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未正时分。
乐云飞来到了山西大同府,不过他没有进城,却策马直向北门十里外的金家庄奔去。
马快路程短,乐云飞很快便来到金家庄前。他勒缰停马,飘身下马,挺立在庄门前,不声不响。
足足站了有半个时辰,他仍然挺立不动,也不上前拍门。
直到一名庄丁从庄内走出,才发现有人站在庄门前。
乐云飞神色冷冷地盯视着那名庄丁,仍是不言不动。
那名庄丁一见这位神态冷峻得有如雪峰也似的锦裘公子,心中不由一寒,像是有股寒风吹来,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害怕地再看了乐云飞一眼,急忙收回目光,返身急步奔回庄内。
他去报告庄主金天赐。
但却在前院遇见了庄主的大弟子任俊杰。
任俊杰见庄丁慌张张的样子,立刻将他喝住,问道:“什么事这样慌张?”
庄丁被喝,只好停下来,嗫嚅地道:“庄门外忽然来了一位怪人,好可怕,所以小的去通报给庄主知道。”
“知道那人是何来路吗?”任俊杰目光盯视着那庄丁问。
那庄丁在任俊杰的目光注视下,心怯怯地道:“不知道,那人很年轻,一身锦裘,像个贵公子。”
“不用去通报庄主了,这点小事,由我来处理。”任俊杰朝那庄丁挥挥手说。
那庄丁不敢不从,返身跟在任俊杰身后,走向庄门。
那庄丁不认识乐云飞,但任俊杰却认识他。
因为乐云飞在三年前曾来过一次,来拜望庄主金天赐的。
所以任俊杰见过乐云飞,认识他,并且知道,师父金天赐与乐云飞的父亲乐如天是生死之交。
“乐兄!久违了,有失远迎,请恕失礼,快请进庄。”
任俊杰还以为乐云飞是来拜望他师父金天赐的,高兴地抱拳迎向乐云飞。
乐云飞站着没动,也没开口说话,目中杀机突然一涌,倏地拔剑疾刺向毫无戒备的任俊杰咽喉。
乐云飞这一剑既突然又凌厉绝伦!
任俊杰做梦也想不到乐云飞会突然向他出手,所以,他无法闪避这一剑!
这一声也未能发出,笑容已凝结在脸上,目中尽是讶异惊骇之色,咽喉中剑,鲜血泉涌,倒地死去。
他咽气前,仍不明白乐云飞为何会杀他。
这恐怕连乐云飞自己也不知道。
但事实上,他却杀了任俊杰。
于是,任俊杰做了糊涂鬼。
那庄丁被这突然的惨变惊骇得双腿发软,脸色死白,惊叫了一声,返身狂奔入庄内。乐云飞依然握剑挺立在庄门外,他没有追杀那庄丁。
但剑尖上点滴的鲜血,却将泥土染红了。
庄丁的惊呼声将金天赐惊动了。
他急步匆匆由内堂赶出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那庄丁大概是吓呆了,结结巴巴,语无伦次,话说得不明不白。
金天赐耐着性子,总算听明白了庄丁的大半话意。
但也知道他的大弟子任俊杰被一个站立在庄门外的锦裘公子猝然刺杀了。
这已经够了,虽然他还不知道那人是谁,但只要出庄一看,就明白了。
于是,他吩咐庄丁将他的独门兵刃金剑杖取来,然后向庄门外大踏步行去。
金天赐一生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就是被乐云飞杀死的任俊杰,另一个名叫黎禹生。
黎禹生不在庄内,半年前已回家探望病重的母亲。
金天赐无妻无儿无女,将两个徒弟视作子侄,一向十分宠爱,传授武功毫不藏私,任俊杰已尽得他所传。
他看出任俊杰前途未可限量,将来必能青出于蓝。
因此,他对任俊杰充满了希望,但现在却给人杀死了。
他悲痛惊怒。
他发誓要为任俊杰报仇,也恨死了那杀死任俊杰的凶徒。可是,当他悲怒填膺地大踏步跨出庄门外,看到乐云飞时,他整个人震惊得怔呆住了。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挺立在庄门外的不是乐云飞。
他实在不敢相信乐云飞、他的世侄,竟是杀死任俊杰的凶手,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也是他不能接受的事实。
但事实摆在眼前,不由他不相信。
他以惊疑悲怒的目光望着冷峻阴沉的乐云飞,沙哑地道:“贤侄!俊杰是你杀的?”
乐云飞依然挺立不动,也不向他行礼,只冷峻地道:“是我杀的!”
金天赐不由愕了愕,愤然道:“你为何杀他?他与你有仇怨?”
乐云飞冷冷道:“我只是要杀他。”
金天赐被这句话气得差点没有昏厥过去,身躯轻颤着,悲怒地道:“你到底是疯了?还是中了邪?你目中是否有老夫?”
乐云飞神色冷峻地道:“我知道你是金天赐。”
金天赐忽然冷静下来,吸了口气,道:“你虽然是乐云飞,老夫的世侄,但你杀了老夫的徒儿,老夫不得不杀你,为徒儿报仇。”
“我也要杀你!”乐云飞话声中,倏然一剑飞刺金天赐左胸!
“反了!”金天赐怒叫一声,金剑杖一磕,将乐云飞的长剑击歪。
乐云飞沉臂反腕,剑光电闪,一连刺出几剑。
六剑恍如一剑,刺向金天赐面门。
“混账小子!”金天赐骂了一声,身形扭闪,斜射出五尺之外。
剑杖挥击,金光闪烁中,反击出十五杖。
他实在不想杀死乐云飞,乐云飞毕竟是他的世侄,而且人死不能复生,他杀了乐云飞,于事又有何补益?
因此,只想生擒他,问个明白,问他究竟为何杀死任俊杰?
所以他一连攻出的十五杖,攻击的部位,全不是乐云飞的要害。
但乐云飞却是剑剑毒辣凶恶,只要金天赐随便中上一剑,不死也必重伤。
乐云飞脸上杀气弥布,偏身回剑,连接了十五杖。剑走锋偏,寒虹如电地刺向金天赐的太阳穴。
金天赐闷哼一声,身形半转,头一侧,避过刺向太阳穴的一剑,金杖一挺,闪电般疾刺乐云飞大腿。
金天赐的金剑杖形式特异,杖头铸成剑状,长一尺,锋利无匹,既可当杖用,又可施展剑招,是一件罕见的奇形兵器。
由于杖长八尺,加上一尺长的剑身,加起来共有九尺长,这一刺,逼得乐云飞身形连连退避不迭。
金天赐杖势不变,追刺乐云飞。
乐云飞一退再退,在金天赐第三杖追刺时,身形蓦地拔起,竟跃立在金天赐的杖身上,手中长剑倏然疾刺金天赐咽喉!
金天赐一声大喝,金杖一震,想将乐云飞震跌出去。
乐云飞被金杖一震之力,震得身形倒翻而起,从金天赐的头顶掠过。
金天赐身形急转,金杖回舞,欲将向他身后翻掠的乐云飞自空中击落。
但他的身形才动,身躯倏地猛然一震,所有的动作立刻停顿下来。
挥舞的金杖剑猝然沉坠,“卟”地倒插入地下,金天赐剧烈震颤的身形也才得以稳住。他双眼怒瞪,脸上却因为痛苦愤怒而扭曲着,瞪视着乐云飞。
乐云飞侧背对着金天赐,看也不看金天赐一眼,脸色神情一片冷肃,而他手上的长剑已不在手中。
他的长剑已在身形翻掠至金天赐背后刹那,脱手倒掷向金天赐的背心。长剑插在金天赐的背心上,剑尖透胸而出!
金天赐还未断气,他嘴皮嗡动着,但已说不出声音来。
金天赐虽然死不甘心,但还是倒下去了。
乐云飞为何要接二连三地杀死与他关系密切的父辈,这是个秘密,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金天赐是死在他剑下的第三人。
究竟他还要杀多少人?他要杀的又是些什么人?
当沈胜衣和秋枫赶到金家庄时,他们只见到死了的金天赐!他们二人是一路追踪乐云飞的行踪,赶到金家庄的,结果还是慢了一步。
从金家庄内出来,沈胜衣和秋枫难过得谁也不想说话。
“到底他还要杀多少人?”秋枫焦急地嘟喃自语。
沈胜衣默然不语,一路急行。
“沈大哥你为何不说话?”秋枫急赶两步,与沈胜衣并肩急行。
沈胜衣叹口气道:“事情发展到这等地步,还有什么可以说的,说什么也于事情无助。目前最紧要的是尽快追上乐云飞,最好能将他截住,否则,只怕咱们赶到时,又会多看到一具尸体。”
“要是能够知道乐云飞下一个要杀的是什么人就好了。”秋枫不由双眉深蹙地自语地说。
沈胜衣不答,脚下走得更快更急。
秋枫只好闭上嘴巴,提气赶上沈胜衣,埋头赶路。
乐云飞的行踪,已在洛阳附近出现。
这一次,他直入洛阳城中。
因为他要找的人,就在洛阳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