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血染篷车　情断斜阳

 

2020-03-23 23:14:30   作者：范瑶   来源：范瑶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四大奇猿面有难色，其中之一说道：“我们……他们……他们都是棘手人物，万一醒来之后，突然出手……那……”
　　黑衣女子眉头一耸道：“四位守山，我的话还没说完！”
　　“四大奇猿”互望了一眼，愁容满面。
　　黑衣女子又道：“你们一人先用手虚按在两人的昏穴之上，一人再唤醒他们，等他们一醒，尚未会过意来，按穴的一个就按了他们的昏穴，使他们措手不及，纵然大罗神仙，也没有用武之地了！”
　　“四大奇猿”听了，不由转忧为喜，应了一声：“是！”缓缓向郑雷与赵凤翎趋近。
　　此时，郑雷与赵凤翎都像老僧入定，慢说是“四大奇猿”都是轻身术的一流能手，纵然天上打雷，他们也感觉不到。
　　因此，“四大奇猿”逼近二人的身畔，分为两拨，如法炮制。
　　果然，应了黑衣女子的计划，两人只发出短短的惊喝，昏穴被制，仰天倒下。
　　“四大奇猿”大喜如狂，两人一个，将郑雷同赵凤翎抬出黑狱，放进一辆篷车之内，交给了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扬起长鞭，那匹健驴放开四蹄，向崂山外疾驰而去。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蹄声，从崂山的幽径深处传出来！
　　高大异常的健驴，拖着一辆帘幔低垂的大篷车。
　　车辕上，驾车的却是一个黑衣女子，那女子中等姿色，二十五六的年纪，偏生戴着个斗笠，扮成一种男人家的样子，也有男子的气慨！
　　她的脸上，呆滞滞的，眼神落在遥远的云堆里，似乎在凝神遐想。
　　她手中有意无意地挥动着长鞭，不断发出清脆的响声，夹在咕嗜咕噜的车轮转动声里，越发显出空气的沉闷，四野的寂寥。
　　日色，已渐渐地西沉了！
　　黑衣女子叹口气，瞧着那西天的彩霞，好像有些不耐其烦，长鞭猛扬，对着健驴的背上挥去！
　　“昂昂……”
　　健驴疼得一阵高嘶，撒蹄飞奔。
　　本来就是高低不平的山路，这阵疾驰快奔，使篷车颠簸得更加厉害了！
　　眼看快到崂山的出口了。
　　忽然，低垂的篷车帘幕之下，掀开了一角，露出一只精光碌碌而又充满了愤怒与杀机的怕人眼睛。
　　那眼色太可怕了！
　　一瞥之后，突然那角帘幕一掀而起，整个人头露了出来，原来是郑雷！
　　说时迟，那时快！
　　人头才现，一条彩色的身影，穿梭似地，从车篷内眨眼射到车辕边，正是赶车黑衣女子的身后！
　　黑衣女子也不是弱者！
　　她倏而一惊，娇叱失声：“哎呀！糟……”
　　“要命的不要动！”
　　郑雷沉声大喝，一只手掌已印在黑衣女子的肩头，两指扣上她的肩井大穴！
　　长鞭一垂，那女子已动弹不得！
　　健驴仍然不知它身后发生了何事，依旧放蹄狂奔。
　　敢情是“四大奇猿”不知郑雷修为多高，他们又听说是“教主”的贵宾，生恐伤了他，只用普通的手法，点了他的昏穴。
　　怎知郑雷曾服“千年鳖龙内丹”，普通手法也不过是制他一时半刻而已，车身的震动，他已惊觉了一半，加上他自己运功解穴，轻易地醒了过来。
　　他制住了黑衣女子，一只手紧捏缰绳，口中高叫了声：“聿！吁……”
　　健驴应声止蹄。
　　篷车也随之停了下来！
　　郑雷沉声喝道：“你准备把我们送到什么地方去！”
　　黑衣女子回过头来，狠狠地扫了郑雷一眼，冷冷一哼，怒叱道：“送你们到鬼门关！”
　　郑雷更加怒火如焚，喝道：“大胆！”
　　黑衣女子毫无所惧，也回声喝道：“什么大胆不大胆？落在你手上，由你要杀就杀！我恨只恨‘黑狱’之中没废去你的武功！”
　　郑雷要想知道主使之人，心知这女子定是受人差遣而来，纵然杀了她也于事无益。
　　想着，沉声道：“你知道我一定杀你！”
　　黑衣女子十分倔强，叱道：“杀不杀由你！你别想打算逼我……”
　　郑雷忙道：“在下无意逼你，只要你说出是谁主使的！”
　　黑衣女子并不隐瞒，冲口道：“死神教主！”
　　郑雷目光一凛道：“我知道是‘死神教主’，可是，他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扰乱武林，苦苦与在下作对寻仇？”
　　黑衣女子爽快地道：“死神教主就是‘花衣死神’，‘花衣死神’就是死神教主！致于为什么同你作对，连我也不知道！扰乱武林，当然是要作江湖的盟主！”
　　虽然，这女子答复得很爽快，但对郑雷来说，这些已是一定的道理，不问可知的事实。
　　他冷冷一笑道：“在下要你说出‘花衣死神’是什么样一种人？”
　　黑衣女子也接着道：“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人！”
　　郑雷觉着她言不由衷，全无诚意，不由怒道：“我问他是男是女？有什么特征？他的来龙去脉？穿戴打扮？”
　　谁知那黑衣女子闻言仰天打了个哈哈，引起一阵长笑，许久才道：“你问我？我去问谁？”
　　郑雷勃然怒道：“你与我油腔滑调，可是自讨苦吃！”
　　黑衣女子又是惨兮兮地笑道：“哈！嘿嘿嘿！油腔滑调？为什么不说你少见多怪哩？”
　　郑雷皱眉道：“我问你‘花衣死神’是……”
　　不等他说完，黑衣女子提高了嗓子也叫道：“你问是多余的！死神教的门下，谁见过教主的真面目？谁又见过他是谁？还说什么来龙去脉！”
　　郑雷哪里肯相信？喝道：“哪有这回事？难道……”
　　黑衣女子也沉声道：“你就这样制住我的穴道，逼着我与你说话？”
　　原来，郑雷的手始终没离她的香肩，双指也紧扣着她的肩井穴上！
　　闻言略一沉思，缓缓地放开手道：“不怕你飞上天去！“
　　黑衣女子冷冷一笑道：“我根本没打算走！”
　　她下意识揉了揉被扣的肩井穴，接着道：“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在‘黑狱’中我放了你一招，想不到你却对付我！哼！哼！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依着‘四大守山’的话，先废去你的武功吗？”
　　郑雷不由一愣，茫然地想起在黑狱之中，原是自己运功入定之时，被人拍了昏穴。
　　那时，只要用四两力道，加在自己身上，慢说是废去武功，就是要这条命，也是易如反掌，举手之劳！
　　是呀，她为什么？
　　想到当时的危险，不觉余悸犹存，心中暗喊了声：“侥幸！”
　　这其中的道理，当然也值得一问，顺口道：“你为的是……也许是‘死神教主’的命令！”
　　谁知，黑衣女子冷冷一笑道：“你想得太天真了！死神教主要是有这种慈悲心肠，也不叫做‘死神教主’了！”
　　郑雷侧头想了一想，却找不出道理，反问道：“你为了什么？”
　　黑衣女子脸上忽然罩上一层浅愁，眼望云天道：“念在芳凤姐姐的姐妹情分上，不然……哼！”
　　她忽然提起了已死的戚芳凤。
　　郑雷心头一震，戚芳凤的影子，又映上了他的脑际。那胸插利刃，血淋淋的从轿子里倒出来的一刹那的印象，使他掀起了痛苦的回忆。
　　勉强镇定心神，问道：“你认识戚姑娘？”
　　黑衣女子也戚容满面地道：“何止认识而已！在‘死神教’里，我们俩是最要好的姊妹，最知己的朋友！”
　　郑雷叹了口气道：“可是戚姑娘她……唉！她……”
　　黑衣女子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接着道：“她能死在你的面前，也不枉她苦恋你一场！”
　　郑雷更加吃惊地道：“她……苦恋……”
　　黑衣女子的泪水，已晶晶地挂在腮边，娓娓地道：“芳凤爱了你，难道你不知道吗？那就太冤枉了！不是为了爱你，她也许不会死得这么快！”
　　郑雷神情一变，忙道：“你这话有什么根据？”
　　“当然有！”
　　黑衣女子应了一声，抹去腮边的泪水，幽然一声长叹，才接着道：“前些日子你夜闯雁荡，芳凤姐姐未能表示出对‘死神教’的忠心，也就是没有加害于你，才惹起教主的气来，才有送尸少林的事发生！”
　　郑雷不由摇头不迭道：“笑话！不是在下夸口，戚姑娘纵然存心对死神教效忠，有意加害于我，她也没有这份能耐！”
　　“哈！咯……”
　　黑衣女子仰天狂笑，凄怆欲绝。
　　郑雷不出奇怪地道：“姑娘发笑，敢莫是以为在下吹牛？”
　　黑衣女子笑声一收，立刻道：“论功夫也许你并不是吹牛，可是，你应该知道，当时芳凤姐身上怀有不是凭功夫可以抵挡的东西！”
　　“暗器？”
　　“不是！”
　　“毒药？”
　　“不是！”
　　“那……那还有什么能加害在下？”
　　“难道你竟想不到惹起武林烽火，震惊整个江湖的‘金须蛇’？”
　　此言一出，郑雷愣然若失，呓语似地道：“敢情芳凤当天带着毒物金须蛇？”
　　黑衣女子苦笑一笑，缓缓地道：“教主将视同生命的‘金须蛇’交给她，专门是为了对付你的，不料，戚姐姐为了爱你，未使用出来，也因此断送了她的青春生命！唉！”
　　一声长叹，正代表了女儿家悲惨的结局，也代表了戚芳凤一缕怨魂的倾诉。
　　郑雷心如刀扎，悲从中来。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戚芳凤的死，乃是由自己引起来的，“死神教”所以送尸到少林寺，也是对着自己而发。
　　他陷于苦恼回忆之中。
　　当自己夜闯雁荡，戚芳凤若是放出“金须蛇”，自己的尸骨早已腐化，焉有今天？
　　她偏偏没放出来！
　　救了别人，却断送了她的一条命……
　　郑雷的心情乱极了。
　　他感激戚芳凤的多情！
　　也惭愧地埋怨自己的一生亏欠！
　　黑衣女子见郑雷沉思不语，眉头深锁，问道：“怎么？不信？”
　　郑雷觉得这是可信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因此，点头道：“在下相信姑娘的话不假！”
　　黑衣女子的双眼放出喜悦的光芒，又道：“我这次所以不加害于你，谅你也知道我的意思！”
　　郑雷不由瞪着眼，心忖：“难道素未谋面的你，也是为了爱……”
　　黑衣女子却也聪明，已料出了三分，忙带笑道：“我完全看在惨死的芳凤姐姐在生之时的姊妹情分上，出发点与芳凤又不同！”
　　郑雷拱拱手道：“多谢姑娘！可是，现在与当日在下闯山的情况，也已不同。姑娘！又要请你原谅，非是在下夸句海口，姑娘纵然带了‘金须蛇’，对在下也莫可奈何！”
　　他身上怀有“金须蛇”的克星，“碧水寒玉匣”中既放着“三足天蟾”，所以他才这等说法！
　　谁知，黑衣女子扬声一笑道：“我知道，因为你已带着‘三足天蟾’，是吗？”
　　一语道破了郑雷的心事。
　　郑雷只好红了脸，点头道；
　　“是的！是的！”
　　黑衣女子接着面色一正道：“可是，你忘了，当你运功入神之际，何用‘金须蛇’？”
　　“这……哦！啊……”
　　黑衣女子紧接着又道：“死神教主既不是木偶，也不是三岁孩童，乃是神机妙算高人一等的谋略家，连你困于“黑狱’之中，势必要打坐运功，也已筹算在内！”
　　郑雷愣然道：“啊！是吗？”
　　黑衣女子侃侃言道：“那是因为你纵然不累，势必饥渴。纵不饥渴，势必清闲。练武学功的人，一闲下来，谁不乘机行功打坐，刻意的修为呢？”
　　她说的头头是道。郑雷除了连连点头之外，口中也应着：“是的！是的！”
　　黑衣女子寒着脸认真地道：“我就是奉命在你运功之际下手的，而且要我带回你与那赵凤翎的尸体复命！”
　　郑雷不由冷汗交流，愤怒交加，沉声道：“好狠！真毒！”
　　“唉！”
　　黑衣女子长叹一声，才缓缓地道：“不知怎的，在我进入‘黑狱’的一刹那，跟前好像忽然看到了芳凤的微笑，耳中也仿佛听见她的声音，嘱咐我，叫我照顾你！”
　　她煞有介事，双目远视，甚是入神。
　　郑雷也不由为之动容，黯然神伤。
　　黑衣女子摇摇头道：“因此，我才阻止了‘四大守山’，仅只拍了你二人的昏穴，还正在拿不定主意，想不到你已自解穴道，也好，你索性解了赵凤翎的穴道，快快走吧！”
　　郑雷一时愣愣地发呆，憨憨地道：“好！多谢姑娘！”
　　他口中应着，回头钻进了篷车，解了赵凤翎的昏穴，双双一跃，跳下车来。
　　黑衣女子寒着脸色一笑道：“二位，去吧……”
　　没等她的话音落……
　　赵凤翎忽然一扯郑雷的衣角，低声道：“郑雷哥哥，追查死神教的巢穴，寻访‘花衣死神’，她就是一条最好的线索，焉能放过？”
　　郑雷不由心中一亮，已起的步子收住，回身对那黑衣女子道：“姑娘，在下有一不明之事，请姑娘念在生灵血劫的份上，坦白相告！”
　　黑衣女子盈盈一笑道：“你是要从我身上找出死神教的教主，以及死神教的总坛？”
　　郑雷觉着少费唇舌，不由一喜道：“正是这个意思！请姑娘……”
　　黑衣女子螓首连摇，摆手不迭道：“对不起，‘死神教’中的人，谁也没见过‘教主’的真面目。我们只知她是一位千娇百媚的女性，不但衣装打扮从来不同，连相貌身材，也每次各异，至于总坛，更是谁也没到过！”
　　对这黑衣女子的话，郑雷回忆以往的事实，可以说完全相符，不由摇头道：“难道她是孙悟空，会七十二变？”
　　黑衣女子苦苦一笑道：“那也不是，只不过故弄玄虚，有意造成神秘恐怖的气氛，用血腥统治而已！”
　　这判断完全正确，而与郑雷所想的也完全相同，因此他既不疑惑，也不便再追问，只有向赵凤翎望了一眼，向黑衣女子拱拱手道：“多谢姑娘！在下去了！”
　　黑衣女子微笑颔首。
　　郑雷折身回势，略略打量一下方向，认准五虎岭射起……
　　人才腾空，忽然身后一声惨叫，血光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