“我看是你太胖了。”
安霸天叹了一口气:“一个人胖起来真是没有办法。”
安长虹道:“吃少一点不就成了?”
“民以食为先,我宁可多一点运动。”安霸天不停的搧着手,越搧那只手越红,渐渐竟有如从血红色的染缸里捞上来。
凤栖梧看在眼内,目光收缩,安家血手印,江湖上人称一绝,传说这一代就只有安庆练成功。
传说通常都有些出入,现在看来,这个出入未免太大了。
安长虹即时道:“大哥的血手印只练到第八重,我看你只怕已到了第九重。”
安霸天笑嘻嘻的道:“还是近月来的事!”接住凤栖梧那边虚空印了印。
凤栖梧立时嗅到了一阵淡淡的血腥味,心头一阵很不舒服的感觉,安霸天随即问:“如何?”
“不外如是。”凤栖梧冷应:“要将我吓跑,这是不够的,”
“跑?”安长虹有些诧异:“你还跑得了?”
凤栖梧冷笑道:“我就是倒下,也会找一个人作伴。”
安霸天摇头:“不要找我,胖到我这个样子,带着走是负累。”
凤栖梧道:“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安霸天身子一缩,竟像要躲回轿子内,举止诙谐。
凤栖梧却一些也不觉得有趣,非独没有笑容,甚至一些也不为所动,只是盯紧对方。
安长虹忽然道:“人家不吃你这一套,你要从他的出手将他的破绽找出来,我看你还是不要省这几步的气力。”
“哦?”安霸天叹息一声:“有没有第二个办法?”
“有一个,只是不很好。”
“你替我将他赶过来。”安霸天笑望着安长虹,满怀希望也似。
“不错──”安长虹应声看似便要欺前去,但突然又回头笑问:“你真的没有第二个更好的办法。”
“假的──”安霸天双掌一拍,就像是半天突然落下了一个响雷。
百数十个手执弩箭的锦衣大汉应声在那边山坡上现身,安霸天目光一扫,笑问:“他们若是乱箭射来,你以为有什么结果?”
安长虹道:“姓凤的跟那个女娃子若不死在乱箭下,一定会来到你身前。”
安霸天抚掌笑道:“箭虽然无眼,用箭的人却有,他们当然不会将箭向我这边射来。”
安长虹道:“你这个办法比我的好得多了。”
凤栖梧彷如未觉,一些表示也没有,别的且不说,就是这一份镇定,已不是一般人所能及。
安长虹目光转落在凤栖梧面上:“姓凤的意思怎样,自己过来,还是要我们用箭迫过来?”
凤栖梧刀在手,“飕”的猛一旋,夺人眼目。
安长虹脱口道:“好刀!”
安霸天接道:“可惜飞羽不在,否则他一定看得出这柄刀是什么来历。”
“他应该到的了。”安长虹有意无意,往来路望一眼。
凤栖梧冷笑。
安霸天目光应声一闪,突然道:“我看他是不会到这里来的了。”
安长虹一怔,道:“为什么?”
安霸天道:“你忘了他水性好,习惯了走水路。”目光随即落在江流上:“他若是要来,只有他等我们,又怎会我们等他?”
安长虹道:“这件事关系重大,他怎么……”
安霸天截道:“我只是说他不会到来这里。”
安长虹诧异的瞪着安霸天,安霸天叹了一口气,道:“难道你没有听到他那一声冷笑?”
安长虹一怔:“你是说──”
安霸天转望凤栖梧:“他已经给你砍倒了?”
凤栖梧道:“还不太费力。”
安霸天只是笑笑,安长虹一张脸却已铁青,道:“姓凤的果然好本领。”
安霸天接道:“胆子也果然不小,但我还是要试试!”
语声一落,把手一挥,这个不待言是叫手下将凤栖梧乱箭射杀。
他也已考虑到凤栖梧只是会给乱箭迫过来,手一落同时,已准备当头痛击。
安长虹右手同时一翻,已握住剑柄。
凤栖梧的刀护在身前,用左手搂住了婷婷的纤腰,只等弓弦声一响,准备立即掩护婷婷,冲而杀前去。
没有弓弦声,在安霸天右手落下的那刹那,一阵惨叫声突然划空传来。
所有人都给吓一跳,循声望去,只见那些锦衣大汉一个个从山坡上滚跌下来,后背无一例外,都插着一枝长矛。
安霸天只看了一眼,已知道他们都是在那刹那间给从后面掷来的长矛刺杀,他也知道是什么人来了。
凤栖梧更加清楚,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长啸。
一群黑衣人也就在长啸声中出现在山坡上,每一个的背后有五枝长矛伸出来,手中又抓住了一枝,随时都准备掷出。
凤栖梧长啸声中亦松开了左手,反手一掌击在马臀上,那匹马立时向山坡那边奔过去。
安长虹一声暴喝。
锥子也似的那枝长剑闪电一样刺出,直取婷婷的后心。
剑快,凤栖梧的刀更快,“叮”的一刀将剑势斩断,安长虹目的当然不在婷婷,半空中剑势其实已变,改刺向凤栖梧。
凤栖梧身形亦变,挡在婷婷与安长虹之间,安长虹的剑势根本无须多大变动,所以速度始终都保持。
凤栖梧却仍是一刀便将之截下。
安霸天也动了,他外形看来很笨拙,可是动起来,竟然比安长虹还要快,只一旋,便到了凤栖梧身旁,双掌随即印向凤栖梧要害。
凤栖梧长刀一圈,划向印来的双掌,安霸天轻喝一声,双掌一登,竟然正登在刀身上,将凤栖梧的刀震开。
凤栖梧不由心头怦然一震,他刀势变化之快,即使是凤生,亦认为是凤家弟子中最快的一个,可是安霸天竟能够在那刹那看出他刀势变化所在。
他的身形却没有受心情影响,刀一被登开,他已然倒纵出去。
安长虹的剑同时刺到,接连七剑,每一剑与凤栖梧之间都不过一寸之差。
安霸天身形同时旋转,双掌更殷红,血腥味扑鼻,凤栖梧一退再退。
安霸天安长虹如影随形,紧追在凤栖梧身后,双掌一剑,都是奔向要害。
凤栖梧一退三丈,身形一个翻滚,已上了一株柳树。
柳枝随风飞舞,凤栖梧有如飞絮,柳枝上一点又弹了出去。
那株柳树即时断成两截。
安霸天双掌只是一拍,柳树便中断,随即将那株柳树举起来,疾掷了出去。
那株柳树给这一掷,激起了一股劲风,呼啸着凌空撞向凤栖梧。
凤栖梧身形一落即起。
那株柳树刹那撞在另一株柳树上,“轰”然一声,被撞的那株柳树立时连根拔起。
凤栖梧看在眼内,又吃一惊,身形在第三株柳树上一停一拗,倒飞而回。
匹练也似的刀光射向安霸天眼目,安霸天大喝挥掌又一股劲风呼啸尘土飞扬。
安长虹人剑一旁接上,走偏锋刺向凤栖梧腰间,凤栖梧一闪让开,刀势三变。
第一变斩向安霸天咽喉。
安霸天双掌即时一拍,眼看便要将刀拍在双掌中,刀势已再变,斩向安长虹。
凤栖梧身形同时一转,正好避开安霸天接来双掌。
安霸天双掌变化飞快,只看外形,相信绝没有人想像得到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有这么快的动作。
相反,安长虹外形有如锥子,给人的是一种既尖锥,又迅速的感觉,但现在看来,尖锐有余,竟没有安霸天的迅速。
他与安霸天却显然已不是第一次合作,出手此消彼长,恰到好处。
安霸天一进击,他立即寻隙抵瑕,伺机出手,在凤栖梧被安霸天迫退同时,他的剑亦刺至。
凤栖梧刀势的第二个变化却抢在他的剑之前,他的剑不能不挡。
第三个变化也就在刀剑相撞的刹那出现,仍然是迫向安长虹。
那柄刀那刹那陪着安长虹的剑翻滚削上,安长虹应变虽然也不慢,竟然看不透这一刀的变化,急忙倒退了出去。
安霸天那边紧接抢上,那个身子肉球一样飞滚,眨眼之间向凤栖梧拍出了二十七掌。
腥风扑鼻,每一掌攻的都是要害,莫说安霸天那双手掌本来就毒得很,即使是一般无异,给拍上,凤栖梧也绝不好受。
凤栖梧的刀迫着安长虹,只是闪避,竟能够闪避开安霸天连环二十七下追击。
他的刀势也没有停下来,安长虹连退四丈,仍然在刀锋威胁下。
他不能不退,否则凤栖梧的刀便会将他握剑的手削断,以他经验的丰富,竟然看不出凤栖梧这一刀的变化。
安霸天却看出来了,突喝一声:“细胸巧翻云!”
安长虹毫不犹疑,应声就是一式“细胸巧翻云”,倒纵了出去。
凤栖梧人刀同时车轮般一转,仍然是追向安长虹。
杀掉一个,其余的一个便容易对付得多,凤栖梧打的是这个主意。
安霸天亦看得出,与之同时,身形暴长,挡在凤栖梧之前,喝叱声中,双掌上下飞舞,竟一口气将凤栖梧迫回四丈外。
安长虹立即扑回来,与安霸天成一直线,一齐向凤栖梧进攻。
凤栖梧先后变了三个位置,但安霸天安长虹的位置始终不变,他那一招便再也施展不了出去。
安霸天即时道:“倒转乾坤,立杀此人!”
安长虹应声身形一个风车大翻身,倒竖蜻蜓,左掌一落,正按在安霸天的头顶上。安霸天即时冲向凤栖梧,双掌击出,他的身形固然快,出手也同样迅速!
凤栖梧看在眼内,长刀斩向安霸天,这一刀才斩到一半,已经被安长虹一剑封住。
他与安霸天成一直线,凤栖梧长刀攻向安霸天与攻向安长虹并无分别。
凤栖梧刀被封住,安霸天已经冲至,双掌红光亮前,血腥味刺鼻使人欲呕,显然已运起十成的功力,若是被他击中一掌,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凤栖梧也知道厉害,身形倒纵,那知道刀势已经被剑势封住,他一退安长虹就进迫。
那枝锥子也似的剑划起尖锐已极的破空声,缠住了凤栖梧的刀,寒光耀目,慑人心魄。
凤栖梧的刀绝对可以脱出安长虹的剑缠绕,却绝难兼顾安长虹的剑与安霸天的掌。
他若是弃剑封掌,安长虹的剑一定可以刺在他身上,但若是只顾剑,却难免挨安霸天一掌,危机一发,也就在这个时候,安长虹突然一声惊呼,倒翻了开去。
一条黑影也就在那刹那毒蛇也似从他方才置身的空间扫过。
凤栖梧长刀旋即急落,封住了安霸天双掌。
安霸天连环七击,左三右四全都击在刀身上,凤栖梧接七掌,退七步,安霸天的第八掌没有击出,倒掠了出去,正落在安长虹的身旁。
凤栖梧亦没有追击,横刀护胸。
在他们之间,已然多了一个人,一个天神也似,魁梧已极的中年汉子。
他一身锦衣,半敞着胸膛,肌肤古铜色,燕颔虎须,气势慑人。
在他的双手之中,握着一条粗大得吓人的锁链,是精钢打就,闪亮夺目。
他就像是一股旋风也似突然吹至,锁链呼啸,凌空卷向安长虹。
一眼瞥见这个人,安长虹已经心头一凛,锁链卷至,一看来势,便知道接不下,惊呼急退。
他退得虽然迅速,那刹那仍然有一阵窒息的感觉,锁链一击之力也可想得知。
这时候,那些黑衣人亦已然向这边包围过来,手中长矛齐都向着安霸天兄弟。
安霸天目光一扫,落在锦衣中年汉子的面上,道:“凤生?”
中年汉子道:“我们这还是第一次会面。”
他的语声与他的身材同样雄壮,震人心魄。
安霸天笑笑:“凤安两家一向河水不犯井水,也从无过节。”
“现在有了。”凤生双手一翻,锁链“呛啷”一声。
安霸天的眉毛应声一扬:“这……件事……”
“是怎样的一件事我清楚得很!”凤生一仰首截道:“所以你不必多解释。”
三个黑衣中年人那边越众而出,凤生目光同时一转道:“他们都叫做鸽子,不太多,全部只有三百来人,飞遍天下,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与我们有关系,他们都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将消息送来,而且一定是准确的消息。”
安霸天淡应一声:“是么?”
凤生道:“若是你们有怀疑,他们随时可以请来更多的证人。”一顿接说道:“我绝对相信,他们能够帮助我公平处理这件事。”
安霸天笑道:“凤栖梧是你的兄弟,就凭这一点,已经足够公平的了。”
这一句当然是反语,凤生却大笑起来:“很好,这我们就不多作废话了!”
安霸天冷冷接道:“到现在为止,死的仍然是安家的人,你们又何须在乎多杀两个?”
“也是道理!”凤生目光转落在凤栖梧脸上:“老二,我们兄弟先除掉这两个人,再算兄弟俩的账!”
凤栖梧脱口道:“大哥──”
凤生道:“你心目中还有我这个大哥,怎么闯连云庄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大哥说一声?”
凤栖梧说道:“这其实只是一件小事,而且当时救人心切,怎么来得及找大哥商量?”
凤生摇头道:“要动姓安的大有人在,到现在他们仍然能够不倒,可见也不是容易动的。”
凤栖梧道:“到现在我们却是不动也不能了!”
凤生道:“为免日后烦恼,事情的确是彻底解决的好。”
安霸天淡淡笑道:“你们要动手,尽管一起上,百来二百人,姓安的还不放在心上。”
凤生大笑:“人说这个胖子是一个聪明人,果然不错。”
凤栖梧亦笑:“他懂得拿话套住我们,却忘了带来多少人准备箭弩对付我。”
凤生道:“这大概是因为他现在已经看不见那些人。”
安霸天不以为意,道:“无论单打独斗抑或群殴,姓安的一律奉陪。”
凤栖梧道:“说话又来了。”
凤生道:“既是迫我们作一答覆,其实他已经知道我们准备怎样的了,只是还不能确定。”
凤栖梧道:“据说这个人从来都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据说是的。”凤生大笑:“但事实却显然有些出入,否则他不会有今天的行动。”
凤栖梧大笑,安长虹看在眼内一张脸已绷紧,安霸天反而笑起来:“凤家据说只刀法一绝,那知口才还在刀法之上。”
凤生道:“这个据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想不到姓安的还有编故事的天才!”
安霸天道:“除了刀之外,凤家还有什么?”
“很多,”凤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凤家刀法不错一绝,可是我从来就没有用过刀。”
语声一落,“呛啷啷”一声,那条锁链怒蛇也似飞出,拦腰飞卷过去。
安霸天轻啸一声,血红的双掌扬起一股血腥,迎向那条锁链。
那刹那,那条锁链盘旋飞舞,连变三式,击向安霸天七处要穴。
安霸天双掌一吐一吞,贴身在那七处穴道上一转,不偏不倚,正好将那七击接下来。
锁链发出一下下非常怪异的声响,安霸天双掌竟然一些损伤也没有。
凤生意料中事,锁链飞舞,接又七变,声势更凌厉,摧人心魄。
安霸天肥胖的身形,即时转动起来,非独将那七变完全接下,而且欺入空门,反迫凤生。
凤生“好”一声,双掌一搓,锁链已挡在空门之间,两端同时一折,击向安霸天两道太阳穴。
安霸天应变非常迅速,双掌一挑,已然将那条锁链的两端抓在双掌之中。
他的身形同时倒翻,那条锁链立时被拉得笔直,与之同时,他双脚已着地,但立即又被凤生牵得飞起来。
在锁链一直的刹那,凤生双手已后夺,硬硬将安霸天牵入了半空。
安霸天半空中身形滚转,双掌一松,齐向凤生当头印下,凤生亦同时将锁链一松。
那条锁链“呛啷啷”暴响,飞撞向安霸天腰腹,这一着倒是安霸天意料之外,闷哼声中,双掌急回,及时将那条锁链拉住,但仍被凤生贯注在锁链的内力震得往后倒翻了开去。
凤生同时拔起来,天马行空般直迫安霸天,双臂挥动之间,现出了一片闪亮的光芒。
那是两排相连在一起,而长短不一,扇形张开的利刃,有如雀鸟的双翼,“霍霍”的拍击向安霸天。
安霸天锁链在手,却来不及施展开来,那条锁链的沉重亦是在他意料之外。
生死间发,他不暇思想,锁链迎向拍来的翼刀,身形同时暴缩。
“铮铮”声中,那两排二十六柄利刃斜砍在锁链上,长的已划上安霸天双掌。
安霸天那刹那已经松手,但仍然慢了半分,双掌被划了几道血口,鲜血被内力一摧,“嗤嗤”的疾射出来。
锁链“呛啷”堕地,安霸天怒啸声中,陀螺般飞旋出半丈,才落在地上。
凤生一只大鹏鸟也似紧追着扑落,“霍霍”声响中,二十六柄利刃左右开合,斩向安霸天。
那都是缅铁打就,锋利非常,薄薄的,给凤生内力催动,一齐震动起来,攻击的范围自然又大了很多。
安霸天身材怪异,身法与身材配合,亦是怪异得很,而且动作很迅速,但凤生双翼展开,御风飞行,比他更迅速,他双脚才着地,凤生便已扑至。
那若只是一柄刀,纵然弹性如何强,以安霸天身手的敏捷亦可以在一拍之间让开,但那却是二十六柄之多,每一边都有十三柄,一柄弹开,其余十二柄仍然会划上来。
安霸天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化解凤生这种翼刀,他一向用双掌纵横,从无敌手,也从不备任何的兵器。
而他也一向看不起用兵器的人,到现在,他总算知道兵器若是精巧,也不容轻视。
那两排二十六柄利刃眨眼之间已将他裹起来,就是旁边有一个土坑,也来不及躲下去的了。
他不暇多作考虑,双掌急忙护住了全身要害,凤生却就在这个时候绕着他旋转起来。
那些刀亦随着旋转,安霸天瞬息间被裹在一片刀光之中,一身衣衫就在刀光之中,一片片飞舞起来。
每一片衣衫都有血,一缕缕血丝接从安霸天的身上射出。
他一口真气运行全身,肌肤被割开,真气亦外泄,鲜血同时被迫溅。
凤生用的刀也实在太薄太锋利。安霸天一身肌肉虽练得有如铁石,但遇上这种刀,却是一定被剖开。
这种刀原就是专破内家气功。
安霸天一时大意,给刀划开了肌肤,这下子真气一提,鲜血立即从伤口迸射,除非他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将凤生击倒,否则后果实在堪虞,就是流血也已经可以将他的生命流干。
凤生显然亦看出安霸天弱点所在,翼刀飞舞,只是不停的削安霸天的肌肤。
不过片刻,安霸天上半身已几乎完全赤裸,鲜血迸流,有如血人一样。
他几次要从刀锋上脱身出来,可是始终都摆脱不了凤生翼刀的追击,要攻击,却又找不到凤生的破绽所在。
凤生若是只有一柄刀,纵然刀势怎样紧密,亦很难护住全身的每一部份,他用的却是两柄鸟翼一样的刀,一刀挥出,相连的十二柄刀亦同时展开,凌厉无比,因而能护住了一柄刀绝对护不到的部位。
那十三柄刀的距离位置显然都经过一番心血,配合得无不恰到好处。
安霸天从来没有遇过这样的兵器,在这种情形下,更难看得出这种兵器的弱点,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安长虹能够上前来,先助他脱出凤生翼刀的追击,可是他一看安长虹,便知道已绝望。
安长虹的处境比他更糟。
凤生一动,凤栖梧也动了,他手中虽然只得一柄刀,但亦不是容易应付。
安长虹锥子一样的剑寻隙抵瑕,凤栖梧的刀却是只攻不守。
安长虹几次有机会可以将凤栖梧刺中,可是他的剑却刺不出去。
那只是电光石火的刹那,他绝对有信心将剑刺住凤栖梧身上,却毫无信心在同时闪开凤栖梧拚命拚下来的一刀。
他也从未见过一个这么凶悍的人。
凤栖梧人刀一体,简直就是在拚命。
一口气连斩三百六十刀,只斩得安长虹汗流浃背,直退进水里。
凤栖梧一步也不放松,刀势纵横,迫得安长虹只有后退。
离岸越远水越深,安长虹几次要扑返岸上,都被凤栖梧截下,再退,水已浸到了腰部,急激的水流使他们连站都已站不稳。
凤栖梧本来不住迫前,这时突然一变,改向安长虹的左右进攻,他水性之好,安飞羽也自叹不如,安长虹更就望尘莫及。
他现在正是尽量利用自己这个优点,双脚划水,飞鱼般在安长虹的左右穿插,刀势始终是既狠且劲。
安长虹也看出凤栖梧水性在自己之上,一股寒意不禁由心底冒上来。
他虽然也懂水性,实在远比不上凤栖梧,真气一提,身形便自在水里漂荡,剑法亦乱,但若是不提真气,又招架不住狂斩下来的刀。
凤栖梧完全抓住安长虹的弱点,再斩百刀,安长虹便已混身浴血。
鲜血从他身上二十六处伤口冒出来,虽然还没有一刀致命,亦已经完全崩溃。
凤栖梧的刀四面八方砍来,甚至从水里向他砍至,那份迅速与在陆上并没有不同。
安长虹再吃九刀,才找到一个空隙,那刹那,他曳着一股水柱,连人带剑“哗啦”的一声,飞出了水面,从凤栖梧的头上翻过,向岸边扑落。
凤栖梧没有阻止,只是在他从头上翻过的那刹那,削出了三刀。
他也就是为了这三刀,才故意露出那个空隙,安长虹完全看不出,心神毕竟已经大乱。
没有一刀是多余,安长虹身形落在岸边的时候,胸腹已然被剖开,一条条白骨也露了出来。
鲜血一股瀑布也似狂喷,安长虹剑插在地上,一声狂吼,还是倒下。
凤栖梧亦同时倒栽进水里,他不是自己栽进去,是安霸天一掌将他击下来。
安霸天混身上下已几乎没有一寸的地方完整,凤生就像是凌迟酷刑的刽子手,将安霸天混身的肌肉鱼鳞般一片片削飞。
他并非一个这样残酷的人,可是安霸天每一次都能够将要害让开,只留下一片肉来。
安霸天已痛得龇牙咧嘴,他实在很想跟凤生拚命,可是那两柄翼刀一合,寒光夺目,非但封住了他的攻势,而且也封住凤生的要害。
安霸天完全没有信心攻进去,这之前,他也完全没有拚命的经验。
他虽然已能够看出凤生翼刀的变化,却也不能够完全肯定,而在这种情形之下,亦没有时间容许他试准凤生的变化。
“你完了!”凤生突然说出这句话。
那就像是一枝利刃贯透安霸天的心窝,安霸天知道这不是废话,可是他更加明白,他还有一线希望,拚掉凤栖梧。
也就在凤栖梧削出那三刀同时,安霸天的身子突然倒翻了开去。
凤生的翼刀裂帛声中,自腋下到小腹,几乎将安霸天剖成了三片,却仍然不能够将安霸天留在原地。
鲜血喷出,一道血虹洒过柳堤,洒下水面,安霸天在鲜血中翻滚,当头向凤栖梧扑落,“五雷轰顶”,双掌击下。
凤栖梧看在眼内,却看不出安霸天掌势的变化,他的刀三变再变,紧紧护住了头顶。
这柄刀没有凤生所用的那么薄,锋利则只有过之,安霸天双掌若是真的击下,凤栖梧绝对有把握将安霸天双掌砍下来。
安霸天视如不见,双掌原势击下去。
“刷”地一声,他的左掌齐中被砍断,凤栖梧那柄刀却亦被他掌上所蕴的内力震开。
他的右掌把握这刹那击下。
凤栖梧实在意料不到安霸天拚着断去左掌来击下这右掌,凤生的一声“小心”同时入耳。
凤栖梧应声身形偏开,让开了头颅,却让不开左肩,安霸天右掌正击在他的左肩上。
“噗”一下异响,凤栖梧左肩未碎,混身的鲜血却仿佛都被催动,一齐撞击向五脏肺腑。
他闷哼一声,整个身子被击得滚进水里,一口鲜血同时从嘴里喷出。
安霸天掌一吞,便待再印下,一个身子却就在这时候拦腰断成了两截。
凤生已到了,右手翼刀先挥出,拦腰将安霸天斩杀。
血尚未喷出,凤生左手翼刀已然又砍上,在安霸天那两截尸体掉在水面之前再将之斩为四爿,那出手之快之狠之准,当真是骇人之极。
尸体分四个方向落下,一片江面迅速被染红,奔流开去。
凤生双刀一歛,身形直入水中,手一抄,将凤栖梧在水中扶起来。
凤栖梧面如金纸,目光呆滞,嘶哑着声音道:“不要紧。”
凤生摇头道:“在大哥面前挺什么好汉?”
凤栖梧一笑,又一口鲜血喷出,却仍然勉强举步,往岸上去。
凤生扶着凤栖梧,两条浓眉紧锁在一起,却没有再说什么。
那不过十来步距离,凤栖梧以平日最少三倍的时间才走尽,以刀支地,再往堤上走上,贴着一株柳干坐倒,不住喘气。
凤生伸手抓住了他的穴道,浓眉再深锁,掌一抵,一股真气度过去。
凤栖梧没有拒绝,喘着气,道:“好小子,若是他在受伤之前给我这一掌,我这条命真的要送给他。”
凤生道:“饶是如此,我看你这一次最少要休息两个月以上。”
凤栖梧笑笑:“难得有机会休息一下,还得要多谢安霸天才对。”语声未已,他脸上的肌肉倏又绷紧。
即时一阵风吹过,他肩头的衣服突然一片片飞舞起来,随同飞舞出柳堤之外。
安霸天的那一掌竟然将那附近的衣服震碎,以衣服的柔软也会被震碎,这种掌力的可怕就可想而知。
凤生已知道凤栖梧受伤不轻,再看见这一片衣碎,心头更是震惊。
衣服下,凤栖梧肩头的肌肉红肿起来,有如掌状,其红似血,凤生目光再落下,苦笑道:“看来两个月还是说少了。”
凤栖梧道:“这不是更好?”他虽然仍能够笑出来,那种笑容却是难看之极,目光逐渐亦变得蒙胧。
这时候,凤生的手下亦已走至,还有骑在马上的婷婷,亦奔了回来。
看见凤栖梧这样,婷婷急忙滚鞍下马,迎上来,凤栖梧还有知觉,不等婷婷开口,便道:“婷婷,快来叫一声大哥。”
婷婷呆了呆,道:“凤大哥──”目光却是落在凤栖梧脸上。
凤栖梧摇头,瞟着凤生,道:“我只是老二,他才是老大。”
婷婷看了看凤生,显得有些许恐惧,凤栖梧目光一转,道:“他模样儿不错是有些怕人,心地比我却是还要好。”
婷婷这才看着凤生,低声说道:“凤大哥。”
四目交投,凤生那刹那心头不由一动,他见过的女孩子也不少的了,却是从未见过一个像婷婷这样能够令他动心的。
“你就是婷婷姑娘?”他的语声也不由低下来。
婷婷颔首,凤生笑接道:“栖梧前后已经多次在我的面前提起你,这个小子难得有一句真话,但对你,他所说的种种却是老实得很。”
婷婷诧异道:“他怎样说我了?”
凤生道:“他说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没有第二个像你那样再能够令他倾心。”
婷婷娇靥飞红,垂下头去,那种羞态,看在凤生眼内,心头又是一动。
“怎么了?”他突然醒觉,目光急转回凤栖梧脸上。
凤栖梧的脸色更难看,却仍然笑得出来:“你现在看到的了,婷婷我可有说错她。”
凤生摇头道:“你若是再不收摄心神,运功疗伤,就会恨错的了。”
凤栖梧大笑:“我若是真的不成了,婷婷便交给你照料吧,我们是好兄弟亲骨肉,难道你竟会亏待她?”
凤生一怔,婷婷却嚷起来:“你要死,我也不要活了……”
话出口,她好像才省起旁边还有人,一张脸直红到脖子去,凤栖梧立时道:“有你这句话,我一定很快就能够痊癒,绝对死不了。”
他说着挣扎站起身子,婷婷才伸手去扶,人已经昏迷过去。
婷婷的身子不由一栽,凤生及时伸臂将二人的身子截下。
那刹那凤生不禁心头狂跳,他实在完全无意,婷婷柔软的乳房正压在他的手臂上,也就在那刹那,他看见了婷婷羞红的俏脸。
婷婷同时瞟了凤生一眼,那一眼之中并无怒意,娇羞之外,却透着一份难以言喻的诱惑。
她随即一声嘤咛,离开了凤生的手臂,与之同时,凤生竟然生出了一阵茫然若有所失的感觉。
他原是一条铁汉,虽然有时也会去胡混,但到现在仍然不解温柔,也所以直到现在仍然讨不到妻子。
那也许是他的不幸,到现在为止,他仍然没有遇到一个瞧得顺眼的女孩子。
这一个婷婷却是例外,凤生这片刻之间,已然感到了她的可爱,他却没有忘记她已是属于凤栖梧,那一阵茫然,实在还有另一个意思,然后他突然生出了一阵罪恶的感觉。
他一定心神,随即将凤栖梧的几处穴道封住,一把抱起来,目光落在安霸天乘来那顶轿子上。
那两个女孩子与轿夫仍然呆在那里,早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他们不是不想走,但也留意到周围都已为凤生的属下包围,凤生的目光才落下,这些人便已慌不迭的跪下来,高呼饶命。
凤生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道:“安霸天平日就是这样教导你们?”
那些人只是叩头,凤生不屑的一挥手,道:“滚!”
那些人又惊又喜,那敢再逗留,一个个仓皇爬起身子,急往外逃命。
包围着他们的那些黑衣人已经让开了一条路。
那些人眼看便要走出这条路,凤生的手猛可一落,喝一声:“杀!”
黑衣人长矛急落,惨叫声暴响,那些人毫无反抗的余地,迅速被刺杀!
婷婷惊呼,不由自主的缩到了凤生身旁,凤生只觉得一阵温香,急忙将身子一移,一面道:“别怕──”
婷婷吃惊的道:“凤大哥,他们不是都……”
凤生道:“姓安的没有一个是好东西,那两个女娃子本来就是两个女强盗,这些人留着也是害人,所以干脆将他们杀掉算了。”
婷婷嘴唇颤抖着,并没有再说什么,凤生看了她一眼,道:“也许你会觉得我这样做实在太残忍,但人在江湖,要不是这样,根本就很难立足。”
婷婷嗫嚅道:“早时我还嚷着要随他到江湖上行走,原来江湖上是这样的。”
凤生道:“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他总是不答应了?”
婷婷点点头,凤生接问道:“你现在是不是还怪他?”
婷婷摇摇头,转问道:“他是不是真的没有危险?”
凤生道:“那一掌并没击中要害,以他的内功造诣,应该可以很快就康复。”
说着他抱着凤栖梧向那顶轿子走去,婷婷一面跟前一面道:“很快是多快?”
凤生道:“若是他真的能够好好休息养伤,不出两个月一定可以完全康复。”
婷婷呆了呆:“两个月?”
凤生道:“安家血手印是江湖一绝,吃了一记血手印,只需休息两个月,已是他走运。”
婷婷追前一步,道:“凤大哥,我是否可以随去侍候他?”
“最好不过,只是你家里……”
“我家里只有几个老家人,只要他们知道我在凤大哥那儿就会放心了。”
“栖梧也对我说过你自小父母双亡,只有一个爷爷……”
“爷爷在年头也去了。”婷婷眼圈一红,流下了两行泪。
凤生看见,忙岔开话题:“安霸天也实在懂得享受,有这么大的轿子坐起来才舒服,只苦了抬轿的。”
他已经来到那顶轿子之前,左右自有人上前将轿帘子掀开。
轿子内陈设华丽,近门的两边还有两个架子,放着美酒,与及一盘盘的肉脯瓜果。
凤生左右看一眼,摇头道:“那个土霸王可真懂得享受,难怪胖到那样子。”
他接将凤栖梧放在轿子里那张宽阔得有似床一样的软垫上,转头道:“婷婷,你也进来,好得照料栖梧。”
婷婷说道:“我们两个人,不是太重了?”
凤生大笑道:“你们就是加起来最重也没有安霸天的重。”霍地一扫周围的属下,道:“至于我这些手下,也不乏有几斤气力的,我绝对相信,他们绝不会给安霸天的人比下去。”
那些黑衣汉子一齐吆喝了一声,婷婷吓了一跳,慌忙跳进轿子内。
凤生接问道:“那一个有兴趣做轿夫的还不赶快走前来?”
话口未完,十多个大汉已然蜂拥上前,其他的也跟着拥上。
凤生又大笑道:“你们要拆轿子,是吗?”
语声甫落,那顶轿子已给二十多个大汉抬起来,一个紧贴一个,后来的已根本没有空位补上。
凤生大笑不绝,纵身上了婷婷骑来那匹马,挥手道:“走!”
众大汉吆喝声中一齐起步,这么多人抬一顶轿子,当然轻而易举,健步如飞。
凤生不忘吩咐道:“小心些,莫要动着轿内我那个兄弟。”
众大汉洪声齐应,脚步不停,往柳堤那边奔去。
婷婷坐在轿子内,只觉得异常的平稳,也不知是否听到了那么吆喝声觉得有趣,展颜一笑。
她的笑非常迷人,只可惜轿帘低垂,而凤栖梧在昏迷中,根本欣赏不到。
对门的轿壁,嵌着一块奇大的铜镜,婷婷对镜而笑,总算还有她欣赏到自己的笑脸。
这并非笑的时候,她却还是笑了,然后她做出了一个更奇怪的动作,对着那个铜镜伸出了她的舌头。
她的舌头异常的鲜红,近舌尖寸许,有一条红线,更就是红得仿佛要滴血。
一般人的舌头绝不会这样,这简直就像是才切下了,再给接上。
从那条红线看来,那半截舌头显然是曾经完全断下。
也不无可能,婷婷的舌头天生就是这样,天下事无奇不有,谁敢说绝没有这种事?
婷婷随即又狡黠的一笑,那种神态完全就像是一个淘气的小女孩,方做了一件既戏耍了别人,又娱乐了自己的快事,在洋洋得意。
凤栖梧仰卧在软垫上,在昏迷之中,现在就是有人拿刀来剁他,他也绝不会反抗,但现在他若仍然有知觉,看到婷婷伸出这样的一条舌头,不难就会省起安顺曾经说过欲对婷婷施暴,而婷婷因此而嚼舌自尽。
一个嚼舌自尽的人是否会复活?这是另一个问题。断下的舌头能否接上?也是另一回事,这最低限度,证明了一点──
安顺并没有说谎,的确是曾经企图对婷婷施暴,而婷婷也的确曾经嚼舌自尽。
换句话,这就是婷婷说谎的了。
为什么婷婷要说谎?
在未有答案之前,只要看看婷婷现在的神态,再想想连云庄密室中那具鲜血狂流、肌肤皱摺起来的尸体,想想安富临终之前的恐惧,不难便发现,事情并不是这样简单。
但又有谁想得到,那其实是一件如何恐怖,如何妖异的事情?
事情现在非独已开始,而且进行得非常顺利,安富安顺兄弟虽然不知道全部,但安富临终已然有所发现,才会拚命阻止凤栖梧带婷婷离开。
可惜他并未能够告诉凤栖梧什么,而凤栖梧知道的亦未免太少。
冷风吹透窗纱,隔着窗纱外望,景物飞也似倒逝,婷婷的视线从铜镜上移开,往车厢窗外望一眼,带着那一脸狡黠又妖异的笑容滑到了凤栖梧的身旁,俯下轻吻了一下凤栖梧的嘴唇。
凤栖梧没有反应。
“可怜的孩子──”婷婷的樱唇中随即吐出了这句话,有如梦呓。
看她的样子,这句话倒不像在说谎。
是凤栖梧可怜,当然就是她的可喜,事情在她来说,毕竟是很顺利。
一件事有一个顺利的开始,无疑便是已成功了一半。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