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无归洞

 

2019-07-16 16:57:56   作者：剑虹   来源：剑虹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若是这次不死在无归洞里，你就跟我回洛阳去。”
　　回洛阳去又如何？
　　洛阳的繁华并不能真正带来人生的满足，洛阳跟任何别的地方一样，有人欢乐，也有人悲哀。
　　蓝夫人道：“我不去。”
　　司马华道：“不去？”
　　蓝夫人轻轻叹息：“以前我曾拼命追求荣华，追求享受，现在忽然没有这种兴趣了。”
　　司马华道：“为什么？”
　　蓝夫人道：“你不会懂的。”
　　司马华道：“我懂。”
　　蓝夫人道：“你真的懂？”
　　司马华道：“富贵荣华，云烟过眼，我虽然懂，可惜却勘不破。”
　　他说得很坦白。
　　有几个富贵中人能勘得破？
　　蓝夫人笑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
　　司马华道：“误会？”
　　蓝夫人道：“富贵并非罪恶，你本就出身富贵之家，又不是勉强挣来的，所以你用不着学萧无愁，就算学也学不来的。”
　　她语意深长，甚堪玩味。
　　但无疑地，她对萧无愁有几分钦敬。
　　司马华道：“你说得对，我的确学不会。”
　　蓝夫人道：“不同的出身，不同的际遇，你们是两个不同类型的人。”
　　司马华道：“是的，我跟萧兄不同。”
　　蓝夫人道：“我说的只是不同，并不是有什么优劣之分……。”
　　司马华笑笑。
　　蓝夫人道：“你笑什么？”
　　司马华道：“说了半天，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蓝夫人道：“我的意思已经说了，我也学不会，我跟你去洛阳，等于乌鸦学凤凰。”
　　原来她是这个意思。
　　她在暗示司马华，她跟他是不同类型的人。
　　司马华道：“不对。”
　　蓝夫人道：“那里不对？”
　　司马华道：“你不是乌鸦。”
　　若论容貌，蓝夫人艳光照人，身材修身窈窕，的确不是只乌鸦。
　　世间上那有这样漂亮的乌鸦？
　　蓝夫人笑了：“就算我是凤凰，我也只想栖息在山林里，我不愿做只金丝雀，被人关在笼子里。”
　　她想通了，一入侯门深似海，她过不惯那种生活。
　　司马华不说话了。
　　他完全了解她的意思。
　　蓝夫人又道：“我从小出身寒苦人家，长大飘零，历尽沦桑，跟你相比是全然不同的。”
　　司马华道：“我明白。”
　　蓝夫人道：“只要你能偶尔想起我也就够了。”
　　司马华道：“我永远会记住你。”
　　蓝夫人目光一转：“时间好像不早了。”
　　司马华道：“对，这就走。”
　　蓝夫人道：“既然箭在弦上，迟发不如早发，你那四名家将，我已叮咛他们在前面山角处等候，并准备了火把应用之物。”
　　司马华道：“你想的真周到。”
　　蓝夫人道：“洞中漆黑，没有火把是不行的。”
　　司马华道：“你估计这一去……”
　　蓝夫人道：“估计什么？”
　　司马华叹道：“此番进入无归洞，看来只怕是九死一生了……”
　　他说这话，显然巳露怯意。
　　无归洞？这名字听来就令人胆寒。
　　蓝夫人忽然道：“你最好仔细考虑一下，若是没有必胜之心，还是不去的好。”
　　她提醒他，要去就要有旺盛的斗志。
　　司马华大声道：“去，怎么不去。”他将案上那幅图摺了起来，揣入怀中。
　　他若不去，岂不被天下武林讪笑？
　　眉头一扬，提剑出了禅房。


　　又是一所草屋，虽然这儿没有桃花，照样风光秀丽如画。萧无愁昨夜走进这间草屋还不觉得，此刻仔细一看，就跟桃花溪畔那所草屋一模一样。
　　篱畔修竹数竿，在旭日照射下翠绿生光。
　　这间草屋是谁搭建的，怎么没有主人？
　　只见紫霞轻悄悄的走了出来，轻声道：“怎么，你不多睡一会。”
　　萧无愁道：“睡不着。”
　　紫霞道：“有心事？”
　　萧无愁微笑点头。
　　紫霞道：“什么心事？”
　　萧无愁道：“想喝酒。”
　　紫霞笑了：“这好办，地窖里可能有酒，等会儿我找出来，让你喝个痛快。”
　　萧无愁道：“这草屋怎么没人？”
　　紫霞道：“没人？现在不是有人了吗？”
　　萧无愁道：“我是说这草屋的主人。”
　　紫覆道：“主人就是小姐。”
　　萧无愁道：“这是你家的屋子？”
　　紫霞道：“当然是的，这种草屋走遍天下都有，你奇怪什么？”
　　萧无愁道：“盖这么多屋子干吗？”
　　紫霞道：“卓家的人外出，照例不宿客店，不惊动江湖，住自家的屋子。”
　　这的确是个奇怪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家族。
　　难怪历传这多年代，不为世人所知。
　　萧无愁道：“屋子里储存粮食？”
　　紫霞笑道：“还有酒。”
　　萧无愁道：“真想不到。”
　　紫霞道：“什么想不到？”
　　萧无愁道：“萧某人四海飘零，自认所知不少，就不知道有这个卓家。”
　　紫霞道：“你真的不知道？”
　　萧无愁道：“从来就没听人说道。”
　　紫霞道：“其实咱们家的事，这些年来巳渐渐为江湖所知，只是不怎么清楚罢了。”
　　萧无愁道：“哦？”
　　紫霞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萧无愁道：“这样看来，萧某人到底还是孤陋寡闻，知道的不多。”
　　紫霞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萧无愁道：“至少有点遗憾。”
　　紫霞道：“可是你现在却认识了咱们家小姐，也许就是咱们醉花宫的第一位客人。”
　　萧无愁一怔：“醉花宫？”
　　这三个字令人震惊，卓家就是醉花宫？
　　紫霞道：“是啊，咱们家就在绿柳湖醉花宫。”
　　萧无愁睁大了眼睛，
　　他早该想到的，这个武功高超，神秘莫测的家族，不是醉花宫还是那里？
　　奇怪的是不论诸葛雷，还是三小姐，都从来没提过这三个字，说的只是卓家。
　　紫霞道：“你知道醉花宫？”
　　萧无愁道：“却不知道醉花宫的主人姓卓。”
　　紫霞笑道：“原来如此。”
　　这丫头笑语从容，言语中丝毫没有因为来自醉花宫，而有半点骄矜之色，
　　萧无愁不禁暗暗诧异。
　　他居然误打误撞，遇上了醉花宫的人。
　　他仿佛听人说过，醉花宫有几位公主，这位三小姐不就是三公生吗？
　　好像她并没有自称公主。
　　紫霞也只叫她三小姐。
　　主婢两人，看来都很平易近人。
　　反而诸葛雷手下的那个苏玲，却自封为小公主，丫鬟一大堆，冒充的比真的架子还大。
　　紫霞道：“你在想什么？”
　　萧无愁道：“三小姐怎样”？“
　　紫霞道：“睡得正甜。”
　　萧无愁道：“哦。”
　　紫霞道：“这一觉醒来，也许就复原了。”
　　萧无愁道：“她生的什么病？”
　　紫霞道：“身子虚弱。”
　　萧无愁道：“既然有病就该好好保重，何必在外面奔波劳累。”
　　紫霞道：“不，医生说的，应该多走动走动。”
　　萧无愁道：“走这么远？”
　　紫霞道：“小姐要周游天下名山大川。”
　　萧无愁道：“此志不小，连我这个江湖浪子还没走完一半。”
　　万里山河，走完一半已经不简单了。
　　紫霞笑道：“这是因为你一路上多管闲事。”
　　萧无愁大笑。
　　紫霞轻轻嘘了一下：“小声点。”
　　她怕吵醒了三小姐，但草屋里已传来一声咳嗽，三小姐果然醒了。
　　紫霞返身奔回草屋，片刻又转了出来。
　　“萧先生，有请。”
　　“何必如此客气。”
　　紫霞扮了个鬼脸，轻声道：“是小姐说的。”
　　萧无愁点头微笑。


　　三小姐果然是个病美人。
　　清丽、飘逸，虽然脸色略显苍白，但秋水凝眸，有种不食人间烟火味的特殊风韵。
　　这种特有的气质，尘世间难得多见。
　　三小姐斜倚在床头的护栏上，微笑道：“萧先生，昨夜之事，我也不用说谢了。”
　　萧无愁坐在床前的软椅里，道：“这等于说了。”
　　三小姐不觉展然一笑，
　　萧无愁道：“醉花宫一向为武林崇仰，萧某人得见三小姐，委实荣幸得很。”
　　三小姐道：“萧先生过谦了。”
　　萧无愁道：“事实确是如此，中原武林视醉花宫有如神明。”
　　三小姐笑道：“我像神吗？”
　　萧无愁道：“像仙子。”
　　三小姐道：“萧先生像什么？”
　　萧无愁道：“我？”
　　三小姐道：“像天外神龙！”
　　萧无愁道：“在下落拓江湖，四海游荡，一个凡夫俗子而巳。”
　　三小姐笑道：“昨夜却救了一位仙子。”
　　萧无愁道：“若非三小姐人在病中，何须萧某人效这点微劳。”
　　三小姐叹道：“可惜我长年都在病中”
　　萧无愁道：“怎不治一治？”
　　三小姐笑了，凄然一笑，花容惨淡。
　　萧无愁心头一震，自悔失言。
　　醉花宫绝不是请不起名医，花不起银子，准是这位三小姐得了不治之症。
　　他不该问这句话，但话已出口。
　　那知三小姐忽然神色一霁，笑道：“我正在吃药，说不定很快就会好了。”
　　她笑的很愉快，一扫刚才那种凄苦愁惨之色。
　　她真的很快就会好吗？
　　这位三小姐显然不愿把忧伤带给别人，故意装出这副欢笑。
　　一个聪明的女孩子，多半是把悲哀藏在心底。
　　萧无愁道：“但愿如此。”
　　三小姐忽然改变话题，道：“萧先生知不知道这是那里？”
　　萧无愁道：“不知道。”
　　三小姐道：“这里是无尤谷，从草屋后面越过一重山脊，就是无归洞了。”
　　她忽然提起无归洞，这是什么意思？
　　萧无愁道：“哦。”
　　三小姐道：“这无归洞形势险恶，其中支洞遍布，鬼斧神工。进去的人，多半迷途难返……”
　　事实上已经有一百七十九人困在洞中，看来她显然知道这件事。
　　萧无愁道：“是的。”
　　三小姐道：“我有一幅图。”
　　萧无愁道：“什么图？”
　　三小姐道：“就是无归洞的要略全图。”
　　这图是何人绘制，蓝夫人从诸葛雷那里盗了一幅，这位三小姐居然也有一幅。
　　萧无愁笑笑：“三小姐要去无归洞？”
　　三小姐道：“萧先生不想？”
　　萧无愁道：“萧某人本来不想，若是三小蛆要去，在下只好奉陪了。”
　　去无归洞作什么？
　　这位三小姐显然有种悲天悯人之心，想把那一百七十九位中原武林人物解救出来。
　　但她没有明说，是想试探一下萧无愁的反应。
　　萧无愁当然懂得她的意思，他对这一百七十九人绝无好感，要救也是司马华的事，如今三小姐既然要击，他不便坚拒，但只答应奉陪。
　　其实奉陪已不能置身事外了。
　　三小姐笑道：“这么说萧先生是看我的面子？”
　　萧无愁道：“这倒不是。”
　　三小姐道：“是闲着没事干？”
　　萧无愁道：“对了，在下一向闲不住的。”
　　三小姐不觉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