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有说,古龙先生对武功的理解,不在武功本身。
他已经超出了狭义的武功的范围,引武侠至一广义的境地。
狭义的武功无论描写如何活灵活现,如何细致入微,
终究是虚无飘渺的东西。
终究仅仅是想象力的享受。
所以,狭义的武侠世界里,人物用这我们可望而不可得的武功快意恩仇,
就只能是成人童话而已。
广义的武功呢?
天机老人说
[无论做什么,做到高深时,就是种学问,就连做衣服,炒菜,也是一样。]
这就是古龙对武功的理解。
武功是人与人之间较量的一种方式,是一种以拳脚兵器等为道具的较量。
体育也是一种较量,以足球跑道等为道具的较量。
商业也是一种较量,以货币股票等为道具的较量。
在竞争的社会里,无不是一种较量。
人与人之间的活动,无不是使用各种不同道具的较量。
广义的武功,讲求的是人与人之间较量的共性的东西。
无论是用拳脚、足球还是货币,都是一样。
古龙重不在讲道具,而在讲如何利用道具,如何发挥道具。
我读《七种武器》系列,影响一个人较量水平的因素有:
信心《孔雀翎》
人品《碧玉刀》
笑容《长生剑》
仇恨《多情环》
勇气《霸王枪》
信任《拳头》
高中的我,潜移默化中从这六本书上接受到了很多年后才渐渐领悟的道理。
我对古龙的理解便在较量二字。
这较量,更有一形象的四个字的说法:勾心斗角。
角,就是较量的道具,是专业技能。
心,是较量中共通的东西,是较量的精彩处。
武侠一道,在斗角上,金庸先生给了我们无与伦比的享受。
他对武功的描写,读之忘乎所以,神往不已。
他描写的武功,开招式之天,辟心法之地,泱泱大成。
至今无人,此后怕是仍无人能脱其巢臼。
武功一道,在勾心上,古龙先生为我们诠释了较量的精义。
《七种武器》可谓大而泛之,讲述了六点总论。
在古龙先生后期近四十本作品中,无处不有他对勾心两字的精彩演示。
前文有讲的《多情剑客无情剑》中,上官金虹那一根头发,可谓经典命题。
你有没有读过三国?
你可记得“曹操抹书间韩遂”?
你有看过足球比赛?
你可见过在赛前热身时会出现一些想不到的面孔?
你有没有打过牌?
你可试过有意无意地露出一张牌给对手看?
一根头发,占尽古今“疑”字风流。
《武外外史》中有一例更加经典——
沈浪众人逃出洞来,发现有两条路。
选择哪条?正路是出山。沈浪认为这是第一层思考。
人们都认为出山,咱们偏偏入山。沈浪认为这是第二层思考。
最后沈浪还是决定出山。沈浪认为这是第三层思考。
[王怜花这厮心思缜密,必定也算着了这两层,
我再往深处想一层,便觉得还是出山的好。]
结果......
[只见前面一块巨大的山石上,盘膝端坐着一条人影,
借着星光与雪光,依稀可辨出他的面目。
王怜花,这不是王怜花是谁。]
王怜花想到了第四层?还是笨到只想了第二层?
这个经典命题的经典案例便是曹操败走华容道。
[诸将曰:“烽烟起处,必有军马,何故反走这条路?”
操曰:“岂不闻兵书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诸葛亮多谋,故使人于山僻烧烟,使我军不敢从这条山路走,
他却伏兵于大路等着。吾料已定,偏不教中他计!”]
.. ...
[一声炮响,两边五百校刀手摆开,为首大将关云长,
提青龙刀,跨赤兔马,截住去路。]
不由得唏嘘,这究竟是智力游戏,还是一博一的赌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