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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值得回忆的一夜           ★★★ 双击滚屏阅读

第01章 值得回忆的一夜

作者:江户川乱步    来源:江户川乱步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6/3/11
  当时我还是一个25岁的青年,在一家名叫S·K商会的合股公司做办事员,该公司的办公室设在丸之内的一座大厦内。每月那一点点工资几乎只够我自己零花用。但是实际上我家并不富裕,根本无力让毕业于W实业学校的我继续升学。
  从21岁起开始工作,到那一年的春天,我已经干了整整4年了,所负担的工作是一部分账务会计,从早到晚只需劈里啪啦打算盘就行了。伹是,我这个人,虽说上的是实业学校,却酷爱小说、绘画、戏剧和电影。自以为蛮懂艺术的,因此,对于此类机械性的工作,比其它店员更加不喜欢。同事们到了晚上就去泡咖啡馆、上舞厅,不去的人有空就在一起谈体育,总之多数都是阔绰讲究、洒脱勇敢、很会生活的。所以,爱好空想、生性怯慊的我,虽然一起呆了4年,可以说连一个真正的朋友都没有。这种情况使我对办公室的工作更加感到索然无味。
  然而,从大约半年前开始,我感到每天上班不像以前那样厌烦了。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当时18岁的木崎初代作为见习打宇员成了S·K商会的一员。木崎初代是我有生以来就在心里想象的那种女人:皮肤呈现一种忧郁的洁白,但并不给人以不健康的感觉;身体柔软富有弹性,又不是像阿拉伯马那样勇猛健壮;作为女性稍嫌高而白的额头下,左右不对称的眉毛充满神奇的魅力;细长的单眼皮下的眼睛里,蕴藏着微妙的秘密,在那有着小巧下巴的脸颊上,浮雕出一只不太髙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鼻子和上唇之间的间隔比常人要窄,她的上唇略微往上翘着。这样细写起来,倒有点不像初代了,她大体上就是这样,并不符合一般美人的标准,但正因为如此,却惟独使我感到有无比的魅力。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生性怯懦的我,没有抓紧机会,有半年的时间,和她一句话都没说,早晨见面连点头致意都没有过〔在这职员众多的办公室,习愤上除了干同一种业务和特别亲近的人之外,早晨见面是不打招呼的〕。伹是,也不知怎样的鬼使神差,有一天,我忽然向她打了招呼。后来我想,这真是机缘,不,连她加入公司到我上班的办公室来都是命运使然。不是说因此我和她之间发生了恋爱,更重要的是,只因为我当时向她打了声招呼,就把我卷进了本故事将要记述的世上极为可怕的事件中去了。
  当时木崎初代低头俯在打字机上,大背头发型好像是自己梳的,挺入眼的,身穿藤色的工作服,微微地弯着腰,很上心地敲打着键盘,打字纸上并排出现了“HIGUCHIHIGUCHIHIGUCHIHIGUCHIHIGUCHIHIGUCHIHIGUCHIHIGUCHI”的字样’应当读成“樋口”吧,像是谁的姓,图案般地排得满满的。
  我本想说:“木崎君,真热心呀!”等等这类话,但怯懦者总是这样,我还没开口就慌了手脚,只傻里傻气地吼了一声:“樋口君!”
  像是随机应声似地,木崎初代转脸向我,用非常沉着稳重地,却又像小学生一样的稚嫩腔调回答了一声:“什么事?”
  就是说,她被人称为樋口而没有任何迟疑。我再一次地张惶失措起来。原以为她姓木崎,难道是我想错了?她只是在打自己的姓,是这样吗?这一怀疑在很短的时间内使我忘记了害羞,不知不觉多说了几句:“你姓樋口呀?我一直以为你姓木崎呢!”
  听我这么一说,她好像也吃了一惊,眼眶微微发红,说:“哎唷,我走神了……我是姓木崎。”
  “那么,樋口是……”
  我正要说“是你爱人?”,刚刚开口,连忙闭上了嘴。
  “什么也不是……”
  接着,木崎赶紧从打字机上取下打字纸,一只手将其揉成了团。
  我为什么要记下这一段无意义的对话呢?这其中是有缘由的。因为这一对话不仅意味着它成为我们之间结下很深关系的开端,而且,她打出的“樋口”这个姓,以及当她被喊作“梯口君”时毫不迟疑地答应了这一事实本身,包含着重大意义,并涉及我这篇故事的根本。
  我这篇东西,写恋爱故事不是主要目的,用这些事来消磨时间,那可写的东西就太多了。所以,下面,关于我和木崎初代的恋爱过程,我只拣最主要的说一说。
  自从这次偶然地交换了对话以后,并不是谁有意等谁,反正我们经常下班一起往回走。我把从电梯或大厦到电车站,以及上了电车后到她换乘去巢鸭方向的车、我换乘去早稻田方向的车这一段短暂的时间,视为最快乐的时间。不久,我们变得越来越大胆起来,有时推迟回家,跑到附近的日比谷公园,坐在一角的长椅子上,谈上一会儿;有时在小川町换车时,钻到旁边的一间简陋咖啡馆里,一人点上一杯茶,坐上一小会儿。过于纯真的我们,发展到后来以最大的勇气一起住进偏僻的旅馆,足足花了半年的时间。
  我感到寂寞,木崎初代也感到寂寞。我们彼此都不是敢作敢为的现代人。她的容貌是我有生以来心里就描绘的那种容貌;非常可喜的是,我的长相也是她生下来就喜欢的那种长相。听起来可能会觉得奇怪,关于容貌,我从早先起就有点自负。有一个叫诸户道雄的,也是在这个故事中担负重要角色的一个人物,他从医科大学毕业以后,在该校的研究室从事一种奇妙的研究。就是这个诸户道雄,似乎从他是医大学生、我是实业学校的学生时起,就很认真地对我搞起了同性恋。
  此人据我所知,不论肉 體上或是精神上,都是一个给人以最高贵感觉的美男子,我虽然并不对他有什么特别的爱恋,但想到他挑来捡去竟选上了我,最低限度我对自己的外表有了一些信心。关于我和诸户的关系,后面将常有机会说到。
  却说我和木崎初代在那偏僻的旅馆里度过的最初一夜,我至今不能忘记。那是在一个咖啡馆里,当时我俩就像是一起私奔的男女,两眼泪汪汪的,一派自暴自弃的劲头。我连喝了三杯暍不惯的威士忌,初代也喝了两杯鸡尾酒,两人都满脸通红,有点失去理智,所以也并不怎么感到害羞,就双双站在了旅馆的服务台前。我们被领进了一间阴森森的、放有一张很宽的大床、墙纸有很多污点的房间。当服务员在一角的桌上放下了房间钥匙和廉价的茶水默声出去后,我俩突然四目相对,交换了非常吃惊的目光。初代本是一个看似软弱,其实内心里挺坚强的女子,现在也脸色煞白,哆哆嗦嗦的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你怕吗?”我为了掩饰自己的恐惧,小声地问她。她没有答话,闭着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过,不用说,她是害怕了。
  这实在是一个奇怪的、令人发窘的场面。两人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原以为会更洒脱些,就像世上的大人们那样,能够尽情地享受到男女间第一夜的欢乐。然而当时的我俩,连上床的勇气都没有了,至于脱下衣服袒露肌肤,连想都没想。一句话,我们感到非常焦虑,连平时多次做过的亲嘴也没做,不用说,别的事也没干。两人并肩坐在床边,为了掩饰窘迫,很不自然地摇晃着腿,几乎整整一个小时,就那么沉默着。
  “哎,咱们说点什么吧?!我有点想说小时候的事了。”她声音不大,却很清脆。
  这时,我已超越了肉 體上的焦躁阶段,精神上变得格外淸爽。
  “那太好了。”我回答了,意思是说:你可想到了好话题。
  “你说吧,说说你的身世。”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舒服一些,用清亮的细声说起了她从小到大的一些奇异的回忆。我凝神静听,好长时间连动也没动一下。她的声音就像唱催眠曲一样,我感到非常悦耳。
  我在此之前和之后,断断续续地多次听她讲过自己的身世,但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般深深地打动我的心。以至于现在我还能清清楚楚地回忆起她当时讲的每一句话。伹是,对于本故事来说,在这里没有必要一一重述她所讲的事。我只从中挑出对后来本故事的发展有关的部分,在此简单地说一说就行了。
  “我曾经说过,我是在哪里生的,是谁的孩子,我都不知道。现在的母亲——你还没见过,我和这个母亲一起生活。就是为了母亲,我才这样干活挣钱的——这个母亲说了:初代呀,你是我们夫妇年青的时候,在大阪一个叫川口的码头检来、费尽心思养大的。你躺在候船室的昏暗角落里,手里抱着一个小包袱在那里抽抽嗒嗒地哭。后来我们把小包袱打开一看,有一本家谱和一张字条,看了字条,知道你叫初代,当时整3岁。我们没有孩子,就想这是上天送给我们的女儿,到警察局办了手续,正式地领养了你,然后尽心尽力地抚养你长大。所以嘛,你也不要有什么生分的想法,就把我——你父亲也死了,就剩我自己了——当成你亲生的母亲好了。不过,我听她这么讲,总觉得她是在讲故事,我一点也不感到悲伤。真的,但是,说来很怪,我的眼泪却不停地往外流。”
  她的养父在世的时候,曾对那份家谱作了很多调查,为找到她亲生父母费了很大的劲。但是,家谱残缺不全,只罗列了先袓的名、字和谥号,从这些来看,当属相当一级的武士门第,但这些人隶属于哪个藩,住于何处,却无任何记载,所以,最后也未査出结果来。
  “当时我已经3岁了,我可真够呆的,父母长得什么样根本没记住,加上又是在杂沓的人群中给丢弃的。不过,有两点,我现在只要闭上眼睛就清清楚楚地浮现在眼前,记得很清楚:一点是我在一处海边像是草地的地方,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正和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宝宝在玩耍。那小宝宝太可爱了,我可能是充当姐姐哄她玩呢。下边是一片蔚蓝色的海,再往远处看,可以看到陆地,呈现出朦胧的紫色,像是一头牛卧在那里的形状。我常想,这个孩子可能就是我的亲弟弟或亲妹妹,他(她)没有像我一样被抛弃,说不定现在仍在什么地方和亲生父母一块儿幸福地生活着呢,一想到此,我就揪心似地涌起一股思念和悲伤之情。”
  她盯盯地看着远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她的另一个儿时记忆是:“有一座像是全部用岩石堆起的小山,我站在半山腰向下眺望,只见相距不远的地方,有一座不知是谁家的大宅院,院子四周围着一道万里长城般的土院墙,堂屋的屋顶如同大鹏展翅,好气派;它的旁边是白色的大仓房,映着太阳,非常显眼。院子里就是这个,再无其它一间房屋。住宅的那边也是一片碧蓝的大海。再往前看去,同样也似卧牛形状的陆地,雾朦朦地横在那里。没有错,景色和我同小宝宝一块儿玩耍的地方完全一样。我有好几次梦见了这样的地方。在梦里我想,这一次再去那里,走着走着准是走到了那座石头山。我要是能走遍全日本,准会找到和梦里见到的完全相同的地方。这地方就是我日日夜夜怀念的生身故乡呀!”
  “你等一等,等一等。”我打住了她的谈话。
  “我不太会画画,不过,你梦见的景色好像可以画成一幅画,咱们画画,好吗?”
  “是吗?那我就说详细些。”
  于是,我从桌上的盒子里取出信纸,用配备的钢笔,将她所说的从石头山上看见的海岸景色画了出来。这一即兴的胡涂乱画,后来对于我竟然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不用说,当时则完全没有想到。
  “真不可思议。就是这个样子,一点不错!”初代看了我画好的画,高兴地叫了起来。
  “这个,给我好不好?”
  我以一种怀抱恋人之梦的心情,将这张纸折成小方块,放进了上衣的口袋里。
  初代接着又叙说了她懂事以后的各种回忆,有悲伤也有喜悦,在此没有写出的必要。总之,我们就像做了一场美梦一样,度过了我们的最初的一夜。不用说,我们没有在旅馆睡,深夜,我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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