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半神魔一半令
 
2024-07-29 21:03:53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一半神魔”南宫鳄,本是南宫世家中人,虽然他生长在武林名门望族之中,但却喜与三教九流中人为伍,其父大为不满,但却屡劝无效,骂也不从,终于一怒之下,宣告脱离父子关系。
  其时,南宫鳄年方十六,但一身武功,已非寻常武林人物可比。
  脱离南宫世家后,南宫鳄与一群邪教弟子,终日花天酒地,视.打架杀人有如家常便饭。
  然而,一山还有一山高,南宫鳄终于遇上了当代武林刀法大宗师钟白虹,不满十招,就败在钟白虹刀下。
  钟白虹本拟杀掉此子,为民间除害,但不知如何,却下不了手。
  也许,那时候南宫鳄还很年轻,钟白虹认为他年少无知,经过考虑之下,决意饶他一命,但却要斩其右臂,希望他觉悟前非,从今之后不再为非作歹。
  但钟白虹这一刀才斩出去一道乌芒突然射至。
  钟白虹猝然不防,手背上吃了一把黑飞刀,这飞刀刀柄漆黑,涟刀锋也是漆黑如墨。
  钟白虹面色骤变,他在江湖上见多识广,一看这把形状怪异的黑色飞刀,就知道暗算自己的人,就是“柴达木黑刀老妖”了。
  黑刀老妖有两个弟子,一个不听话,给自己一掌毙了,另一个很合老妖心意的弟子,却给钟白虹一刀砍掉了脑袋。
  对于黑刀老妖来说,这是深仇大恨,也是奇耻大辱,自己的爱徒,只不过在兰州城内强奸了几个妞儿,钟白虹就把他毁了,真是太残酷!太混帐!太蛮不讲理!
  所仇此恨,岂可不报?
  这也是南宫鳄时来运到,就是这样,他没有断掉右臂,而且连钟白虹也给黑刀老妖所杀。
  这还不算,那天他的运气实在好得出奇,黑刀老妖还把他带回柴达木黑刀魔宫,收录他为弟子,连压箱底的本领也一股脑儿传给了他。
  现在,南宫鳄已快五十岁了,在武林中也闯出了名堂。
  他自称“一半神魔”,目号是“天一半,地一半,你一份,我一份这意思就是说,只要是南宫大爷看中了的东西,别人就得把一半送给他。
  例如阁下有十匹马,南宫鳄不会要十匹,只会拣五匹拉走就算。
  他若是“穷了”,需要银子花用,他也绝.不会把别人的银子全部拿走,而是只取一半。
  南宫鳄当然也劫镖车,规矩也是一样,只耍大家“合作一点”,把镖银一分为二,“天一半,地一半。”那么南宫大爷就会满足,很高兴。
  他常说:“一半就够了。”
  但若有人“不合作”,或者是“太吝啬”,连一半也不拿出来,那又怎样?
  “咳咳!”南宫鳄会叹息着说:“这太不公平了,既然这样,老子只好替天行道,把这种为富不仁的恶贼宰了。”
  他是黑刀老妖的关门弟子,而且又曾修练过南宫世家武功,正是身兼两家之长,他要杀人,江湖上又有多少人可以抵敌得住?
  初时还有人宁为玉碎,不作瓦全,誓与神魔拚命到底,但渐渐地,“碎玉”太多了,誓死拚命的人,结果都是一样,性命丢了,财产也丢掉,而且丢的不再是一半,而是一半加一半,全都丢掉。
  常言有道:“脖子总硬不过刀。”由于“前车可鉴,死得人多。”后来接到“半截魔令”的人,除非该人活够了,否则绝大多数还是乖乖的把财物奉献一半,总比丢钱又丢命的好。
  “半截魔令”就是一半神魔南宫鳄的“行劫令牌”,任何人一接此令,就得准备妥当,否则大祸临头。
  以兄石泰忽然提起一半神魔这名号,众人父岂能不为之面上骇然?
  “老石头,”李定总算是见过大风浪的老江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的神色,“你已看见一半神魔在这镇上?”石泰缓缓道:“神魔虽末见,半截魔令却已出现。”
  李定一怔:“令在何处?”
  石泰目光一转,忽然盯在一个人的脸上,冷冷道:“把半截魔令拿出来。”他盯着的是和尚猫。
  和尚猫也盯着石泰,一脸茫然之色,过了很久,他才说:“石镖头,你是在向我说话?”
  石泰道:“是的。”
  和尚猫又呆住了:“石镖师是说,小的身上有半截魔令?”
  石泰点点头,又重复着那两个字:“是的。”
  和尚猫吃了一惊,忙道:“石镖师,别开这种玩笑,小的身上怎会有半截魔……咦!”
  说到最后一句,他忽然觉得背后有点古怪。
  他伸手向后一摸,脸色不由变了,在他背后腰带上,已不知何时给人插放着一块看来残缺不全的铜牌。
  “这……这是甚么东西?”和尚猫连声音也变了。
  石泰道:“半截魔令。”
  和尚猫差点没有哭出来:“这不关我事,我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块东西插在腰带上。”
  石泰道:“我知道你不知道。”
  和尚猫苦着险,把半截魔令战战兢兢的递给石泰,石泰拿着魔令看了一会,叉把它送到李定的手上。
  李定拿着半截魔令,神情异常沉重。
  苏伏虎忽然一脚顿地,咬牙说道:“那痨病鬼果然不是好人,一定是他做的手脚。”
  李定皱眉道:“苏兄,你怎可如此肯定?”
  苏伏虎冷笑着道:“这里全是咱们自己镖局的人,除了他之外,谁会把这块魔令放在和尚猫的背后?”
  李定点了点头,说道:“这也不无道理……”
  “这个绝无道理!”谢云忽然插口,而且一开口就语惊四座,“那位大哥虽然言行放荡,不拘小节,但却不是那种偷伦摸摸的人,把半截魔令插在和尚猫背后的,其实是苏镖头!”
  此言一出,众皆骇然。
  只有两人例外,那是李定和石泰,他们并未大惊小怪,脸上却都是一片淡漠的神色。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苏伏虎居然没有暴跳如雷,只是冷笑着说道:“谢云,俺早就知道你迟早总会咬俺一口,只是如此诬蔑苏某,似乎是不太高明了。”
  李定点点头,目注谢云:“此事非同小可,你可知道,含血喷人,以下犯上,这罪名实在不轻。”
  谢云神色不变,徐徐不急地说道:“苏镖头此举目的何在,我不便猜测,但他把半截魔令插在和尚猫背后,却是我们亲眼目睹。”
  李定道:“若无真凭实据,这番说话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谢云道:“这种事,也许只有我一个人发现而已,又有何凭据可言?”
  苏伏虎嘿嘿一笑,望定了石泰慢慢的说道:“老石头,这位谢家少爷,当真是后生可畏得很。”
  这分明是挖苦之言,谁知石泰连眼睛也没有眨动一下,只是说:“是的。”
  苏伏虎哼一声,向李定说;“总镖头,老苏这十几年来,承蒙你老人家抬爱,才有今日这点名声,老苏是没齿难忘的,但到了这时候,老苏实在赖不下去了,你老人家的恩德,老苏日后自当图报!”
  李定叹了口气,正待说话,突听一人哈哈笑道:“好功夫!”
  另一人沉声应道:“甚么功夫值得赞好?”
  先前那人嘻嘻一笑,说道:“当然是苏将军的撒娇神功,嘿!真出色,堪称一绝!”
  后来那人淡淡道:“你若喜欢练这种武功,鳄爷可以叫苏将军分一半给你。”
  先前那人似是吃了一惊,忙道:“不学!不学!打死我也不学!”
  后来那人冷冷一笑:“总有一天,鳄爷会把你活活打死。”
  先前那人又笑起来,道:“别光火,我身上还有十万两银票,你若不嫌少,拿五万两去喝酒便是。”
  后来那人干咳一声,道:“等到你身上有一百万两银票的时候,再提醒鳄爷不迟……”
  听到这里,就算是再笨再愚蠢的人,也该知道,后来那人就是江湖中人谈虎色变的一半神魔南宫鳄。
  而先前那个,原来却又是那个青衣人,去而复返!

×      ×      ×

  恶迹昭彰,人见人怕的一半神魔,果然真的来了。
  只见南宫鳄满腮虬髯,外披一件锦缎面羊皮袍子,里面一件黄金马褂,顾盼自豪,微笑着向苏伏虎走了过来。苏伏虎瞪着他,张大嘴巴,但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南宫鳄忽然哈哈一笑:“苏镖头,你果然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这不是消灾,而是该说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你总算已成功地为老子送上半截魔令,干得好!干得好!”
  苏伏虎面如土色,望了望李定,又再望了望南宫鳄,居然为之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开口。
  李定鉴貌辨色,已知道一半神魔并非无矢放的,含血喷人,当下不由勃然变色,怒喝道:“苏伏虎,枉老夫把你当作亲兄弟看待,想不到你竟然吃里扒外,与邪魔外道挂上了钩!”
  苏伏虎的脸色已变得有如死人般难看,他忽然把心一横,咬牙说道:“不错,是俺把半截魔令插在和尚猫背后的,那又怎样?”
  李定气得为之一阵发抖,颤声喝道:“这到底是为了甚么?是不是开销太大,入不敷支?”
  苏伏虎冷冷一笑,寒着脸道:“钱,还不是最重要的问题,俺最瞧不顺眼的,就是这块老石头!”
  说到最后一句,两道目光有如刀锋般插在石泰的脸上,但石泰却真的像是一块石头,脸上的表情毫无半黠变化。
  李定怒道:“就算石镖头与你有甚么纠葛,也不该勾结外人,来对付咱们大伙儿兄弟手足!”
  苏伏虎沉着脸,道:“总镖头,说句老实话,你老人家一直偏帮着石泰,几时把老苏这个人放在心上?”
  李定怪叫了起来:“这算是甚么话儿了?”
  那青衣人忽然嘻嘻一笑,道:“苏将军既然是撒娇高手,当然也兼修吃醋大法,李总镖头又何必大动肝火?”
  一半神魔南宫鳄淡淡道:“管他们大动肝火也好,大动干戈也好,老子绝不介意。”
  他当然不介意,坐山观虎斗,对某种人来说,是一种无以上之的视觉享受。但苏伏虎却连肺也给气炸了,他狂吼起来,怒盯着南宫鳄:“你太混帐了!”
  南宫鳄望了望青衣人,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他是不是在骂人?”
  苏伏虎已被逼得快要疯掉,也不管对方是甚么黑道魔头了,他暴跳如雷,骂道:“俺承认拿了你五千两银子,来助你一臂之力,但你为甚么出卖我?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南宫鳄桀桀一笑,神情狡猾而愉快:“苏镖头,事情可要分清楚,老子可没有说过要保守秘密,大丈夫敢作敢为,敢干也就敢勇于承认,你若害怕别人知道,就该规规矩矩,别指望人家替你打江山,好让自己成为震威镖局的总镖头!”
  他最后两句说话,更把苏伏虎勾结自己的真正原因,毫不保留地说了出来。
  李定铁青着脸,冷冷笑道:“苏伏虎,你若想当上总镖头,对老夫直说也就是了,只要你挑得起这副担子,老夫早一点金盆洗手退出武林,那又何妨?”
  “说得好,骂得对!真不愧是一代江湖大豪风范!”青衣人轰然喝采。
  若在平时,必然众皆附和,但此刻强敌当前,内生叛逆,谁也没有这份心情来喝采一番。
  这时候,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只听得苏伏虎耳中嗡嗡作响,他已陷入了四面楚歌,孤立无援之境。
  李定沉着脸,望定了他,冷冷地说道:“老苏,你自己说,该怎样了结这件事情?”
  苏伏虎惨笑一声,道:“罢了,俺是误信人言,为奸人所害,如今说甚么废话都是多余的了,只望总镖头给俺留个全尸,已是感激不尽!”
  李定神色一凛,正待说话,苏伏虎已经双拳暴起,一左一右,撞向两边太阳穴上。
  这是伏虎神拳里的一招,类似“钟鼓齐鸣”,但发拳的姿势却又颇不相同,乃是一拳从下击上,另一拳由高击落,威力与“钟鼓齐鸣”相若,但用来对付敌人,往往更能立收奇效。
  这一招,也是苏伏虎最引以为傲的一招拳法。
  但他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死在这一招拳法,自己的一双拳头下。两拳同时重重击下,苏伏虎立时七窍流血,惨死倒下。
  谁不想长命百岁?但到了这种地步,他知道若不自毁性命,恐怕会比现在死得更惨。
  李定长长的叹了口气,喟然道:“人谁无错?只是你这一次,也未免是错得太离谱,错得不可收拾!”
  李总镖头黯然神伤,南宫鳄却哈哈笑了起来,道:“对!人谁无错?只是万万不能错得太离谱,正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识时务者是蠢材!”
  李定冷哼一声,怒道:“哼!老苏就是太识时务了,所以才会给你害得如此地步!”
  南宫鳄摇摇头,道:“李总镖头切莫错怪好人,老子是要让你知道,苏伏虎这个混球根本就靠不住,而且早就野心勃勃,想干掉尊驾成为镖局之主,这种人,留在身边迟早是个祸胎!”
  这番说话,听来似乎有默强辞夺理,但却又不能说是全无道理,若认真一点加以分析,苏伏虎是罪有应得,该死有余,但若说南宫鳄是个“好人”,那也是笑掉大牙的一椿怪事。
  李定脸上没有表情,冷然道:“听说尊驾现在已是黑刀魔宫主人了,这倒是值得恭贺。”
  南宫鳄道:“单是说句恭贺,又有甚么用?”
  李定道:“尊意想怎样?”
  南宫鳄道:“老子的老规矩,李总镖头不是不知道罢?”
  李定瞳孔缩成一线,冷冷地说出了两个字:“一半?”
  “对了,李总镖头大概也听过‘任凭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这两句话罢?”
  南宫鳄笑道:“老子可也不是贪得无厌的人。”
  李定道:“尊驾取的可不是一瓢,而是一半。”
  南宫鳄目光闪动;道:“李总镖头,你不肯把镖银分给老子一半?”
  李定说道:“易地而处,尊驾又将如何?”
  南宫鳄嘿嘿一笑:“那一定要看看,自己是不是可以打赢对手,若有把握,休说一半,就是一文钱也决不付出!”
  李定道:“倘若打不过又如何?”
  南宫鳄道:“宁为玉碎,是为下下之策。”
  李定道:“上上之策又如何?”
  南宫鳄回答道:“明哲保身,破财挡灾。”
  李定道:“尊驾认为,老夫能打赢你吗?”
  南宫鳄道:“李总镖头戚震江湖,自非浪得虚名之辈可比拟,可惜今次遇上的是老子,那也是无话可说的。”
  镖局中人,莫不勃然变色。
  但李定却没有生气,居然还点点头,道:“尊驾所言极是,一山还有一山高,老夫的确不是你的敌手。”
  南宫鳄悠然一笑:“总镖头果然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佩服!佩服!倒不知道,在上策与下策之间,总镖头如何抉择?”
  “咱们跟他拼了!”四大镖师之一的郭兴邦怒叫起来。
  另一镖师杨近水也磨拳擦掌,跃跃欲试,似有一战南宫鳄的决心。
  但李定却把四人喝止:“老夫自有分寸。”
  南宫鳄微微一笑:“总镖头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样抉择?”
  李定叹了一声,道:“尊驾可知道,咱们这一次押运的是甚么?”
  南宫鳄沉吟半晌,道:“能够让总镖头亲自出动护送的镖车,当然很贵重了,但老子却不知道,镖车里装着的究竟是甚么东西。”
  李定冷笑道:“这岂非太可笑吗?万一镖车里装着的只是石头,尊驾这一趟岂不是白费心机了?”
  南宫鳄陡地大笑:“运上北王府的若是石头,那倒是奇闻之至。”
  李定道:“六王爷喜欢江南的石头,有人要送给他作为贺礼,那又有甚么稀奇呢?”
  说到这里,似乎真的肯定镖车里的东西,就是石头。
  但这种说话,休说是南宫鳄,便是镖局中人也绝不会相信大家千辛万苦押运北上的,竟然会是甚么“江南石头”云云。
  只听得南宫鳄格格怪笑,道:“是石头也好,鳄鱼头也好,老子只要一半就够了!”
  青衣人眉头一皱,目注南宫鳄道:“李总镖头若答允下来,这一世英名,岂非尽毁一旦?”
  李定却说:“老夫何来甚么一世英名,正是莽莽江湖,多一个李定不算多,少了一个李定也不算少,南宫宫主的条件,老夫答允下来便是。”
  此言一出,众皆大表错愕,一时之间满堂鸦雀无声,有人目瞪口呆,有人又惊又怒!但也有个人,神态悠闲。好像没有听见李定在说甚么,而且居然还坐在椅子上,左手剥吃花生,右手捧着大碗,漫不经心地在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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