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2023-04-23 11:29:32   作者:梁羽生   来源:梁羽生家园   评论:0   点击:

  巧妙的“沾衣十八跌”

  那军官瞿然一省,说道:“不错,你是凉州人,你这书僮的口音怎么却似四川人氏?”
  原来按照当时的法例,作为“主人”身份的上官英杰和华玉峰要在旅客簿上登记姓名籍贯。他们的仆人则无需登记。周剑琴是在山西大同长大的,故而她的口音说是西北凉州的籍贯倒是可以混得过去。谷飞霞一口浓重的“川音”,和凉州的口音则是大有分别了。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他是从四川逃荒来的,乡音未改,当然是和我不一样了。”
  那军官道:“你又说他是从小就伺候你的?”
  上官英杰道:“是呀,他不过才三岁大就卖到我家来的。”
  那军官道:“小孩子学话最是容易,怎会在你家住了十几年还是乡音未改?”
  那两个士兵道:“咦,这小厮长得很俊,也不像是个书僮。”原来谷飞霞生性爱美,她不愿丑化自己,是以虽然经过改容易貌,仍不能掩本来姿色。
  那两个士兵笑嘻嘻的就上去摸谷飞霞的脸蛋,一个说道:“我看你不像个书僮,倒像个小娘儿。”一个说道:“或许是个人妖也说不定,咱们拉他回衙门,仔细验他一验。”
  那知他们还未摸着谷飞霞的脸蛋,手指刚一沾衣就忽然滑过一旁,两个人莫名其妙的突然撞个正着。
  原来谷飞霞是使上了“沾衣十八跌”的功夫,但她使得极为巧妙,力度恰到好处的把左边那个士兵牵引过来,让他和右边那个士兵碰个正着。而她自己也装作又惊又急的神情“哎哟”一声急退两步,还装作好像要跌倒的样子。
  那两个士兵撞个正着,倒是一同摔倒了。但他们还未知道是着了谷飞霞的道儿,一面爬起来,一面还在责怪对方为什么这样不小心。
  那个军官稍为看出一点可疑之处,不过他的武学造诣也还够不上懂得“沾衣十八跌”的奥妙,心里只在想道:“这书僮看来的确像是有点邪门,我还是见好收蓬了吧。莫要肥肉吃不到,反而吃了眼前亏。”
  上官英杰也怕谷飞霞闹出事来,连忙说道:“我这书僮身子单薄,自小又只是做书房工夫,和一般人家的粗壮小厮是有点不同的。不过累两位上差跌了一跤,我也过意不去。小小一点意思,请你们包涵包涵。”
  他口中说话,在那两个士兵未爬起身之前,已经又把两颗金豆塞在那军官手里。到那两个士兵一爬起身,他立即每人送锭银子。

  “东厂”的霸道

  这两个士兵憋着一肚皮的气,正要发作,那知刚一爬起身来,就看见白花花的银子递到面前,不觉登时有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倒是颇为尴尬了。
  有银子可得,他们当然是不便发作了。但他们自己也觉得刚才是做得有点过份,却也不好意思马上伸手去接,于是都把眼睛看着那个军官。
  那军官正要找个借口,见好收篷,便即说道:“两位秀才莫怪,我们只是循例盘查,既然说清楚了,那就没事了。”跟着斥责手下:“你们忒也鲁莽,芝麻绿豆的一点事情,何须小题大作?你们呆在这里作甚,还不赶快谢过这位相公,好让人家早点安歇。”
  那两个士兵听长官的口气已是不想再榨“油水”,而上官英杰给他们每人一锭银子,乃是足色的十两纹银,他们亦已心满意足了。于是眉开眼笑的接过银子,向上官英杰施了个礼,说道:“我们说话不知轻重,有得罪相公和贵价的地方,千万莫要见怪。”不仅是对上官英杰赔了礼,而且是对书僮身份的谷飞霞也赔了礼了。旁观的周剑琴忍俊不禁,不觉噗嗤笑出声来。
  上官英杰淡淡说道:“你们公事公办,不找我们的麻烦我们已是感激不尽,怎还敢怪你们。”他说到“公事公办”这四个字时,正是那两个士兵把银子放人袋中的时候。连怒气未消的谷飞霞也忍不住笑了。
  查店的官兵走了之后,那掌柜的方始松了口气,也忍不住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这次可真是无端端的破财了。不过总算把这班瘟神送走,就当作是破财挡灾吧。”
  上官英杰说道:“上次我进京的时候,住了半个月的客店,也没碰过查店,这次好像严了许多。”
  掌柜说道:“相公有所不知,如今京城里设了一个‘东厂’,听说是皇上最得宠的一个太监掌管的。‘厂卫’的气焰比普通的官儿还大,他们是皇上的耳目,不但有权侦查百姓是否犯了王法而未告到官府的那些案子,而且有权侦查文武百官的隐私。至于盘查旅客,那更是例行公事,没事也要找事才好敲榨人家。”
  上官英杰说道:“原来如此。”心想:“掌柜口中说的这个太监,想必就是那个私通瓦剌的司礼太监汪直了。”

  虎威镖局被封
  上官英杰问道:“除了新设立的这个什么‘东厂’之外,京中近日还有什么新闻?”
  掌柜想了一想,说道:“有倒是有一桩,不过却是和你们读书人无关的新闻。”
  上官英杰笑道:“我们也并不是只是想听文人雅士的新闻的,说说何妨?”
  掌柜说道:“你们知道有个虎威镖局吗?”
  上官英杰道:“听说是京城里最大的一间镖局,对吗?”
  掌柜的说道:“不错,不过这间京城里最大的镖局已经给封了。”
  上官英杰道:“这镖局是犯了什么事?”
  掌柜的说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只听说镖局的总镖头已被收监,一众镖师也被抄了家。”
  上官英杰道:“镖师没有坐牢吧?”
  掌柜的道:“这倒没有。不过封镖局那天,听说倒是紧张之极。是东厂的‘大档头’亲自率领数十名厂卫去捉总镖头和把那些镖师赶出来的。这件事情过后,大家更是一听见东厂的名头就吓得发抖。”
  这件事情虽然早已在上官英杰意料之中,但从掌柜口中得到证实,证实了汪直亦已插手此事,却是不免更添忧虑了。
  说到最后,掌柜的叹口气道:“你想虎威镖局都不能避免要给‘东厂’敲榨,咱们这些做小生意的,还怎能不随时都要准备破财挡灾?”
  周剑琴忍不住说道:“人家都说天子脚下的京城乃是首善之区,想不到竟然如此乌烟瘴气!那些厂卫是做皇上的‘耳目’的,反而目中毫无‘王法’,这还成什么世界?”
  掌柜吓得面色发青,连忙说道:“小心点儿。关上房门,在这里说说还不打紧,到了外面,可千万不能乱说。嗯,就是在这里说也得提防隔墙有耳!时候不早,客官早点安歇吧。”
  他似乎生怕他们再说下去,连忙退出上官英杰这间房间。
  周剑琴馀怒未消,说道:“谷姐姐,你刚才用沾衣十八跌的功夫摔了那两个鹰爪孙一跤,虽然未曾给他们应得的惩罚,也总算出了一口闷气。我可连这口闷气都未曾出。”
  谷飞霞道:“你还说呢,我出了这口闷气,更换来了更大的闷气。我只是薄惩了两个士兵,那个更可恶的狗官却还未损毫发。更气人的是还要把金子给他。”说至此处,横了上官英杰一眼。
  上官英杰哈哈笑了起来。

  找寻丐帮分舵

  谷飞霞嗔道:“我受了人家的气,你反而给人家金子,亏你笑得出来。”
  上官英杰说道:“你想怎样报复,把那狗官一剑杀掉吗?”
  谷飞霞无言可对,半晌说道:“总之我这口气是咽不下去!”
  上官英杰笑道:“两颗金豆,当作给他请大夫看病的钱,你说值不值得?”
  谷飞霞怔了一怔,说道:“啊,原来你是在这上面做了手脚?”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我已经替你报复了。在把金豆放入他掌心之时,我暗中运了内力。两个时辰之后,他要腹痛如绞,不死也得大病一场。至于那两个士兵,受的惩罚较轻一些,我只给了他们一锭银子,就让他们明天一天起不了床吧。”
  周剑琴笑得弯下了腰,连呼痛快,说道:“上官大哥,你这主意想得真绝!”
  上官英杰说道:“我出道之初,人家本来就叫我做小魔头的。好啦,现在你们的气已平了,早点睡吧。”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即退房,店主人只道他们是昨晚受了惊吓之故,也巴不得他们早走。
  上官英杰来过京师,也曾逛过一次西山,不过他却不知秘魔崖是在西山何处。他恐怕泄漏了丐帮的秘密,不敢胡乱向路人打听,只能到了西山再说。
  “西山”其实是三座山峰的合称。在北京西郊的崇山峻岭中,有三个秀丽的山峰,一是翠微山,一是卢师山,一是平坡山,合称“西山”。山势是东西北三面环抱,像把座椅;朝南是一片平原,一眼看不到边。
  上官英杰一路留心,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物跟踪,并无特殊发现。
  他们在路上不敢施展轻功,到了翠微山之时,已经是过午时份了。
  西山名胜古迹颇多,春秋佳日,不乏游人,但此时正是新春,北京的气候还很寒冷,山上并无游人。普通的游人也多是只到山腰,很少爬上山顶的。
  他们登上了翠微山,一个叫化子也没碰见,游人当然是更加没有了。下山之时,碰见一个樵子,上官英杰上前问路,那樵子道:“听说秘魔崖好像是在卢师山,但我也没有去过。”
  卢师山比翠微山大得多,此时已是将近黄昏时份了。他们一路行来,仍然没有碰见一个叫化子。

  一声长啸引出人来

  周剑琴不觉有点焦急,说道:“山高林密,也不知他们躲在什么地方。如今太阳就要落山,到了晚上更不容易找了。除非有什么办法把他们引出来。”
  上官英杰听到她最后一句话,瞿然一省,说道:“待我试试。”当下默运玄功,一声长啸。啸声宛若龙吟,震得树叶簌簌而落。
  周剑琴赞道:“上官大哥好个传音入密的功夫,要是这山上有人,不管他躲在什么角落,料想都该听得见了。”
  谷飞霞笑道:“好在山上没有游人,否则你这么一啸,不把他们吓得滚下山去才怪。”
  上官英杰说道:“我就是因为这里没有外人才敢一试的,否则丐帮的弟子没有找到,咱们的行藏先要败露。”
  一啸过后,果然没有多久,就看见有两个人从树林中走出来。
  但这两个人衣服光鲜,却不像叫化子。
  不过周剑琴却想:丐帮弟子为了避人耳目,原也不必穿着破烂衣裳,背着讨米袋的。她性情最急。一见这两个人,便即朗声问道:“两位可是丐帮的兄弟?”
  那两个人怔了一怔,说道:“请问你们是那条线上的朋友?”
  周剑琴道:“我们是从雁门关外来,金刀寨主是我爹爹。”
  那两个人又惊又喜,说道:“原来是周大小姐光临,真是失敬。这三位是——”
  周剑琴听得“大小姐”的称呼,虽然觉得有点刺耳,但想这是人家敬重自己,却也没起疑心,于是就把上官英杰等人的名字对他们说了。
  那两个人自报姓名,一个叫做焦大鹏,一个叫做孟二虎。他们在知道了上官英杰等人的身份之后,越发高兴。
  焦大鹏道:“上官大侠是来找我们的陆帮主的吧?”他这么一说,等于自承是丐帮弟子的身份了。
  上官英杰说道:“正是。”
  焦大鹏道:“何以你们会跑到这里来找陆帮主呢?”
  上官英杰不觉也是一怔,心里想道:“他们明知我的来意,何以仍有此一问?难道他们是在怀疑我们是假冒的?”
  周剑琴心直口快,听了不大高兴,便道:“明人面前不说假话,贵帮的分舵不是迁到了秘魔崖么?”言下之意,我们早已知道,你还何须瞒我?

  互相试探

  焦大鹏哈哈一笑,说道:“大小姐误会了,我怎敢瞒你?不过,大小姐,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周剑琴道:“什么其二?”
  焦大鹏道:“不错,敝帮的分舵三个月前是曾搬到秘魔崖,但如今又已搬到别处去了。”
  周剑琴道:“那你们怎的还留在这里?”
  焦大鹏道:“我们是奉命留守的,为的正是恐怕会有未曾知道的朋友跑到这里来找敝帮。”
  周剑琴道:“贵帮新的舵址是在何处?”
  焦大鹏道:“那个地方甚为难找,我带你们前往就是。”
  周剑琴多少懂得江湖一点禁忌,心里想道:“这两个人从未见过我们,也难怪他们不敢泄漏本帮的秘密。”她对这两个人自称是丐帮弟子的身份,可没怀疑,当下笑道:“幸亏碰上你们,好,咱们这就走吧。”
  上官英杰是个江湖上的大行家,周剑琴对这两个人没起疑心,他却是禁不住有点起疑了。
  丐帮有个历代相传的习惯,凡属丐帮弟子不管他本来是什么身份,穿的衣服必定有补钉的。即使是家财万贯的富豪,穿的是簇新的锦绣衣裳,那新衣上也要打一个破钉。
  这个规矩虽然没有写成帮规,但丐帮弟子早已是积习相沿的了。
  这两个人的衣服光解并不犯例,但衣裳上没有补钉,却是不能令人无疑。
  不过上官英杰也想到了:丐帮在北京的分舵可能是要避免东厂厂卫的注意,尤其是这两个人是奉命留守的,故而特许他们不遵惯例。
  究竟这两个人是真的丐帮弟子还是假冒丐帮弟子,上官英杰一时之间尚还未敢断定。
  那两个人带领他们下山,所走的山路却是越来越险。
  上官英杰蓦地得了个主意,假装和那两个人闲聊,说道:“贵帮陆帮主在京师吧?”
  焦大鹏不敢即答,不过他也真够聪明,反问上官英杰:“金刀寨主想来也该得到敝帮帮主的消息了吧?”
  周剑琴不知上官英杰的用心是在试探他们,当下就说:“我爹爹是曾听说陆帮主到了京师,只不知他老人家离开没有?”

  周剑琴泄漏秘密

  焦大鹏道:“他老人家本来早就想要走的,但由于发生了李浩明这件案子,大概是要等到这件案子结束才能走了。”
  上官英杰道:“原来贵帮主和虎威镖局的交情如此深厚,我倒未知。”
  丐帮帮主陆昆仑和虎威镖局前总镖头张震山在三十年前,在泰山的英雄会上曾经见过一面,但也只是见过一面而已,并无深交。至于李浩明则仅是彼此知道名字,并无来往的。
  上官英杰是故意在言语中布下陷穽,引诱焦大鹏“吹牛”的。假如焦大鹏顺着他的口气,大吹丐帮和虎威镖局的交情如何深厚,李浩明又是怎样得到陆昆仑的赏识和爱护的话,他就立即可以知道这两个人是假冒丐帮弟子的了。
  岂知焦大鹏亦是一个富于江湖经验的大行家,岂能跌落他的陷穽。顺着他的口气立即说道:“敝帮主倒不是和李浩明有什么交情,他老人家之所以关心这件案子,一半是为了江湖道义。另外一半,说老实话,乃是冲着金刀寨主的面子。他老人家知道金刀寨主和张震山的交情不浅,如今张老镖头的女婿被陷冤狱,料想金刀寨主爱屋及乌,定然不能坐视!”
  其实金刀寨主和张震山有什么交情,焦大鹏是并不知道的。不过,他见金刀寨主的女儿冒险入京,猜想和这件案子可能有点关系,是以稍为冒点风险,试探试探。
  果然上官英杰还没有试探出他的口风,反而是周剑琴给他试探出口风了。
  周剑琴听完了他的话,点了点头就说道:“家父正是为了营救李浩明的事情,叫我们来的。在此之前,我们已经有一个人来了。只不知他到了贵帮没有?”
  焦大鹏道:“还没见到。不知贵寨这位兄弟高姓大名,他在京城可另有别的去处?”他听得周剑琴这样问,已知此人尚未有讯息回报山寨,是以不管那个人是否已经找到丐帮,他说没有见到就不至于会出岔子。
  周剑琴道:“他叫游迅中。爹爹叫他一到京师就找贵帮的,要是找不到的话,多半是会找一间小客店住下,不会去连累朋友。”
  焦大鹏道:“好,那我回去告诉帮主。明日敝帮就会帮忙大小姐去找寻他。”他这话倒不是随口乱说,不过“敝帮”二字应该改为“敝厂”。

  东厂厂卫

  原来这两个人那是什么丐帮弟子,他们乃是东厂厂卫。
  昨晚上官英杰作弄那个军官,虽然得泄心头之愤,却没想到,也就因此泄了底了。
  他暗运内功伤那军官的少阳经脉,两个时辰之后,那个军官果然上吐下泻,腹痛如绞。
  那军官尚自懵然不知,只道是自己突然患上霍乱,慌忙叫请大夫。但其时他已回到东厂,东厂中不乏武功高手,大夫诊断不出病因,有两个高手一看,方始发现他是着了暗算。
  这两个高手就是化名焦大鹏和孟二虎的这两个人。
  他们赶来侦查,刚好是上官英杰这一行四人离开那间客店的时候。
  他们抱着放长线钓大鱼的心理,于是暗暗跟踪上官英杰等人,意欲把对方的同党一网打尽。
  也是他们自恃武功高强,一来恐防分薄功劳,二来进行跟踪,人多也实是不便。因此并没回去搬兵,就只他们假扮游人,跟着上官英杰等人出城。
  他们也并没打算立即动手的,主要是要侦查对方的“巢穴”。
  待到他们知道了上官英杰等人的来历,这才大吃一惊,暗暗后悔自己太过冒险了。
  不过在大吃一惊的同时,他们也有着出乎意外的大喜。
  丐帮分舵的秘密是给他们知道了,这几个月来,他们正是为着不知丐帮分舵搬往何处而感苦恼的。
  金刀寨主是朝廷的第一个“钦犯”,金刀寨主是朝廷也奈何不了,但要是能够诱捕金刀寨主的女儿,这功劳也够大了。
  但他们也知道上官英杰是一个非常厉害的魔头,可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把他们引回京城,再作打算。在这段路程,他们提心吊胆,生怕说错了话。
  这两个人也都是老狐狸,心中忐忑不安,神色丝毫不露。上官英杰试探他们的口风,给他们一一从容化解,反而是周剑琴又再泄漏口风,给他们多知道了一件秘密。
  “原来金刀寨主果然是要插手李浩明这件案子,明天我就去抓那个游迅中,这一下非但可以讨好汪公公,连七王爷也可以巴结上了。”焦大鹏喜上加喜,不知不觉神色稍露。
  上官英杰看在眼里,越发起疑。

  识破奸人

  上官英杰忽地说道:“他老人家还在京师,那可真是最好不过了。我还担心赶不上给他老人家拜寿呢!”他说得“煞有介事”的模样,欢喜之情,溢于辞表。
  焦大鹏不知上官英杰已经对他起了疑心,这次饶是他老奸巨滑,不觉也坠入上官英杰所设的陷阱了。
  他心里正自在想:“糟糕,陆昆仑是那天生日,我可不知。”从上官英杰的口气之中,他只知陆昆仑的生日可能就在这几天了,但可不敢胡猜。
  幸而心念未已,只听得上官英杰便已说道:“再过三天就是贵帮主的七十寿辰,只不知在目前的情形之下,贵帮是否还给他老人家做寿?”
  焦大鹏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顺着上官英杰的语气便即说道:“敝帮主的七十大寿,我们本是准备遍请武林同道,为他老人家‘风光’一番的,但正如兄台所说,目前处境,敝帮实是不宜过份张扬,故此到了那天,只是准备请他老人家在京城的几位友好了。难得你们来到,给敝帮增光不少,这可——”
  话犹未了,上官英杰忽地喝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冒充丐帮弟子?”
  原来陆昆仑今年只是六十七岁,距离七十大寿,还有三年,而且他的生日也早已过去了。
  焦大鹏面色陡变,一抓向上官英杰抓下。
  这焦大鹏是厂卫中的一流高手,而且正是擅长鹰爪功的名家,武功委实不弱,这反手一抓,上官英杰竟然躲闪不开,给他一把抓住。
  只听得“咔嚓”一声,其中一人断了臂骨。但这个人并非上官英杰,反而是焦大鹏。
  原来上官英杰在服食朱果之后,功力大增,当今之世能够和他相比的已是寥寥无几,这焦大鹏只是厂卫中的一流高手,还称不上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如何能够将他制服?上官英杰故意让他抓住,一运神功,立即把他臂骨震断。
  焦大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倒在地上打滚!
  此事突如其来,周剑琴尚未知道是什么一回事,孟二虎亦已一抓向她抓下。
  幸亏周剑琴的功力亦已今非昔比,虽然未能像上官英杰那样震断敌方臂骨,亦不至于一招落入敌手。

  两个鹰爪都死了

  武功高明之士,陡然遇袭,本能的会生反应。
  周剑琴一个沉肩缩肘,把孟二虎的力道卸过一边,但由于她的功力不过是与孟二虎在伯仲之间,这一抓虽然没给抓着琵琶骨,亦已禁不住疼痛,“哎哟”一声叫起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谷飞霞唰的一剑便刺过来。
  孟二虎一个鹞子翻身,把手一扬,飞出了三枚透骨钉。
  打向谷飞霞那枚透骨钉在谷飞霞的剑光中绞成无数碎片。
  谷飞霞大怒喝道:“奸贼,那里跑!”飞身掠起,唰的一剑朝他背心疾刺。
  本来谷飞霞只是想刺他背心的麻穴的,但在盛怒之下,她却忘记自己已是功力大增,这一剑刺着了孟二虎,竟然插进了他的后心。
  孟二虎是正在用力向前奔跑的,剑尖离开他的身体,他已是痛彻心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骨碌碌的就从山坡上滚下去了。
  打向上官英杰那枚透骨钉沾着他的衣裳就给震得倒飞回去。
  可是第三枚透骨钉却是打他自己的伙伴,那个业已倒在地上打滚的焦大鹏的。
  这是喂了剧毒的暗器,焦大鹏给这枚透骨钉打个正着,登时一命呜呼。
  上官英杰没想到他会打自己人,要救焦大鹏时已经迟了。
  察觉焦大鹏已经断了气,上官英杰方始恍然大悟,说道:“倒是我粗心了,这厮是要杀自己人灭口,我竟没加防备。快下去看,那个人死了没有?”
  他们找到的只是孟二虎的尸体。
  谷飞霞好生后悔,说道:“都是我鲁莽误事,我不知这一剑的力道如此之大,如今是一个活口也没留下了的。”
  周剑琴道:“这两个家伙也是该死,好在咱们亦已知道他们的来历,料是东厂厂卫无疑,用不着要问他们的口供了。他们死了,倒可以免至丐帮的秘密泄漏。”
  谷飞霞道:“可是丐帮的分舵是在何处,咱们却也未曾知道呢!”
  话犹未了,忽听得一声长啸,响遏行云,这份功力实是不在上官英杰刚才那声长啸之下。
  上官英杰大喜道:“陆帮主来了!”
  周剑琴道:“你怎么知道?”
  上官英杰道:“除了他老人家,还有何人有此功力?”

  陆昆仑来到

  话犹未了,只见一个背着九个麻袋的老叫化已经朝着他们跑来,果然是丐帮的帮主陆昆仑。
  上官英杰连忙迎上前去,说道:“陆帮主,惊动了你老人家,真是不好意思。不过我们正是来找你的。”
  陆昆仑道:“你是谁?”
  原来上官英杰已经改容易貌,而且功力又比以往高得太多,是以陆昆仑不敢认他。
  上官英杰道:“晚辈上官英杰拜见帮主,这位是金刀寨主的女儿周剑琴,这位是——”
  他边说边抹去脸上的化装,但话未说完,陆昆仑忽地一掌向他劈下!
  上官英杰一个“黄莺落架”,身形平地拔起,化解了陆昆仑这招,轻飘飘的落过一边。
  陆昆仑笑道:“果然是上官老弟,隔别不过三年,老弟的进境如斯神速,真是可喜可贺!”
  原来他是怕别人冒充上官英杰,一试之下,认出了上官英杰的本门武功,这才敢认他的。
  周剑琴等人依次与陆昆仑见过了礼,陆昆仑更是欢喜,说道:“我本来想派个人给令尊送信的,想不到你们已经来了。”
  周剑琴道:“爹爹已知道贵帮在京师的分舵迁到了秘魔崖,但我们却不知秘魔崖是在何处。”
  陆昆仑道:“就在这座山上。上官老弟刚才那声长啸我们都听见了。我以为是敌方来了顶儿尖儿的高手,不放心让他们出来,是以自己来了。不过,我好像听得刚才有厮杀的声音,你们是在和谁动手?”
  上官英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陆昆仑,陆昆仑问清楚了这两个人的相貌,说道:“不错,这两个人是东厂厂卫中的第二流好手,在江湖上也有点小小的名气的。一个长于鹰爪功,一个长于分筋错骨的掌法。赵赶驴手下有几个三袋四袋弟子吃过他们的亏的,咱们先回去,我再叫人掩埋他们尸体。除了他们二人,还有别人和他们同来的么?”
  上官英杰道:“似乎没有。”
  陆昆仑道:“他们不知道你们的来历,出动这两个人已是很重视你们了。看情形大概也不会还有高手是和他们一起来了。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明天我再叫人仔细查查。”
  他们是一面走一面说的,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秘魔崖下。

  游迅中受了伤

  只见一块从山顶上凭空伸出来的岩石,下面有一片平地,好像张开了的狮子嘴。
  陆昆仑道:“岩石底下有个幽深的山洞,相传唐朝的时候,有一个叫做卢师的高僧在这里住过,所以此山名叫卢师山。洞口早已被荆棘所封,遗迹也早已湮没了的。几个月前,才给我们重新发现。把山洞挖通,大约也可以住得下百数十人,如今就做了我们在京师的临时分舵。”
  周剑琴道:“要不是得到帮主带引,如此隐蔽的所在,我们即使找到了秘魔崖,也不知道里面是别有洞天的。”
  说至此处,她方始有机会问陆昆仑道:“我们有一个人是约近一个月前来京师的,不知他可找到贵帮没有?”
  陆昆仑道:“贵寨派来的这位头领,可是名叫游迅中?”
  周剑琴喜道:“正是。如此说来,他是在此处了?”
  陆昆仑道:“不错。不过你们能不能见着他,我可还未知道。”
  周剑琴吃一惊道:“他怎么样了?”
  陆昆仑道:“你别心急,他是受了点伤,但并无性命之忧。我替他推血过宫之后,已经传了他运功疗伤的法子,这几天他正在闭关打坐到了紧要的关头,是以暂时恐怕还不能和你们会面。”
  周剑琴稍稍放心,心里想道:“原来他也像韩原叔叔那样,韩叔叔有我爹爹以本身内功替他疗伤,他则有陆帮主助他。陆帮主的功力不在我爹爹之下,韩叔叔在我们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危险期,料想他也会很快好起来的。”不过她与游迅中情如兄妹,仍是禁不住要多问一些:“不知他是怎样受的伤,伤势如今怎样?”
  陆昆仑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咦,云儿,你怎么也出来啦?”
  只见一个年约二十左右的少女笑盈盈的跑出来迎接他们。”
  周剑琴道:“这位姐姐是——”
  陆昆仑笑道:“对啦,你们还没见过,我都忘记给你们介绍了。云儿,好教你欢喜,这位姐姐正是你慕名已久的金刀寨主的女儿周剑琴,她是我的孙女儿,名叫陆彩云。”跟着依次介绍了上官英杰等人。
  此时他们已经踏入山洞之中,北京丐帮分舵的舵主赵赶驴和几个品级较高的丐帮弟子早已在那里等候他们了。
  赵赶驴是和上官英杰早就相识的,新知旧友,见面便即畅谈,一片热闹。

  陆帮主的孙女儿

  陆昆仑无暇和赵赶驴说话,先问孙女儿:“你怎么不在静室里守护游大哥?”
  原来在自行运功到了紧要关头的时刻,是要有一个懂得这个运功法门的人在旁守护,以防意外的,陆彩云是陆昆仑的孙女儿,故此由她负起这个责任。
  陆彩云喜气洋洋的说道:“游大哥功力深厚,我以为他要到明天中午时分方能功行完满的,他刚才已经打通了奇经八脉,气沉丹田了。”
  陆昆仑喜道:“真的吗,那就好了。不过还是让他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告诉他——”
  话犹未了,只听得一个充满惊喜的声音叫道:“师妹,你,啊,真的是你来了!”
  陆彩云笑道:“爷爷,他已经出来了,如今你就是强逼他睡觉,他也睡不安稳啦。”
  周剑琴定睛一看,只见游迅中形容瘦削,走路也还一跛一拐,但双眼奕奕有神,看得出已经康复了。
  周剑琴道:“师哥,你是怎么受的伤?伤你的人是西门羽吗?”
  游迅中道:“不是,西门羽那日给韩大叔引开,我快马奔驰,他追不上我。我是到了京城的第二天受人暗算的,是什么人尚未知道,但料想当是鹰爪无疑。”
  原来他到京城的第二天,在街上装作闲逛,希望能够发现有他认识的丐帮弟子,那知一个叫化子也没碰上,却碰上了四个途人打架。
  这几个人打呀打的突然打到他的身边,两帮人不约而同的出手向他偷袭。
  游迅中道:“这四个人是假装打架闹事,想在混乱中取我性命的。武功之高,远非寻常鹰爪可比,也是我命不该绝,恰好碰上了陆姑娘和丐帮的两位香主路过,倒是令我因祸得福,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用不着自己走路,就到了丐帮分舵了。”
  陆彩云笑道:“还说因祸得福呢,那天你伤得如此之重,我都担心恐怕你救不活呢。”
  接着说道:“也真是无巧不成书,那天我和两位香主进城探听虎威镖局的消息,刚好就碰上他被人围殴。两位香主之中有一个是认得他的。那四个人被我们重手法击晕,料想他们的伤也不在游大哥之下了。”

  两帮鹰爪

  游迅中道:“多谢姑娘照料,游某才得以从鬼门关上逃了回来。”
  陆彩云面上一红,说道:“你复原得快,这是你内功深厚的缘故,与我有何关系?要多谢,你也只需谢我爷爷。”
  游迅中道:“陆帮主救了我的性命,又传了我养气调元的内功心法,我当然应该是多谢他老人家。但姑娘你这一个月来,几乎是衣不解带的照顾我,我更是过意不去。”
  周剑琴笑道:“游师哥,如此说来,你倒是因祸得福了呢!”
  语带双关,所谓因祸得福的“福”,可以解作他得了一门练内功的上乘心法,也可解作是“艳福不浅”的“福”,游迅中望了她和华玉峰一眼,不觉也是面上一红。原来他在周剑琴未碰上华玉峰之前,一直是单恋周剑琴的,却不知周剑琴知不知道。
  周剑琴笑道:“刚才那两个鹰爪孙骗我们,说是还没见到你,我几乎相信了他们的说话。他们还说明天就要找你的,好在他们已经死掉,你也好端端在这儿了,我才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
  游迅中连忙问道:“你们碰上了什么鹰爪孙?”
  听罢周剑琴所说的遭遇,游迅中诧道:“这件事情,我倒是有点想不明白了。”
  周剑琴道:“什么地方想不明白?”
  游迅中道:“暗算我的那四个鹰爪那日虽受重伤,却未死亡的,怎的你们碰上的这两个鹰爪好像尚未知道这件事情,一再向你打听我的姓名与来京事由呢?”
  陆昆仑道:“今天上卢师山的这两个鹰爪孙是东厂厂卫,这是我已经知道的了。那日暗算游兄的那四个鹰爪孙却尚未知是什么来历?可能他们并不是一路的。”
  周剑琴道:“既然都是鹰爪孙,何以不互通声气?”
  陆昆仑笑道:“京师里有三山五岳人马,龙蛇混杂。即使是鹰爪与鹰爪之间,彼此有勾心斗角的事情也不稀奇。”
  周剑琴道:“他们怎样勾心斗角,咱们不管。有一件事情,咱们却是非管不可。”
  陆昆仑道:“什么事情?”
  周剑琴道:“霍天云和风鸣玉听说是见过陆帮主的?”
  陆昆仑道:“不错,他们怎样?”

  霍风二人下落未知

  周剑琴道:“他们是在游师兄之前入京的,陆帮主可知他们下落?”
  陆昆仑道:“我们正在打听他们的消息,历时一月,迄今还是毫无结果,也不知他们到了京师没有?”
  周剑琴道:“他们二人双剑合璧天下无敌,料想不至于给鹰爪抓去。”
  上官英杰道:“我担心的是他们冒险入宫,大内高手如云,那就难说得很了。”
  周剑琴道:“若然发生如此大事,纵然宫禁森严,也总会有点风声泄漏出来,丐帮耳目灵通,不会不知。”
  陆昆仑道:“贤侄女有所不知,我们如今在京师的消息,可没有以前的灵通了。你们进城的时候,见过叫化子没有?”
  周剑琴想了一想,说道:“是啊,我也觉得有点奇怪,在别的地方,即使穷乡僻壤,叫化子也会时常碰上的。到了京城,反而一个叫化子也见不到了。”
  陆昆仑道:“如今不但是丐帮中人必须躲避鹰爪耳目,不属于丐帮的叫化子,也不敢在京城行乞了,”
  周剑琴道:“这是为了什么?难道行乞也犯王法?”
  陆昆仑道:“这都是我这个丐帮头子连累了他们的缘故。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官府以前虽然讨厌我们,也还不敢欺压丐帮的。但如今可不同了,虽然没有那一条王法律例禁止丐帮活动,我们在京师的分舵却已站不住脚。”
  周剑琴道:“这是什么缘故?”
  陆昆仑道:“你们知道太湖七十二家山寨的总寨主王元振吗?”
  周剑琴道:“王老寨主的英名我怎能不知,他是和我爹爹齐名的。”
  陆昆仑道:“不错,令尊在北方抵御瓦剌的入侵,王元振在南方则是和倭寇为敌的,或许你们未知,最近这几年来,东南沿海一带,倭寇为祸可是越来越烈了。这些倭寇本是日本浪人,许多原来还是隶属于‘幕府’的武士的,他们在海上劫掠,形同海盗,由于得到幕府的支持,远非一般海盗可比,可说是史无前例,从所未有的势力最大的一股海盗。初时还只是在海上行劫,如今沿海一带的内地也都有了倭寇杀人越货的事情发生了。你们知道什么是幕府吗?”
  上官英杰道:“是不是和唐代藩镇差不多的封疆大吏?”

  汪直私通倭寇

  陆昆仑道:“不错。倭寇由于有幕府的支持,其祸越演越烈。朝廷的水师也多不敢与之交锋。”
  上官英杰叹道:“官兵畏敌如虎,不道不仅是北方之对瓦剌,南方之对倭寇竟也一样。”
  陆昆仑道:“因此太湖七十二家山寨的总寨主王元振,也就不能不如北方的金刀寨主一样了。金刀寨主在北方抵御瓦剌入侵,他则在南方抗击倭寇。”
  周剑琴道:“但这和丐帮不能在京师立足,又有什么关连?”
  陆昆仑道:“说来话长,贤侄女不必心急,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他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就是为了倭寇之事,王元振派了他的副寨主佘迪民入京,事前曾遣人送信与我,约我和佘迪民在京城相会。”
  周剑琴道:“何以他要派佘副寨主入京?”
  陆昆仑道:“说起来,佘迪民入京的目的,可正是和霍天云入京的目的相同。”
  周剑琴道:“霍师兄是因为得了一份朝中私通瓦剌的奸臣名单,故而想向皇帝揭发他们的。难道王元振也得了什么人私通倭寇的名单?”
  陆昆仑道:“他得到倭寇头子写给掌管东西厂的司礼太监汪直的一封密信。”
  周剑琴道:“想不到这厮在北方私通瓦剌,在南方又私通倭寇!但不知这密信上说些什么?”
  陆昆仑道:“倭寇的头子当然是要汪直帮忙他们了。”
  周剑琴道:“这个忙如何帮法,我可还想不通。”她想倭寇之为祸东南与瓦剌侵扰西北,事虽类似,但毕竟还是有点不同的。瓦剌入侵乃是两国交兵,倭寇虽有本国幕府的支持,但却不是打着日本朝廷的旗号。倭寇是名实相符的“盗寇”,汪直可以主张朝廷和瓦剌谈和,但总不能和海盗流寇谈什么“和”呀。
  陆昆仑道:“倭寇披猖,朝廷虽然畏敌,有时也不能不理的。倭寇就是要汪直做他们的耳目,比如说朝廷要派遣水师去协助地方上的官兵袭寇之时,先通知他们,必要的时候,甚至还可以叫汪直阻滞水师的进袭,例如扣发军饷就是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周剑琴道:“原来如此,他们的手段也真是太阴毒了。”

  人赃并获

  陆昆仑道:“汪直这厮是早已和倭寇勾搭上了的,他暗中为倭寇效力,当然是每一次都少不了他一份厚礼。日本人和中国人本来相似,倭寇派出的密使又都是会说汉语的,所以比起瓦剌派来的密使更加不容易被人发现。但这次也是他们合该倒霉,这次他们派出的密使是一个什么‘九段武士’,是武士中最高的段级。此人在路上恃武欺人,他嫌前面有几辆手推的木头车子阻路,把车子全都掀翻,推车的人也都给他打得半死不活。
  “无巧不巧,在他行凶的时候,恰值王元振的一个手下名叫刘铁柱的经过,见状大怒,便即和他打了起来。”
  上官英杰说道:“听说刘铁柱是西南五省武林盟主‘一柱擎天’雷震岳雷大侠的得意弟子,什么‘九段武士’,碰上他大概也是要大吃苦头的了。”
  陆昆仑道:“不错,刘铁柱不但尽得雷大侠‘破碑手’的真传,而且他还是识得日本的柔道功夫的。他与倭寇曾经百战,日本武士的功夫可瞒不过他。
  “他起初还以为那人是黑道上的恶霸而已,但一交手可就起了疑心了。是以在把那九段武士击倒之后,便即搜他的身,这一搜就搜出了倭寇头子给汪直的密信和一百颗又圆又大的东珠,另外还有许多珍奇宝物。单是这串珍珠,据说就值十万两银子以上。”
  周剑琴大呼“痛快”!说道:“人赃并获,真是妙哉!”
  陆昆仑道:“但也有不妙之事。”
  周剑琴道:“什么不妙之事?”
  陆昆仑道:“王元振得到这封密信,决议派副寨主佘迪民上京,目的就是要设法把这封信交到皇帝手上,揭发汪直私通倭寇的秘密。”
  周剑琴道:“霍天云得到那份私通瓦剌的奸臣名单,我爹爹也赞同他这样做的,这似乎没什么不妙吧?”
  陆昆仑道:“我不是说这件事情,你听下去就明白了。”
  “要把密信交到皇帝手中,可不是容易办到的事。而且王元振的副寨主亲自入京,也是非同小可之事,必须有人帮他的忙,帮他隐瞒行踪。
  “王元振想到了我,是以派人送信给我,要我和佘迪民在京师相会。
  “但这封信却未能送到我的手中!”
  上官英杰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偏向虎山行

  陆昆仑道:“王元振派来给我送信的那个人名叫邓禹,是八卦刀的高手,精明能干。不料汪直亦已派出大批厂卫,侦察王元振十几个得力手下的行踪;邓禹当然是在他们注意之列。他一落单,第三天就给两名鹰爪追上了。
  “邓禹和他们恶斗,这两名鹰爪的武功可比他还高。
  “一长战,邓禹杀了一名鹰爪,自己却也受了重伤。另一名鹰爪把王元振写给我的那封信从他的身上搜去。”
  上官英杰等人吃惊非常,周剑琴失声叫道:“这可真是不妙极了!”
  陆昆仑继续说道:“不幸中之幸的是:剩下的那名鹰爪本来亦已是受了伤的,不过伤得没有邓禹那么重罢了。他搜出了那封信,见邓禹遍体鳞伤,而且其时邓禹亦已晕了过去,他以为邓禹必死无疑,于是拿了那封信匆匆忙忙便跑,没想到要给邓禹补上一刀。”
  周剑琴松了口气,说道:“那么邓禹这条性命是保全了?”
  陆昆仑叹道:“他多活了两个时辰。但也好在能够多活这两个时辰,碰上一名路过的化子,这化子虽没进帮,丐帮的弟子他却是认识几个的。邓禹临死之时,把王元振那封信的内容说给他听,请他帮忙捎这口信给我。这化子总算不负他的所托,几经转折,找到了一个丐帮弟子,终于见着了我。如今他已被我录用为三袋弟子了。”
  众人听得八卦刀邓禹结果仍是不免死于非命,不禁都是黯然。
  陆昆仑继续说道:“由于几经转折,我得到王元振口信之时,距离约定的日期已经很近了。我没时间和王元振再行联络,立即赶往京师。”
  周剑琴道:“陆帮主,你这可正是应了两句老话: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陆昆仑道:“我赶到京师,已经过了约会的期限一日,也不知佘迪民来到了没有。”
  周剑琴道:“你们本来是约定在什么地方相会的?”
  陆昆仑道:“是约定他到我们原来在北京的分舵来的。但分舵当然是早已被东厂毁了。还好他们较早得到风声,赵赶驴和三袋以上弟子都能够及时逃跑。不过给鹰爪抓去的弟子也仍然有十几个之多。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把分舵的舵址搬到这里来的原因了。”

  佘迪民亦未知下落

  周剑琴道:“原来如此。那你后来可见着佘迪民没有?”
  陆昆仑道:“佘迪民没见着,东厂的一班鹰爪孙倒见着了。他们的耳目也真灵,我到京师的第一晚,就给他们找上门来。好在我这副老骨头还经得起打,和他们狠狠打了一场,打死打伤他们几个,终于给我突围而出。不过经我这么一闹,不是丐帮的叫化子也不能在京师行乞啦。”
  上官英杰说道:“佘迪民来京的目的和霍天云,风鸣玉相同,要是他们能够相会,倒是可以合力去做这件事情……。”
  陆昆仑苦笑道:“可惜我们丐帮如今也要藏藏躲躲,他们的消息,迄今我们还是丝毫也打听不到。”
  周剑琴大为失望,说道:“似此情形,我爹爹那枝绿林箭恐怕也是用不上了。”
  陆昆仑道:“那枝绿林箭,你的游师兄已经交了给我,由我暂时保管,将来或许能够派上用场也说不定。”
  跟着说道:“绿林箭暂时用不上,你爹爹那张银票倒是用出去了。我是托一个以殷商身份在京师出现的朋友兑了十万两银子,由他设法把李浩明打点和分送虎威镖局的一班镖师作安家费的。”
  谷飞霞道:“李浩明的妻子怎么样了?有没有也跟她丈夫下狱?”李浩明之妻张碧琪是虎威镖局前总镖头张震山的女儿,谷飞霞和她在风陵渡口见过一面,一见投缘,是以很想知道她的消息。
  赵赶驴道:“李浩明已被抄家,不过他的妻子倒没事,住在她从前的奶妈家里。”
  “说来我们也感到有点出乎意外,这次追究虎威镖局‘失镖’一案,只是追究李浩明一人,其他的镖师虽受牵累,也不过没事干而已,没一人被连累下狱的。”
  陆昆仑道:“依我看来,这是他们放长线钓大鱼的做法。希望钓到前来营救李浩明的我们这边的人。”
  赵赶驴道:“这是无疑的了,所以我劝你们还是暂时别去找李浩明的妻子。”
  说到此处,陆昆仑想起一事,说道:“对啦,谈到虎威镖局这件案子,还有一个奇怪的事情。”
  周剑琴道:“什么奇怪事情?”
  陆昆仑道:“按说李浩明应该被关在京兆尹属下的监牢,再不然就是被囚禁在东厂的黑狱,因为汪直已经插手此事,他是无须遵守什么法纪的。但都不是。”
  周剑琴道:“那么他被关在那里?不会是天牢吧?”

  李浩明被关进王府

  陆昆仑道:“虽然不是天牢,却也和天牢差不多了。”
  周剑琴道:“那是什么地方?”
  陆昆仑道:“如今是被关在一个王子家中私设的牢房。”
  周剑琴诧道:“一个王子怎么会管到这种事情?”
  赵赶驴道:“就是呀,我们也觉得莫名其妙。”
  上官英杰道:“俗语说:侯门一入深如海,何况王府?但李浩明既然被关进了王府,那你们还怎能为他‘打点’?”
  赵赶驴道:“事情是这样的:最初他是被关在京兆尹辖下的监牢,大约过了半个月光景,不知怎的,那个王子却派人把他提了去,以后我们就无法和他联络了。”
  上官英杰忽地问道:“这个王子是不是七王子朱建?”
  赵赶驴道:“不错,你怎么知道?”
  上官英杰说道:“怪郎中邓不留曾告诉我一件事,邓不留和李浩明‘失镖’一案的关系,想必你们已经知道?”
  赵赶驴道:“听说李浩明所保的那件‘红货’是一部什么武功秘籍,这部武功秘籍就是给邓不留用偷天换日的手法骗去的。不过邓不留却是受了西门化的指使。”
  上官英杰道:“邓不留早已和西门化闹翻了,所以他才肯把一些内幕告诉我。但所谓他骗去了李浩明‘红货’一事,内里也还是有许多曲折的。”
  赵赶驴道:“他如何骗去,暂且不必管它。他告诉你的那件事情是什么?”
  上官英杰道:“七王子朱建不但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小儿子,而且是一位武学高手。”
  赵赶驴道:“哦,这倒是我们想不到的了。”
  上官英杰道:“据邓不留说,七王子朱建也很想要那部武功秘籍。有个时候宇文成都曾经想要把那部武功秘籍从西门化手中夺过来献给朱建的。宇文成都是前瓦剌大汗派驻京师的密使,在御林军中当个什么‘客卿’的。他意图用这个办法,笼络朱建,以便朱建为他所用。”
  赵赶驴道:“原来如此,这就怪不得了。”
  周剑琴道:“怪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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