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神机妙算 不让须眉
 
2021-12-18 10:26:20   作者:张梦还   来源:张梦还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这时外面有人来报,侍卫营领班官炎武求见,白玉珍命传入。
  官炎武入内匆匆行礼,禀称他奉了曹孝之命前来请见,告知十笏园已被查抄,又道:“卑职奉曹大人之命,请郡主去一趟。皆因奉旨查抄的有好几个衙门,既有刑部,也有都察院,步兵统领衙门,谁也管不了谁,就像土匪打劫一般,太不成话,曹孝说非郡主到来弹压不可。”
  “有这种事?”白玉珍道:“莫非和孝公主也镇不住?”
  官炎武道:“个个都说是奉旨,都不把公主放在眼里。”
  陆慧剑笑道:“这些人打惯了落水狗,和中堂如今倒了霉,正好欺负他的姬妾媳妇,谁还管你公主不公主?”
  白玉珍出得门来,但见门外站立了二三十名侍卫营的兵士,她的爱驹青锥也被牵了来,原来官炎武先去承恩公府,得知白玉珍在鸿兴客栈,便自作主张,替白玉珍备好了坐骑。
  当下白玉珍上了马,对陆慧剑道:“慧剑,你回去吧,我这里事情一了结就会来看望你。”
  “不要紧的。”陆慧剑笑道:“你还是先忙你的正经事吧。只记要保重身体,不可遇于操劳。”
  “我明白。”白玉珍圈转马头,向城外弛去,官炎武和他的手下急忙跟上。
  陆慧剑送走了白玉珍,回到房里,对青儿道:“你唤传远山进来。”
  少时一个彪形大汉入房施礼,这人正是关外有名的豪杰,铁背苍龙傅远山。
  陆慧剑道:“朝廷已经下旨抄查和坤家财,和坤在密云县金大户家中寄顿有三百七十多万两银子,其中一百多万两是银票,四十多万两是黄金,你带二十个人赶去密云,假扮官差,就说是奉旨查抄。”
  “小的明白。”傅远山道:“小的斗胆带三辆车去,请姑娘赐准。”
  陆慧剑点点头:“你就带车辆去吧!单是取黄金银票,白银不要多取,一来太重,二三十万两就要一大群骡马驮运;二来咱们也给朝廷留下一半。好叫后来查抄的官差能够交代,也就不会来追究咱们了。”
  “姑娘神算,令人佩服。”傅远山道:“小的早就准备好了都察院和刑部的文书,官服和腰牌也都现成的,小的和倪重两人假扮官差,先去找密云县的县令和守备,会同查抄金良的庄院,有知县和守备一道,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陆慧剑微微一笑,说道:“难得你想得周全,你查抄之后,将银票给我送来,金块和一部分银子运回庄去,剩下的银子命知县和守备看守,他们见你们留下大批银子,自然不会生疑了。”
  “谨遵姑娘吩咐。”傅远山道:“姑娘这里要不要多留些人,以备差遣。”
  “不必了,我暂时还不会下手别的地方。”陆慧剑想了一想,又道:“派人报知老爷子,保定方面要从速下手,迟恐有变,我这里派不出人手,要他自己想办法。”
  傅远山退出之后,青儿便问:“师父,咱们干嘛不自己下手呢?”
  “是呀!”紫儿也道:“我们在师父分派之下,给他人来个迅雷不及掩耳,捞了就跑,至少也能捞他百十万两银子呵。”
  “没这么简单。”陆慧剑摇头道:“刚才那姓官的领班来请白玉珍去淑春园,可见她仍然在管官家的事,我们如果伸手,势必要和白玉珍翻脸为敌,我不愿搞成这样。”
  青儿道:“只要我们手脚快些,不给她截住就不妨事。”
  “只有你聪明,别人都是傻瓜?”陆慧剑笑骂道:“我们一跑,白玉珍还能想不到是我们干的么?”
  “就算她知道又如何?咱们也不会怕她。”
  陆慧剑摇头道:“不行,白玉珍是我的好友,我不能为了百十万两银子便失去了一个知己密友。”
  她这样一说,青儿,红娃都不作声了,陆慧剑又道:“许多人一辈子也交不到一个情投意合的知己良朋,岂能和区区财物相比呢?”
  且说白玉珍等一行人来到十笏园,首先入目的是十笏园的牌匾已摘了下来,仍然换上“淑春园”三字。
  接着只见一个美妇人被几个兵士硬拖上车,那妇人披头散发,哭叫挣扎着。
  白玉珍曾在这淑春园小住半月,和坤的几个宠妾她都认识,这妇人正是和坤最宠爱姬妾之一,名叫长二姑,曾经是乾隆的姬,后来放出禁宫,却被和坤留了下来,一向颇受宠爱的。
  当下白玉珍便喝道:“你们干什么,还不放手。”
  长二姑见了白玉珍,便高叫:“郡主救命。”
  那领头的小武官是个什长,怒道:“我们奉命捉人,你不要多事。”
  官炎武抢上前去,“啪”的一个大嘴巴,喝道:“混帐,我打你这不识尊卑的奴才!这是嘉义郡主,你再敢冲撞,老子便把你砍在这儿,再找你的上司算帐,狗东西还不放人?”
  那几个兵士松了手,长二姑忙奔了过来,哭嚷道:“他们简直在抢人,无法无天,求郡主作主。”
  那小武官道:“回郡主的话,卑职是奉旨办事。”
  “放你的狗屁。”官炎武道:“你一个小芝麻官,奉什么旨?你是哪个营里的,现任何职?讲。”
  “回大人,卑职是巡捕营的什长。”
  官炎武端起架子道:“不管你奉了谁的命令一概作废。你们给我好好的守住园门,不许闲杂人等走动,这个女子由我们郡主发落,听见没有?”
  侍卫营本就比巡捕营高,官炎武又是领班,这个什长那里惹得起?只好答应。
  “打起精神来。”官炎武喝道:“你们是怎么当差的?混帐王八蛋。”
  进了园门,官炎武领着白玉珍来找曹孝,曹孝见了白玉珍,大大松了一口气。“郡主来得正好,先前都察院的老爷在此,还好一点,他们一走,这里一国三公谁也管不了谁,奉旨查抄,变成了奉旨抢劫,把和中堂的爱妾都逼死了。”
  白玉珍吃了一惊:“谁被逼死了?”
  “吴卿怜。”曹孝道:“在迷楼悬梁自尽,这园子太大,和中堂的姬妾又多,实在无法照顾,我已派红云去把侍卫营一营调来,庶几能够弹压。”
  长二姑一听吴卿怜自尽,马上失声痛哭:“这都是和坤造的孽,卿怜是一代才女,却死得这么惨。”
  “我们到迷楼去看看。”白玉珍领众人直向迷楼而来。
  如今迷楼之下由侍卫营兵士守卫,乱兵都被赶走了,迷楼里面已经抢得乱腾腾,家具摆设打得稀烂,墙上的字画都被钢刀割破。
  吴卿怜喜爱书画,墙上挂的字画全是名家真迹,有唐伯虎的仕女,文征明的山水,郑板桥的竹,都被毁坏了。
  白玉珍上了楼,只见吴卿怜的尸体已被解了下来,停放在床上。
  书桌上砚池里余墨尚存,桌上绿玉镇纸压着一张诗笺,那首诗写道:“晚妆惊落玉搔头,家住西湖十二楼,魂定暗伤楼外景,湖边无水不东流。”
  字迹娟秀柔媚。白玉珍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对曹孝道:“好好殓她,一代佳人落得如此下场,也就可怜得很了。”
  她劝住了抚尸痛哭的长二姑:“二姑,人死不能复生,要紧的是先顾着自己,如今我们且去看望和孝公主,别叫公主受了委屈,我们的罪过就大了。”
  长二姑道:“郡主,香如君和几个侍妾婢女被查缉营的人捉去了,望郡主赐予援手。”
  白玉珍便吩咐曹孝带人随长二姑同去,把香如君等人救出来,而且逮捕几个为首之人。
  曹孝道:“救人不难,可是捉人就不容易了,他们一定会反抗,是否格杀不论?”
  白玉珍低声道:“万一香如君吃了亏,必然会激怒香浩然。别忘了香浩然是土匪出身,一旦弄毛了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一定会累及许多无辜之人,因此必须抓几个为首之人,才好交代。”
  曹孝“哦”了一声道:“卑职懂得了,郡主放心,卑职必不会使郡主失望。”转身对官炎武道:“你带三个个人随侍郡主,听候差遣,其余的随我来。”带了人急忙去了。
  白玉珍来到西园,这里总算还未遭劫,整个淑春园里大概是唯一未受荼毒的地方了。
  和孝公主迎了出来,白玉珍躬身道:“公主殿下受惊了。”
  “郡主来得正好。”公主道:“快请里面坐,如今谁也不肯来看望我了。”
  “公主殿下说哪里话来。”白玉珍道:“纵使和中堂有罪,也和公主无干,驸马爷呢?”
  “被抓去了。”和孝公主含泪道:“可恨刑部的司官们凶恶之极,蛮横无礼,他们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长公主。”
  和孝公主是乾隆最小的女儿,嘉庆帝的异母妹妹。
  白玉珍道:“这些奴才太过放肆了,中堂府护卫的步兵有一千多人,怎的没有保护公主殿下呢?”
  “你别提了。”和孝公主道:“来的官员一宣读旨,那些平时作威作福的护卫步兵就一哄而散,有些还打劫抢掠,都成了强盗了。”话未说完便哭了起来。
  白玉珍再三劝慰,和孝公主才算收了泪。
  少时,曹孝带了香如君,长二姑以及和府姬妾来回话,白玉珍命人传刑部堂官查智到来,吩咐道:“圣上有旨查抄和相家产,你们照数查抄登册封存,却不可辱及内眷仆妇,切忌假公济私,趁火打劫。”
  查智道:“郡主有命,自当遵从,可是按照大清律例,凡查抄家产,家属皆应籍没入官,和相家眷又岂能例外呢?”
  “胡说!”曹孝道:“和孝公主是和坤儿媳,难道也要籍没入官不成?你们只管遵照圣旨办事,此外不可擅作主张,郡主好意嘱咐你,你还敢顶撞,你有多大的前程?”
  查智连忙跪下叩头,连称:“卑职该死,卑职该死。”
  这曹孝最会做官,其实查抄和坤家产,他奉了密旨,比谁都起劲,却又一味做好人,他请来白玉珍,令和府家属都感谢他,真可谓面面俱圆。
  当下他挥退了查智,陪笑道:“卑职有一事相求,望郡主俯允。”
  白玉珍笑道:“曹大人,你我是什么交情,怎么还来这一套?只要我做得到的,定必如曹大人之意。”
  “不敢。”曹孝道:“卑职斗担请郡主暂时留在这淑春园中,或三五日或一二日,近日会发生很多事,实在要人领头处理。”
  “你是要拉我留下来照料和孝公主?”
  “那倒不是。”曹孝道:“卑职在侍卫营十班之中调来七个班。有两千多人,再不会像以前那样了,卑职指的许多事不是朝中,而是江湖。”
  白玉珍大为诧异:“江湖事和咱们有什么相干,这话我不明白。”
  曹孝看了和孝公主一眼,陪笑道:“卑职已吩咐他们将丹楼收拾出来,还是请郡主移玉到那边去,卑职再详细奉禀,免得阻了公主殿下歇息。”
  白玉珍点点头,对公主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公主仍然是大清皇族,无人敢于冒犯,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曹孝,或者知会我。公主殿下只管安心,丰绅殷德也决计不会有什么事。”
  和孝公主点点头,又道:“小莺、初菊,你二人去侍候郡主,她一人来此,茶水梳洗都须人照应,你们去吧。”
  两个丫头都是聪明伶俐之人,派她们去侍候如今当红的嘉义郡主,都喜不自胜。
  那丹楼乃是白玉珍的旧居,如今也收拾得一尘不染。白玉珍和曹孝上了楼,侍卫早送过热腾腾的香茶来。
  白玉珍命曹孝坐下,笑道:“曹大人,我碰见过两位最会照顾关心人家的人,其中一个是你,另一位是个女子,名叫陆慧剑。”
  曹孝一听便留了心,问道:“敢问郡主,这位陆慧剑姑娘是何等样人?”
  白玉珍摇头苦笑:“不瞒曹大人说,我至今还摸不透她的底细,她如今住在鸿兴客栈,带的随从有五六十人之多。曹大人江湖经验丰富,或者能弄清她的来历,总之,此人很不简单就是。”
  “郡主放心,卑职自有主意。”曹孝又道:“卑职追随郡主的日子虽然不长,却也看得出郡主心地厚道,十分念旧。和中堂对郡主有知遇之恩,但他犯的罪太重了。卑职听万岁说过,完全无法姑息,如今和相的得力臂助,和琳、福长安等皆已被捕,还有外地好几位封疆大吏都革职拿问。”
  白玉珍点点头,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和坤二十多年盘踞要津,见钱就贪,加以乾隆特加包容,搞得这位中堂大人比皇帝更有钱,靠山一倒,他哪里还能够活命。
  曹孝又道:“和中堂是天下头一个富家翁,他的财产有一半都寄顿在外县各地,如今朝廷下旨抄家,江湖朋友都想分一杯羹,江湖朋友的耳朵长,心眼活,这种财香人人想要,必然会引起许多争斗。”
  白玉珍道:“难道江湖人真敢和朝廷作对不成?”
  曹孝道:“自古以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贪官的财香,朝廷要,江湖人也要。在北京城内的,当然无人敢动,别的地方房地田产也无人会动,金银珠宝就人人想要,动武流血势所必然,卑职昨天也曾奏明圣上。”
  白玉珍道:“那么圣意如何呢?”
  曹孝叹息一声道:“圣上不明江湖情形,很发了一顿脾气,下诏严加禁止,违诏者格杀不论。”
  “但这样子还不够。”白玉珍道:“圣上该予你兵马大权才是。”
  “郡主料得不差。”曹孝道:“圣上命军机处和兵部交与卑职调动兵马的令箭和空白签子,可以随时调动任何兵马,此外卑职又代方阳请加总兵衔,皆因和中堂在保定存藏的金银有五六千万,请郡主传谕方阳,在保定的这一笔金银必要守住。”
  白玉珍笑道:“你可以直接传谕方阳,又何必把人情送给我呢?”
  曹孝道:“方阳是郡主一手提拔的,由郡主传谕,他知道郡主一直重视他,更会感恩图报。”
  白玉珍不觉笑了起来,说道:“曹孝,你这人真的不简单,替人家打算得十分周到,日后你有什么事要我出力的只管交代就是。”
  曹孝连称不敢。
  和坤的案子处理得很迅速,乾隆正月初三驾崩,嘉庆初五下旨要整顿朝纲,初八逮捕了和府两名大管家刘全和呼什图以及户部尚书福长安。
  初九逮捕和坤,立即派王公大臣审问,初十由嘉庆亲自审问,和坤全不狡辩,一切罪状都直认不讳,当天便逮捕了和琳。
  正月十一,嘉庆下诏宣布和坤二十条大罪,其中有对先帝大不敬,泄露机密,抢拥戴之初,专断军机大事,欺隐军国要事,把持户部,用人唯亲,开当铺钱庄与民争利,修墓园擅称“和陵”。园林房屋逾制,将出宫女子选入府中,擅坐椅轿出入皇宫,纵容家奴勒索,广置财产,调步兵统领巡捕营千名士卒供私宅使用,家中奇珍异宝,大珠宝石皆超越御用。
  朝廷又宣布了查抄和坤财产的清单。
  “田地八千余顷,房屋二千余间,银号十处,本银六十万两,当铺十处,本银八十万两,金库内赤金五万八千两,银库内银元宝,京镖苏锲八百九十五万五千个。另外还有珠宝库,绸缎库等等。”
  和坤家财的清单一出,举世震惊,不料次日上朝时,副都统萨彬图却奏上一本,指明查抄之人大有情弊。
  萨彬图道:“我在侍卫营统带任上时,即已留心和坤财产,单是赤金一项,即有数百万两之金,怎会只有五万八千两?和坤开的当铺有七十余家,怎会只有十家?与钱庄共有四十余家,决不止十家,望陛下督责有司,重行查究。”
  嘉庆准奏,命督办人员重行细意查究,不得包庇,却又命萨彬图不必多言,嘉庆道:“和坤确实贪得无厌,却也未必如外传之多。”
  转眼之间便是元宵佳节,奈何国丧期间,禁止民间欢庆作乐,这个元宵佳节也过得冷冷清清的。
  到了夜间,刑部大牢却送来一桌丰盛的酒席,说是承恩公府送给和中堂的。
  和坤是皇犯,当然无人敢亏待他,却也吃不到这么丰盛的酒席。
  夜深人静之时,一对红灯前导,原来是白玉珍带着曹孝,李红云来探望他。
  和坤感触很深,却也无话可说,良久方道:“玉珍,我家中人口平安否?望你实言相告。”
  白玉珍道:“只有吴卿怜投环自尽,其余诸人皆平安无事。”
  和坤也掉了几滴眼泪,又道:“昨天我写了一首诗,烦你带给我儿丰绅殷德。唉,这个名字还是先皇给他改的呢。”
  白玉珍接过诗笺一看,乃是一首五律:“夜色明如许,嗟余困不伸。
  百年原是梦,廿戴枉劳神。
  室暗难挨晓,墙高不见春。
  星晨环冷月,缓维泣孤臣。
  对景伤前事,怀才误此生。
  余生料无几,空负九重仁。”
  白玉珍看罢之后,折好诗笺放入怀中,说道:“相爷放心,这首诗我会交给和孝公主,决不有误。”
  和坤苦笑道:“玉珍,我和某半生富贵,只交到你一个可靠的朋友,而且相识太迟。从前被富贵荣华蒙住双眼,不懂得爱惜人才,重视朋友,才落得如此下场,如今后悔已迟,今夕一见,便是永别,你回去吧。”
  白玉珍本想劝他保重,话到口边复又忍住,事到如今还保重什么呢?
  白玉珍去探视和坤后的第三日,嘉庆降旨赐和坤自尽,刘全和呼什图斩立决,和琳和福长安皆判斩监候,待秋后斩决。
  正月十八日,和坤在天牢中被迫悬梁自尽,结束了他富贵荣华的一生。
  和坤虽死,却留下了一大堆麻烦,首先是他的家财。
  嘉庆曾经亲自问过了和坤,他的家财究竟有多少,和坤倒也不是想隐瞒,实在是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和坤死后,刑部官员查出他金库里的黄金不是当初奏报的五万八千两,而是五百八十万两,这比初时奏报的多出一百倍,此外还有生沙金二百金万两,当铺不是十家,而是七十五家,银号不是十家,而是四十二家。
  和坤的华丽房宅有一百零九家,其中二十六家已估了价,值白银二亿二千多万两。
  嘉庆非常生气,把原先查办的官员全部革职下狱。
  此外有些产业被查封时又惹上麻烦,惜花楼便是其中之一。
  都察院查出惜花楼是和坤爱妾余美玉的产业,派人去查封,薛静柔却不答应。卢君义和曹孝都站出来作证,这是薛静柔从余美玉手上买过来的,与和坤无关,都察院只好罢手。
  另一个是香氏钱庄,香浩然说是他和女儿香如君出的本钱,曾经向和府借了四五百万两银子,后来都全部还清了。
  刑部要查看代贷的契约。
  香浩然却道:“我与和中堂钱银往来都只靠一句话,从来没有契据。”
  双方一争执起来,刑部也占不到便宜,虽说和坤已死,香浩然朋友却也不少,这家香氏银号居然未被充公。
  还有和府姬妾入官一事也遇到许多阻碍。大多逃匿远走,有的报“身故”,有的报“失踪”,这件事和孝公主与白玉珍都帮了许多忙。
  好在颙琰重视的是和坤的家财,别的倒也不大放在心上,而他追查和坤家产却又不愿全靠地方官员,他一味信任御前侍卫。皆因地方官员查抄之后会造册上报,收入国库,嘉庆却想独吃,所以查抄和坤寄顿隐瞒的财产,几个御前侍卫都发了财,尤以欧阳云从和卢君义两人为然。
  那曹孝也并不是清廉自持的君子,不过他为人很聪明,情知嘉庆对银钱看得很重,他和手下人在抄查和坤家财之时,虽不是一介不取,却交出了大部分金银,还一再交代手下人,清廉奉公之人,朝廷决不亏待,万不可见财起意,干犯法纪。
  有一日颙琰召见欧阳云从,曹孝,卢君义三人,谈到和坤隐匿家财一事。
  颙琰道:“萨彬图很想朕委派他清查和坤的家财,甚是惹厌,朕已调他为杭州将军,叫他少管闲事,和坤的家财查得怎么样了?”
  卢君义道:“臣启万岁,有两个人必定藏有和坤大批珍宝金银,但臣等不敢搜查。”
  颙琰怒道:“和坤之罪已昭告天下,还有谁敢包庇他?这两人是谁?如此大胆?”
  卢君义道:“臣说的这两个人,一个是和孝公主,另一个是嘉义郡主白玉珍。”
  嘉庆想了一想,方道:“这两人一个是朕的御妹,一个是承恩公的郡主,你可有真凭实据么?”
  卢君义道:“臣从前听和府大总管刘全说过,和坤曾拨给白玉珍几百万两银子。”
  曹孝忙道:“这事不假,但那是交给她作为奖励下属,抚恤死伤之用,业已开支了许多,不能算是寄顿。”
  卢君义又道:“此次查抄淑春园,嘉义郡主在淑春园中居住数日,自不免与和孝公主勾结,转移亿万家财。”
  “卢侍卫此言并无根据。”曹孝道:“万岁,请嘉义郡主暂住淑春园是臣的主意,而淑春园守卫的全是侍卫营官兵,试问亿万金银如何转移法?又如何能瞒过全体官兵呢?”
  “卿等不必争论了。”嘉庆道:“和坤家财甚多,就算给和孝公主和白玉珍一些,也是有限。不要去追问了。还是查别的要紧,曹孝,你把上次那张清单弄清楚,按图索骥,有不明之处不妨请教那人,要尽快办理。”
  曹孝道:“万岁放心,臣立即办理。”
  嘉庆又道:“吏部上奏重选官员,凡属和党者皆一律罢职,名单上有嘉义郡主白玉珍,欧阳爱卿和卢爱卿的名字,朕已把这三个名字勾去了,卿等放心办事就是。”
  欧阳云从和卢君义皆跪下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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