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逛庙会草中惊人语 起贪念洞里窥藏珍
 
2022-01-22 23:45:51   作者:蛊上九   来源:蛊上九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彪形大汉中有一个脸上有一块青记的汉子,好象是个头目似的,连忙答道:“他们都一直跟着我在一起,的确没有谁敢多嘴,所以可能是那小子胡说。”
  司马权哼了一声,又转头问干荫宗道:“那还是你说,你替我指出来,他们是谁告诉你的?”
  干荫宗见司马权简直在怒视自己,心中几乎气炸,哪肯回答,只直视着司马权冷笑,司马权仍一迭连声的在催,说道:“不说清楚,便休想活命回去。”
  这一来可把个桑时桂吓坏了,为着想要早点脱身,哪还顾得一切,便在干荫宗身后,把怎样采桃,怎样听到草中人语的话一一说出。
  司马权听了,直气得脸上发青,回头向那有青记的汉子说道:“那边派的是谁?”
  那有青记的汉子连忙回道:“是穿山甲马五和气死风王禄两个。”
  司马权一跺脚骂道:“该死的东西,这么大意,违背山规,坏我大事,要他们何用?回山之后,按山规行事,收拾掉吧。”
  那有青记的汉子诺诺连声称“是”不迭。
  桑时桂又在干荫宗身后颤声向司马权说道:“老……老英雄!话……话已说明,我们可以走了吧?”
  司马权两眼一瞪道:“你想走?没有这么简单的事。”说着用手向那些彪形大汉一挥,指着桑时桂道:“把他带回山去。”彪形大汉一声应是,便都向前。
  桑时桂看了,吓得魂飞天外,叫了一声:“娘!”转身便逃,恰好看到慈林远远而来,便高声叫起:“老和尚救命呀!”
  同时干荫宗一看司马权要派人掳带桑时桂回山,哪能坐视,便奋不顾身的张臂向前一拦,嘴里喝道:“青天白日之下,岂是你们掳得人的!”
  众香客见有人要打架,都吓得纷纷出洞,没命飞逃,这一挤一乱,倒正好把那些彪形大汉挡住,给了桑时桂一个逃走的机会。
  那青记汉子见干荫宗拦住不让,反让桑时桂逃去,便把刚才所受的司马权的气,都发泄在干荫宗的头上,一声喝“打”,十几个彪形大汉已蜂拥而上,拳脚起处,饶是司马权喝止得快,干荫宗已挨了好几十下重的,尤其是头上挨的一记,恍如棒劈,口中嘤咛一声,人便倒地不起,昏了过去。
  干荫宗这一昏倒,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慢慢醒转,觉得头里昏笃笃的,浑身里外发痛,哪里能睁得开眼。可是身上又好象有两团热火似的东西在移挪,舒服异常,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能慢慢的把眼睁开,朦胧间,便看到慈林坐在身侧,带着满脸慈祥的微笑,在替自己按摩,自己却睡在一间纤尘不染,布置简单的房中的木榻上,又定神想了一想,这才记起和司马权发生冲突的事来。
  干荫宗神志这一恢复,第一件事倒没有为自己难过,而是不放心桑时桂的安全。可是嘴唇才微微一动,还没有开出口时,慈林便好象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对干荫宗说道:“小施主放心,他们走了,你的同伴也已经逃回县城,现在你还不宜劳神说话,且多休息一下吧。”
  干荫宗听了心下一宽,微笑点头,便又闭上双目,只觉得老和尚替自己在按摩着的手,忽然的加快了起来,一阵舒服,立刻又沉沉睡去。
  干荫宗再醒转时,已是鸡声四彻,红日满窗,便打算起身下床,谁知刚刚一动,大腿关节,其痛无比,不禁“哎哟”了一声,转眼便见慈林走了进来,说:“小施主不可乱动,以免多受痛苦。”说着走到床前,侧身坐下,伸手替干荫宗又是一阵推拿按摩,干荫宗立刻感到了一阵其快无比的舒服,痛苦全消,心想:“老和尚还有这一手本领,真没想到,而且两只手又怎的会这么烫,着肤如炙呢?”
  干荫宗想犹未了,老和尚已释手问道:“小施主已两日夜未进饮食,想该饿了吧?老僧替你取点稀饭来吧。”说着便走了出去。
  干荫宗一想:“怎的自己一睡便睡了二日夜,却一点都不知道呢?这样说来,跟司马权冲突的事,便应该是前天的事了。但不知时桂兄为什么二日之间,都没来呢?据老和尚说,司马权已去,时桂兄亦逃回县城,果真如此,时桂兄便不会不来看我,难道说是老和尚有意这样说,来安慰我的吗?”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替桑时桂担心起来,并且越想越怕,好象已经看到桑时桂被司马权掳走,正在遭受苦刑一样。
  这时慈林已端来一碗稀饭,干荫宗满脸仓皇焦急,连忙问道:“老和尚!你说我时桂兄现在到底在哪儿?不会是已经被司马权掳走了吧?”
  慈林怔了一怔,又看了看干荫宗,然后点点头,这才安闲地说道:“老僧不是已经告诉过小施主,你的同伴已逃回县城去了吗?”说到“逃”字,语气好象特别加重了似的。
  干荫宗也未注意,又追问了一句说道:“老和尚不会是骗我的吧?”
  慈林微笑说道:“老僧是出家人,从来不敢打诳语。”说着把手里的稀饭放在床前几上。
  干荫宗道:“那么这两天来,他为什么不来看看我呢?”
  慈林眉头一皱,似乎很不愿意提起桑时桂似的,随口答道:“那是他的事,老僧焉能知晓?现在待老僧扶起小施主,吃点稀饭吧。”说着便一手抚起干荫宗,一手取过一条叠好的棉被,垫在干荫宗背后,让干荫宗靠下。
  干荫宗见慈林不愿意提起桑时桂,当然不能再问,但心里仍是难释,便自言自语地说道:“倘使他竟是被司马权掳走,那怎能受得了呢?我看司马权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即就是目前没能把他掳走,日后也难免会要来报复寻仇的。”
  慈林一面把稀饭碗交给干荫宗,一面说道:“小施主宅心仁厚,为友蹈危,真是难得,不过朋友是否都能和小施主一样,就很是一个问题了。”说到这儿,忽看到干荫宗脸上有点变色,便连忙改口说道:“小施主尽可放心,金翅大鹏司马老儿虽然脾气怪僻,不好讲话,但他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当还不至于会和你的同伴去计较。更何况他对小施主又非常之好感呢!所以小施主更不必为别人担心,倒是自己将来应该小心,别落在他圈套里才好。”
  干荫宗听了,不由得怒气陡生,满脸愤恨地说道:“他欺负了人,还要找人报复吗?不过这样也好,他不来找我,我也非去找他不可,拼着下几年苦功,不雪前耻,誓不为人。”
  慈林听了干荫宗说完,立刻神光满目,注视着干荫宗,连说了几声:“好”,但一瞬间又恢复了惯常的慈眉善目,对干荫宗说道:“小施主英雄气概,老僧非常佩服,但报仇之事,却不宜挂在嘴边,最好还是暂时不和司马老儿见面的好,因为司马老儿之志,并不在于要伤害小施主,而是……”说到这儿停了一停,又转口说道:“反正小施主以不和他打交道为是,否则一陷牢笼,决难自脱,那就后患无穷了,小施主要紧记老僧之言才好。”
  干荫宗气愤头上,也未完全听懂慈林的意思,只开口问道:“老和尚与司马权相识吗?”
  慈林愣了一下,这才说道:“老僧怎会和他相识,不过是耳闻人言,说起过他来罢了。”
  干荫宗又想起掘剑之事来,觉得应该告诉慈林才对,但又夹着个桑时桂在内,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想了一想,还是觉得不应该瞒骗慈林,脸上一红说道:“老和尚!我还有一件事尚未奉告,真是不该……”
  慈林不等干荫宗说完,便对干荫宗笑着说道:“小施主是不是想说司马权想在后洞挖寻宝剑的事?”
  干荫宗奇道:“老和尚已经知道了?”
  慈林点点头,但又说道:“这是司马权误闻谣传,才来白忙了一趟,其实和尚庙里哪儿会来的什么宝剑呢?小施主说是与不是?”
  慈林这样一说,干荫宗也就信了,马上又想起自己是老和尚搭救的,到现在还没向人家说过一个谢字,真是不该,因此忙向老和尚谢道:“我也真太疏忽了,老和尚救了我,我到现在还没向老和尚道谢呢!要不是老和尚的话,我就非死在司马权的那些爪牙手下不可了。”
  慈林笑道:“老僧哪有搭救小施主的能耐,小施主之所以能够幸免于难,还是司马权喝止得快所致,所以真正搭救小施主的人,却还要算是他呐,老僧只不过是见到小施主的同伴已经逃走,无人照顾小施主,这才把小施主接来小庵暂住罢了。哪里还谈得上谢什么?”
  干荫宗道:“如此已蒙厚情,哪有不谢的道理?”
  慈林也不再说,只笑着对干荫宗道:“小施主伤势不轻,所以老僧已擅自做主,派人去小施主府上通知一声,想留小施主在这儿多调养几天,小施主不会见怪吧?”
  干荫宗幼失怙恃,依叔而居,但叔侄之间并不和谐,因此干荫宗反倒高兴留在这儿,便又向慈林道谢。
  慈林等干荫宗吃完,说了一声:“小施主应该多多休息,老僧不打扰你了,回头再来替小施主推拿。”说完便自收碗走出。
  干荫宗放倒身子,又睡了一觉。午后慈林又走来替干荫宗推拿了一番,干荫宗一试活动,竟已好了不少,心中高兴,向慈林说道:“老和尚推拿功夫真妙,我已经好得多了。”
  慈林笑道:“这是小施主本身资赋深厚,老僧何能?”
  干荫宗忽然看到慈林脸上,有一种迥异常人的气概,但又说不出是怎么回事?总觉得慈林是个奇人,想到奇人,便又想到自己要向司马权报仇雪耻的事,心想:“要报仇雪耻便须下苦功练武不可,倘能得遇一位奇人,拜归门下,又何愁心愿不达,倘使慈林能够就是一位奇人,那该是多好呢?”想着想着,便不由得又谈到武功上去,申言伤愈之后,一定要不辞跋涉,到五岳山去访寻奇人,拜师习武。
  慈林听了长眉一扬,身体也向上一抬,说道:“小施主果真有此志向,老僧倒是可以帮忙小施主一二。”说到这儿,好象觉得自己已经失言,随即改口说道:“老僧倒是非常之敬佩,但小施主能持之以恒才好。”
  干荫宗这时也发觉了慈林有异,便高声地说道:“老和尚能够指点我的武功吗?那就再好也没有了。”
  慈林连忙否认道:“老僧风中之烛,朝不保夕,怎会懂得武功来指点小施主呢?”
  干荫宗见慈林这样说,认为慈林并不是不懂武,而是不肯承认,哪能就此放过,便又追问道:“那么老和尚不是刚说过愿意帮我的忙吗?”
  慈林略一迟疑,才笑着说道:“这话是不错,不过老僧的意思,只是可以帮忙小施主早日恢复健康,以便早日完成心愿罢了。”
  干荫宗是个诚实少年,以己之心,度人之心,听慈林这么说来,便也信了。一想能够早日恢复健康,倒是求之不得的事,便要求慈林早些动手。
  慈林笑道:“这事老僧也不过知道一个方法而已,做起来还要靠小施主自己去努力的。”
  干荫宗便问如何做法?
  慈林道:“小施主看现在能不能盘腿坐好,如果不行的话,便非再休养几天不可。”
  干荫宗依言一试,觉得并无多大痛苦,便告诉慈林道:“我可以做得到。”
  慈林也觉高兴,便告诉干荫宗,如何定心凝神?如何调息换气?
  干荫宗是个聪明人,便想到这也许就是内家服气之法,想到就开口问道:“老和尚!这是不是就是武功中的内家服气之法呢?”
  慈林笑道:“这不过是我们出家人都会的打禅而已,因为曾经用这种方法治过伤,非常有效,所以才想到也不妨让小施主一试罢了,至于何谓内家服气?老僧哪能知道,现在只要小施主能够依着老僧所说的方法,早晚不间断的去做就好了,如果小施主认为做来有效,并且愿意在老僧这儿多住两个月的话,等小施主可以起床之后,老僧还有另外一种方法,让施主活动活动筋骨,倒也不是一桩坏事,不过这还是几天以后的事情,现在小施主可以不必追问。”说着便又告辞走出。
  从此干荫宗便依着慈林的方法,早晚用功,三天之后,伤处痛苦全消,已能下床行走。
  又过了两天,慈林忽然取来了一付水桶和一根扁担,对干荫宗说道:“小施主愿意劳动劳动筋骨吗?刚好老僧这几天旧疾发作,腰腿酸痛,挑水浇菜的事,竟有力不从心之慨,小施主能够帮老僧的忙辛苦几天吗?”
  干荫宗看看那付水桶,竟有半人多高,装满了水,怕不有一两百斤重,自己从来没有挑过担,是否吃得消尚未可预料,因此不禁犹疑起来。
  慈林在一旁已看出干荫宗的意思,笑着说道:“小施主不必为难,能挑多少便挑多少,不必勉强,就象老僧一样,最初只能挑得起半桶,而且已经被压得腰酸肩痛。后来才逐渐的一天天增加上去,可是到了现在,就是挑这样满满的两桶,也不觉得什么了,小施主也不妨试试看。”说着也不容干荫宗再开口,便领着干荫宗来到山涧边,告诉干荫宗说:“小施主就在这儿取水,挑到后园交给道人,每天早晚两次,大约每次有个十担左右,也就够了。”说完自去。
  干荫宗至此,已变成不做不行,真的不做,就太不好意思了。于是只好把水桶挑起,放在肩上试了一试,自己衡量,大概挑个半桶,尚可勉强应付,可是再一看山涧,从岸边到水面,至少也有三丈开外,并且除了一架新装的木梯,一头插在水中,一头抵住在边岸而外,别处竟无路可以上下,这就不由得有些为难起来,正在这时,那小和尚也挑着一付水桶,从庙里走出,看到干荫宗便说道:“小施主也挑水吗?这倒不是个好玩儿的事情哩。我看小施主未必能够挑得起,还是放在那儿,让我来挑好了。”说着已经从木梯上走下,到了水边,调转身一弯腰,水桶便已装满,然后站直身体,一步步的走了上来,走过干荫宗面前时,又冲着干荫宗一笑,放开脚步,如飞而去。
  干荫宗本有畏难之心,可是被小和尚这一笑,却又把勇气鼓了起来,心想:“小和尚才不过十二三的年纪,挑的桶比自己的这一付还大,难道他挑得起,我就挑不起?我竟不如一个小和尚吗?何况他这一笑,好似瞧我不起,我无论如何也要争一口气,挑给他看看才对。”想到这儿,不再迟疑,立刻举步从梯而下,到了水面,也学着小和尚的样儿,转过身来,弯腰取水,好容易才装满了桶,挺腰一试,竟是相当吃力,可是也顾不得了,一步一步的挨到岸上,一路上又是左摇右晃,泼泼洒洒,到了后园一看,桶里已经剩了一半,自己却已被累出一身大汗,正在抽巾擦汗时,那跛足香火道人已走来说道:“小施主是替老和尚挑的吗?他每天早晚应该各挑十担,这是第一担,还差九担,小施主只管去挑,我来计算好了。”
  干荫宗听香火道人这一说,当然不能说不挑的话,但一看水桶,又觉得非常之难为情,不由得脸上发讪,说道:“这里只能算半担呢。”
  香火道人笑道:“这不要紧,有了这样就够了,小施主大概没有挑过水,说句笑话,水桶才叫做会欺负人呐。不会挑的人,它就一定会直向外泼,所以小施主倒是不必把它装满的好。”
  干荫宗一想,也有道理,于其泼了白费劲,何妨慢慢的来,慢慢的加呢?果不其然,两三天后,干荫宗已经能够挑得起满满的两桶,走得非常平稳起来,甚至遇到小和尚也挑水时,还要和他比快,对挑水竟发生了很大的兴趣,丝毫不以为苦,小和尚也很爱玩儿,每天都约着和干荫宗比快,因此干荫宗连回家的心都给忘了。慈林也一直不再提起这件事。
  又过了两天,正挑得起劲时,桶底忽然破了一个,可是水还没有挑够。
  小和尚见了,便把自己用的一付桶借给干荫宗。两个人轮着挑,但是这桶没用两天就又散了一只。
  干荫宗无法,只好去告诉慈林。
  慈林道:“好!我知道了,小施主先拿以前的那只桶来配上,将就用两天,待老僧去买新的好了。”
  这两个桶一大一小,挑起来一头轻一头重,扁挑又短,无法调整,因此搁在肩上,格外吃力。直等到习惯了时,慈林才把新桶买回,却又大了不少,幸好干荫宗这时,已不在乎,倒也不以为苦。
  又过了十来天后,那新制的木梯,当中竟不知道为什么坏了一档,上下起来,非常不便。干荫宗便又去告诉慈林,慈林也笑着答应,找人来修理。可是连说了好几次,不独修理的人一直不见来到,而且木梯竟一天比一天坏了起来,干荫宗心里虽然烦闷老和尚做事马虎,但也无法可想,所幸干荫宗这时两桶水挑在肩上已可若无其事,只要顾着脚下,倒也应付得了,遇到缺档之处,便跳上跳下。后来索性赌气不跟慈林去说,一切听其自然,坏的地方也由一档而两档,由两档而三档,不上一两个月,竟把一架新制的木梯,坏得只剩下头尾两档,干荫宗也不在乎,仍是跳上跳下,终于有一天,连这两档和边上的两根木头都不见了,只剩下水面上立着两个桩,干荫宗便挑着桶,从岸边跳落桩上,担满了水再跳回岸上,两三丈高的距离,干荫宗也毫未认为奇怪,再过下去,那桩又慢慢的摇晃起来,干荫宗仍是上下自如。又有一天,干荫宗舀好水直腰之际,脚下稍重,竟踏断了一根,心中一慌,连忙单脚一点,飞回岸上,吓出了一身冷汗,可是经这一惊,忽然触动心思,想到:“这两三丈高的地方,我怎么竟能挑着两三百斤的东西跳上跳下,这不是怪事吗?”想到这儿,立刻恍然大悟,连骂自己愚蠢,也顾不得再挑水了,马上飞奔进庙,走到慈林面前,双膝落地,一连拜了三拜,抬头说道:“弟子愚昧,请师父恕罪。”
  慈林也不阻拦,直等干荫宗拜完,这才笑着拉他道:“老僧一生从未收徒,年轻时仆仆风尘,浪迹天涯,刚到中年,便又遁迹空门,与世相遗,再不愿意以武功与世人相见,及至看到你时,便不由得又起了传授之心,以免把这一身武功绝学,空自抛负,可是你却一直没有开口要求,老僧当然未便毛遂自荐,要为人师,直到这次你负伤之后,处处都表现出了你的心术纯正,而且试验之后,你的资赋又特别深厚,老僧这才不能自已,把先天大乘神功中的初步基础,服气调元,反本归真之法,暗暗传授给你,谁知你的进步之速,竟出老僧意料之外,所以一高兴,又借着替你推拿之际,用本身真气,助你打通周身关脉,并使你练习轻功,以为日后习剑基础,真没想到你竟能在三个月之内,轻轻松松的便完成了别人需要下三年苦功的课业,照目前情形来说,我便传你剑术,亦无不可,不过你年龄尚轻,而且内功基础不够坚实,那将来便不免有虚浮之病,而这件事又是急不来的,所以你尽可以不必着忙,依着老僧的吩咐,再下一年苦功,到了火候,老僧自然会得知道。”
  慈林说一句,干荫宗便应一个是,直喜得眉飞色舞,心花大开。
  慈林看了他一眼又说道:“不过你且别喜,须知练武乃为保身,并非自炫,所以扬名江湖之士,已落下乘,绝不足为法,真正习武之人,是从来不肯轻易为人所知的,修身养性,恬澹淡泊,武功自然大进,倘使稍一浮动,为名利所牵,卷入江湖是非漩涡,那就后悔无及,一世受累,摆脱不了,更何况江湖之士,奇人异士,不可计数,又一个个都是心地窄狭,恩怨分明,睚眦必报的,所以偶一不慎,便会立遭杀身之祸,即以老僧来说,从二十到四十岁的二十年中,又何尝能够安闲一日,更不知身蹈几许艰危,能够留得命在,已经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要不是这三十年来遁迹空门,那是否便能跳出是非圈外,实难逆料,至于象司马权这样的人,别看他目前名满四海,心有天高,但将来结果如何,恐怕就凭着他那一身出众无双的武功,也未必便能自保,你的情性谦逊,从不先自侮人,这一点我可以放心得过,不过年轻之人,血气方刚,难免过分热情,遇见不平之事,便难自已,这也是一个自然的现象,所以这一点,你却不得不加以注意,要能做到随时随地,严以克己才好,即就是向老僧习艺之事,也绝不能轻易对人言及,要紧要紧。”
  这番话直把干荫宗听得懔然作色,连声应是。慈林又说道:“现在我虽收你为徒,但你尘缘未了,情孽过重,终非我佛门中人,所以我并不能为你落发,同时司马权前次来此夺剑,虽被我以上乘内功暗暗惊走,但难保其不再来生事,因此更难让你常居在此,反致误事,所以你现在便可回去,勤加练习,以后每个月再来一次,我先传了拳脚防身,并考验你的进步情形,也就是了。”
  干荫宗还想多留几天,慈林考虑了一下,摇头说道:“明早便行,不过今天我可以教你几手易筋经,你先练习着好了,至于老僧身世,虽也应该使你知道,不过来日方长,容以后有机会再详细说吧。”说着便站起身来,将干荫宗领到后园,把四十九手易筋经教给干荫宗,干荫宗一直学到午夜,方才勉强学会。
  第二天一早,慈林便催干荫宗回家,干荫宗无法再留,只好向慈林拜别,回转天台县城,来时方是四月,这时已是七月正热天气,路上流火烁金,行人汗流浃背,连狗都躲在树阴之下,垂舌流涎,只有干荫宗行若无事,步履轻捷,汗没流,气没喘的便到了家,他叔叔婶婶本来对他不闻不问,所以,干荫宗回家之后,倒也省了一番麻烦。
  把自己的卧室稍加整理后,便想起了桑时桂,不放心他的安危,便走去探访,桑时桂见了干荫宗猛吃一惊,劈口便问:“你还没死?我还以为你被他们打死了!”跟着便觉得这话不对,脸上一阵扭捏,又说出了许多自己没有能再到观音堂去的理由。
  干荫宗向来实心待人,也不理会桑时桂所说的是真是假,便都信了,转问:“司马权有没有前来寻仇?”桑时桂说:“并未来过。”干荫宗也就放了心,知道慈林所料不误,遂仍与桑时桂相交如初,只是不再和桑时桂一起去练武了。
  桑时桂是个多心的人,便觉得奇怪,就对干荫宗说道:“我们已与司马权结仇,而你又吃过司马权的亏,自应努力加紧才是,就不为着报复,难道连防他再来骚扰都不需要吗?怎的反倒退缩不前了呢?”
  干荫宗这时已得慈林真传,哪里还肯向那些混饭吃的武师去低头拜师呢?可是又因为慈林吩咐过,不敢吐露真情,只好托辞支吾,但干荫宗是个向来不会撒谎的人,而桑时桂又是玲珑码子,所以干荫宗几句之后,便被桑时桂听出其中有异,当时也未加追问,只是一笑作罢,但暗中已自不惜千方百计的注意起干荫宗的行动来。
  有一天,便设法硬把干荫宗拉进了武场,要和干荫宗比试,一起初,干荫宗当然不肯动手,但经不住桑时桂死拉活缠,实在无法,只好答应下来。
  若依过去来说,干荫宗本不是桑时桂的对手,但现在怎能同日而语,而干荫宗又不会做假诈欺,所以一交上手,眨眨眼桑时桂已连摔数跤。
  这一来,桑时桂心里格外有数,并且把个干荫宗恨入骨髓,恨他不该隐瞒自己,可是他是个有心机的人,当时也不说破。及至发现干荫宗每月必定要到观音堂一趟,并且想起干荫宗曾在慈林那儿一住三个月的事,细一思量,便明白了大半,断定慈林一定是个武功名家,而干荫宗的本领,也正是出于慈林所授无疑。这一猜,竟被他猜了个正着。桑时桂从此便也存心想拜慈林为师,好和干荫宗一争短长,不至落于人后。但他也知道,如果自己直接去找慈林,慈林未必便会答应,仍非干荫宗帮忙不可,可是就这样向干荫宗去说,干荫宗一定不会承认,还得略用计谋才好。
  桑时桂在设谋用计方面,倒真是有一手,略一思索,便已得计,心中高兴,立刻去找干荫宗,装出非常匆忙而且高兴的样子来说道:“荫宗!我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真是高兴极了,你知道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读书在一起,习武在一起,现在又要做同门师兄弟了,你说妙是不妙?”
  干荫宗不知桑时桂所指为何,怔怔的望住桑时桂好半晌,才开口说道:“此话怎讲?”
  桑时桂拍手笑道:“难怪你不知道,不过你应该替我高兴才是,我告诉你吧,刚才慈林老和尚到我家去告诉我说,他已收你为徒,传授你的武艺,要你明日带我去他那儿,他也收我为徒,传授我的武艺,你说说看,难道这还不算是个好消息吗?”
  干荫宗听了,觉得奇怪,问道:“我师父到了城里吗?为什么没到我这里来呢?”
  桑时桂见干荫宗已称慈林为师,心中大喜,知道自己所猜无误,便越发的装得象真的起来说道:“这个他也说过了,因为他今天有事,所以没来看你,不然的话,他今天便会带我上山,哪儿还用得着你明天送我去呢?”
  干荫宗见桑时桂说得有声有色,便相信了,替他欢喜,桑时桂也怕自己说多了话,露出马脚,便推说自己应该去备办贽见之礼,兴辞而去。
  第二天桑时桂起身梳洗之后,内穿紧身衣裤,脚登薄底快靴,外罩长袍马褂,真是打扮得又英武,又温雅,又潇洒,又恭敬,临镜一照,也不觉顾影自怜起来,心想:“你难道还不是个杰作吗?别说是穷老和尚了,就是天下绝色美人,看了我也绝无不动心之理。”但抬头一看,自己尚未戴帽,又拣出一顶空纱瓜皮,迎面钉着一粒指头顶大的珍珠,略戴点歪斜地扣在眉上,整理舒齐,立不待火的吩咐家人备马,带着礼物,一早便到了干荫宗的家里,连声催促干荫宗起身上道。
  干荫宗以为这是慈林的意思,所以也没再说什么,便和桑时桂到了小观音堂,敲门进内。
  慈林见干荫宗带着桑时桂来到,便觉奇怪,问道:“你今天来做什么?”’
  干荫宗拜见未已,见慈林这样一问,便跪愕在地上,说不出话。可是桑时桂已在这时一面吩咐家人把带来的礼物呈献在慈林面前,一面跪下磕头如捣蒜的说道:“师父在上,弟子桑时桂拜见。”
  慈林简直被他弄得越发的不懂了,只以为是干荫宗搞的鬼,便也不去理会桑时桂,反向干荫宗厉声喝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这是做的怎么回事?”
  干荫宗怔了半天,方才开口说道:“师父!这不是您老人家自己的意思吗?”
  慈林这时已气得须眉怒张,目射神光,冷笑说道:“我的意思?是谁告诉你的?”
  干荫宗几会见过慈林发这么大的脾气,早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用手指了指仍然跪在一边的桑时桂。
  桑时桂连忙带笑向慈林说道:“师父!这不能怪荫宗,是我骗了他,但是也不能怪我,我实在是对您老人家万分崇敬,但又无由入门,所以才这么做的,师父!您就原谅我,宽恕我,成全我这一点苦心吧!”
  慈林这才知道干荫宗是受了桑时桂的骗,同时又看到干荫宗那种恐惧不安的样儿,便又不由得对他生出怜爱之心来,脸上的气色也缓和了许多,叹了口气对干荫宗问道:“他是怎么对你说的?”
  桑时桂是个惯用心计的人,知道与其让干荫宗来说,倒不如自己说的好,这样才可以表示出自己的诚恳,来打动慈林的心,所以不等干荫宗开口,便抢先说道:“师父!这是弟子偶然发现荫宗的武功大进,心想除了您老人家,便再无别人可以教得出,但也拿不很准,所以这才试探着向荫宗说是您老人家已经答应收我为徒,叫他带我同来,谁知竟是真的,师父!你能成全荫宗,难道不能成全我了吗?师父!您看我知道了这个消息,该是多么高兴,所以今天特地备办了这份隆重的贽见之礼,带来孝敬您老人家,师父!您就怜念我这一点愚诚之心吧。”在桑时桂看来,这番话说得非常得体,马屁固然拍足,而财帛尤易动人,何况一口一声亲亲热热的叫着师父,慈林一个穷老和尚,那有不动心之理?
  谁知慈林听了脸色反而一沉,冷冷地说道:“你想夸耀你的富有,拿财帛来打动老僧吧?”
  桑时桂连忙装出一副至诚至恳的样子来说道:“师父!弟子不敢。”
  慈林怫然变色,厉声喝道:“谁是你的师父?你给我起来,把这些肮脏东西带回去,老僧绝不能要你这样的徒弟。”
  桑时桂哪里肯起,反倒伏在地上涕泪满面,一声声叫着师父,哭道:“师父!弟子以至诚而来,反不为师父所谅,弟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如果师父一定不肯成全的话,那弟子唯有以一死明心见志了。”言毕竟号啕痛哭起来,也不知道他是从那儿来的眼泪。
  慈林哪肯理他,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只催桑时桂快走。桑时桂见只求慈林已经无用,便又转身去求干荫宗,请他帮忙。
  干荫宗到底心软,见桑时桂哭得可怜,便也不由自主的帮着桑时桂说好话,向慈林哀求起来。
  慈林叹了口气,向干荫宗说道:“你怎么也帮着他说话?你能够保证他的言行相符吗?”
  干荫宗也没听出慈林言外之意,便立刻满口答应。
  慈林一皱眉又说道:“我知道你们是从小朋友,上次庙会你们便是一道来的,现在你既然帮着他说话,是你愿意替他负责了?”慈林说这话的意思,无非是旧事重提,要干荫宗想起那次桑时桂甩下不管的事。
  但干荫宗亦未听得出来,仍毫不考虑的说:“弟子愿意。”
  慈林又沉吟了半晌,这才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不怕将来麻烦,老僧还说什么?不过要我收他可以,我却有两个条件要你们都能答应才行。”
  干荫宗道:“请师父吩咐。”
  那桑时桂见慈林已经答应,喜不自胜,也不问是什么条件,便满口答应,并说:“师父即就是命弟子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慈林喝命二人站起,然后说道:“你别轻于允诺,还是好好的考虑一下再答应的好,如果自己认为不能做到,现在回去还不算迟。”接着便对桑时桂道:“我门中戒律森严,酒虽不戒,但杀盗淫妄,倘犯其一,便是死罪,你能守得住吗?”
  桑肘桂连声答应,决能做到,并且举出许多例子来,证明自己一向是个守礼的君子。
  慈林一笑说道:“真能这样,不独你自己幸福无穷,便老僧也算是做了一件功德,但恐你言不由衷,那就不能怨老僧毒辣无情了。所以你还是自己再考虑一下的为是。”
  桑时桂这时就怕慈林再生枝节,翻口不肯答应,因此哪肯考虑,连忙答道:“弟子从来以礼自持,已不用再加考虑,请师父放心。”
  慈林原想桑时桂知难而退,哪知桑时桂竟满口答应,便也无法,只好说道:“你既愿意守我戒律,听我吩咐,你便对天发誓好了。”
  桑时桂本是个只问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发个把誓,原就没当作一回事,于是便立刻跪下发誓道:“皇天在上,弟子桑时桂倘使不遵师门戒律,不听师父吩咐,将来一定乱剑分尸,不得好死,过往神灵,实所共鉴。”说完便又回头向慈林道:“师父!这可以了吗?”
  桑时桂随口发誓,本未在意,谁知将来竟会应上,这也真叫做天网恢恢,报应不爽了。
  慈林且不理他,便又对干荫宗说道:“他的誓言,你也听见了,而且你已答应过愿意替他保证,那么他将来如果犯了戒,你就有负责执行的责任了,你明白吗?”
  干荫宗这时已经想到桑时桂言过其实、并且也知道桑时桂素好寡人之疾,正在后悔自己刚才不该过分多情,帮他说话,但现在事已如此,慈林这样一说,当然只好躬身应是。
  慈林又加上一句,说道:“你要记牢才好,否则连你都有罪过了。”
  干荫宗道:“弟子遵命,一定记牢不敢或忘。”
  慈林这才恢复了平常的脸色,对桑时桂说道:“我门中拜师,只讲诚心,不重形式,更无什么贽敬之说,何况这些东西,老僧都用不着,所以你还是把它带回去。”
  桑时桂这时已经心满意足,并且知道唯有听话,才能合老和尚的意,因此连忙应是,命家人把铺在地上的礼物收起,抬了出去。自己装出一副毕恭毕敬,至诚至恳的样儿来,学着干荫宗的样儿,站在一旁静听慈林吩咐。
  慈林接着又说道:“至于你们的课业,老僧自有安排,由于你们入门先后不同,各人禀赋各异,因此进度不同,不过你们尽可放心,既然都归老僧门下,老僧自无偏袒之理,所以你们的成就,就得看各人努力的情形而定了,可是你们绝不能私相授受,好高骛远,那样做来,不独有犯戒律,而且对功夫的进度,也会有害无益,老僧平生不打诳语,你们知道吗?”
  这话当然也是对桑时桂而发,不过桑时桂这时正在高兴头上,一心只想从慈林身上学到功夫,便也跟着干荫宗答应称是。
  慈林这才替二人个别定下上山的时间,当即吩咐干荫宗回去,只把桑时桂留下,又苦口婆心的点化了半天,然后才传了他基本练习之法。
  桑时桂欢喜回家,勤加练习,更因为他一则好胜心切,想赶上干荫宗,再则他本来也是聪明人,所以进步倒也非常之快。
  同时又因为想向慈林学功夫,要讨慈林的好,以便获得慈林的信任,因此也深自约束,处处检迹,真成了一个正人君子,有为的青年似的,慈林看了也自欢喜,几个月后,对桑时桂的态度,竟改变了许多,认真的对他传授起来,这且不提。
  再说天台城中,这一天忽然来了一个头陀,生得身高六尺开外,虽然年纪也已六十开外,但浑身筋肉虬结,依然健壮非常,加上一双环眼,满脸虬须,长发披肩,用一个金环束住,看起来竟是非常之怕人,手中拿着一个斗大的铁木鱼,少说一点也有两三百斤重,可是摆弄在头陀的手上,却象若无其事的一般,一路走,一路敲,遇到大户店铺,便要强讨恶化,不达目的不休,一连三天,便把天台人弄得畏之如虎,谁也不敢和他争执。
  那头陀化缘的行径,也真特别,一般小户人家,连看都不去看一眼,茶饭钱文,更是不值一顾,就只向那些大户巨商,指定数字,坐索银两,第一天不给,第二天加倍,三天之后,便要出手伤人。
  也有那人家,养有武师护院,可是怎经得起头陀出手,人被打伤了,还得给银子,才能了事,所以天台城郊,只要听到一声木鱼,莫不胆战心惊。
  这一天,那头陀来到桑家店前,半截铁塔也似的当门而立,发出一张破罗也似的嗓子叫道:“出家人来了,施舍几个吧。”
  桑家绸缎店是天台第一家大商号,桑百万刻苦成家,当然重视银钱出入,这一看见头陀来了,便知道要糟,心中一想:“与其等他开口,说出数字不好办,倒不如拼着破财先打发他走为是。”因此咬了一咬牙根,打开银柜,挑出一块五分重银子,在手上掂了几掂,又换了一块三分重银子,紧捏在手心里,装出一副笑容,走到头陀面前,隔着柜台说道:“大师父辛苦了,小店理当布施。”
  那头陀没等桑百万张开手,便说道:“出家人不喜欢钱文,只要银子,施主知道吗?”
  桑百万连连点头,迭声应道:“知道知道,是银子,是银子。”说着又狠了狠心,才一松手,把那三分银子放在柜台上,说道:“大师父!在这儿,你就……就拿去吧。”
  那头陀不屑地看了一眼,放声大笑,声震屋瓦,说道:“这一点吃饭不饱,喝酒不醉的几文钱,便是给出家人的吗?”
  桑百万连忙分辩道:“大师父!您要看清楚了,这是银子,不是钱文。”
  那头陀昂着头说道:“这几分银子,出家人还不会放在眼里,施主高抬贵手吧。”说着把木鱼向柜台上一放,敲了一下,响声之中,连柜台都“吱吱喳喳”的叫了起来,店中上下人等,无不失色。
  桑百万连忙说道:“大师父千万别发脾气,我换我换。”说着连忙拿起那三分银子,慢慢的走向银柜,把那块五分银子换了出来,两手发抖地送到头陀面前,赔笑说道:“大师父!这样多该好了吧。”
  那头陀连看也没看一眼,便说道:“出家人脾气不好,施主请勿开玩笑,耽误时间。”
  桑百万把手缩回,紧紧的捏着,望着头陀愁眉苦脸地说道:“小店秤大,这里虽说是五分,其实已经五分多了。大师父难道还嫌少吗?”
  头陀笑道:“出家人要这五分银子何用?以宝号偌大的门面来说,便给二十两也不为多。”
  桑百万一听,猛一直腰,睁大了两眼大声问道:“你说多少?”
  头陀笑容顿敛,杀气横生,也大声回道:“我说二十两,难道你没有听到吗?”
  桑百万两耳一阵雷鸣,也未回话,人便向后倒,昏了过去,那五分银子还紧紧的捏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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