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笑天失声道:“郭璞?”
他们现在才想起郭璞!
杨迅第一个转身冲了出去,杜笑天是第二个。
常护花比他们还快,他最后一个冲出牢房,却是最先一个落在对面牢房前面。
可惜他并没有钥匙,所以他只有站在那里。他当然先探头内望。
那间牢房之内同样没有人。
郭璞人哪里去了?莫非他真的也是一个蛾精,已变回了原形,飞出了牢外?
桌上没有刀,大牢内只有张大嘴、胡三杯两把刀,张大嘴的佩刀仍握在手中。
桌上也没有吸血蛾,地上好像也没有。
杨迅只比常护花慢了两步,他走到铁栅面前,随即用钥匙将门锁打开。
三个人急不可待地冲了进去!
× × ×
杨迅虽然粗心一些,但到底也是一个有经验的捕头。
杜笑天更精明,再加一个常护花,合他们三人之力搜查一个地方不彻底才怪。
连床他们都倒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郭璞如果已死亡,也应该留下一具死尸。
看来他的修为比易竹君更高强,非独扑杀了胡三杯、张大嘴,还可以离开。
他们仍不死心,连同一众守卫,穷搜整个大牢,始终没有发现。
× × ×
一番搜索下来,杨迅已累得不住在喘气。
他扶着旁边铁栅,喘着气,道:“铁门已经锁上,这小子如何能够离开?”
杜笑天仰望着墙壁上的透气天窗,道:“如果他真的变成了一只吸血蛾,并不难从上面的天窗飞出牢外。”
杨迅一言惊醒,仰首上望,大叫道:“不错,那些天窗!”
常护花的目光却落在张大嘴卧尸的那滩血之上,忽然道:“我们疏忽了一个地方。”
杨迅霍地回头,道:“什么地方?”
常护花道:“尸体之下!”话还未完,杜笑天那边已将胡三杯的尸体翻转。
胡三杯的尸体之下什么东西都没有。
常护花随即亦翻转张大嘴的尸体。
张大嘴的尸体之下赫然压着一只蛾──吸血蛾!
蛾身已被压扁,一只膀子折断。
常护花似乎想不到自己的说话竟变成事实,怔在当场。
杜笑天、杨迅双双抢上。
杨迅吁了一口气,道:“原来在这里!”
杜笑天却沉吟道:“看来似乎就是它在扑杀胡三杯之后,亦伤在张大嘴的刀下,它虽然再将张大嘴重创,在张大嘴倒下、倒向它之时,也许因为负伤转动不灵,又或者一时大意,闪避不及,给张大嘴倒下的身子压在下面,生生压死了。”
杨迅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常护花立时问道:“你们莫非认为易竹君、郭璞真的是两个蛾精?”
杨迅第一个点头。
杜笑天没有表示意见,他虽然那么说话,心里仍然在怀疑。
常护花看着他们,又看看地上的两具尸体,不禁苦笑,道:“世间难道真的有妖魔鬼怪的存在?”
杨迅道:“否则,这件事应该怎样解释?”
常护花无法解释。
杜笑天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我也不敢肯定没有了。”他一顿,又道:“不过有一件事情实在奇怪。”
杨迅道:“是什么事情?”
杜笑天道:“以崔北海的本领,尚且对付不了那两个蛾精,他们两人竟能将那两只蛾精杀死,未免太难以令人置信。”
杨迅道:“你似乎忘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杜笑天道:“我没有忘记,这又有什么关系?”
杨迅道:“大牢是囚禁重犯的地方,你说煞气重不重?”
杜笑天点头,道:“重。”
杨迅道:“除了煞气之外,大牢内还有正气。”
杜笑天道:“哦?”
杨迅道:“大牢所囚禁的是有罪的人,也就是代表法律,代表正义的地方。”
杜笑天不能不点头。
杨迅道:“邪魔外道自然避忌这种地方,被关入这种地方之内,自然就无所施其技的了。”他摸摸下巴,又道:“不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两只吸血蛾的修为到底还未够,是以虽然一到了夜间,又可以变回人形,本领已打折扣,张大嘴、胡三杯能够与他们拼一个同归于尽,并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
他说得倒有道理。
杜笑天连连点头,常护花却在苦笑。
杨迅继续道:“至于郭璞、易竹君两人的本来面目,我以为是不必再怀疑的。”
他的目光旋即落在张大嘴的尸体之上,道:“张大嘴的身上丝毫酒气也没有,眼瞳中同样也没有丝毫醉酒的迹象,这是说,他的神智一直都保持清醒,这你说,他的说话是否值得相信?”
杜笑天只有点头。
──血红的蛾酒!
──面庞不停在剥落的蛾精!
──吸血蛾!
这是张大嘴临终的说话,一个人临终的说话大都真实。
临终仍然要说谎、开玩笑的人,毕竟是绝无仅有,张大嘴并不是这种人。
如果他没有喝酒,神智一直都保持清醒,他的说话当然是值得相信。
他的说话如果是事实,郭璞、易竹君两人当然也就是两个蛾精了。
世间难道真的有妖魔鬼怪?
常护花目光一闪,亦向张大嘴尸体之下落下,沉吟道:“说到他的话,倒令我想起了一件事。”
杨迅道:“什么事?”
常护花道:“方才他不是曾经提及蛾酒?”
杨迅补充道:“血红的蛾酒。”
常护花道:“这当然是一种酒。”
杨迅道:“当然。”
常护花道:“他临终仍然记着这种酒,说出这种酒,这种酒给他的印象无疑非常深刻,与他的死亡也许亦大有关系。”
杨迅道:“也许是那两个蛾精知道胡三杯都喜欢喝酒,所以将酒变出来──这当然就是一种好酒,令他们无法抗拒,而两个蛾精就在他们拿酒来喝之际,突然发难,他们既然是因此招至死亡,对于这种酒,如何不印象深刻?”
常护花对于这番话没有表示意见。
高天禄一旁听着,一直都没有开口,现在突然道:“然则杨捕头肯定易竹君、郭璞是蛾精的了?”
杨迅不假思索道:“是。”
高天禄转首,问道:“杜捕头呢?”
杜笑天沉吟道:“我虽然从来都不相信有所谓妖魔鬼怪的存在,但事实放在面前,却又不能不相信,不过我……”
高天禄截口道:“不过你对于这件事仍然有怀疑?”
杜笑天颔首。
高天禄道:“你在怀疑什么?”
杜笑天说道:“也就是妖魔鬼怪的存在。”
高天禄道:“没有了?”
杜笑天道:“那些守卫的突然昏迷也是一个问题。”
高天禄点头,道:“我们都忘记了这一点。”他目注杨迅。
杨迅对于这一点居然也有一番解释:“这个其实也简单,郭璞、易竹君的被捕,蛾王势必亦知悉,只是光天化日之下,蛾王虽然道行高深,亦无所施其技,惟有到夜间再作打算。可是到夜间,蛾王来到了牢外,就发觉牢外警卫森严,而牢内煞气正浓,不能用法术闯进牢内,于是只好先将牢外的守卫迷倒,再来想办法打开牢门──当然,如果那些守卫横七竖八地倒在门墙之外,除非没有人经过,否则一定会引起骚动,所以它就将他们完全集中在门口附近,弄成好像在聊天、在休息的样子,那么即使值夜的更夫看见,也不会怀疑,它也就有足够的时间将门弄开了。”
高天禄道:“它却没有将门弄开。”
杨迅道:“如果它真的不能使用法术,要将门弄开谈何容易,而且我们很快就来了。”
这番解释也一样大有道理。
高天禄微微颔首,转顾常护花,道:“常兄对于这些事,又是怎样意思?”
常护花道:“我个人从来没有见过妖魔鬼怪,也从来不信有所谓妖魔鬼怪的存在。”
高天禄道:“从来没有过的东西未必就一定不会存在……”
常护花笑接道:“从来不信也不就等于永远不信。”
高天禄道:“你要亲自看见妖魔鬼怪在面前出现,才相信这些事是妖魔鬼怪的作为?”
常护花道:“高兄难道没有这个意思?”
高天禄笑道:“知我者常兄。”
他随即问道:“常兄是准备继续调查下去,一直到妖魔鬼怪出现或者找到妖魔鬼怪为止?”
常护花道:“正是!”
高天禄点头,道:“很好!”
他霍地转身,吩咐杨迅道:“立即派人去,给我将衙门所有仵作全都找来。”
杨迅道:“大人要仵作验尸?”
高天禄道:“非验不可。”
杨迅道:“只怕仵作也不能找到他们的死因!”
高天禄道:“只怕并不等于一定。”
杨迅道:“是。”
高天禄道:“如果仵作仔细检查之下,仍然无法找到死因,妖魔鬼怪作祟这个可能性岂非更大?”
杨迅道:“是。”
高天禄再顾常护花,忽然微笑,道:“果真是妖魔鬼怪作祟,事情现在就简单的了。”
常护花明白高天禄的说话,不禁亦一笑。
法律不外要杀人者死。
杀人者如果真是易竹君、郭璞,他们两个如果真是两个蛾精,现在已经死亡,事情现在根本就已经解决!
事情是不是就这样简单?
× × ×
漫漫长夜终于消逝,晨星寥落,晨风萧索。
常护花走在清晨的街道上,心头亦不免有些萧索之意,虽则已一夜未睡,他仍然精神奕奕。
姚坤同样精神抖擞,一个人睡眠充足,精神不充沛才怪。
昨日将易竹君押回衙门之后,便已没有他事,常护花、高天禄等人在研究案情的时候,他却在梦中。
今天早上他如常回到衙门,杜笑天就交给他一项任务──协助常护花调查。
私下当然还有话说,是以一离开衙门,他就亦步亦趋跟着常护花。
杜笑天私底是吩咐他密切注意常护花的行动。
所谓协助也就是等于监视。
杜笑天这个人天生就是多疑的性格,在事情未获得证实之前,对于任何人,他都是心存怀疑。
常护花在他心目中,一样也没有例外。
× × ×
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
常护花索性走在街道中心。
他仍然在思索着那些事情,脚步一时慢,一时快。
姚坤跟得实在不怎样舒服。
转过了街角,常护花的脚步又慢了下来,忽然笑顾姚坤,道:“杜笑天派你来相信并非只是协助我调查。”
姚坤一怔。他很想点头,但终于还是一笑,不作任何表示。
常护花又笑道:“一个人如果疑心不重,根本不能成为一个出色的捕头,所以他在怀疑我,实在是意料中事,我当然也不会因此怪他。”
姚坤惟有笑。
常护花接道:“不过这一次,他却是怀疑错了。”
姚坤“哦”一声,反问常护花:“然则应该怀疑哪一个才对?”
常护花道:“我知道就好了。”
姚坤忽然压低了嗓子道:“莫非这真的是妖魔鬼怪作祟?”
常护花道:“在目前,谁也不敢肯定是不是。”
姚坤道:“甚至连你也包括在内?”
常护花无奈点头,道:“昨夜大牢之内发生的事情相信你都已清楚的了。”
姚坤道:“值夜的兄弟已经对我说得非常清楚。”
常护花道:“除了妖魔鬼怪作祟之外,你能否找到第二个更合理的解释?”
姚坤摇头,道:“我不能。”他沉吟又道:“最奇怪就是好些仵作再三细心检查,竟然没有人能够找出张大嘴、胡三杯两个人的死因。”
常护花颔首,道:“这件事的确最奇怪不过。”
× × ×
那些仵作接到命令,昨夜赶回衙门,足足花了两个多时辰,终于将张大嘴、胡三杯两人的尸体再三彻底检查,却始终并无发现。
常护花他们当时也在一旁,以他们丰富的经验,细密的心思,也一样找不到两人的死因。
他们只有暂时同意两人的死亡是由于妖魔鬼怪的作祟。
至于那两只蛾,他们也只有暂时认定就是易竹君、郭璞的本来面目。
× × ×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聚宝斋的门前。
姚坤叹了一口气,道:“也许他们的死真的是因为妖魔鬼怪的作祟。”
常护花亦自叹气,道:“只可惜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妖魔鬼怪杀人,否则我说不定就同意你的说话。”
姚坤道:“如果常大爷见过,当然知道妖魔鬼怪的杀人是否这样!”一顿,他又道:“不过妖魔鬼怪据讲有多种,杀人的方法并非完全一样。”
常护花道:“据讲是的。”
姚坤转问道:“常大爷是否准备重新搜一次聚宝斋?”
常护花道:“我是有这个打算。”
姚坤道:“聚宝斋地方很大,彻底搜一次我看最少要花几天时间。”
常护花道:“不要紧,反正去找龙玉波、阮剑平、朱侠三人的官差也要好几天的时间才可以回来。”他缓缓接道:“到他们找到人回来,只怕又是一种局面。”
姚坤道:“事情还有变化?”
常护花道:“依我看一定有。”他回忆着道:“事情到现在为止,已经一变再变的了,再变一次,亦不算一回事。”
姚坤道:“越变却是越奇怪。”
常护花道:“这件事倘使是人为,这个人若不是一个天才,就是一个疯子。”
姚坤道:“哦?”
常护花微喟,道:“天才与疯子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分别,两个所做出的事情往往同样是吓死人没命赔。”
姚坤道:“常大爷何以怀疑这件事可能是人为?”
常护花道:“因为我从来就不相信有所谓妖魔鬼怪。”
姚坤道:“我也是。”
常护花道:“这正如二减一等于一,不是妖魔鬼怪作祟,当然就是人为的了。”
姚坤道:“现在常大爷就是在想办法证明这件事是人为?”
常护花道:“如果我有办法证明是妖魔鬼怪作祟,我也一样想办法,这并无分别。”
姚坤道:“可惜你从来都没有与妖魔鬼怪打过交道。”
常护花微笑,道:“这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姚坤道:“嗯。”
常护花一转话题道:“杜笑天是怎样吩咐你?”
姚坤道:“尽力协助常大爷调查。”
常护花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尽力而为。”
姚坤道:“上级既然是这样吩咐,不尽力怎成?”
常护花道:“如果我的调查一直到晚上……”
姚坤道:“我也只好逗留到晚上。”
常护花道:“看来我得让崔义给你准备一个房间。”
姚坤道:“好在聚宝斋内空的房间不少。”
三日前,他已经随同杜笑天搜查过聚宝斋一次,聚宝斋的情形他当然清楚。
× × ×
聚宝斋的地方实在大。
搜索了整整四天,常护花、姚坤两人才搜遍整个聚宝斋。
他们并没有任何收获,甚至再也找不到崔北海的片言只字。
也就在第四天的傍晚,他们方待离开聚宝斋,外面走走,便见傅标来了。
傅标踏上门前的石阶之际,他们正好从内里出来。
常护花眼利,一收脚步,道:“来的不是你的老搭档?”
姚坤应声望去,脱口道:“傅兄,什么事情?”
傅标收住了脚步,道:“奉命来请常大爷到衙门走一趟。”
常护花一想,道:“是不是派去找龙玉波、朱侠、阮剑平的官差都已回来?”
傅标点头,道:“先后都已经回来了,是以大人才着我来请常大侠你,到衙门一叙。”
常护花道:“龙玉波、阮剑平、朱侠三人是否也来了?”
傅标道:“只来了一个龙玉波。”
常护花道:“朱侠、阮剑平两个怎样?找不到他们?”
傅标道:“找虽然是找到,可惜他们都已经不能到来。”
常护花道:“他们莫非有病?病得很重?”
傅标道:“的确重,已无药可救。”
姚坤不耐烦地道:“说话明白一点可以不可以?”
傅标道:“你就是这个脾气。”
姚坤道:“既然知道,你还不快说清楚?”
傅标一正面容,说道:“他们都已经死了。”
常护花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傅标道:“早在两、三年之前,朱侠已卧病在床,三个月不到,就病死了。”
常护花道:“阮剑平也是病死?”
傅标道:“不是。”
常护花道:“那么他死亡的原因又是什么?”
傅标道:“他是被仇家击杀。”
常护花道:“这个人据讲一向嚣张,正所谓得罪人多,称赞的人少,仇家到处都是。”
傅标道:“根据调查得来的消息,阮剑平的确是这样的一个人。”
常护花道:“就不知他是被哪一个仇家下的手。”
傅标道:“我们也不知。”
常护花道:“查不出来?”
傅标道:“我们只查出,他是死在回程途中?”
常护花道:“当时的情形如何?”
傅标道:“据讲当日傍晚他那匹马突然从城南冲入,才冲到街口,人便从鞍上倒下,附近的人前去一看,就发觉他后背鲜血淋漓,后颈一道血口有四五寸之深。”
常护花道:“那么深,我看他的头差不多要断了。”
傅标道:“据说已垂在胸膛之上,只差一点没有断。”
常护花道:“这件事,官府有没有追究?”
傅标道:“有,仵作检验的结果,确定是利剑弄出来的伤口。”
常护花道:“杀他的无疑是一个用剑的高手。”
傅标道:“我也是这样认为──以当时的情形来推断,对手必然是在他飞马入城之际,从背后一剑将他击杀,凶手可能骑马,亦有可能伪装路人,行走之间突然发难,凌空飞身一剑,无论怎样,那一剑的速度必定闪电一样,以至他中剑之后,动作仍然继续,直奔入城。”
常护花道:“傍晚时分,入城的人相信不少。”
傅标道:“城南之外是山野。”
常护花道:“没有人目击他被杀?”
傅标道:“没有。”
常护花道:“有没有人知道他到城南干什么?”
傅标道:“很多人知道。”
常护花道:“哦?”
傅标道:“城南有一间飞来寺,寺中有一个老和尚,与他是朋友,煮得一手好斋菜,除非他远行,否则每月的初一、十五都一定走一趟飞来寺吃斋,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常护花道:“这个人居然吃斋。”
傅标道:“也许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希望因此而得以减轻。”
常护花道:“凶手大概是知道他那个习惯。”
傅标道:“大概是,所以在城南门外伏击他。”
常护花问道:“那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傅标道:“约莫是七八个月之前。”
常护花沉吟一下,又问道:“朱侠、阮剑平两人有没有儿子?”
傅标道:“根据调查所得,两人都没有,阮剑平死前甚至还是独身。”
常护花喃喃自语道:“这是说,崔北海所有的财产都是龙玉波承受了。”
他随即又问:“龙玉波现在在衙门之内?”
傅标道:“是。”
常护花道:“方到?”
傅标点头,道:“方到不久。”
常护花道:“见过你们大人没有?”
傅标道:“没有,大人的意思,是等常大爷你到了之后才与他会面,我离开衙门的时候,只是总捕头在跟他说话。”
常护花道:“他大概想从龙玉波的说话之中找线索。”
傅标遇:“依我看总捕头是有这个打算。”
常护花说道:“杜捕头又是怎样的意思?”
傅标道:“杜捕头根本不在衙门。”
常护花问道:“他不知道龙玉波的到来?”
傅标道:“相信是不知道,整个下午他都不见人。”
常护花道:“去了哪里?”
傅标道:“不清楚,早上见到他的时候,也没有听到他提及要去什么地方?”
常护花道:“哦?”
傅标想想,道:“我猜大概是有事一时走开,我们到衙门,也许他亦已回去。”
常护花道:“也许。”
他抬眼望天,沉默了下去,天上正在下着雨。
× × ×
细雨逐黄昏,虽然是细雨,走上一段路,只怕亦难免一身湿透。
幸好在常护花他们离开聚宝斋之前,雨已经落下,崔义这个管家又岂会不知道应该怎样做。
他拿来了雨伞,一顶雨伞姚坤便认为已经足够,他替常护花拿伞。
经过四日的相处,他对常护花的武功已是佩服到五体投地。
常护花在这四日之内,也实在指点了他不少练功的秘诀。
傅标却不用崔义操心,他打着雨伞到来。
走在街上,常护花也不知何故,突然生出了一种不祥的感觉。
他知道杜笑天是一个非常尽责的捕头,在现在这个时候,如果没有事,应该是不会离开衙门。
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他走着,忽然问道:“杜捕头平日没有事时,多数到什么地方?”
傅标连想也不想道:“即使没有事,他也是留在衙门的多,否则大都在离开之前嘱咐一句,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他。”
常护花又问道:“类似今日这种情形,以前有没有发生过?”
傅标摇头,道:“绝无仅有。”
常护花再问道:“这几天有没有其它的案件发生?”
傅标道:“一件都没有。”
常护花道:“有没有其它尚未解决的案件,必须尽快去调查解决?”
傅标应道:“没有,就是吸血蛾这一件。”
常护花沉吟道:“莫非就是这件案子,他发现了线索?”
傅标道:“问他才知了。”
常护花再次沉默了下去。
杜笑天是否真的有所发现?
这个发现是否有危险?现在他的人又在什么地方?
除了杜笑天本人,有谁能够解答常护花心中这些疑问?
× × ×
杜笑天现在正在云来客栈的围墙之外。
雨水已湿透他的衣衫。
在未下雨之前他已经来到这附近。
午后他本来习惯在衙门附近转两圈,今天也没有例外。
行走间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郭璞曾经将吸血蛾养在云来客栈,在他们找来云来客栈之时,群蛾不知何故一下子完全飞走。
──他们飞去了什么地方?
事后有没有回云来客栈?他想知道,所以决定走一趟。
如果郭璞真的是群蛾的主人,又或者郭璞真的是一个蛾精,是群蛾的主宰,他一死,群蛾自然就大乱。
除非蛾王才是真正的主宰,还有蛾王来统帅群蛾,否则群蛾不难就飞回云来客栈。
它们在云来客栈已经逗留了相当的时候,进进出出也已有好几次,对于云来客栈这个地方当然熟识得很。
何况此前它们在云来客栈食物丰富,对于这个地方的印象应该就比较深刻。
再从近日所发生的事情看来,那些吸血蛾显然比蜜蜂还胜一筹,它们如果真的想回云来客栈,绝对没有理由不认得路。
杜笑天只希望找到云来客栈的时候,群蛾亦已在客栈之内。
他无意将群蛾完全拘捕。
因为他自知没有这种本领,也不懂得如何才能控制群蛾,要它们服从自己的命令。
他却希望能够抓住其中一只。
三月初二的那天,在城外湖边一株树之上,他已经抓住了一只,却给那只吸血蛾刺了一下,在他惊慌放手的时候飞走。
这一次如果再抓住,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了。
只要抓住其中的一只,就可以设法证明这种吸血蛾是否真的会吃人的肉,吸人的血。
他的目的就在这里。
在未来到云来客栈之前,他已经遇上一只吸血蛾。
只是一只吸血蛾,在路旁的野花之上飞过,一直向前飞去。
杜笑天本来就想抓住这只吸血蛾作罢,可是伸手一连几次抓去都落空,他只好追着那只吸血蛾,结果就追到他一心要来的地方──云来客栈。
这时候雨已经落下,那只吸血蛾飞得更快,雨水并没有将它打下。
它飞过云来客栈后院的围墙,飞入一个窗户内。
杜笑天认得那个窗户。
那个窗户也正就是那间用来养蛾的厢房的窗户,群蛾当日也正就是从那窗户飞出。
现在却只有一只吸血蛾回去,其它的吸血蛾在什么地方?
是不是早已经回到那间厢房?如果是,现在它们又是以什么维持生命?是不是以史双河的血?
杜笑天站在围墙外,目送那只吸血蛾飞入那个窗户,在想着这问题。
他想着忽然打了一个冷颤。
群蛾在饥饿之下,吸食史双河的血肉实在大有可能。
史双河的血肉吸食干净之后,它们不难就打附近村人的主意。
到其时……杜笑天不敢想象。
他下意识左右望一眼。
云来客栈的后面是一片野草,左右都是其它民房的后墙。
没有人在附近走动,民房的屋顶却有炊烟升起。
他总算松一口气,目光又回到那个窗户之上。
那个窗户与当日一样大开,窗内异常的阴暗。
群蛾会不会真的在那里头?
他倏地一笑,这实在简单,只要他进去一看,就会有一个解答。
云来客栈后院的围墙相当高。
杜笑天站在三丈之外才可看见那个窗户。
窗下是什么情形完全无法看见,整个后院都尽被围墙隔断。
雨落在围墙之内,响起了一片虫蛾噬桑一样的声音。
杜笑天并没有忘记整个后院都种满了那种奇怪的花树,可是那种声音入耳,仍不免寒心。
那种声音简直就像是群蛾在吸噬人兽的血肉。
围墙之内隐约有烟雾升起,也不知道是雨烟还是晚雾。
整间客栈也就因此分外显得神秘。
杜笑天本来准备绕到客栈的前面,叫门进去,现在也不知是否因为这种神秘的影响,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决定翻墙进去。
对于这间云来客栈他已经大起疑心,他天性本就多疑。
× × ×
雨渐大,杜笑天深深吸了一口气,两三个箭步标前,“一鹤冲天”,纵身一跃。
这一跃居然给他跃上了墙头。
他双脚一落,双手亦落下,抓住了墙头的瓦脊,稳住了身形。
他的轻功其实并不怎么好。
墙内并没有任何改变,那一片奇怪的花树迎着雨水,“沙沙”作响。
整个院子也就只有这种声音。
鲜黄色的花朵雨中颤抖,那种奇怪的花香仍旧蕴斥整个院子。
花径上,花丛中并没有人,走廊那边也没有。
没有雨的日子史双河也躲在店堂内喝酒,下雨天难道反而就例外?
杜笑天在围墙上再三张望,才翻身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