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七回 情海生波
2023-04-23 10:02:27   作者:梁羽生   来源:梁羽生家园   评论:0   点击:

  放下心上一块石头

  欢喜的是:周剑琴芳心已有所属,不会再纠缠他了。
  当周剑琴提到华玉峰的时候,开心之情,溢于言表。霍天云虽然缺乏情场经验,也是看得出来。她的这份关心,决非对普通朋友的关心可比。而是一个正在坠入情网的少女,对她心爱的人,一份自然流露的情意。
  霍天云没有点破,却是笑道:“那更好了,我这一去,不但可以有机会报仇,还有机会让我结识一位好朋友呢。不过两百多里山路,我恐怕明天未必能够赶到。“
  周剑琴道:“有这匹坐骑还怕什么,明天天一亮,包管就能赶到。”
  霍天云道:“你有坐骑,我可没有啊。”
  周剑琴怔了一怔,随即“噗嗤”的笑了起来,说道:“霍大哥,你怎的如此迂腐?咱们是江湖儿女,难道你还要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法么?你为什么不能和我同乘一匹坐骑?我不怕嫌疑,你反而要避嫌了?”
  霍天云本来不是一个拘谨的人,听她这么一说,知她胸中确是已无渣滓,不过活泼天真的性格可没改变。他是越发放心了。
  “恭敬不如从命,我也巴不得早点见到你的华大哥的。不过,你要不要进来歇一歇喝杯茶再走?你走了一整天,恐怕也累了吧?”霍天云道。
  周剑琴道:“说实在话,累倒不太累,只是有点口渴,不过见到了你,就如同见到了救星,我可以不用替华大哥担忧了。疲劳和口渴,也好像突然消失了呢。”她一面说一面跟霍天云走进屋子。
  看见地上点点斑斑的血迹,周剑琴吃了一惊,说道:“这里好像不久之前才经过一场猛烈的打斗吧?”
  霍天云道:“不错,是罗大魁和他的师叔找上门来。那是三天前晚上的事。”他这才有功夫把当晚的事情说给周剑琴听。
  周剑琴道:“我在龙湫道人那座道观之时,也曾听得罗大魁和他们说起要请师叔出山,他把他的师叔讲得天上有地下无,原来也不过如此。”
  霍天云道:“那老头的点穴功夫虽然未必胜得过上官英杰,却也委实不可小觑的。”

  说明原委

  霍天云道:“我真不懂,西门化为何要请这许多高手出山对付邓老镖头?目前知道的就已经有白驼山华家兄弟,有罗大魁的师叔连占山;如今据你所说,还有一个本领比这许多人都强的宇文成都?”
  周剑琴道:“恐怕也不是完全对付邓老镖头的,上官英杰也是西门化这老贼所要对付的一个人呢。而且,他们还有一个更大的阴谋。”
  霍天云道:“什么更大的阴谋?”
  周剑琴道:“那天我在道观里偷听他们的谈话,西门化最终的目的,是要拉拢这些人做朝廷的鹰爪,和瓦剌的武士联手,对付我的爹爹!不过他的算盘打得如意,实际拉拢得到的,恐怕也只有一个连占山而已。宇文成都本来就是瓦剌派去当朝廷御林军统领的客卿的,和他一样都是主持这个阴谋的人。
  霍天云道:“白驼山的华家兄弟呢?”
  周剑琴道:“那个华老大倒似乎稍为明白事理,他不愿意为西门化所用,和宇文成都也有点梁子,西门化要拉拢他们,他勉强答应与宇文成都和解之后,就和他的弟弟回山去了。不过他的弟弟倒似曾有点动心的。”
  霍天云想了起来,说道:“这就对了!”
  周剑琴道:“什么对了?”
  霍天云道:“据邓老镖头所说,那两兄弟中有一个人似乎稍有良心。他不知是哥哥还是弟弟,听你一说,敢情就是这个华老大了。”当下把华老大那日不忍杀害邓老镖头女儿的事情说给周剑琴听。
  “不过邓老镖头早已闭门封刀,为何也是他们急欲除掉的眼中钉之一?”霍天云继续问道。
  周剑琴道:“这又是和另外一件事情有关的了。你知道虎威镖局失掉‘红货’的事吗?”
  霍天云道:“何只知道,我还是当时在场的人之一。”
  周剑琴道;“啊,那你先说给我听,我再告诉你。”
  霍天云道:“说起来我们都是上了西门化的当,他带我去找风大侠,谁知却是要谋害风大侠的。劫虎威镖局‘红货’这件事情,出手的是黄河四鬼,实际得利的也恐怕还是他。”当下把那日途中遇雨,在避雨的木棚中发生的那件劫镖之事讲了出来。

  替风鸣玉作证

  周剑琴道:“如此说来,那‘红货’是真的给邓不留盗去,并非落在那位谷姑娘手上?”
  霍天云道:“不错。那位谷女侠是帮李浩明夫妻的忙的。说起来她也是和西门化有仇的呢。只恨我当时错把坏人当作好人,反而帮了西门化将她逐走。”
  周剑琴道:“你知道那‘红货’是什么吗?”霍天云道:“不知道。”忽地想起周剑琴刚才说过她与邓不留已经化敌为友,正想问她此事,周剑琴已先说道:“据说是一部古天竺的武功秘笈,名为般若真经。不错,最初是邓不留盗去,但后来邓不留又给了西门化了。”
  霍天云道:“这层我早就猜到了,当时我就怀疑他们是相识的。”
  周剑琴道:“所以我刚才问你经过的详细情形,也就是为对证邓不留的说话是真是假的,如今我可以确信邓不留所说是真了。”
  跟着说道:“李浩明失了红货,广邀同道相助。龙翔虎威是南北齐名的镖局,邓老镖头虽然五年前已闭门封刀,李浩明也还是邀请他重为冯妇的。以邓老镖头的为人,这个忙料想也必定会帮他的。”
  霍天云点了点头,说道:“我懂了。西门化就是恐怕邓百川出头帮虎威镖局,故此采用先下手为强的手段。好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已清楚了,咱们走吧。”
  周剑琴望了霍天云一眼,忽地似笑非笑的说道:“我还想问你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够把心里的说话告诉我。”
  霍天云愕然道:“什么事情,这样严重?”
  周剑琴道:“你是不是因为看见上官英杰和你的风师妹在一间房间,以致引起你的疑心,你才要退婚的。”
  霍天云道:“不、不是的,当初我和她都只是顺从她父亲的意思才定婚的。但我知道她真正喜欢的是上官英杰。”
  周剑琴道:“那你猜错了,我偷听他们的说话,风妹子还托上官英杰把她和你已经定亲的事告诉我呢。那晚他们是为了要对付他们所误会的“盗马贼”,风妹子才过(应该是“进”?)他的房间商量的。我可以替他们证明,他们的行为确实是光明正大,并无半点苟且!”

  李浩明夫妻来到

  霍天云苦笑道:“我并没有怀疑他们呀,你这么一说,倒变成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周剑琴是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脾气,说道:“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和风妹子分手。”
  霍天云叹了口气,说道:“做师兄妹不很好吗?我觉得或者解除了婚约对大家会更好一些。”
  周剑琴道:“我明白你心里的想法,你仍然以为她是喜欢上官英杰,不肯相信我的说话。”
  霍天云道:“咱们谈些别的好不好,和师妹的事情我不想再谈下去了。”
  周剑琴碰了一个软钉子,本来还要纠缠下去,但转念一想:“爹爹常说我没耐性,越急越会把事情弄糟。看来做媒人恐怕也得有耐性才成。而且他刚刚给风妹子写了那封信,大概也不好意思立即反口。”于是说道:“以后再说也好,不过我也没有别的要谈的了。咱们这就动身吧。”
  霍天云如释重负,笑道:“对啦,华大哥在等着你回去呢,走吧!”
  那知正当他们要走的时候,忽听得有奔马急骤的蹄声,来到这间石屋门前,戛然而止。
  霍天云喝道:“是谁?”只见一男一女已经走了进来,正是失掉了“红货”的虎威镖局镖师李浩明夫妇。
  李浩明突然看见霍天云在这屋子里面,不由得大吃一惊,喝道:“好呀,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人,快说,邓老镖头是不是已经给你害了?”
  在他说话之际,他的妻子张碧琪亦已拔出双刀。
  原来他们听到邓百川不幸的消息,急忙赶到洛阳,他们是从中州镖局总镖头韩得志口中得知邓百川这里的住址的。
  周剑琴道:“你就是李浩明吗?”
  李浩明道:“不错,你是谁?”
  周剑琴道:“我是金刀寨主的女儿!”
  李浩明吃了一惊,说道:“此话当真?”
  周剑琴道:“岂有冒认他人为父之理?你不认得我,也该认得我爹的这匹坐骑吧?”跟着把金刀银刀抽出来相击,说道:“你是见多识广的镖头,我这副兵刃你也应该听人说过吧?要不要再试我几招刀法?”

  天山派掌门人的高足

  张碧琪道:“好,我向你请教两招!”
  张碧琪用的也是双刀,只听得“噹”的一声,四柄刀同时碰个正着,两条人影倏的分开。张碧琪的衣袖给划开了一道裂缝,周剑琴的衣角也给扎穿一个小孔。两人也都是不约而同的赞道:“好刀法!”
  张碧琪跃出圈子,说道:“用不着试第二招了,请周女侠恕我们无知冒犯。”
  原来用长刀攻敌、短刀护身的只有金刀寨主这门刀法乃是如此。周剑琴刚才用的这招“彩凤夺窝”正是用短刀划破张碧琪的衣袖的。张碧琪是使刀的大行家,一见她这一招使得如此精妙,自是再没怀疑。
  不过,她虽然已不怀疑周剑琴的身份,但新的疑团却因证实了对方是金刀寨主的女儿又出现了。她瞅着和周剑琴并肩而立的霍天云,说道:“周女侠,有一句话不知我该不该问?”
  周剑琴是一副爽直的脾气,立即笑了起来,说道:“你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会和你们心目中的坏人同在一起吧?”李浩明猜想内里必有原因,也猜想得到自己可能是误会了。于是也就爽直的替妻子答道:“不错,正要请教。”
  周剑琴笑道:“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张碧琪道:“我们只知道那一天他是和西门化这老贼一伙的。”
  李浩明接着说道:“那一天西门化假装两不偏帮,但事情过后,我们已经找探清楚,他实在是劫镖的主谋,黄河四鬼给他们利用了还不知道。叫怪郎中邓不留故意卖好我们,给我治伤,却乘机换了我的‘红货’,这也是他出的主意。”
  周剑琴笑道:“你们已经知道的事情倒也不少,但可惜还有一件事情,你们未曾知道。”
  张碧琪道:“什么事情?”
  周剑琴道:“不错,他曾经和西门化在过一起,但他却并非西门化的伙伴,恰恰相反,他是西门化的对头,他痛恨西门化决不在你们之下!”
  李浩明夫妻不觉一呆,一呆之后,齐声问道:“此话当真?”
  周剑琴哈哈笑道:“你们不知道他是谁,我说给你们听吧,他是天山派掌门人的高足霍天云!”

  有人跟踪

  李浩明吃了一惊,说道:“原来是霍少侠,失敬失敬!但不知霍少侠何以会到此间?”要知天山派自霍天都创派以来,就是从来不理外事的。而且李浩明也知道霍天都和邓百川一向没有交情。
  霍天云道:“我是受了丐帮的陆帮主之托来的。”
  他这么一说,李浩明夫妻本来应该明白的,但张碧琪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于是仍然问道:“陆帮主托你什么?”她打破沙锅问到底,霍天云倒是不好意思自己回答了。
  周剑琴笑道:“他不好意思夸功,还是我替他说吧。他是来保护邓百川父女的!”
  霍天云这才把陆昆仑得到帮中弟子的飞鸽传书,知道邓百川父女有难,自己和师父恰巧在途中碰上了他,是似(应该为“以”?)受托前来,暗中保护邓家父女等等情事,简单扼要的说给他们夫妻知道。
  李浩明夫妻汗颜无地,忙向霍天云谢罪,悔恨自己刚才皂白不分,反而把霍天云当作是害了邓百川的仇家。
  霍天云笑道:“这也怪不得你们误会,谁叫我曾经上过西门化的当呢。”
  跟着他把自己上当的经过和张家三天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也都说给李浩明夫妻知道。
  李浩明咬牙说道:“如此说来,主谋害邓家的人也是西门化这老贼无疑了。不过我此来是特地为了找邓老镖头的,总得见着他才能放心,不知他们父女去了那里?”
  霍天云道:“他们和上官英杰一道,已经到桐柏山去会丐帮的陆帮主了。”
  周剑琴急于回去看华玉峰,说道:“对不住,我们有点事可要先走了。你们可以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赶去桐柏山,一定可以见得着他们的。”
  李浩明却似蓦地想起一件事情,说道:“啊,你们就要走了么?那你们下山的时候,可得当心一点。”
  霍天云道:“什么事情?”
  李浩明道:“我们来的时候,发现似有可疑的人物跟踪。”
  霍天云道:“什么样的人物?”
  李浩明道:“黑暗中我没看清楚,好像是藏僧。唉,倘若是、是那西藏密宗最厉害的人物,我们自忖可不是他的对手了。但愿不是才好……”
  霍天云心中一动,问道:“你说的可是……”

  若波法师来讨真经

  话犹未了,只听得一声长啸,宛若龙吟,跟着说道:“请恕不速之客深夜造访!”
  啸声初起之时,似乎还在山腰,转眼之间,那人已是来到门前了。
  霍天云低声道:“请你们夫妻暂时一避,让我问清楚他的来意再说。”
  李浩明夫妻躲进邓百川那间卧房,霍天云便即打开大门,说道:“请进!”只见来的是个相貌清瞿的僧人,看服饰果然是西藏密宗门下。
  “你是上官英杰吗?这位姑娘想必是风从龙风大侠的千金了?”藏僧一踏进门,就这样问道。
  周剑琴噗嗤一笑,那藏僧怔了一怔,说道:“你笑什么?”
  周剑琴正想和他开几句玩笑,却给霍天云眼色止住。霍天云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那藏僧道:“你是上官英杰,就该知道我的来意!”
  霍天云道:“你想必是若波大师吧?”
  霍天云猜得不错,这个藏僧果然就是西藏密宗有数的高手——若波法师。
  原来若波法师听信西门化所说,以为那般若真经的确是落在上官英杰手上。于是他假意说是要回西藏,实际却是独自跑到洛阳来找上官英杰。无巧不巧,路上碰到了罗大魁,给他知道了上官英杰和风鸣玉曾在此处出现,于是没进洛阳城,便径自到这里寻找了。
  此时他见霍天云一口道出他的法号,越发以为自己所料不差,哈哈笑道:“上官英杰,原来你也早知我要来找你了!那就无需我多费唇舌了,拿来吧!”
  霍天云道:“什么拿来?”
  若波法师道:“还有什么,当然是般若真经了!明人不说假话,我万里远来,为的就是这部真经。我知道你是邓百川的好友,你要保护他。我不会伤你的朋友,只要你的真经。”
  霍天云道:“可惜我莫说没有见过真经,连假经也没见过!”
  若波法师怒道:“你还装蒜,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么?”
  周剑琴忍不住又笑起来。

  说出当晚情形

  若波法师怒道:“我可不是和你们开玩笑的,你笑什么?”
  周剑琴笑道:“你的消息倒很灵通,知道般若真经是落在上官英杰手上,还知道上官英杰是和风鸣玉同在一起。只可惜,唉,只可惜……“
  若波法师道:“有话快说!可惜什么?”
  周剑琴故意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两件事情。第一件,他不是上官英杰,我也不是风鸣玉!第二件,你这消息是从西门化口中听来的吧?”
  若波法师道:“是又怎样?”
  周剑琴道:“那就更可惜了,你辛辛苦苦打听来的消息都是假的!”
  若波法师哪肯相信他们的话,说道:“你们不必抵赖了,我明白你们的意思。”
  周剑琴诧道:“你明白了什么?”
  若波法师道:“那般若真经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秘笈,也难怪你们不肯平白给我。不过,我也不是白要你们的。这样吧,料想你们不懂得古天竺的文字,是吗?我给你们译出一本副本送给你们。”
  霍天云大笑起来,说道:“大法师你的记性真是太坏了!我早说过,莫说真经,连假经也没见过!叫我怎能领受你的这份厚意?”
  若波法师怪眼一翻,说道:“那你们是谁?”
  霍天云道:“我是天山派的弟子,她是金刀寨主的女儿!我姓霍,她姓周。你要找的上官英杰早已不在这里了!”
  若波法师吃了一惊,瞅着周剑琴道:“你当真就是金刀寨主的女儿,哼,我不相信!”
  原来在那道观的时候,周剑琴是和罗大魁在后院动手的,若波法师并没进去,未见过她。不过他自负轻功卓绝,料想周剑琴决不能够这样快赶在他的前面,来到这里。
  周剑琴道:“好,你不相信,我把西门化和你们说过的话,讲出来让你听听!”
  她复述那晚偷听到的那些说话,又把当时的情形也都说了出来,这一下若波法师可是不能不相信了。
  不过他还是患得患失,不肯就此罢手。

  若波法师显神通

  “你不是上官英杰,那为什么李浩明夫妻要跑到这里找你?他两夫妻呢,是不是你已经把他们杀了?”若波法师已经相信周剑琴是金刀寨主的女儿,但对霍天云却还是怀疑。是以他抛开了周剑琴,瞅着霍天云,单独问他。
  在他的想像中,李浩明夫妻是因为知道般若真经落在上官英杰手上,故此跑来向他索取的。上官英杰当然不肯交还,他的武功远胜李浩明夫妻,说不定是已经把他们杀了。
  话犹未了,只听得李浩明哈哈大笑,已是挽着他的妻子走了出来。
  “大法师,你真是想入非非了,我们夫妻还用不着你大法师来给我们念往生咒呢!”李浩明说道。
  “他当真不是上官英杰?”若波法师问道。
  “当然不是,他不是已经告诉你,他是天山派的弟子霍天云吗?”李浩明说道。
  若波法师半信半疑的说道:“老衲素闻天山派剑法妙绝天下,难得碰着天山高弟,霍大侠可否为老衲露一两手,让老衲开开眼界?”
  霍天云道:“在大法师面前,晚辈不敢班门弄斧。”
  若波法师道:“印证武功,事属寻常,霍大侠何须客气?好吧,你既然拘泥辈份,如此谦虚,那就让老衲抛砖引玉如何?”
  霍天云知道他提的是“文比”办法,心想:“密宗武学素称神秘,且看看他到底有何种功夫也好。”于是说道:“大法师肯露高招,那是求之不得!”
  若波法师指着一棵庭前老树,说道:“从右边数过去第三枝树枝,我要这枝上的叶子全落下来。”这树枝上的树叶不多,大约有二十片左右。
  说到最后那四个字,若波法师已是走到树下,伸出中指,在树干轻轻一弹。
  树枝丝毫不动,但不过片刻,枝上的叶子果然无风自落!
  要是用刚猛的掌力撼树,所有的树叶全都落下不难,但他只不过是轻轻一弹!
  而且落的只是这枝树枝的叶子,旁的完全不受干连!
  要树叶全落下来不难,最难的是只要指定的树枝上的叶子落下。若波法师抖露出这手功夫,真力的运用当真是可说已臻化境了!

  天山剑法慑藏僧

  若波法师得意洋洋,说道:“贫僧僻处西域,不知我这般若指与中原武学的弹指神通比较,又是如何?”
  霍天云微微一笑,说道:“佛门绝技,果然名不虚传。和弹指神通可说得是各有千秋了。”
  树叶正在缓缓落下,霍天云说到“各有千秋”四字,宝剑倐出鞘,只见电光一闪,众人都还未曾看得清楚,霍天云已插剑归鞘,退回原位,面向若波法师拱手说道:“献丑了,请大师指教。”
  众人定睛一看,这才看清楚了,那约莫二十片的树叶,全都当中剖开,分成形状相同,大小相同的两个半片。
  二十片树叶是分散飘下的,但霍天云只是宝剑一挥,便能够把落下来缓急之势不同,而且是散在四面八方的树叶,每一片都分成两半。剑法的快与准,实是难以有适当的言语形容!
  李浩明夫妻看得目定口呆,半晌方始叫得出来:“真是神乎其技!”
  周剑琴笑道:“大法师,依你看来,霍大哥的天山剑法比起宇文成都的剑法又是如何?”
  若波法师叹了口气,说道:“你们汉人有两句俗话: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两句话说得当真不错。”他虽然未下论断,但从他的语气之中,显然已是认为天山剑法更胜一筹了。
  “不过贫僧还有一事未明,要想请教。”若波法师继续说道:“不知霍大侠何以知道般若真经不是落在上官英杰手上?”此时也对霍天云是天山弟子的身份,显然已是再也没有半点怀疑了。
  霍天云道:“因为我也是当时在场的人,大法师要是不相信我的话,还可以问一问李镖头。他是失主,决计不会替贼人瞒骗的。假如上官英杰真的是得到了他所保的那部什么真经的话。
  李浩明笑道:“我连上官英杰的面至今也未曾见过。我也多方查探过了,和此案有关的人,根本也没有一个叫上官英杰的人在内。大法师,你是上了西门化这老贼的当了!”
  若波法师不能不相信他的话,何况霍天云的剑法神妙如斯,他自忖也未必胜得过,于是自找台阶,说道:“这么说是我误会了,请霍大侠恕我鲁莽,告辞了!”

  分道扬镳

  若波法师走了之后,众人方始松了口气。张碧琪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说道:“这藏僧的功夫真是厉害,幸亏有霍少侠在此,否则真不知如何应付了。”
  李浩明好象蓦地想起一件事,说道:“霍少侠,我想请你帮忙一件事情。”
  霍天云道:“少侠二字不敢当,李兄请说。”
  李浩明说道:“我保的‘红货’是受达赖喇嘛驻京代表之托,送到五将山(疑为“五台山”)清凉寺去的。如今清凉寺逼得最紧,据我所知,清凉寺的方丈曾受过尊师的恩,可否请尊师给我说个情,宽限两月,待我找回。”
  霍天云道:“好的,我的师傅现在前往给师母迁丧,回来之时,多半会到金刀寨主那儿的。计算行程,我和周姑娘回到山寨之时,最多等两三天,他大概也该到了。”
  周剑琴急于赶回去见华玉峰,说到:“李镖头放心,此事你交给我好了。即使霍大哥有别的事情,或许不能和我一起回去,我也会叫爹爹代你求霍大侠的。对不住,我们可能要走啦。”
  李浩明大喜道:“那更好了。耽搁了姑娘这许多时间,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也要走了。”
  周剑琴与霍天云合乘一骑,虽然合乘一骑,也还是比李浩明夫妻的马跑得快,未到山下,便即分道扬镳。
  霍天云笑道:“周姑娘,你不欢迎我到你的山寨吗?”
  周剑琴道:“你肯来,我是求之不得。不过我想你先到另一个地方。”
  霍天云道:“什么地方?”
  周剑琴道:“现在不想告诉你,因为现在我没心情苦口劝你。”
  听她这样说话,她虽然没有说出要霍天云去什么地方,霍天云也已知道了。当下笑道:“我知道,你要见到了华大哥,心情才能好的。不过我也想问你一件事情。”
  周剑琴道:“什么事情?”
  霍天云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李浩明夫妻,咱们现在正是要去找西门化算账。”
  周剑琴道:“我是免得他们为难。他们的本领和西门化、宇文成都这些人差得太远。要是给他们知道,他们和咱们一起去,恐怕非但帮不了咱们的忙,反而要咱们为他们担忧。不如让他们先往桐柏山找邓老镖头更好。”

  强敌找上门来

  霍天云笑道:“你想得很周到,果然是和从前有所不同了。”
  周剑琴蓦地一省,说道:“哦,原来你是有意试我懂不懂事的,你还当我是一个只知顽皮的野丫头吗?”
  霍天云笑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周姑娘,你比从前多懂了许多人情世故啦,我可不敢小觑你了。”
  周剑琴道:“别给我脸上贴金。咱们此去,要是捉得到西门化的话,那就更好了。夺回那部什么真经,我可以请爹爹送到桐柏山去托陆帮主转交给李浩明,那他就更要喜出望外了。”
  霍天云道:“我尚未知胜不胜得了那个宇文成都呢,你别想得太如意了。”
  周剑琴道:“我见过你的剑法,也见过他的剑法。你一定能够胜过他的。我只怕担心能否及时赶到。要是在咱们回到之前,就给他们发现华大哥的所在,那就糟了。”
  由于在石屋耽搁了半个晚上,他们的马虽然跑得快,天亮之时,也还未曾看得见那座山。周剑琴快马加鞭,似箭一样向前“飞”去。他是当真领略到了“归心似箭,归心还在箭之前!”这两句老话的滋味了。

×           ×           ×

  这个时候,在那猎户家里,华玉峰也是和周剑琴一样,一样的焦躁不安。
  天已亮了,还没见周剑琴回来!
  他经过一晚的运功疗伤,功力又逐渐的恢复到四五成,但由于他是从新练起,比起宇文成都,总是多耗了一天时间。宇文成都受的伤可能和他不相上下,但多赢了一天时间,却是比他有利多了。
  邓不留劝他道:“你别胡思乱想,还是继续练功吧。周姑娘迟些回来,未必就是遭逢意外。但有备无患,你多恢复一分功力,就多一分取胜的把握。”
  话是说的有道理,但华玉峰的心情却如何能够安静下来,继续练功。
  正当他闭目静坐,要把真气导入丹田的时候,忽听得一声长笑,震得他的耳鼓嗡嗡作响。
  “姓华的小子,用不着躲躲藏藏了,我早知道你在这里了。有胆的出来和我再决雌雄!”正是宇文成都的声音。
  华玉峰不禁大吃一惊,宇文成都的笑声从山坳传来,显得中气十分充沛!

  宇文成都功力恢复

  华玉峰又是吃惊,又是诧异,暗自想道:“看来他的功力已是差不多恢复如初了,即使我昨日没有耗损真气,恐怕也没有他恢复得这样快。但我是有邓不留助我打通筋脉的,他却没有。难道他这白驼山派的内功心法,居然还在我的所学之上?”华玉峰的功力不过恢复五成,倘若此刻便即接受他的挑战,自忖必败无疑。但对方业已找上门来,又如何能够示弱?华玉峰不禁感到进退为难了。
  邓不留低声说道:“华大侠别上他的激将之计,让我来应付他们。”
  从门缝里瞧出去,只见来的一共是六个人,西门化和宇文成都之外,昨天来过的那两个僧人也在其中。还有两个他不认识的陌生汉子。
  “嘿,嘿,可笑啊,可笑!”邓不留在屋内哈哈笑道。
  宇文成都怒道:“邓不留,我又不是找你说话,你有什么好笑?”
  邓不留道:“宇文成都,你自命英雄了得,我看你恐怕只是狗熊。”
  宇文成都大怒,喝道:“邓不留,你敢如此无礼,你和姓华这小子一起出来吧!”
  邓不留道:“你若不是狗熊,为何邀了这许多帮手,才敢跑来耀武扬威?”
  宇文成都道:“我只找华玉峰算账,你叫他出来和我单打独斗!但别的人要找你的晦气,我可也管不着!”
  邓不留道:“华大侠叫我和你说,有胆的你自己进来!”
  那两个僧人同声说道:“宇文先生,别上他的当,他不是好人!昨日我们就是给他骗了。”跟着大骂邓不留昨日用药暗算他们。
  邓不留笑道:“你们是上了西门化的当,怎么颠倒怪起我来了。我不过见你们执迷不悟,只得略施小计,叫你们酣睡一晚而已。安眠胜于良药,对你们这是有益的啊!试想,我若是存心不良的话,为什么不用毒药把你们害了?”
  那两个僧人道:“谁还相信你的花言巧语,今日非和你算账不可!”
  邓不留道:“宇文成都要找华大侠算账,你们又要找我算账。好吧,那就请你们分个先后,依次进来。否则大家一起跑来算账,这个账就要弄得一塌糊涂了!要一笔一笔的算,才能算的清楚啊!”

  华玉峰哈哈大笑

  西门化低声说道:“别上他的当,这厮在屋内定有布置。”
  那日邓不留在龙湫道人的观中,准备与西门化同归于尽,曾经显露过一手使毒的功夫,这是宇文成都所曾目睹的;昨日那两个僧人在屋内滴水不沾,也着了他的道儿,莫名其妙的熟睡了一天半夜才能醒来,这事他们也已经告诉宇文成都了。有这耳闻目睹的两件事情,宇文成都如何还敢踏进屋子?
  邓不留继续说道:“我是大夫,不管你们是算账也好,不是算账也好,我都是把你们当做病人看待的。登门求医,诊金必须加倍!”
  宇文成都暗自想道:“邓不留这厮胡扯一通,想必是那姓华的小子尚未恢复功力,他要为他拖延时间了。”情知这是难得的良机,但顾忌邓不留在屋内布下陷阱,可还当真不敢冒险。
  “华玉峰,我是找你,你敢不敢出来,说句话呀!嘿,嘿,要是你自知不敌,向我求饶,我也未尝不可饶你。但你总得亲口对我说话才是。”
  华玉峰忍耐不住了,装作刚刚睡醒的模样,打了一个呵欠。说道:“是谁在外面乱吵,我还没有睡够,就把我吵醒了。”
  邓不留道:“是宇文成都那日输得不甘,他说还要向你请教。”
  华玉峰道:“哦,宇文成都,你是来求教的吗?教你几招是可以的,但跟你来的这几个人呢,我可不想便宜他们偷学高招!”
  宇文成都道:“我不和你斗油嘴滑舌,好吧,你既然愿意和我再斗,那就出来。”
  华玉峰道:“唉,你这人怎的这么笨,我说得如此清楚,你还听不明白?”
  宇文成都道:“你到底意欲如何?”
  华玉峰道:“我已说过,不喜欢有人在旁偷看,只能教你一个人。这样吧,今晚:三更时分,在这峰顶,我和你玩玩几招。”
  宇文成都道:“何必拖到今晚三更,又胆的马上就可以比试?”
  华玉峰道:“那也行,有胆的你进来吧!”
  宇文成都道:“不,你出来!”
  华玉峰在屋内哈哈大笑。

  西门化要放火烧屋

  宇文成都喝道:“你不敢出来,还说什么?”
  华玉峰道:“是你向我讨教,你却没胆进来,怎不好笑?”
  宇文成都怒道:“你这小子分明知道打不过我,却要妄自尊大。谁向你讨教了?我是要和你单打独斗,决一死生!”
  华玉峰道:“我答应和你今晚三更比武,你又不愿接受我划出的道儿!”
  宇文成都道:“要比现在就比!”
  华玉峰笑道:“你这蠢人,所以我才要笑你不懂规矩!”
  宇文成都气得七窍生烟,喝道:“当真胡说八道,我怎样不懂规矩了?”
  华玉峰道:“不管是讨教也好,是比武也好,总之是你来求我,又不是我去求你,你求人家,就得听人家划出的道儿!”
  宇文成都给他气得做声不得。一方不肯出来,一方不敢进去,变成了僵持的双方骂战的局面了。
  西门化忽道:“这小子不敢出来,我有办法叫他滚出来!”
  宇文成都道:“什么办法?”
  西门化道:“放火烧他这间屋子,看他出不出来?”
  宇文成都大喜道:“对,我真是糊涂了,这样简单的办法也没想到。”
  跟宇文成都来的那两个汉子和那两个僧人立即拾取林中的枯枝败叶,堆在这家猎户人家的门前,宇文成都喝道“华玉峰,有胆出来和我比剑!再不出来,我要放火啦。”
  华玉峰忍无可忍,低声和邓不留说道:“不能连累主人,我是非出去不可了!你保护这家人从后门溜走吧。”
  正当他要出去的时候,忽听得马蹄之声来的有如暴风骤雨。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华大哥,你怎么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喝道:“鼠辈,住手!”
  原来是霍天云和周剑琴来了,他们来得正是合时。
  华玉峰又喜又惊,叫道:“周姑娘,你回山寨去吧,别来这里!”
  宇文成都在他说话的时候,却是圆睁双眼,打量着霍天云,喝道:“你是什么东西,胆敢一来就骂我们?”
  霍天云道:“你没胆进去,却要放火烧人家的屋子,这不是鼠辈所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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