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七回 情海生波
2023-04-23 10:02:27   作者:梁羽生   来源:梁羽生家园   评论:0   点击:

  大笑三声跟着叹气

  华玉峰炫露这手功夫,登时把这两个僧人都吓得慌了。黑衣和尚首先软了下来,说道:“我们只是为了查明真相,这才有甚冒犯之处,还请华大侠莫要见怪。”言下之意,即是承认华玉峰所说的是“真相”了。华玉峰道:“好,只要你们相信我的说话,咱们纵然还不能算是朋友,但也不是敌人了。我也当然不会再与你们计较。”
  红衣喇嘛跟着说道:“好,我听你们的话,回去问一问西门化。待到我辨明真伪之后,假如的确是我上了西门化的当,错怪你们,我会回来向你们赔罪!”
  华玉峰道:“赔罪那可不必了,只盼你们别再上他的当就好啦。”
  红衣喇嘛冷冷说道:“假如这次真是上当的话,我已经不会放过他了。”
  这两个僧人走后,周剑琴笑道:“刚才真是吓得我手心里捏一把冷汗,却想不到华大哥你的功力恢复得如此之快!”
  华玉峰笑道:“我这功夫是给逼出来的,好在那个红衣喇嘛看不出我的虚实。”
  周剑琴诧道:“难道你抹掉他印在桌子上的手印,这种功夫还会是假的吗?”
  华玉峰道:“功夫当然不假,不过假如那红衣喇嘛真个与我较量,我可是一点也没把握取胜。”
  周剑琴道:“你的功力分明已是胜过他了,何须对我也还如此自谦?”
  华玉峰笑道:“你不必再问了,如今我已经证明我能够对付第二流的敌人,你也可以放心前往洛阳了吧。”
  周剑琴道:“说实话,我现在反而更不放心了。”
  华玉峰道:“为什么?”
  周剑琴道:“这两个僧人的武功是不及西门化吧?”
  华玉峰道:“不错。但只要他们回去一说,料想西门化也要猜疑不定,更加不敢来惹我的。”
  周剑琴道:“那却未必。西门化这老贼奸猾非常,倘若这两个僧人又给他谎言骗信,难保他三人不会联手再来?”
  邓不留一直没有说话,此时方始哈哈笑了三声,但在大笑三声之后,跟着却叹口气。
  周剑琴莫名其妙,说道:“邓先生,你笑什么?既然好笑,为何又要叹气?”
  邓不留道:“我笑的是那两个秃驴上了我的当也不知道。”周剑琴诧道:“他们上了你的什么当?”

  怪郎中下药的神秘手段

  邓不留故意先卖一个关子,说道:“华兄,其实你是用不着耗损功力,吓唬那红衣喇嘛的。如今你又得从头做起,今天的工夫算是白费了。”
  原来华玉峰仅仅恢复三成功力,他显透了的那手神功,刚好把他恢复的这点功力消耗净尽。
  周玉琴这才明白邓不留叹气的原因,不由得大吃一惊,说道:“邓先生,你既然早已知道华大哥把他恢复的功力作了孤注一掷,为何还叫那两个僧人回道观去见西门化?要是他们给西门化说服,明天又再来过,岂不糟糕?”
  邓不留笑道:“这两个僧人莫说去不了洛阳,连龙湫道长那座道观,他们也是没法回去。”
  周剑琴莫名其妙,问道:“他们又没受伤,何以不能回去?”
  邓不留道:“他们虽没受伤,却已着了我的道儿。”
  周剑琴道:“着了你的什么道儿?”
  邓不留笑道:“他们着了我的迷药,我已算准时间,在他们离开此处之后,最多可以走五里路,就非昏迷不可。那座道观,离这里可有十里之遥呢。”
  周剑琴诧道:“你用什么法子下药的,何以他们毫无知觉?”
  邓不留道:“他们进来的时候,我不是给了他们每人一碗热茶吗?”
  周剑琴道:“可是他们都是一口也没有喝呀。”
  邓不留笑道:“要是他们喝下去的话,早已当场晕倒了。我下的蒙汗药是无色无味的,在滚热的茶水之中散发,他们也不会闻出什么气味。但吸了进去,过后方始慢慢发作。”
  周剑琴又喜又惊,说道:“怪不得人家称你为怪郎中,用药真是出神入化。既有救人的本领,又有害人的本领。难怪西门化也要忌惮你几分了。”邓不留道:“我也不是害他,不过要他们睡过大觉,过了一天一夜,方能醒来。”
  华玉峰却道:“邓先生,你用这样的手法,虽然可免一时之患,但过后咱们却是要多添两个敌人了。试想他们着了你的道儿,还会相信你的话吗?”
  周剑琴道:“凡事有利也会有弊,我倒是赞成邓先生这样做的。其实,那两个和尚,依我看来,他们只是给你吓退罢了。并不是相信了你的说话才要回去找西门化晦气的。”

  查问上官英杰下落

  不错,要说她完全忘记了霍天云,那是假的。但在她的心坎深处,霍天云的位置却是不知不觉的给华玉峰替代了。尽管他们正式‘相识’不过三天,她已是感觉华玉峰要亲近的多了。
  “世事真是奇怪,想不到我喝他小时候一见面就吵架,现在却会变成了好朋友。风妹子要是知道了我交上这样一位好朋友,想必她也一定会替我高兴的。我要设法的是要她忘掉我过去所说的话。“想起了过去对霍天云的片面相思,想起了这几天与华玉峰相处的喜悦,阳光下周剑琴的粉脸更加红了。
  快马风驰,未到中午时分,她已是回到洛阳。
  她首先回到那家客店查问,老板一见到她,不觉皱起眉头说道:“小祖宗,我算是怕了你了。那天晚上你闹的是怎么一回事情,好在还没把其他客人嚇跑。再闹的话,我不用做生意了。”
  周剑琴笑道:“你放心吧,这次我不是来给你添麻烦的。我只想问你,那两个客人还在这里没有?”
  开办说道:“你还问呢,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走了。是不是你得罪了他们?”
  周剑琴道:“那晚不过是点小小的误会,他们本来是我的好朋友,我怎会得罪他们?如今我就是回来向他们道歉的呵!”
  老板这才放下心上一块石头,说道:“他们也是这样说的,最初我还不敢相信呢。”
  周剑琴道:“啊,他们感情是已经向你查问过我的来历了?”
  老板面上一红,说道:“我本来受过韩总镖头的吩咐,不敢说的,但,但——”
  周剑琴笑道:“但你毕竟还是说了。不要紧,我不会告诉韩总镖头的。你知道他们是去了那儿吗?”
  老板说道:“不知道。不过推想他们既然知道你是韩总镖头介绍到我这里的人,想必他们也会到韩总镖头那里寻找你的。”
  周剑琴也是如此想法,无暇再和老板啰嗦,便即离开那家客店,赶往中州镖局。
  中州镖局的总镖头早已得到报讯,她一踏进镖局,韩得志便即请她进入密室相谈。
  “周姑娘,恭喜你找回了令尊的坐骑,那个姓华的客人是什么人,听说你在那客店的那天晚上,就和他一起跑了。坐骑是你夺回来的还是他还给你的?”韩得志的消息极为灵通,可店主人虽没告诉他,他也知道。

  上官英杰下落不知

  周剑琴怔了一怔,说道:“韩叔叔,你真好眼力,你怎么看出了我这匹丑马就是那匹坐骑。”
  韩得志说道:“那姓华的客人到了洛阳的第二天,骑你那匹白马出城,晚上确实孤身回来。你是和他一起离开那间客店的,恕我说句不客气的话,我知道他的武功比你高明得多,倘若他是你的敌人,决不能让你回来。因此我猜想他已把那匹坐骑还给你了。一匹马的好是不好,不在于牠的外形是否丑陋,这点眼里我也还是有的。我猜想不透的只是白马何以变成了黑马?”
  周剑琴道:“此时说来话长,不过韩叔叔你是的确猜得不错,那人名叫华玉峰,说起来他的父亲还是我爹爹的老朋友呢。至于白马变黑,那是怪郎中邓不留给我变的。”
  韩得志诧道:“邓不留也会帮你的忙?”
  周剑琴道:“我这两天的遭遇慢慢再告诉你,现在我要先问你一件事情。”
  韩得志道:“什么事情?”
  周剑琴道:“这两天上官英杰有没有来过你这里?”
  韩得志道:“上官英杰?没有来过呀,我虽然曾因邓百川的关系认识他,和他可是没有什么交情的。”
  周剑琴大为失望,说道:“我以为他会到你这里来寻找我的。”
  韩得志道:“你已经见过他了?”
  周剑琴道:“我到那间客店,本来是想侦查华玉峰的,不料上官英杰和我的一个朋友真好住在华玉峰的邻房。”
  韩得志道:“啊,原来前天一早离开那间客店的那两个人就是上官英杰合理的朋友。但我得到的消息,却是那天晚上,你好像曾和那两个客人打过架?”
  周剑琴面上一红,说道:“这可是以讹传讹了,当时我因为还不想露出本来面目,是以避开他们而已。那曾有过打架的事?”
  韩得志道:“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急于寻找他们?”
  周剑琴道:“我想找他们去帮华玉峰的忙。”此时她才有功夫把这两天的事情简略的说给韩得志知道。
  “韩叔叔,你没有见过他们,但可有办法知道他们的消息吗?”周剑琴知道他在洛阳人面最熟,失望之际,唯有求助于他了。

  邓红玉的消息

  韩得志道:“我可以托人替你访查,不过洛阳城这么大,即使他们还没离开,也不只是躲在那里。你可得有耐心等候才好?”
  周剑琴道:“你估计要多少时候才能打听到他们的消息?”
  韩得志眉头一皱,说道:“这是说不定的,凑巧的话,也许明天就可找到他们;不凑巧的话,十天半月都可能得不到半点消息。”
  周剑琴苦笑道:“今天晚上我就要走了。华大哥伤还未好,他在等着我回去呢。”
  韩得志不觉失笑,说道:“只有半天功夫,我如何能够给你找出一个人来?”
  跟着劝周剑琴道:“周姑娘,你一到洛阳,我就担心你的身份暴露。如今是不幸而言中,你已经给西门化这伙人发现了,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山寨去吧。洛阳官府耳目众多,更不是你适宜逗留之地。”
  周剑琴心烦意乱,口不择言,便即说道:“韩叔叔,我也不想连累你的。你既然有这担心,我马上离开此地就是。”
  韩得志笑道:“你又闹小性子了,我不是说你连累,我是为你着想。再说,你若是在洛阳出了事,我日后还有什么颜面见你的爹爹?”
  周剑琴赔罪道:“侄女说话不当,请叔叔别怪。不过我的确是急着要赶回去的,既然找不到上官英杰,我唯有告辞了。”
  韩得志忽道:“且慢!”
  周剑琴道:“你想起了什么线索吗?”
  韩得志道:“上官英杰的消息没有,不过我昨天却听到另外一个人的消息。”
  周剑琴道:“谁的消息?”
  韩得志道:“邓百川女儿的消息。”
  周剑琴并不认识邓百川的女儿,但已知道她是在邓家遇祸之时和父亲同时失踪的,邓百川和金刀寨主交情不浅,周剑琴自也不免对她有点关心,于是问道:“那位姑娘怎么样了?”
  韩得志说道:“邓百川的女儿名叫邓红玉,嫁给洛阳名武师张铿的儿子张铣,邓家出事那天,她和丈夫都在母家。张铣遇害,她和父亲却试了踪。”
  周剑琴道:“这些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韩得志道:“你别心急,我还未说完呢。他们父女生死之秘如何,武林中人大家都是很关心的,但却打听不到他们下落。昨天我才得到一个秘密消息,说是邓姑娘曾在她的夫家出现。但邓百川是死是生,却还未知。”
  周剑琴连忙问道:“她的夫家在哪里?”

  发现郑红玉曾回夫家

  韩得志道:“张家和郑家都在北邙山下,不过一在山南,一在山北,山路迂回,从邓家走到张家,少说也还得走个六七十里。那个地方很不好找,外人很容易在山中迷路的,我给你画张地图。”
  他一面画图,一面继续说道:“郑红玉的公公张铿年过六旬,早已告老回家纳福。不料风波突起,他的亲家遭受惨祸,连累他的儿子丧生。祸事发生之后,第二天他也离家出走了。”
  “张家所在的那个山村,除了张家,还有两家猎户,大前天晚上,其中一家猎户的儿子,半夜起来,巡视他所布置的陷阱有没有捉到野兽,忽见一个女子从张家出来,行动如风,转瞬不见。不过在那一瞬之间,他已认出是张家的媳妇郑红玉了。”
  周剑琴问道:“那么他有没有去探个明白,郑红玉是回家居住的,还是回来一趟,马上又走的?”
  韩得志道:“郑家这件祸事在洛阳传得沸沸扬扬,张铿离家出走,谁也知道他是自忖对付不了杀子的仇人,故而暂且避祸的。那家猎户人家怎敢沾惹这种江湖上的仇杀之事?自是把郑家视为是非之地了。在那年轻人发现郑红玉的第二天,张家的门户也还是紧闭的。他爹爹怎也不许他去探问,也不知道里面是否住有人?”
  周剑琴道:“那家猎户既然如此胆小,这消息你又怎么得知?”
  韩得志道:“那个年轻猎人胆子较大一些,我们镖局有个趟子手和他是郎舅之亲,说起郑家那件案子,他才敢悄悄告诉他的姐夫的。”
  周剑琴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韩得志道:“我是昨天方才知道的。”
  周剑琴道:“你不是想要知道郑家父女下落的吗,你为什么不去探访?”
  韩得志道:“按说我是应该去探访一下的,不过后来一想,张郑两家为避强仇,行踪未必愿意给外人知道。而且这两天,我也有点事情,恐怕离不开镖局。”
  周剑琴笑道:“韩叔叔,你恐怕也是怕惹祸吧?”
  韩得志给她说中心事,面上一红,勉强笑道:“侄女,我有多少本事,你爹爹是知道的。我远远比不上郑百川,连张铿也比不上。他们亲人遇害,都要躲避强仇,我去了又能帮得了他们的什么忙呢?何况我这间镖局还有一百几十人靠我吃饭呀!”

  只盼碰上上官英杰

  周剑琴道:“韩叔叔,我知道你的难处,你别多心。”
  韩得志继续说道:“令尊和邓老镖头是老朋友,我把这消息告诉你,是想你回去告诉令尊,也好让他稍为放心。倘若令尊要派人来帮忙邓百川的话,也可以知道他的住址。但贤侄女,你是去呢还是不去,我倒不便替你出主意了。你年纪轻,心肠热,我要是劝阻你的话,你可能反而不高兴我的。但说句老实话,我倒是有点担心你去冒这种险呢。”
  周剑琴笑道:“韩叔叔,你是一番好意,我怎会怪你?不过,你也不用替我担心,我的本领虽然帮不上邓家的忙,但好在有这匹坐骑,当真碰上强敌的话,要逃大概还可以逃得脱的。”
  说到此处,韩得志的地图已经画好,周剑琴取了地图,便即告辞。
  此时日已过午,周剑琴出了洛阳城,暗自思量:“北邙山邓家所在之处离洛阳约有百里之遥,还要再走七八十里,方到张家,一来一回就要多走三百多里了。这匹马虽然跑得快,今天晚上,也是无论如何,不能赶回去见华大哥了。”
  随着快马奔驰,她的心情也是患得患失,起伏不平。
  她挂念华玉峰,恐怕她不能依时回去,那两个僧人已经醒来,华玉峰就有可能遭遇西门化前来找他为难的危险。
  但她也希望能够在张家碰见上官英杰和风鸣玉,有他们两人一起回去,即使宇文成都伤癒,也不用害怕敌方了。
  “上官英杰按说是应该到中州镖局找韩叔叔打探我的,他为什么不来,料想是碰上更紧要的事情了。他和邓百川是忘年之交,那天晚上我也曾听得他和风妹子说,无论如何,他也要找到邓家父女的。很可能他也是得到了那位邓姑娘的消息了。”周剑琴心想。
  山路崎岖,且又乱草遮径,曲折迂回,很不好找。周剑琴虽有地图,也曾走了几段冤枉路。好不容易按图找到隐藏在山坳处的张家,已是入黑时分了。
  周剑琴正想过去,忽听得有人一声轻叹,声音似曾相识。
  周剑琴心头卜通一跳,定睛望去,只见那个人已经出现在张家的门前了。

  另一个人

  暮霭苍茫之中,两人打了一个照面,这霎那间,不由得彼此都是呆了。
  大大出乎周剑琴意料之外,这个人并不是上官英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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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人是谁,请恕作者暂且卖个关子容后再表。如今先说上官英杰的遭遇。
  上官英杰和风鸣玉到了那里去呢?
  那天晚上,上官英杰向客店老板查问周剑琴的来历,得到答案之后,便即回去准备告诉风鸣玉。
  这件客店是洛阳城最大最好的一间客店,本是富家的别墅,其后改为园林式的客店。上官英杰罪的这间房间,又是客店最好的两间上房之一。(另外一间邻房,住客就是华玉峰。)这两间相邻的上房处在园中一角,和其他房间,有假山池塘相隔。
  上官英杰刚刚绕过假山,只见风鸣玉已是出现在假山脚下,“咦”了一声,说道:“上官大哥,原来是你回来了。”一面说一面上前迎接他,朦胧的月色之下,隐约可以察觉她的脸上现出一丝迷惘的神色。
  上官英杰道:“你怎么不在房中等我?”他们本来是说好了由上官英杰去独自查问某方面与在房中等他的。
  风鸣玉似乎惊疑未定,先问他道:“你回来的时候,有没发现别的人?”
  上官英杰道:“没有呀。听你刚才的口气,你好像奇怪是我回来?你以为是谁?”
  风鸣玉道:“我也不知道刚才是不是那个姓华的曾经回来过。”
  上官英杰道:“他和金刀寨主的女儿一起跑了,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避开我们,但既然他不愿意和我们见面,料想也不会是他回来的吧?”
  风鸣玉惊喜交集,说道:“哦,你打听清楚,那个小厮,的确是剑琴姐姐?”
  上官英杰说道:“老板并不知她的身份,也不知道她是女扮男装。不过据那老板所说,我猜必定是你的周姐姐无疑。”当下将那小厮是韩得志荐来给那老板的事情告诉风鸣玉知道。
  风鸣玉叹了口气,说道:“这么说一定是周姐姐了。她可能是已经听到我们的谈话,是以不愿意再见我了。”
  上官英杰说道:“但咱们总还是要找到她的。是吧?”

  猜疑不定

  风鸣玉一片迷茫,半晌说道:“按说我是应该去找她的,但此际我却不知如何是好了。”
  上官英杰说道:“周剑琴和那个姓华的客人一起离开,依此看来,刚才我恐怕是误会他了。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怀疑那姓华的曾经回来过、”
  风鸣玉说道:“你去了没有多久,我忽然听得窗外有人轻叹,我赶忙追出去,那人的身法好快,转瞬就不见了。不过那背影却像是个熟人。我正自打不定主意要不要出去追他,你就回来了。”
  上官英杰也不禁怀疑起来,说道:“那姓华的武功很高,假如那个人不是他的话,还有谁有这样的本领呢?”要知风鸣玉的轻功已是比上官英杰还好一些,那人的轻功更在风鸣玉之上,当然不会是西门化这伙人了。
  上官英杰继续说道:“不过,听你所说,这人一声叹息之后,便即离开,又似乎对咱们并无敌意。”
  风鸣玉道:“我就是觉得他的这声叹息出奇。”
  上官英杰心念一动,不禁又再问道:“你觉得那人的背影好熟?”
  风鸣玉道:“是呀,所以我最先想到的,不是你来和我开玩笑,就是那个姓华的回来了。”
  上官英杰微笑说道:“那你有没有怀疑是第三个人?”
  风鸣玉神情有点异样,凤眼低垂,茫然说道:“有的。但我想这个人事决计不会在这里出现的。”
  上官英杰说道:“世事难测,那也说不定啊。我也在怀疑一个人,咱们都说出来,看看是不是相同的人?”
  两人同时说出三个字来:“霍天云!”
  风鸣玉说道:“霍师兄早已回天山去了,他说过不会在三两年内下山的。怎的会在这里出现?”
  上官英杰说道:“咱们回房间里再商量吧。假如那人真事霍天云的话,他突然来到这儿,一定是有更紧要的事情找你的,不会半句话也没交代,便即离开。”
  上官英杰的判断不错,回到房间,只见桌子上果然留下一封信。
  风鸣玉连忙拆开来看,那封信并没署名,但字迹却是认得。

  霍天云的信

  风鸣玉道:“啊,上官大哥,这封信是写给你的。”
  上官英杰道:“是谁写的?”
  风鸣玉道:“看字迹倒像是我的霍师哥。不过我还不敢确认,我只见过他给我爹题墓碑的字。上官大哥,对不起,我已经看了第一行,底下的,你自己看吧。”
  上官英杰笑道:“你霍师兄给我的信,料想不会不提到你的,何须避忌,一起看吧。”
  他这一次又猜中了,只见那封信写的是:“上官兄:邓老镖头父女已回北邙山北张家疗伤,盼兄从速往晤。附笔:鸣玉有吾兄照顾,弟可放心。请转告玉妹,其父临终之嘱,当时弟因不愿伤老人之心,不敢在其弥留之际,即持异议。料玉妹之心,亦与弟相同也。一错不宜再错,请玉妹莫将此事放在心上。作为罢论可也。”
  不必署名,看了这一段“附笔”,已是可以知道,写这封信的必定是霍天云无疑了。
  上官英杰苦笑道:“想必是你的霍师兄看见咱们同在一间房间,引起了他的误会了。”
  风鸣玉茫然问道:“上官大哥,他要和我退婚,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心里自思:“当时我答应爹爹把我的终身许配给他,的确是和他信上所说的想法一样。”
  上官英杰怔了一怔,连忙说道:“怎么办,当然是去立即找他,向他解释一个明白啊!”
  风鸣玉喃喃说道:“向他解释?怎样解释?”
  上官英杰说道:“见到了他,我会向他说的,咱们这就去吧。”
  风鸣玉道:“去哪里?”
  上官英杰不觉笑道:“你真是有点胡涂了,信上不是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吗?当然是去北邙山北的张家啊!即使他不在那儿,也可以探听到他的消息的。”
  风鸣玉道:“那么找周姐姐的事呢?”
  上官英杰道:“只好从缓了。邓老镖头在张家养伤,咱们怎能不赶去为他防护,何况还有你师兄的事呢?而且我想,周剑琴既然要避开咱们,恐怕也不会回去中州镖局了。”

  风鸣玉心乱如麻

  风鸣玉听他说得有理,说道:“好,那咱们回来,再去中州镖局。”
  上官英杰笑道:“也许在咱们回来之前,你的霍师兄已经找到了周姑娘了。”此时已是天亮时分,两人便将动身。
  上官英杰曾经去过张家,不用找人带路。他生怕邓百川伤还未癒,无人照顾,会有危险。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赶路,走得很快。在路上很少和风鸣玉交谈。
  风鸣玉却不似他的心无旁骛,恰恰相反,而是心乱如麻。
  “见了霍师兄,我该说些什么好呢?”尽管上官英杰答应替她解释,但她自己也总得表示态度才行。
  要知霍天云写的是一封退婚信,她倘若要配合上官英杰的“解释”的话,就该重申维持婚约的决心的。
  她第一次答应这头婚事是顺从临终老父的意思,但第二次答应的话,就是出于自己的心愿了。
  “霍师兄要和我退婚,难道我非嫁他不可?”本来她对嫁给霍天云一事,在此之前,虽然也曾反复想过,却没怎样深思熟虑,似乎是无可无不可的。不知怎的,此际却起了这个念头了。
  第二个念头跟着从心头升起:“周姐姐对霍师哥那样痴情,霍师哥虽然对我说是和她性情不投,但相处久了,也会改变的吧?其实他们也算得是很适合的一对的。上官大哥希望他找着周姐姐,不知上官大哥是否也有这个意思?”她想问上官英杰,但见上官英杰专心赶路,而自己也忽地感到有点难以启口,终于还是没有问他。
  她可没有想到,她的心情会有变化,周剑琴的心情也是会有变化的。
  一路上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已是到了北邙山脚了。
  他们虽然走得很快,但因在路上总是不便施展轻功,此时已是暮霭含山的时分了。到了山上,他们没了顾忌,这才敢施展轻功,一口气跑了几十里山路,来到隐藏在山坳中的张家,月亮正在开始升起。
  上官英杰忽地“啊呀”一声,叫道:“不好!”
  风鸣玉似是在梦中给人惊醒,吃了一惊,问道:“什么不好?”
  上官英杰说道:“我好似听得隐隐有兵器碰击之声,只怕张家是来了敌人了。”
  两人飞跑过去,果然不出所料,真的是来了敌人。而他们来得也恰是时候。

  高呼酣斗

  转瞬之间,张家已经在望,不但兵器碰击的声音听得见,屋内各人高呼酣斗的声音也听得见了。
  “好呀,来吧!我拚了这条老命不要,杀你们一个够本,杀你们两个就有了利钱!”正是邓百川的怒喝声。接着“蓬”的一声,似乎是有人给他踢了一个筋斗。
  “这老头儿扎手得很,连老前辈,你快来呀!”一个陌生的声音。料想是围攻邓百川的敌人之一。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也在叫道:“好泼悍的婆娘,叫你知道我的厉害!”这个人的声音又是熟识的了,听得出就是那个“阎王笔”罗大魁。上官英杰和风鸣玉都曾与他交过手的。
  罗大魁那“厉害”二字刚刚吐出,紧接着便是一阵暴风骤雨般的金铁交鸣之声。罗大魁大叫道:“师叔,你打发了那小子没有?”看情形似乎他是吃了一点亏,要请援兵了。
  上官英杰心头稍宽:“原来是罗大魁这班鹰爪孙,看情形邓家父女还可以支持住。”
  就在此时,只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好小子,适才夸下海口,怎的就要跑了?老夫现在没功夫取你性命,便宜你了!”
  上官英杰是个武学的大行家,在这瞬间,已听出了一方是用判官笔,一方是用青钢剑,用判官笔的那个最少接连攻了十七八招。上官英杰吃了一惊,不知此人是友是敌,心里想道:“此人本领恐怕只有在我之上,不会在我之下。用剑那人能够在他急攻之下,安然脱身,本领也是不小。”蓦地瞿然一省:“使判官笔的这个人,莫非就是罗大魁的师叔?”他本来以为敌方没有高手的,此时却是不禁暗暗吃惊,为邓百川捏了一把冷汗了。连忙加快脚步,使出“八步赶蝉”的轻功,一面跑一面大声叫道:“鼠辈休得猖狂,上官英杰来了!”自报姓名,用意倒不在于震慑敌人,而是要鼓舞邓百川的斗志。
  他已是跑得飞快,但风鸣玉的轻功比他更胜一筹。上官英杰刚到门前,风鸣玉已是飞身进屋。
  在这瞬间,她和上官英杰的心情却又是各自不同。上官英杰由于为邓百川担心,他想要知道的是那个最厉害的敌人是谁。而风鸣玉则想知道罗大魁口中的“小子”是哪一个?
  她刚掠过墙头,陡地一股劲风已是迎面劈到。

  碰上罗大魁的师叔

  幸而风鸣玉轻功了得,一个风飐落花的身法,在间不容发之极,刚好避开。但给这股掌风一逼,也是为之呼吸不舒了。她来不及看清楚对法是谁,唰的一剑就刺过去。
  这一招白虹贯日,是把家传的快刀刀法化为剑法的,闪身、拔剑、还招,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当真是快如闪电!
  那人似乎也想不到她的剑法如此精奇狠快,“咦”了一声,衣袖给剑锋削去一幅,要不是缩手得快,掌心只怕就要开了一个窟窿。
  那人吃了一惊,说道:“瞧不出来你这臭丫头倒有几分本领,但要和我动手,你还不配,给我撒剑吧!”说道“撒剑”二字,她的手里已是握着两只判官笔。双笔一分,左点期门,右点气海,这两处都是人身的要害穴道。
  风鸣玉这才看得清楚对方是个童颜白发的老头,见他笔势凌厉,心头也是不禁为之一凛:“这老头的点穴可比号称阎王笔的罗大魁厉害多了!”当下连忙力贯剑尖,还了一招玉女投梭,“噹噹”两声,把对方的一只判官笔荡开。
  这老头的点穴功夫委实是非同小可,最初他本以为只要自己的判官笔一出手,风鸣玉手中的青钢剑非给他打落不可,判官笔余力未衰,还可以同时点中她的两处大穴。不料风鸣玉既没撒剑,穴道也没给他点着。他不敢再轻敌了,登时把看家本领拿了出来。
  只见他左笔一拖,右笔一带,只是两个简单的动作,风鸣玉的阳维、阴维、任、督四脉的八处穴道,已是全都在他笔影笼罩之下。
  原来这个老头儿不是别人,正是罗大魁的师叔连占山。
  西门化和宇文成都等人到龙湫道人那座道观聚会,还留下几个东厂的卫士在洛阳附近侦查邓百川的行踪的。
  邓百川父女回到张家养伤,给那些人打听到消息,他们不知西门化与宇文成都聚合的地方,但却知道罗大魁有个师叔住在附近。他们不敢前往张家捉人,于是就跑去求连占山帮他们的忙。
  恰好罗大魁也在求他师叔出山,本是份属同僚的这伙人和他在连家碰上了。罗大魁由于受过宇文成都与西门化的气,不想让他们分了功劳,便和师叔径往张家。

  连占山连遇强敌

  邓百川是镖行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武功深浅如何,连占山早已知道。二十年前,他也曾想过劫邓百川的镖的,后来没有下手,并非因为害怕打不过对邓百川,而是因为他在计划劫镖之前,碰上一个十分厉害的对头,给那对头逼得他金盆洗手了。
  此次师侄邀他出山,他暗自思量,“二十年前,我自问已是可以较邓百川稍胜一筹,如今我这双笔点四脉的功夫业已练成,即便邓百川没有受伤,料想他也决计打不过我。”于是欣然应邀,协同师侄罗大魁,与及另外三个东厂卫士来到张家。
  他本以为这次不会碰上什么强劲的对手的,最厉害的料想也只是邓百川而已。那知他一来到,就碰上一个蒙面的少年,剑法精妙之极,斗了数十招,他兀是占不到便宜。但不知怎的,那蒙面少年却忽然在胜负未分之际,先逃跑了。
  接着他就碰上了风鸣玉。他一见风鸣玉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比那蒙面少年还更年轻,当然不会把她放在眼内。正是因此,他初时为了保持身份,是以不屑使用兵器,而想空手抓着风鸣玉的。
  那知空手夺剑,险些吃了大亏;此际,他非但是用了兵器,而且是使出了双笔点四脉的看家本领了,急切之间,想胜风鸣玉也还是不能!
  连占山又是吃惊,又是羞愧,心里想道:“他们把我当做靠山,指望我替他们捉拿邓百川的,如今我要是连一个黄毛丫头也打不过,岂不给他们轻视?给他们轻视还是小事,传了出去,我还有何面目重走江湖?”
  他一急之下,登时把双笔点四脉的功夫全使出来,攻势有如暴风骤雨,笔尖所指不离风鸣玉要害穴道。虽然只是一双判官笔,但使到急处,却令风鸣玉感觉是有如十几个点穴高手,从四面八方向她攻来一样。
  风鸣玉暗暗叫苦,自知久战下去,必败无疑。正想用父亲临终之前所教的三绝招和对方一拼,纵然拼个两败俱伤,也不顾了。
  就在此际,上官英杰已经来到,一伸玉箫,把连占山的判官笔接了过去,说道:“风妹子,你进屋内帮等老镖头吧。我来对付这老贼!”
  风鸣玉抽出身来,游目四顾,和连占山交手的那个人早已不知去向。风鸣玉无暇找他,只好希望他在屋内,于是便冲进去。

  箫笔争强

  风鸣玉跑开之后,连占山一面是松了口气,一面不觉又是有点担忧。心里想道:“接连碰上两个厉害的小辈。这个小子大概没有那个小丫头那么厉害了吧?”但担忧的却是,风鸣玉的剑法精妙无比,连自己也未必有把握胜得了她,她跑进屋内,师侄罗大魁加上另外三个卫士,恐怕也是敌不过她了。
  他急于挽回颜面,也急于去援助师侄,于是向上官英杰立施杀手。
  上官英杰早有准备,一声冷笑,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以为只有你会点穴么?”
  玉箫挥出,“当”的一声,把连占山的判官笔拨开,顺势便点他的奇经八脉中的七处穴道。
  连占山吃了一惊:“这小子的点穴手法怎的如此怪异?他这玉箫也是一件宝贝!”不过他的点穴功夫,的确也是非同小可。判官笔趁着那一盪之势,也是疾点上官英杰的四脈七穴。
  双方以攻对攻,相互尅制,结果谁也没有给对方点着,但彼此也都是捏了一把冷汗了。在这样奇快的对攻之下,谁若稍有不慎,都有给点着死穴的危险!
  上官英杰虎口稍稍有些发麻,暗自想道:“幸亏我有这管暖玉箫,否则只怕当真不是他的对手!”斗到急处,他忽地抽出空暇,把暖玉箫凑到口边一吹,连占山只道他的萧管里藏有暗器,忙把双笔连舞,护着面门。他练有沾衣十八跌的内功,不怕暗器打着身子。
  哪知玉箫吹出的却是一股暖气,说也奇怪,被这股风拂面,竟似如沐春风,懒洋洋地提不起劲来。原来这暖玉箫是件武林异宝,练过武林天骄这派内功的人,可以从暖玉箫吹出一股令人筋疲骨软的罡气。
  连占山喝道:“你捣什么鬼?”连忙默运玄功,提起精神,再施杀手。他的内功造诣远在上官英杰之上,暖玉箫吹出的罡气伤不了他。不过虽然伤不了他,却是令得他分心应付,功力要打一点折扣了。
  上官英杰趁这机会,连连强攻,一管玉箫,顿时也化作了重重萧影。碧绿色的光华紧紧裹住对方的一双判官笔。霎那之间,遍袭连占山的奇经八脉。
  连占山蓦地想了起来,失声叫道:“你这是惊神笔法?”上官英杰笑道:“不错,算你识货!”

  一山还有一山高

  连占山吃了一惊,心道:“原来这小子是武林天骄的传人,怪不得如此厉害!”
  上官英杰接连抢攻了十七八招,笑道:“你这双笔点四脉的功夫虽然不错,可是要抵敌惊神笔法,至少还得多练十年。你服输了吧?”
  连占山如何肯向一个后生小子低首服输,大怒说道:“武林天骄复生,我也要和他一决雌雄。你这小子胆敢在我跟前放肆!”
  话虽如此,他也知道自己的双笔点四脉功夫的确是比不上人家的惊神笔法。不过他也有胜过上官英杰的地方,那就是他的功力较高,临敌的经验也较丰富。虽然未必可操胜券,料想也不至于就输给了这个后生小子。
  一个是招数精妙,一个是功力深湛。双方各以所长,攻敌所短。果然打得个难分难解。不过功力深厚的利于久战,连占山在目前的情形之下,却是不能久战了。他牵挂着师侄,自是难以专心应敌,只想早点打退上官英杰。高手比拼,哪容急躁,他急于求胜,反而连遇险招。连占山只好暂时把师侄的安危置之脑后,全力与上官英杰周旋,这才扳成平手。只叹倒霉,碰上的后生小子,黄毛丫头,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忽听得他的师侄的声音叫道:“师叔,风紧,扯呼!”但声音并非从屋内传来,听声辨向,他的师侄已是在张家屋后的那座松林之中。
  原来罗大魁最为溜滑,一听得上官英杰的声音,又见风鸣玉已经冲进屋内,他是曾经吃过这两个人的亏的,如何还敢应战,当下脚板底抹了油,立刻先溜。逃到了松林之中,不见有人追来,这才敢呼唤师叔。
  屋子里面,还有三个东厂卫士,他们不知风鸣玉的厉害,见进来的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谁也没将她放在心上。
  风鸣玉踏进屋内,定睛一看,只见一个面带病容的老者背靠墙壁,空手抵敌一个挥舞双刀的卫士;另一个老头使一柄长剑,独战两名卫士。但此际,本来和罗大魁恶斗的那个少妇,由于对手跑掉,正在跑上去帮他的忙。
  风鸣玉看了一眼,便知和病老头交手的那个卫士本领最强。少妇和另一个老头联手,则是可以稳占上风。心想:“这病老头想必就是邓百川老镖头了。那少妇是他女儿,另一个老头料是他的亲家张铿了。我且先上去助邓老镖头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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