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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武林牢主人
 
2024-09-17 10:10:53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秦舫随着牢卒走出石楼门,顺着一条较为平坦的山道向山中疾进,行约半里,山势忽合,四面都是断崖峭壁和连绵嵯峨的奇峰,有的张牙舞爪,有的摇摇欲坠,一峰一曲,涧流宛转,山顶布满了翠木苍松,崖畔交织着幽草奇花,泉水由石罅流出,麻雀盘怪石而翱翔,奇景不胜枚举,使人大有“山阴道上,应接不暇”之感。
  他虽然怀着一种沉重的心情,但置身于美景中,不由陶醉感慨兼而有之,一时诗兴勃发,忍不住信口朗吟道:
  几重溪复几重山
  身入魔牢第一关
  此中风光看不尽
  穷奥犹在白云间
  吟罢,暗自品味一番,觉得最后一句的音韵不好,于是再吟道:
  熏风习习透幽林
  仰对千峰绿到襟
  鸟语水声清入韵
  助我诗兴发高吟
  那个走在前头引导他的牢卒以为他有疯癫病,停步皱眉道:“喂,你若有疯癫病,这可不能去了。”
  秦舫吃了一惊,连忙陪笑道:“好汉说哪里话,在下何曾患有疯癫病?”
  牢卒饱然道:“要不然你鬼叫鬼叫甚么?”
  秦舫莞尔道:“在下吟诗抒怀,哪里是鬼叫?”
  牢卒狠狠吐了一口痰,扭头再走,冷笑道:“凡是来探牢的孩子十有十一个愁眉苦脸病哭流涕,你却还有兴趣吟诗,这不是发疯么?”
  秦舫紧跟上去,微微一笑道:“好汉有所不知,有的人眼泪流到脸上,有的人眼泪却流到肚子里,所谓伤心人别有‘怀抱’呀。”
  牢卒大概不耐烦与书呆子说话,不再答腔,领头快步疾走,绕峰过桥,未几便来到一座高耸入云的绝峰之下。
  这座绝峰草木稀疏,整座山峰皆是峻坂如削的岩石,形状有类宝塔,而在峰腰一片平滑的岩石上,赫然雕刻有武林牢三个字,每一个字有丈方大,令人一见就生起疑问,像这样一座高陡不可攀的峰腰上竟然有人能飞上去镌出那样大的字,他的武功真是不可思议啊!
  再看峰脚下,一条斜直而整齐的石级上,那里有两扉巨大的圆顶铁门,右边的铁门上雕镌着一颗龙头,左边的铁门上雕镌着一颗蛇头;不用解释,一看而知这就是武林牢的龙牢和蛇牢了。
  换句话说,这个震慑武林的武林牢是建筑在峰腹中,只要打开那两扉阴森森的铁门,无疑的可以直通到铁锁谷内,也可以通到沿着谷壁的每一间牢房中,就在那里面,此刻正禁锢着数以百计的武林正邪人物,包括名震天下的“醉、仙、婆”三位绝顶高手。
  但是,这座绝峰高峻无比,挑战者要怎样才能上得了那铁锁谷上的七弦琴呢?
  秦舫思疑之间,脚步已随牢卒拾级而上,走到龙牢铁门下,这才发现铁门右侧的峰壁上钉有一块箭型木牌,牌上写着“挑战者由此登峰”七个字。
  循箭头所指方向抬头瞧去,原来有一条羊肠小道绕着峰腰螺旋上升,没有拐弯处,由于近处有岩石挡住,故此必须走进方能看得出来。
  但见龙牢铁门下,这时左右各肃立着一个手执长缨枪的青布劲装汉子,他们看见牢卒领着秦舫到来,倏然各将手中的长缨枪向前一推,做交叉拦住去路,喝道:“来者出示探牢卡。”
  秦舫一怔,别脸向领路的牢卒讶问道:“好汉,甚么叫‘探牢卡’?”
  牢卒面上闪过一抹诡笑,答道:“刚才‘铁鸟相士’没有给你一张卡片么?要有那张‘探牢卡’交给这两位方能开铁门通行。”
  秦舫着急,嚷道:“没有啊。他几时给我甚么‘探牢卡’的?”
  牢卒两手往胸一抱,掀唇冷笑道:“这可好,没有‘探牢卡’怎能进去?”
  秦舫颇感不快,抱怨道:“那你刚才为甚么不提醒我要一张?”
  牢卒瞪眼怒道:“这怎么怪我?我以为他已经给了你呢。”
  秦舫苦脸道:“这怎么办?可否宽宥一次?”
  牢卒两眼一闭,诡笑道:“我看还是再回去向‘铁鸟相士’要一张吧。”
  秦舫将手里的酒瓮和腌鹿腿放到石级旁,转身便要奔回石楼门,刚抬起右脚之际,忽听身后那个牢卒嘿嘿冷笑道:“还有一样,再向那只鸟儿请教请教做人的道理。”
  秦舫一听恍然大悟,疾忙转回身子,探手摸出身上全部财产——不到一两的碎银子——双手托着走近那两个守牢的青衣汉子面前,躬身笑道:“两位好汉辛苦了,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权当在下请你们喝茶,改日自当再作重谢,如何?”
  两个守牢的四道眼光贪婪的盯着银子看,却不伸手去接,秦舫以为他们嫌少,恐慌地道:“两位好汉请原谅,在下因不知有此规律,所以未曾多带银子来……”
  他身后的牢卒笑着插嘴道:“别说废话了,把它分成两份吧。”
  秦舫“哦”了一声,赶紧将银子分成两份,托在两掌上掂了掂,觉得重量均等后,方才分别塞入他们的手里,笑道:“惭愧、惭愧。实在太寒亿了。”
  两个守牢的收下银子,左边那一个居然有些紧张,瞪目望着秦舫警告道:“银子我们收了,可是你若向牢主告发我们勒索,等下出来可要你的命。”
  秦舫连忙答道:“是是,两位直管放心好了。”
  两个守牢的于是问明他的姓名和探晤何人后,其中一个便走近铁门伸手抓住铁门环用力拉一下,只听铁门内响起一阵“叮铃”声音,接着铁门上那颗龙头的两只眼珠活溜溜地转了两转,忽然像被人由里面挖去似的消失不见,换上了一对人的眼睛,精光闪闪地宏声发问道:“来者何为?”
  两个守牢的一齐屈右膝跪禀道:“启禀大阎王,今有少年秦舫一名探晤‘醉、仙、婆’三名牢犯来了。”
  秦舫听他们称呼那人为“大阎王”,立刻想起茵儿曾说过武林牢主人有部下十大阎罗之事,心里甚是惊慌,暗想探一次牢若还要经过十大阎罗的审查,这手续岂不太已繁重?太繁重也还不打紧,自己身上业已一文莫名,他们如若也要勒索,这可如何是好?
  思忖间,蓦见两片铁门发出“隆隆”声响,缓缓向左右分开,露出一个宽阔而阴暗的洞府,里面有一道石级斜直而上,再折向右边山腹上去,情景像幽冥界阴森恐怖,弥漫着一片诡秘的气氛。
  那个被称为大阎王的人,此刻威风凛凛的巍立于当门之处。
  他是个黑脸老者,浓眉虎目,头戴无翎金纱帽,身穿红缎大龙袍,带腰环,登官靴,俨然一派阎王气概,可惜他不是真阎王,因而看起来滑稽多于威严,不伦不类,令人发噱。
  秦舫毕竟年纪尚轻,不识好歹,一见他那一身滑稽的打扮,忍禁不住“噗哧”笑出声音来。
  那大阎王勃然大怒,虎目圆睁,厉喝道:“好小子!你敢笑?”
  秦舫大吃一惊,慌忙长揖道:“对不起,在下是不知不觉笑出来的,请大阎王多多原谅。”
  大阎王重重“哼”一声,怒犹未息的斥责道:“许多来探牢的孩子见到老夫都是那么战战兢兢,只有你小子敢笑,你再笑老夫就把你关起来。”
  秦舫连声赔罪,俯身抱起石级上的酒瓮和腌鹿腿,走过去躬身道:“大阎王,这就可以进去吧?”
  大阎王沉“唔”一声,转身龙骊虎步的走上石级,秦舫随后跟上,石级二十步一折,渐入渐高,每段石级两边壁道上均插有火把,熊熊燃烧,远望像燐燐鬼火,使人觉得仿佛走入地狱一般。
  也不知经过几段石级,蓦然眼前一亮,定睛一瞧,原来业已置身一间宽敞而光亮的石室里。
  这间石室开有一个圆形的窗口,阳光由窗口照射进来,可以清楚的瞧见石室中的一切,只见四壁皆用大块石砖堆砌而成,石缝甚小,显见得建筑这间石室的人必然经过一番精密的设计。
  大阎王命令秦舫面对圆形窗口站立,秦舫依言站好,一面讶问道:“这要干甚么?”
  大阎王笑道:“这是最后一项手续,我们牢主要亲自观察每一个来探牢的孩子,如果牢主看你不顺眼,马上赶出去。”
  秦舫一听可以看到武林牢主人,不由又惊又喜,心想这位武林神秘的大魔头武功高不可测固不待言,可是许多人连他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却令人难以相信,等下我非要把他看出来不可。
  正想着,突然石室光线一暗,窗口已然出现了一颗人头。
  那是一个脸挂黑纱布的人头,除了可以看出他有一对明澈而深邃的眼眸外,根本无法判断出他是男是女,也看不出他有多大年纪?令人惊奇的是:这个脸挂黑布的人,当他眼光投注到秦舫脸上时,浑身似乎大大震动一下,刹那间双眸精芒大盛,而且充满着惊异之色,紧紧盯住秦舫一眼不瞬的上下打量起来。
  大阎王好像也感到有些不寻常,微微一怔之后,随即朝他躬身行礼道:“牢主,这少年叫秦舫,他是来探晤甫于前日入牢的陶乐夫夫妇及‘饕餮仙’席狷的……”
  那个脸挂黑纱布的人——武林牢主人——闻言惊“噫”一声,头往窗口一倾,发出带着激动而清悦的嗓音呼道:“甚么,他叫金璜?”
  那种激动之情,宛如找到了期待已久的敌人似的。
  秦舫原想由他的嗓音中辨别出他的性别,这刻不但听不出,而且见他如此激动,顿时大感困惑,楞楞然呆立不动。
  武林牢主人两眼死命的盯着他,又吐出颤抖的声调道:“金璜、金璜。你怎么也叫金璜?”
  秦舫豁然一震,当即向他鞠躬道:“不,在下叫秦舫,秦始皇的‘秦’,画舫的‘舫’。”
  武林牢主人目光一直,失望的“喔”了一声,跟着低头长长一叹,一颗头慢慢向窗口左边移去,霎时消失不见。
  秦舫呆望着窗口,心里惊惑不已,暗想这武林牢主人好怪,他第一眼见到我时为何会大大震动一下?又为何把我秦舫误听作金璜?而当他听出我不是金璜时,又为何立即黯然离开?那个叫金璜的是他甚么人?记得前几天那位天外不速客也误把秦舫所为金璜,莫非那金璜的面貌长得很像我么?
  大阎王见牢主也去,便移步转向石室门外走去,宏声道:“走吧。现在你可以去探牢了。”
  秦舫连忙转身随他走出石室,再拐弯抹角登上几段石级,最后终于穿出山腹,经过一道圆形铁门,来到一座大绝谷的谷腰小径下。
  这是一座椭圆型的绝谷,上窄下宽,四面谷壁寸草不生,一条小径螺旋环绕着四面谷壁,绵绵不绝,看起来像一片千层梯田。
  小径上的谷壁,每隔一丈开有一个正方形的小窗口,全谷上下为数约有一百出头,每个窗口,仅仅容许探出一颗人头来。
  秦舫此刻站立的地点恰在谷腰之间,仰望谷顶高约百丈,隐约可以看出谷上悬挂着七条黑线,形状果然很像一面七弦琴;再俯瞰谷底,深度亦有百丈,而在脚下十多丈之处张挂着一片巨大无比的大索网,视线透过大索网可以看到谷底正有数十个蚂蚁般的黑点在那里蠕动。很显然的,那就是蛇牢中的囚犯,他们被带到谷底下进行着某一种劳役,一种非常吃力的劳役。
  这时候,由于秦舫的来临,近处的牢房窗口哗然露出十几颗人头,他们个个蓬发垢脸,活像一群被禁锢在“枉死城”的饿鬼,纷纷叫喊着,嚷道:“喂,少年人,我是‘南山樵子’包开山,你是来看我的么?”
  “喂,少年人,老夫是‘北海渔翁’罗池,你是来看老夫的吧?”
  “少年人,给我一点酒,我传你一招绝学,保证可以打败武林牢主人。”
  “少年人,你也给我一点,我传你一套剑法,天下最厉害的剑法。”
  “那个青年人,老夫是南海第十三代掌门人,请你告诉我,我那个孙女儿出嫁了没有啊?”
  “喂,朝我这边看,朝我这边看,我是‘五子山林居’中的‘红瘤子’……”
  “那位小侠,请你到这边来,我拜托你一件事……”
  “少年人……”
  “小侠……”
  “喂……”
  秦舫初出江湖,哪曾经临过这种场面?登时惊得浑身冒起鸡皮疙瘩,畏怯的退后一步,惶惶然不知所措。
  大阎王却视若不赌,含笑招手道:“这些都是蛇牢囚犯,龙牢还在上头,你跟我来。”
  秦舫跟着他走上谷壁小径,整整绕行两大圈后,方才登上龙牢地界。
  这龙牢唯一不同于蛇牢的是每个窗口上没有铁杆隔住,为数只有五十间,由下而上,五十、四十九、四十八、四十七……
  大阎王领着秦舫一直走到第十一号牢房便停住脚步,回头笑道:“再过去就有囚犯了,你师父关在第七号牢房,你师母第八号,‘饕餮仙’第六号,现在由你自己去见他们,但有一点必须注意,你听到螺声时等于告诉你探牢时间已尽,要赶快回来,如果第二次吹螺后你仍未回到刚才的入口地点,你就丧失明年探牢的权利了。”
  秦舫唯唯答应,越过他的身子,拔步疾奔上去。
  第十号、第九号、第八号——
  他跑到第八号牢房时,已见由牢窗探出一颗人头,那正是天山雪婆婆施湘云。
  她满脸惊异地叫道:“小子,你怎么这样快就来了?”
  秦舫一见大喜,鞠躬道:“师母,您好。”
  雪婆婆脸孔一绷,怒叱道:“好你个鬼!你说风凉话么?”
  秦舫一怔,方待赔罪,忽见第七号牢窗探出师父的头,登时又悲又喜,大叫一声:“师父!”举步便要跑过去——
  “站住!”雪婆婆声色俱厉的喝道。
  秦舫骇了一跳,连忙住足再鞠躬道:“师母,对不起您……”
  雪婆婆大概也察觉到自己喝叱得太没道理,因此敛去怒容,微露歉意地笑笑道:“没甚么,我那徒儿很好吧?”
  秦舫这才想起茵儿的那一封信和画像,当下将酒瓮腌鹿腿放到地上,掏出信和画像递给她,恭敬地道:“杨姑娘很好,她现在正在山下等我,这是她给您的信。”
  雪婆婆接过信却不拆开它,两眼瞪望着地上那瓮酒,问道:“那是酒么?”
  秦舫知道她最恨酒,心里暗惊,点头轻声道:“是的……”
  雪婆婆忽然脸色一喜,由窗口递出一个缺了一角的破碗,笑道:“倒一碗给我。”
  秦舫错愕一下,甚感为难地道:“对不起师母,这是‘饕餮仙’的徒弟托弟子带来送给他师父的……”
  雪婆婆别头向第七号牢窗那个一直含笑不语的丈夫扫了一眼,又转对秦舫道:“我不管,你快倒一碗给我,我现在非喝不可了。”
  秦舫想想“醉、仙、婆”三奇交情莫逆,先倒一碗给她喝谅也无妨,于是接过她的破碗,拔开酒瓮木栓,倒满一碗酒递给她,然后抱起酒瓮和腌鹿腿快步向第七号牢窗走过去。
  一壶先生笑眯眯的等他走到窗口下,一言不发地也由里面递一个破碗出来。
  秦舫会意,再放下酒瓮和腌鹿腿,接过师父的破碗,低声道:“师父,‘饕餮仙’席帮主不会生气吧?”
  一壶先生微微一笑,也低声道:“管他的,趁他在睡觉的时候先喝他半瓮再说——”
  话声未了,第六号牢房爆起一片宏亮的哈哈大笑,接着由牢窗探出一个脏发、烂眼、蒜鼻、蛤蟆嘴的脑袋来了。
  他,丐帮帮主“饕餮仙”席狷,一颗头刚探出牢窗,瞧见七号牢窗下的食物,霎时两颗烂眼凸如铜铃,同时脸上转笑为怒,瞪望着秦舫雷吼般暴喝道:“呸!我道是你们说笑话,原来是真的,快给我老要饭的通通拿过来。”
  秦舫好像一个正在行窃而突然被擒住的小偷,顿时弄得面红耳赤怔怔的呆立不动。
  一壶先生神色从容地别脸望他,静静一笑道:“老席,别这么小气,若非我徒弟带进来,你也只有流口水的份儿。”
  “饕餮仙”连声怒吼,口沫飞溅的嚷道:“不行!我老要饭的要自己留着慢慢喝,拿过来、拿过来……”
  一壶先生老没正经的闭起右眼冲他瞄一瞄,再转对秦舫笑道:“孩子,时间不多,快倒一碗过来啊。”
  秦舫一想不错,遂不顾“饕餮仙”的咆哮,迅捷地倒满一碗端过去,然后赶紧抱起酒瓮和腌鹿腿跳到六号牢窗下,先将腌鹿腿送上窗口,含歉道:“对不起,席帮主,晚辈明年再来探牢时一定赔您一大瓮。”
  “饕餮仙”顾不得答理,双手抢过腌鹿腿,再伸出双手叫道:“酒、酒。我的亲娘子。”
  秦舫盖好木栓,再抱起酒瓮送上窗口,哪知酒瓮比窗口大了几分,直送倒送硬是送不进去,只急得“饕餮仙”额头冒汗,开口大骂道:“他妈的,怎么不买小一点的?存心吊我老要饭的胃口么?”
  一壶先生喝完一碗酒,再探出头来,看见酒瓮送不进去,不禁哈哈大笑道:“老席,这叫‘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还是咱们平分干了吧。”
  “饕餮仙”怒吼道:“不!要干我自己不会?”
  一壶先生转望秦舫大笑道:“孩子,一个时辰很快就到,咱们师徒该来谈谈了。”
  秦舫只好放开酒瓮,让“饕餮仙”独自抱住酒瓮“僵”在牢窗外,抱拳赔罪道:“席帮主,这下无法可施了,晚辈现在有要紧事必须与家师商谈——”
  “饕餮仙”大急,嚷道:“不成,我不能老是这样抱着呀。”
  秦舫也很替他着急,无奈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之事,而且站着陪他着急也不是办法,因此便硬起心肠朝他长长一揖,转身向师父走去。
  刚走到七号牢窗下,八号的雪婆婆探出红红的脸颊,醉眼迷糊地叫道:“小子,你先过来一下。”
  秦舫不敢违拗,应声走过去,拱手揖道:“师母,您有何吩咐么?”
  雪婆婆显然不胜酒力,缩回脖子,下巴搁在牢窗上,红红的脸颊上露出几分娇憨,嗤嗤笑道:“好小子,你是怎样用花言巧语欺骗我徒儿的?”
  秦舫吃了一惊,张目失声道:“没有啊。谁说我欺骗她?”
  雪婆婆一反暴躁的脾气,笑眯眯道:“我不相信,要不然她信上怎么一再强调说你一点也不滑头?”
  秦舫情知茵儿一定在信上向她师父说了甚么“体己”话,不由俊脸大红,心头“卜卜”狂跳,尴尬极了。
  雪婆婆有些儿像“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喜欢”的样子,含笑默望他片刻,温声问道:“孩子,你酗酒不?”
  秦舫窘迫至极,只因若说不酗酒,未免有“毛遂自荐”之嫌,但若说酗酒,却又与事实不符,真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也。
  正在尴尬的时候,蓦听七号牢窗师父的声音哈哈大笑道:“不酗、不酗。碰到必须应酬时‘一推、二端、三闻、四尝、五少吞。”
  雪婆婆大怒,喝叱道:“胡说!你给我闭住嘴。”
  一壶先生不理她,笑着向秦舫招手道:“孩子,讨老婆之事鲁莽不得,你过来,为师有话问你。”
  秦舫应声走过去,雪婆婆愤怒地尖叫道:“孩子,你回来,你要知道天下最重要事莫过于讨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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