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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回旗调查 发现劫镖
 
2020-01-11 17:06:00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那么既然没有证据,为何你至今仍坚持自己之看法?”
  “第一是感觉,睡觉不会弄至那副鬓发凌乱、衣衫不整,脸带红晕,而且床褥一片凌乱,两位宫主均是过来人,当知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如此。”
  二宫主格格笑道:“看来你亦十分在行?”
  大宫主道:“二妹先别取笑他!大侠,有第一当然有第二,你的第二点理由是什么?”
  “第二点,赵从雄那对靴子没有灰尘,而且靴里尚有余温,事后在下推测很可能奸夫进房后便改穿赵从雄的靴子,他那对靴子可能就放在屋顶,以免露出马脚,而一般人不会去注意对方之靴子。”
  大宫主颔首道:“这个有点道理,还有第三点么?”
  “第三点,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高夫人在赵从雄在生时,对在下便有一点非份之动作,而且不止一次向在下表示好感。”
  “有否明确之暗示?”大宫主见燕高衍摇头,便道:“这很可能是你之臆测或误解而已,她人长得如何?”
  “虽谈不上倾国倾城,但绝对惹人怜爱,别具风韵,大部份男人都会喜欢她。”
  二宫主忽问:“你认为这是一个圈套,有人要迫你离开十三旗?”
  燕高行沉吟了一阵方道:“确有此想法,但苦无证据,这便不好说了。”稍顿反问:“在下斗胆问一句,十三旗来拜访贵会,有何目的?”
  大宫主稍为沉吟即道:“只是礼节性之拜访,没有特别目的。”
  燕高行微微一笑,道:“燕某倾腹而吐,大宫主却有所保留,令人失望。”
  “阁下这件事藏在胸中已多年,已到了不吐不快之地步,难得今日有机尽舒委屈,可喜可贺。”
  “燕某从未就此事对任何人言及,若要倾吐亦不必挑选诸位作为对象,之所以如此,乃想抛砖引玉耳,大宫主有所隐藏,燕某不怪,不过稍觉失望耳。”
  二宫主打岔道:“你的事好像还未说毕。”
  “已七七八八耳,多说亦无益,在下再问一句,今日来此的可有莫殿元?”
  大宫主点点头:“不过他们的确已离开。”
  “此点在下相信,否则两位也没有时间听在下闲聊。”
  紫筠筑问道:“燕大哥,既然你认为是冤任的,是中了人家之圈套,为何不想办法洗脱冤名?”
  燕高行苦笑道:“我对江湖事早已不感兴趣,又何必多此一举?”
  紫筠筑道:“你借酒消愁,正好证明对此依然介怀,你到江南三年,今日因何北上?依小妹猜测,必是欲来调查真相!”
  燕高行只报以一道长长之叹息,紫筠筑再问:“不知燕大哥有何打算?”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二宫主道:“他心情矛盾,既想回十三旗调查真相,又无颜见昔日之下属,还有一个原因……”
  燕高行抬头问道:“还有什么原因?”
  “你怕高夫人,因为这个女人不好缠,而且你对她可能有一种特殊之感情。”
  燕高行像被人戳上一刀般,倏地长身而起,愤然道:“胡说,宫主再侮辱燕某,便就此别过。”
  二宫主不慌不忙道:“倘若本宫说错者,阁下又何须这般激动,不过我还是劝你跑一趟十三旗,只是一切要先计划好。那女人的确不好对付,弄个不好,你会输得更惨!”燕高行颓然坐回椅上。
  紫筠筑怜惜地道:“燕大哥,你不用心急,慢慢查,一定能查到真相,小妹一定帮你查个水落石出。”
  “多谢姑娘好意,但此事只宜由我自己去调查。”
  二宫主又道:“你当年创立十三旗,必有不少知心的下属,如果有人作内应,事情就比较好办,最低限度你得对十三旗目前之情况,有全面之了解。”
  “多谢二宫主多番指点,你冰雪聪明,蛰居于地下,不觉得英雄无用武之地?”
  二宫主笑道:“人各有志,本宫觉得如今一切甚好,拜月会并无雄霸武林之心,只求自保,以完成家师之心愿,天下可怜女子尽多,只要本会能自立于武林,便可拯救被人欺侮之妇女。”
  “此亦是贵会之宗旨?”大宫主道:“不错,不过外人不知,却以为本会是邪恶之帮会而已。其实咱们亦有意借此以自保。”
  “倘若贵会是这样之组织,为何二宫主会收叶天好这等鱼肉乡里之恶霸作弟子?”
  二宫主叹了一口气道:“这也是本会之缺点,因为咱们很少出去查访,是故有些不肖弟子难免,另叶天好加入本帮之后,巳不敢再强奸民女,且对本会捐赠颇多,是故本会对其一眼闭一眼开。”
  “恐怕得不偿失!”燕高行道:“其实贵会可以成立一个专门调查门下弟子德行以及打探值得同情揉救之民女的组织,便可减少这种情况。”
  大宫主轻拍一下桌子,脱口道:“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果有此必要。”
  “两位宫主极少出去走动么?在此享福又如何完成令师之心愿,依在下之愚见,两位既然有此雄心,理应多点行走江湖,方可多为人间不平事尽力。”
  二宫主看了大宫主一眼,道:“小妹早有此意,奈何大姐不答应。”大宫主沉吟不语。
  燕高行再问:“两位是同胞姐妹?”
  二宫主格格笑道:“比同胞姐妹还亲,咱姐妹自小一起长大,这跟亲生姐妹有何差别。”
  又闲谈了一阵,紫竹锋直至此刻方开腔,“燕大侠,拜月会确是一个正派之组织,否则紫某也不会留下来协助她俩料理会务。”二宫主瞄了他一眼道:“我若不是好女子,恐怕你也不会娶我!”紫竹锋哈哈大笑。
  大宫主忽问:“适才见你与徐堂主交手,武功与众不同,不知令师是那位高人?”
  “家师是三绝先生,不过武林中知此者,寥寥可数,两位请替燕某守密。”
  大、二宫主忍不住发出惊叹声:“难怪阁下有此功力,名师出高徒,诚哉斯言?”
  燕高行道:“燕某尚有一个问题请教,两位先听了十三旗对我之评价,为何还会相信我刚才之所言。”
  二宫主抢着道:“因为本宫擅长相学,自信很少看走眼。后来又听有关紫家妹妹的介绍,认为你是位值得别人放心的朋友。”
  “多谢两位已将在下视作朋友,不知二宫主有否替莫殿元看过相?”
  “看过了,不过凡涉及他人私事者,请勿多问。”
  “最后一个问题,燕某对此月宫充满好奇,可否派个人带燕某到处走走,开开眼界?”
  大宫主笑道:“可以,晚饭之后,着人带你到处去走走看看,更望阁下能提出宝贵意见。”

×      ×      ×

  官途上,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在奔驰着,灰色之车厢,灰色的天空,还有那个穿灰袍的车把式,使人感觉不到春意。
  马车越走越慢,终于停在一座小树林里,车把式替马匹卸辕,让它俩在树林里吃草,他自己撒了一泡尿,也倚着林干,坐在嫩草上吃干粮,服式虽然不起眼,但他那副面孔,还是叫人眼前一亮,他便是独自上路之燕高行。
  自离开拜月会之后,他驱车北上,可是一颗心七上八落,拿不定主意,到底去不去十三旗探个究竟,手中之干粮悄没声息地自掌手滑落,他双眼发怔,眼前泛现的却是昔日战友一张张既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最后浮上眼前浮现则是一位少妇,一位美丽动人,而又阴险毒辣的女人。
  一想至此,燕高行忽然打了个冷噤,这女人实在令人又爱又恨又悸,他不敢想象,当初莫殿元若把高琴心介绍给他,而不是给赵从雄,后果会怎样?若非他,今日他仍是云燕十三旗之总旗主,叱咤云燕何等威风,又怎会落拓江湖?他不在乎十三旗总旗主之位子,只在乎清誉,更在乎冤屈。
  她给他之打击,不是一个总旗主之位子,而是她欺骗了他,燕高行一直认为她是一位美丽而又贤淑之女人,私下不知多羡慕赵从雄,他甚至对她产生一份特殊之感情,不过她在他心目中,就像一尊女神,他不敢存有丝毫非份之念头,更不敢有半点表露。
  但结果他却败在她手中,她为何要诬蔑自己?为何要赶走自己,是为了让她表哥,实际是同胞大哥莫殿元取自己之位置而代之?
  莫殿元若想当十三旗总旗主,只要他开腔,自己绝对会考虑让位,因为他已付出了几年之青春在十三旗,也想喘口气,有人肯挑起重担,他乐得轻松一下。
  燕高行回车厢取了一壶烈酒,仰脖咕嘟嘟地便喝了半壶,一股热气立即由丹田升起,但却半点也没有影响其思绪,他忖思着:自己背着一个恶名,二百多笔昔日同生共死之兄弟,还有几个相信自己?还有几个同情自己?还有几个是了解自己的?
  他心中数来数去,以前觉得二百多人全部与自己一条心,如今竟无一个值得信赖。
  燕高行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也许这一点比自己对高琴心之误解更加失败。
  忽然他脑海里跳出一个人影来,一个已年过花信,看来似乎暗恋自己的女人:麻旗旗主苗新韵,也许她还值得信赖,也许只有她还会帮自己。
  自己该不该去十三旗驻地?燕高行又犹疑起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也许此去输得更惨,何况他不想跟昔日之弟兄动刀枪。
  莫殿元武功虽不如自己,但城府深沉,他极可能已知自己到了河北,必定会加强防范,则自己若不动武,又何能混进十三旗作深入之调查。
  回心一想,是次自己到河北,为的便是调查真相,临门退缩,有违初衷。他脑海里天人交战一番,只觉头疼欲裂,不由自主又仰脖喝酒,他将那壶酒喝光,然后方重新替马匹上辕,自己又跳上车去,挥鞭催马。
  马儿起初尚飞快地跑着,到后来越跑越慢,燕高行亦任由得它。太阳慢慢向西倾斜,终于坠在远山背后,满天红霞,看在他眼中,却成了触目惊心之鲜血。
  天色逐渐黯淡,归鸟在头顶上盘旋,呱呱地叫着,燕高行听得心烦,拾起一块小石头,屈指弹出。
  那石块如离弦之矢般,激射而出,接着便见到一头大鸟,一头栽了下来,其他鸟儿一见,便转头飞去别处。抬头望去,一片荒野,不见房舍,燕高行突然觉得心烦,立即挥鞭催马,希望找到个地方歇息歌息。
  驰了五六里,前头有座小集,集外一片浓密之树林,燕高行本拟入集找寻歇宿之地,奈何酒喝得多,他肚子有点不听话,只好将马停在林外,自己下手进林小解。
  刚解好手,正想出林,忽闻一阵马蹄击自树林之另一旁传来,紧接着,一阵希聿聿马嘶声过后,又是一阵衣袂飘飞声,燕高行霍然一醒,连忙标到一棵大树后,探头窥望。
  树林虽不大,但颇为茂盛,视线受阻,燕高行艺高胆大,又窜向前面那棵树,此时,前方已传来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他一听声音,便放心地再向前移动。前进了两丈余,但隐约见到前面有两个人在厮斗,身材高大的蓄着一匹短髯,挥动一把大刀,十分威武。
  对手却是一位身材瘦削矮小,黑衣蒙面郁汉子,使一口青铜剑。两人一个招式沉猛,一个动作轻捷,刀来剑往,斗得十分炽热。燕高行看了一阵,觉得那黑衣蒙面汉子之剑法颇为眼熟,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是谁,对手功力显然较深,大开大阖,气度沉稳,逐渐占了上风。
  黑衣汉子几番欲溜,都让对方刀势所阻,燕高行是大行家,一望便知再斗下去,黑衣汉必败,而那虬髯汉亦显然是位高手,只是一时猜不出其身份来。一片叮叮当当之刀剑碰撞声,惊醒了燕高行,只见白光一闪,黑衣汉子之青铜剑已被大刀碰飞,刀光再一闪,但闻一声娇呼,黑衣汉头巾为刀气绞断,满头秀发如瀑布泻下。
  这一个结果,让虬髯汉发出一道惊诧声,燕高行已知黑衣汉之身份,再不犹疑,脱手射出两枚铜钱,同时人亦窜了出去。那两枚铜钱虽非什么犀利暗器,但在燕高行内力之激发下,威力不可小觑,破空之声慑人心神,虬髯客不敢大意,挥刀将铜钱碰飞,但觉虎口隐隐发麻,心下骇然,知道来者绝非平凡之辈,不禁抬头望去。
  与此同时,燕高行已落在虬髯客身前八尺之外,但见他不慌不乱地抱拳道:“这位是在下之结义妹子,若有什么地方得罪兄台者,尚请包涵则个,在下这厢有礼。”言毕深深行了一礼。
  虬髯客沉声问道:“阁下何人,可知令义妹犯了何罪?”
  “在下不知,不过却相信她之为人,绝不会干出伤天害理之事!”燕高行话未说毕,虬髯客已仰头大笑起来,燕高行沉声道:“在下所说可是真话,阁下不信也就罢了,何须耻笑?”
  虬髯客道:“令义妹欲盗普济堂之善款,不算伤天害理,又算什么?须知那些钱是要运去河西救济灾民的,活人无数,倘若遗失,不知有多少灾民吃不上饭。”
  “在下不信。”
  “不信何不问令义……咦,她跑去何处?”
  燕高行回头一望,早已不见那黑衣蒙面汉,身边风声一响,他不由自主便伸手一拦。
  虬髯客勃然怒道:“好啊,原来你俩根本是一党的,那就莫怪某家刀不留情了!”他一挽大刀,拦腰向燕高行劈去。
  燕高行手上没有兵器,却也不惧,扭腰一闪,避过刀刃,左手五指如钩,反扣对方手腕,同时右掌推出,他一心两用,使出完全不同风格之两种武功,几乎一招便得手,幸好那厮也不简单,急切之间,让他躲开。
  如此一来,更加火上加油,虬髯客猛喝一声,大刀一招紧过一招,恨不得一刀将燕高行劈作两段,好去追人,这十数招方显出功力来,湛湛然有名家风范。
  燕高行乍逢强敌,精神大振,亦使出本领与对方周旋。两人一来一往,杀得难分难解,一时难分瑜亮,这一场恶战,反而激起燕高行之斗志,自他再次得恩师授艺以来,战无不胜,今日绝不可能栽在此小树林里,他把“银河落天掌法”使得淋漓尽致,虬髯客虽然骁勇,仍奈何他不得。
  两人又斗了五六十招,燕高行已渐渐取得上风,不过心中亦十分佩服对方之刀法,心头一动,脱口问道:“阁下武艺高强,未知可否将姓名见告?”不料对方同时亦佩服他了得,异口同声亦请教其姓名,燕高行坦然道:“在下燕高行。”
  “燕高行,是往昔云燕十三旗总旗主的那一位?”虬髯客颇为惊诧。
  “正是在下,不过往日之事不提也罢,如今燕某与十三旗已毫无瓜葛,阁下贵姓大名?请恕在下眼拙。”
  “某乃河西常长胜。”
  “常长胜?”燕高行同样一怔,问道:“是‘义盖黄河’的刀神常大善人?”
  “那是江湖上之朋友给在下脸上贴金而已,常某实愧不敢当!”虬髯客话刚说毕,燕高行已收掌跳开两步,原来这常长胜原是西北之一大财主,只因生性乐善好施,又古道热肠,散了不少家财接济贫民及有困难之江湖朋友,后来把剩下之家财全捐给普济堂。
  普济堂原是一名少林高僧所创,四海化缘,设堂布施,救活无数西北灾民,常长胜因把大部份家财都捐给普济堂,故后来被推为普济堂堂主。
  这种大善人,燕高行还怎敢出手?是以对方话音未落,他已抱拳道:“请常善人原谅燕某之无知。”
  “不敢,常某素闻燕兄声名极佳,只不知又何会包庇适才那位女贼?”
  燕高行沉吟道:“适才那姑娘以前乃在下之朋友,相识数年,她绝不是盗匪,而且行侠仗义之事还做过不少,是以在下不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来。”
  常长胜加上一句:“如今相信否?常某做事一向慎重,绝不会随便冤枉一个无辜之人。请问燕大侠已多久未跟她接触?”
  “已快两年多了!”
  “两年多之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燕大侠难道没考虑到她可能变了?”
  燕高行不答反问:“凭她一个人,她敢下手偷你们普济堂之善款?在下始终有疑问。”
  常长胜笑道:“她当然不会这般傻,独自一人下手,她有党徒数十人,咱们分头去追,只不过常某挑上她而已,当然也有人看守善款。常某再问一句,那女人是什么身份,希望燕兄坦诚相告。”
  燕高行不由犹豫起来,半晌方道:“在事实未调查清楚之前,请恕燕某难以从命。”
  常长胜脸色大变,手掌已落在刀柄上:“然则燕兄要常某如何向捐钱的善长仁翁以及灾民交代?”
  “燕某请问一句,善款是否已失?”燕高行见常长胜摇头,续道:“既然未失,常兄理宜将精力放在保护善款之上,以便善款能顺利交到灾民手上。”
  “依燕兄之意,是要常某及普济堂放弃追查,然则日后人人均视善款为肥肉,恨不得啖而吞之,常某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保护不了。”
  “愚意是请常兄速回去保护那批善款,说不定此乃对方之调虎离山计,另者在下必想办法找到那女子,问明真相,给常兄一个交代。”
  常长胜神色一动,抱拳道:“如此常某先此谢了,两个月后,请燕兄到兰州寒舍一叙,希望屈时能有个满意之结果。”
  燕高行心头一动,问道:“请问常兄去何处发放善款?”
  常长胜目注燕高行,问道:“兄台因何对此有兴趣?”
  燕高行忙道:“常兄不必担心,在下是怕找不到那女子,又恐她们会再度缠上兄台,故欲去助吾兄一臂之力!”
  常长胜道:“常某相信,你是位热血汉子,也希望能与你结交,望你不要让常某吃人取笑!”他走近几步,低声对燕高行说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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