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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活王八
2020-05-21 17:44:55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恶人岗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许多人都冲了进来,他们都瞪眼看着疯子,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看到的人真的是那个叱咤风云的疯子么?他们看到的这人,真的是那个从前杀人连眼睛都不眨的疯子么?
  恶人岗在天下有名,与流花女人谷与疯人楼齐名,大都是因为他们有一个武功高深莫测的疯子。
  他们呆住了,疯子的武功并不象他们想象的那么好,一个阴阳剑出手,疯子不战便败。
  令人不能容忍的是,他竟在疯子的脸上划下了花儿。
  没人说话,没人知道怎么办。
  鬼刀慢慢道:“疯子,你为什么不出手?”
  众人都等着疯子回答,要他们来问,也只有这一问。
  疯子的手仍是在抚摸着欣凤的乳,他那手很有力,但是不是他摸起女人来有力,但与阴阳剑动手便再也无力了呢?
  疯子不抬头,他声音嘶哑:“我看不出他的破绽,我看不出他左手右手出剑时有什么破绽。”
  看不出破绽来,那就得死。疯子不想死,他便没有出手。
  疯子道:“痴子死在他手里,我知道痴子死的时候,一心在琢磨他的剑是左手出剑快些,还是右手出剑快些。
  我当时想到,如是他出剑杀死痴子用的是左手,我也不能胜他……但如是他用的是右手,他必是会死在我手下。”
  众人中,只有阎王敌、鬼刀、卦神瞪眼看他,象是明白他的话意。
  众人看疯子,疯子不出,他静静坐在石床上,让那阴阳剑贺立把他的脸刻下了一只小小乌龟,他也不动。
  这是对疯子的大污辱,是对恶人岗的大污辱。
  鬼刀瞪眼,叫道:“疯子,你是不是一个人?”
  疯子一叹:“我不是一个人,我是两个人了。”
  欣凤看着疯子,象看着一个任性的孩子,很宠爱的孩子。
  鬼刀被他噎住了。
  鬼刀的问话,是想问他,他是不是一个血气方刚的人?但疯告诉他,他如今也不是一个人了,他得照顾欣凤,他为了欣凤,就是偷生,也得活在这世上。
  鬼刀一声长叹,他走出去了,他说,他再也不愿在这恶人岗呆下去了,他必要时去疯人楼,去流花女人谷,宁可死在流花女人谷的女人手里,也不愿呆在这里受气。
  鬼刀走了。
  众人走出来了,楚无心的脸上总是有着冷笑,他不愿意对众人说他的心里话。
  他想对众人说的是:能大忍者,必有大作为。
  众人都走了,只剩下了欣凤与疯子。
  欣凤也慢慢停下了她的手,她的手忙得很累,她的心也忙得很累,她想报仇,她一心一意要报仇。为了报仇她宁可做疯子的真正妻子。
  她是南家的人。
  疯子看她,突然目光尖厉,说道:“欣凤,我不行了,我做了一个活王八,恶人岗的人都会看不起我。”
  欣凤清浅一笑,看着疯子,她的手又动了起来,她的手很会动,轻轻抚摸着疯子,平息着他男人的焦灼,她说道:“你为了我,为了你的儿子来福儿,就算受上一点儿委屈,又算什么?”
  疯子确实是眼光亮了一亮,他的脸很难看。欣凤说道:“我从前并不把你看在眼里,但这一回我知道了,我也知道了那个楚秀秀为什么喜欢一个老人……”
  欣凤伏在疯子的心口痛哭,她哭的声音不大,但是真心的。疯子的心跳得很平稳,后来就越来越急,他盯着欣凤,说道:“我有些受不了,你别动我……”
  欣凤轻轻道:“我喜欢我一下,你会好受些……”
  灯下,欣凤洁白如玉,疯子的眼睛象是狂人。
  楚无心走在路上,他到了树林里,坐下,这里有一处篝火,篝火烧得很旺,他看了看,见也没人,就坐下来,坐在篝火边。
  他身后有了一个人。
  那人站在他身后,站得笔直。那人冷冷道:“楚无心,你做一个恶人还是够了,但你想做恶人岗的首领,怕还不行吧?”
  楚无心道:“你说错了,那些人有心,我无心,所以我也做得。”
  那人是阴阳剑,他轻轻一叹,说道:“好,好一个他人有心,你却无心。”
  看来阴阳剑知道楚无心的武功不如人,但他的心机却比人更深。
  阴阳剑也走过来,也坐下,坐在楚无心的对面。
  阴阳剑说道:“楚无心,我与你说过,我为你做事,你也得帮我,你答应过帮我的。”
  楚无心笑了,笑得阴鸷,他对阴阳剑道:“我从来也不明白,那个大侠蘧赛花已经是一个废人了,你还要与他见面么?”
  “我想杀死他!因为他杀死了我的徒弟。”
  这岂不是最好的理由?
  楚无心笑了笑,他看着阴阳剑笑,他的笑很是阴沉,让阴阳剑心里惊悚。
  楚无心说道:“我让你去恶人岗找蘧赛花,你帮我一事。”
  那阴阳剑冷冷道:“我已经帮过你了。”
  楚无心笑笑,确实是阴阳剑已经帮过他了,但他还想求助于阴阳剑,因为阴阳剑本事过人。
  “你去杀死那个无名客,我便带你去见蘧赛花。”
  蘧赛花坐在床上,他的神色很平淡,正在听活菩萨给他讲阴阳剑的故事,他不明白疯子为什么不出手,如果是他,他一定会出手的。疯子不出手和他出手一样,想必都有他自己的理由。
  他看着胖胖的活菩萨,活菩萨知道她自己太胖了,但她喜欢蘧赛花,蘧赛花对她也好,只要两人在一起,很是相得,别人怎么看,又有什么关系?
  活菩萨突地止住了。
  她看到了此时她最不愿意见的人,这人是那个阴阳剑。她怕阴阳剑来找蘧赛花,而且她刚才没去那疯子的石室,她不敢走,她怕一走,蘧赛花会出什么意外。
  蘧赛花看到了她恐怖的眼神。
  蘧赛花慢慢回头,对活菩萨做一个眼色,他想让活菩萨轻松一下,何必那般骇怕这阴阳剑?
  活菩萨却不能不怕阴阳剑,因为她知道,阴阳来这里多半便是为他那两个徒弟的,他找蘧赛花,决无好事。
  蘧赛花看着阴阳剑,说道:“阴阳剑?”
  阴阳剑的脸色阴沉,他看着蘧赛花,心头恨恨,要知道他在江湖上行走,一向是眦睚必报的,蘧赛花敢一出手便杀死了他的两个徒弟,他岂能不报此仇?
  阴阳剑说道:“蘧赛花,你杀死了我徒弟?”
  蘧赛花不睁双眼,他慢慢道:“他们自己要死。”
  阴阳剑声音里满是愠怒:“你杀死了我徒弟,你也得死。”
  蘧赛花不怕死,他看着活菩萨,说道:“你别动,我就是死在他手里,你也不要与他动手。”
  活菩萨冷冷笑着:“你忘了我叫活菩萨?”
  蘧赛花一叹,说道:“你净是胡说,你只叫小月儿。你是不是叫小月儿?”
  很可笑,一个人高马大的女人,居然叫做小月儿?
  但蘧赛花不笑,他看着那女人,很是郑重。
  小月儿就是活菩萨,活菩萨便是小月儿。
  活菩萨大声骂道:“蘧赛花,你个王八蛋!你以为你能丢得了我么?你让他杀死我好了。他要是能杀死我,便可去杀你,不然,他怎么能杀死你?!”
  阴阳剑冷冷瞅着二人。
  他为何不动手?为什么不出声?
  蘧赛花不语,他知道,这个女人有一副火热心肠,她宁可自己死,也决不愿意让蘧赛花受一点儿苦楚。
  蘧赛花一叹,说道:“小月儿,小月儿,你这是何必呢?”
  这是饱经沧桑的一叹。
  阴阳剑看着蘧赛花,蘧赛花说道:“阴阳剑,你要与我一决,我不能出手,站不起来,你就出手杀死我好了。”
  阴阳剑突地大笑起来,他盯着蘧赛花,说道:“蘧赛花,你死不瞑目是不是?我要你死得心服口服,你看好不好?”
  阴阳剑说道:“蘧赛花,我与你只是一决,你出招,我也出招,我不与你比拚内力,我也不欺你是一个废人。
  你如能在招数上胜得了我,我便服你了。”
  蘧赛花低下了头,活菩萨心下稍安,她心道:若是那样,说不定蘧赛花会胜得了阴阳剑,要知道阴阳剑的功夫并不一定比蘧赛花更强。
  蘧赛花笑笑,说道:“那没用的。我知道你已经胜了疯子,我是疯子的手下败将。” 阴阳沉默了,他好久才道:“谁说我胜了疯子?我这一生遇到的最大的敌手便是疯子,我与他不曾动手。他胜了我……”
  如是你能在一个人的脸上画了花,而那个人却又一动不动,你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他是怕你,还是不怕你,真是难说。
  阴阳剑说得也对,他说得也不对。
  蘧赛花说道:“阴阳剑,我只是想知道,你是用左手剑杀死了痴子,还是右手剑杀死了他?”
  阴阳剑的声音阴森:“你真想知道?”
  蘧赛花道:“我太想了,就是你杀死了我,我也想知道你是用哪一个柄剑杀死了痴子。”
  阴阳剑坐下来,坐在蘧赛花的对面,他席地而坐,便比那蘧赛花低了许多。
  蘧赛花头向下垂,他说道:“你还是让我也席地而坐吧。”
  阴阳剑不语,活菩萨看出了蘧赛花真的想席地而坐,便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地上。
  两人对峙。
  蘧赛花道:“多谢。”
  他一声多谢,是说谢那阴阳剑能让他与人一搏。
  两人会心,便再也无声。活菩萨在一旁也是专心致志,他知道如是两人出手,定会妙招无穷。
  就见阴阳剑从袖里出了两只手指来,两根手指轻轻向蘧赛花点上两点。
  蘧赛花也出了一指,那一指妙用无穷,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环儿,便又指向阴阳剑的胸口。
  活菩萨看出,这一招是阴阳剑双剑一击,是一招“剑出如龙”,但他这双剑一出,蘧赛花便单剑直击,直剌向他胸口!
  这一招立使阴阳剑回手,他两指回头,慢慢护住前胸。
  两人左右出手,渐渐招数加快,活菩萨看也看不清,只看到两人指来手去,来去无形,漫漫浑浑,一招招皆是杀招。
  活菩萨看也看得呆了。
  两人这一搏,尽可使天下英雄汗颜。
  渐渐地,两人慢了,阴阳剑的左手右手,看得明明白白,蘧赛花也是慢慢出手,他的一只手指竟是拨得有力,但他出手时,越来越慢,头上冷汗直出。
  蘧赛花毕竟不象阴阳剑,他虽是不出全力,没了功力,但他出手,仍是费心劳神,他已是浑身汗湿。
  但奇的是,那阴阳剑也居然一身是汗,汗水从脸上哗哗流下,直流至脖颈边。
  最后,两人的招数慢得再也不能慢了,终至于完全停、了下来。
  蘧赛花的手指直指着阴阳剑的下阴。
  阴阳剑的剑指直指着蘧赛花的眉心。
  活菩萨心里一叹,看来蘧赛花是输了,他不明白人家阴阳剑的苦苦用心,是要杀死他,要拿走他的性命,他居然用剑直指着那阴阳剑的下阴,有什么用?
  但阴阳剑看着蘧赛花,突地一叹,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蘧赛花也一笑道:“我知道你明白。”
  阴阳剑看着蘧赛花,大声道:“我要杀死了你,你别后悔!”
  活菩萨此时才明白,蘧赛花最后一招居然胜了阴阳剑,他看得明白,阴阳剑的最后两剑他不能出手,只能待得他两剑分出先后时,不逼前剑,却奔他后剑而去。这一剑方可破了阴阳剑的那两招剑法。
  阴阳剑知道了蘧赛花的本事,他知道如是让蘧赛花说了出去,疯子或是恶人岗的人都可胜得了他。他决心杀死蘧赛花。
  活菩萨大声叫道:“蘧赛花,你为何要胜他?你想死,你就自杀好不好?你为什么要胜他?”
  原来连活菩萨也看出来了,蘧赛花再也不愿如此活着,他情愿死在阴阳剑的手下,要知道象蘧赛花这样的人物,一向自傲,让他死在一般人的手下,他岂能甘心? 他不愿让活菩萨再侍候他,他情愿一死! 蘧赛花低下了头,他听了活菩萨的话,知道她的心意,她虽是一个胖女人,但她情愿侍候他,愿意蘧赛花不死,哪怕他天天只是呆在这石洞里,天天躺在这椅子上,她也心甘情愿。
  但蘧赛花却愿意死。
  活菩萨大叫道:“蘧赛花,你真是一个混蛋,你真是一个大大的混蛋!”
  她不知道如何骂蘧赛花才好,只能一句句骂他混蛋,骂他是一个天大的混蛋。
  蘧赛花不看她,他不敢看这个女人。 阴阳剑这一回抽剑了,刚才他与蘧赛花那只是虚虚一拟,但蘧赛花胜了他,他决不能让蘧赛花活在世上,决不能让人知道他那一剑的秘密。
  他要杀死蘧赛花。
  没人能拦得了他。活菩萨虽是要出手,但她无法拦得住他。
  这时,阴阳剑突地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他听到了从外面慢慢走来的一个人。
  这人直走到了室内。
  阴阳剑的剑已经拔出了鞘,他呆住了,他无法出手,他身后有人,那人的身上散出漫漫杀气!
  阴阳剑大声道:“你是谁?”
  那人一笑,说道:“你以为你污辱了恶人岗,你就能逃得了恶运不成?”
  阴阳剑的剑拔了出来,他一点点儿拔剑,让身后那人也无法出手。他后身尽是空门,他听凭那人出手,那人手中有兵器,他的兵器是刀剑一类。
  有无边的杀气漫出。
  那人道:“你污辱了疯子,我最敬的人便是疯子。”
  阴阳剑转过身来,他看到了那人,那人是恶人岗的人,他的名字叫鬼刀。
  鬼刀不是走了么,他怎么又回来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很沉,慢慢说道:“我去了,我去办那事儿。”
  一个女人道:“你去好了。”
  黑暗中,女人溜到了男人的身边,轻轻吻了他一下,说道:“你要小心……”
  男人一笑,笑得很是倨傲,他不愿说话,但他从来不曾把这恶人岗的人看在眼里。他要为他的儿子报仇,他要为他的女人报仇。
  他走出去了。
  他一直走向甬道,甬道又黑又长,他走到了甬道尽头,突地听到了一阵阵的打斗声。
  他仄耳听了一会儿,心里明白,那打斗之人一个是用刀的,一个是用剑的,两人正在苦苦拚杀。他也听得出来,那用刀的人用的刀法是“鬼刀三十六式”,他听不出那剑的招数,那剑用的太飘忽了,让他听也听不明白。
  他知道是鬼刀在与那人一斗,他去不去?
  鬼刀是他在恶人岗最好的朋友,他应该去,他应该去帮帮鬼刀。
  他便慢慢走过去了,他知道他一走过去,很可能会有人明白他的心思,但他无法不去,因为鬼刀在那里。
  鬼刀的刀很快,一刀刀又狠又稳又准,他已经三刀切在阴阳剑的身上了,但阴阳剑的身子又滑又快,一转便转开了,他不知道如何用刀,才能使那阴阳剑受伤,甚至杀死他。
  但阴阳剑已经知道了如何躲他这鬼刀,他一躲便即躲开,他的剑又举起,直剌鬼刀。
  鬼刀幢幢,直奔阴阳剑!
  阴阳剑的双手分开了,他的双手一分开,两剑说不出是犹豫还是迟疑,竟是都慢了一慢。
  若是蘧赛花在这里,他一定会惊呼一声,叫鬼刀一躲,因为他看到了阴阳剑要用他的绝手杀招“一判阴阳”了。
  但鬼刀不知道,他以为这是一个机会,他不会象那蘧赛花一样,知道此时只把他的刀剑放在阴阳剑的下阴处,敌不动,你亦不动。他只以为这是一个好机会。
  鬼刀直劈了过去,一道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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