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巧计脱困境　一掌定输赢

 

2024-09-27 08:26:00   作者：高臯   来源：高臯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这天他们赶到蓟县，已是炊烟处处的傍晚时分，于是，他们就在城里找了一家客栈歇了下来。
　　蓟县位于口外通往京师的官道，除了冰雪连天的隆冬季节，过往的旅客都十分之多。自然，舒文照与韦娃落店之时，店里已有许多先他们而到的客人了。
　　舒文照虽是仪表不俗，但长像却颇为忠厚，任何人对他瞧看一眼都会生出一份好感的。
　　至于韦娃么？那就更不必说了，她是荆钗裙却掩不住她那国色天香，尤以那付娇憨之态，只要瞧她一限，就会忍不住怦然心动。难道她会是一个放浪形骸的天生尤物吗？
　　不，韦娃虽是笑脸常开，但决无半点轻佻之态，尽管人们对她万般倾慕，却不会存有轻薄的念头。
　　因此，当他俩踏进店门之时，立即招来无数的目光，那只是爱慕，只是赞美。
　　只有一对目光例外，他是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的灰衣老人。
　　此人约莫六十上下，尖嘴猴腮，双目内凹，生就一副不太讨人欢喜的长像。
　　他的性格也异于常人，别人都在为韦娃的天生丽质而赞美，他却面含奸笑，目露邪光，好像与舒文照夫妇有什么无法解开的过节似的。
　　舒文照夫妇没有注意到食堂之内会有这么一对不太友善的目光，他们向店伙订了房间，就在食堂中进食。
　　饭后韦娃正待付钱，店伙却指着灰衣老者道：“不必了，两位的账那位客官已经代付。”
　　舒文照夫妇向灰衣老者瞥了一眼，回过头来彼此互相一瞧，不必询问，由双方的神色推断，他们对灰衣老者全不相识。
　　于是，舒文照双拳一抱道：“多谢老人家，可是咱们素昧平生……”
　　灰衣老者哈哈一笑道：“这有什么要紧，如果你们过意不去何妨投桃报李。”
　　舒文照道：“好，下一次由愚夫妇作东，请问老人家尊姓大名？”
　　灰衣老者道：“老夫赖名山，现任飞云帮的护法。”
　　舒文照道了一声“久仰”，提起手边的包裹，与韦娃回到客房。
　　“嗨，韦娃。你当真不认识那位姓赖的？”
　　“自然是不认识的了，难道我还会骗你？”
　　“这就奇怪了，他为什么要给咱们会账？”
　　“江湖人的行为，往往就是这么不可思议，也许他的银子太多了，也许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你别瞎猜，人家总是一番好意。”
　　“但愿我是瞎猜，咱们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话是说得不错，不过百败秘笈咱们已经送给别人了，他纵然想打咱们的主意，还不是白费心机。”
　　“这很难说，你知道飞云帮是怎样一个门派？”
　　“我从未走过江湖，你这不是多此一问。”
　　“好，我告诉你，飞云帮的总坛在鄱阳湖，分坛遍布天下，声誉之隆，虽还不能与少林武当相比，但实力的强大，在当代武林已具有举足轻重之势，能够当上该帮的护法，就有一般掌门的身份，这位赖名山是何等人物你应该知道了吧。”
　　“这个我当然知道，他是飞云帮的护法。”
　　“咳，你这人真是木头脑袋，他当然是飞云帮的护法了。”
　　“那……我说的有什么不对？”
　　“当然不对，我是说赖名山不只是身份崇高，而且还是一个名震黑白两道的绝代魔头。”
　　“啊，他为什么要找上咱们？”
　　“所以我说咱们要当心一点。”
　　韦娃语音甫落，门外忽然响起脚步之声。
　　房外是走廓，听到脚步之声并没有什么稀罕，只是足音及门而止，那就有点不太寻常了。
　　舒文照与韦娃互相瞧了一眼，一阵剥啄之声已经传了进来。
　　“客官，有朋友拜访。”
　　“哦。”
　　舒文照起身打开房门，一眼瞧出，神色不由为之一呆。
　　叫门的是店小二，他身后赫然觉是那位尖嘴猴腮的灰衣老人。
　　提到曹操，曹操就到，这位飞云帮的护法赖名山居然找上门来了。
　　不管怎样，来者是客，在礼貌上总该向别人打个招呼，于是他双拳一抱道：“原来是赖前辈，请进来坐坐。”
　　赖名山哈哈一笑道：“好，好，老夫正要打扰。”
　　举步一跨，迳自走了进来。舒文照道：“前辈请坐，房中无物招待，尚请海涵。”
　　赖名山在一张长凳之上坐了下去，目光一掠舒文照夫妇道：“老夫只是想跟贤孟梁聊聊，少侠不必客套。”
　　语一顿，接着一笑道：“贤夫妇是游览江湖？”
　　舒文照道：“是的，愚夫妇仰慕中原文物，想增加一点见识。”
　　赖名山道：“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年青人的确应该到外面闯闯。”
　　语音一顿，接道：“老夫听到一种传言，对少侠夫妇十分不利……”
　　舒文照道：“哦，是什么传言，前辈可否赐告？”
　　赖名山道：“当然可以，其实老夫不说两位也应该明白。”
　　韦娃道：“前辈所听到的传言，必然与百败秘笈有关了，不错，愚夫妇的确拥有过该项秘笈，可惜咱们无力护持，已经被别人抢去了。”
　　赖名山道：“这个老夫自然知道，不过……”
　　韦娃道：“前辈似乎不信。”
　　赖名山道：“十目所视，老夫焉能不信。”
　　韦娃道：“既是如此，还有什么对愚夫妇不利的？”
　　赖名山阴阴一笑道：“如此说来，舒夫人是小看天下之士了。”
　　韦娃一怔道：“此话怎讲？”
　　赖名山道：“百败秘笈被称武林瑰宝，只要习得其中一招半式，便可称雄武林，终身受用不尽了，两位拥有此等绝代奇书，怎肯轻易为人套去？何况那般抢夺秘笈之人，没有一个是当代武林的绝顶高手，如非两位别有用心，秘笈必然不会被夺，老夫耿直之谓言，希望两位不要见怪。”
　　韦娃叹息一声道：“前辈不明内情，如此猜忖倒也合理，问是夫妇太过愚蠢了，绝代武学秘笈，只为咱们带来无穷的烦恼而已。”
　　赖名山道：“怎么说？”
　　韦娃道：“百败秘笈文理玄奥，咱们读书不多，智慧也极为有限，愚夫妇经苦苦研钻，虽是废寝忘食，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前辈试想，为这张废纸，咱们何苦惹来杀身之祸！”
　　赖名山道：“有道理，不过两位既经苦苦的研钻，纵然不明其义，秘笈中的字句必已了然于胸了？”
　　韦娃道：“这个前辈又猜错了，咱们并没有记下它的文字。”
　　赖名山冷哼一声道：“舒夫人，说话要人相信，就不能太过离谱。”
　　韦娃道：“前辈又误会了，咱们夫妇只是因为有缘获得旷代武功秘笈，故亦不甘心一无所获，所以……”
　　赖名山精神又是一振道：“怎样？舒夫人。”
　　韦娃道：“咱们只是拣能懂的学，而且投下全部心力，其余的部份自然无暇顾及了。”
　　赖名山道：“对极了，请问……”
　　韦娃摇摇头道：“对不起，这是愚夫妇以痛苦甚至生命换来的一得之愚，咱们不能告诉你。”
　　赖名山略作沉吟道：“既是如此，老夫也不便勉强，不过据老夫所知，两位虽已失去了百败秘笈，江湖上抱怀疑态度的还十分之多，两位行走江湖，可能无法应付此等麻烦和困扰。”
　　韦娃道：“这个……”
　　舒文照道：“这没有什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当真还有人不听解说，他不妨划下道来就是了。”
　　赖名山道：“包括天下武林？”
　　舒文照道：“不讲理的必然不会太多，像前辈这等身份之人，难道你也会不讲理？”
　　赖名山哈哈一笑道：“少侠好口才，老夫自然会讲理。”
　　舒文照道：“前辈还有什么指教？”
　　赖名山道：“敝帮崛起草莽，只不过数年之间，已成为当今武林的一大主流，纵然是少林武当也要对敝帮礼让三分。”
　　韦娃道：“飞云帮名噪四海，这一点愚夫妇十分相信。”
　　赖名山道：“本帮之所以能有今日，全是帮主神明英武，网罗贤才所致，依老夫之见，两位与其浪迹江湖，镇日与麻烦困扰为伍，倒不如投效本帮，必会获得帮主的重用。”
　　韦娃淡淡一笑道：“愚夫妇名利之心极淡，更不愿受到任何拘束，前辈的好意咱们心领了。”
　　赖名山道：“舒夫人慢做决定，何不先问问舒少侠？”
　　舒文照道：“拙荆的决定晚辈完全同意。”
　　赖名山道：“看来老夫的劝告是完全失败了，这样吧，咱们打一个赌，两位是否愿意？”
　　韦娃道：“赌？不，咱们不会，也不喜爱此道，前辈要赌还是去找别人吧。”
　　赖名山道：“你错了，舒夫人，一个人自从呱呱堕地之时就无时无刻不在赌，天时命运，一饮一啄，无一不是赌的对象，就拿两位目前来说你们闯荡江湖难道不是在跟命运相赌？”
　　娃舒道：“这个……”
　　赖名山道：“怎么，两位不敢？”
　　舒文照哼了一声道：“你说吧，赌什么？如何赌法？”
　　赖名山道：“咱们先说赌注吧，老夫如果输了，飞云帮愿以全力维护两位的安全，老夫如若赢了，贤夫妇就要投效本帮，老夫担保会重用两位。”
　　舒文照道：“条件够优厚，请问如何赌法？”
　　赖名山道：“本晚三更，咱们在城北十里黄丫角见面，老夫以一敌二，咱们在武功上来分个强弱。”
　　韦娃道：“前辈以一敌二，不是太吃亏了么？”
　　赖名山道：“不错，老夫的确有点吃亏，不过言出如风吃点亏也只得认了。”
　　韦娃回头对舒文照道：“文照！你说呢？”
　　舒文照道：“赖前辈是霸王请客，咱们不答允行么？”
　　赖名山微微一笑道：“可是老夫决无恶意？”
　　韦娃道：“既是如此，愚夫妇准时赴约就是。”
　　赖名山道：“那么老夫就不再打扰了，咱们待会见。”
　　舒文照道：“前辈好走，愚夫妇不送了。”
　　待赖名山离去之后，韦娃哼了一声道：“此人分明要以武功逼咱们投效飞云帮，偏偏要跟咱们赌上一赌。”
　　舒文照道：“这倒没有什么，如若输了只怪咱们学艺不精，投效飞云帮只能认命。”
　　韦娃道：“如果只有这么简单就好了，依猜想，其中只怕别有蹊跷。”
　　舒文照道：“什么蹊晓？”
　　韦娃道：“今晚三更的赌约最少说明了一点，飞云帮不相信咱们对百败秘笈的内容毫无所知，赖名山迫咱们投效飞云帮，目的仍在百败秘笈。”
　　舒文照眉峰一皱道：“那就糟了，如果咱们加入了飞云帮，他们再以帮规逼迫咱们……”
　　韦娃一叹道：“这是必然的结呆，所以咱们要研究一个应付之策。”
　　舒文照道：“你已经有了腹案？”
　　韦娃道：“只能说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并不是一个完美的策略。”
　　舒文照道：“是什么权宜之计，你快说。”
　　韦娃道：“百败掌法三十六招之中，以最后十招为该项掌法的精华，万一咱们败给赖名山，飞云帮又强迫咱们说出秘笈的内容，咱们就用这一套掌法来应付。”
　　舒文照道：“咱们说出二十六招？”
　　韦娃惊道：“不，二十四招，第九招及十八招也是惊神泣鬼的无双绝学，咱们不能让它流入江湖。”
　　舒文照道：“一套掌法由中问挖去两招，后面又再去掉十招，不止是精华尽失，也不成为一套掌法了，这样能瞒得过他们？”
　　韦娃道：“咱们就说秘玄文理玄奥，无法了解，虽是耗尽心力，所得到的只是这个，信不信只好由他们了。”
　　舒文照道：“好吧。”


　　蓟县的城北就是山区，以出产云母为著名。
　　自然，赖名山约斗舒文照夫妇不会离城太远。
　　地点就在城外五里的一片山坡。
　　此时明月在天，清辉无限，倒是一个十分美好的夜深景色，只是那山坡之上，却正笼罩着一片杀机。
　　其实气氛虽是严肃，却瞧不出剑拔弩张的杀伐景象，因为比斗双方并未使用兵刃，而且先礼后兵，正在商谈比斗的方式与条件。
　　为了尊敬长者，文照请赖名山命题。
　　赖名山道：“这样吧，咱们相距五尺，老夫接你们两人一掌，谁要是移动了脚步就算输，两位认为是否公平？”
　　舒文照道：“前辈以一敌二，不是太吃亏了么？”
　　赖名山哈哈笑道：“咱们如若一对一，老夫才是吃亏，这样倒是公平得很。”
　　舒文照一怔道：“此话怎讲？”
　　韦娃道：“赖前辈名震江湖，与后生晚辈动手过招已经弱了他的名头，如果再一对一，一且传之江湖，岂不砸了他的招牌？看来咱们恭敬倒不如从命了。”
　　舒文照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韦娃道：“赖前辈……”
　　赖名山道：“舒夫人还有什么事？”
　　韦娃道：“咱们如果败了就必须加入飞云帮么？”
　　赖名山道：“不错。”
　　韦娃道：“咱们加入之后，是否还能够脱离飞云帮？”
　　赖名山道：“可以，但必须向老夫挑战，如若胜过老夫你们就可脱离，否则飞云帮将全力辑捕你们，并以叛帮之罪论处。”
　　韦娃道：“好吧，前辈请赐招。”
　　赖名山道：“两位不必客套，咱们可以同时出掌。”
　　韦娃道：“那么前辈注意了。”
　　她向舒文照打了一个手势，然后猛吸一口真气，以全力推出。
　　这是内力的拚斗，一招分胜负，自然要倾尽全力。
　　舒文照也明白，只要掌力一吐，谁胜谁负将可立见分晓，因而他也用上了十二成的真力。
　　他们年岁很轻，是一对名不见经传的武林末学。
　　但他们这联手一击，却具有风雷俱动，石破天惊之势，纵然是名噪当代的一流高手，要接下这一招也十分不易。
　　赖名山果然面色一变，他似乎没有想到这对年青夫妇的功力竟如此之深。
　　只是他们是打赌，除非赖名山认败服输，这一掌他必须硬接下来。
　　于是他嘿的一声挥掌迎了上去。
　　盛名之下无虚士，赖名山能够当上飞云帮的护法，必然不是一个等闲的人物。
　　他果然接下了舒文照夫妇联手的掌力，虽然他推出的力道好像弱了几分。
　　这等强弱的现象，立即为舒文照夫妇发觉，他们认为如非赖名山有意藏私，否则他们只要再加上一点力道，必然会获得这场赌约的胜利。
　　于是，他们竭尽所能，将力道加至极限。
　　这一下果如立竿见影，只见劲力奔放，势如江河溃堤，以疾雷撼山之势，直撞赖名山的前胸。
　　这位飞云帮的护法果然无力承受这强悍的一击，他不只是完全放弃抵抗，就连原本推出的真力也一并撤了回来。
　　这好像是一种意外，也可能是一种诈术，它使舒文照夫妇在真力放尽之下收势不住，一连向前跨出两步才勉强稳下来。
　　他们输了，因为他们移动了脚步。
　　但他们那股刚猛至极的掌力也会击中对方，赖名山非死即伤，胜负之数得瞧瞧结果再说于是，他们身形还未站稳，便一起向赖名山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