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2023-04-23 11:29:32   作者:梁羽生   来源:梁羽生家园   评论:0   点击:

  贝宗叶颇有妒意

  心念未已,只听得刘铁柱在那边说道:“听说敝寨的佘副寨主抵达京师不久,就受了伤,至今已将一月。此事不知陆帮主可曾知晓?”
  陆昆仑道:“佘副寨主正是在此处养伤。”
  刘铁柱大喜说道:“我正是奉了王总寨主之命,入京探病的。老寨主还特地请了这位邓大夫前来为他治病,不知他现在的病况如何?可否就让邓大夫去给他诊治?”
  上官英杰心里想道:“王元振身为南方的武林盟主,消息果然灵通。只可惜邓不留迟来三日,要是早来三日,凭这‘怪郎中’的医术,佘迪民可能无需闭关练功,这个怪郎中也可为他恢复功力。”
  陆昆仑面有难色,说道:“刘舵主请坐下,今晚你们恐怕还不宜去见佘副寨主。”
  刘铁柱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敢情是他的病情有了变化?他、他——”
  陆昆仑道:“你别着急。待我慢慢告诉你。
  “佘副寨主受伤是很不轻,但幸亏我们请到了京师第一位杏林国手贝宗叶贝大夫为他医病,前几天他已经差不多好了一半了。”
  刘铁柱放下了心上一块石头,但却起了另一疑团,不待陆昆仑把话说完,便即问道:“既然他已经好了一半,会客料亦无妨了。为何我们不能现在见他。”
  陆昆仑道:“他现在正在闭关练功。”
  刘铁柱不禁又吃一惊,说道:“他痊愈可期,为何还冒此险?”
  陆昆仑道:“他是急于回去把京师的消息禀告王总寨主。”
  刘铁柱道:“何时开关?”
  贝宗叶说道:“预定明天可以功行圆满,午时当可开关。”
  刘铁柱是个武学大行家,知道在开关前夕,正是练功最紧要的关头,弄得不好,就有走火入魔之险的,不觉心上又压上一块石头了。
  但为了礼貌的缘故,他只好抑制心中的烦躁不安,向贝宗叶道谢。
  贝宗叶淡淡说道:“可惜邓大夫未能早来,我自惭医术不精,竭我所能,拖延一月,尚未能将他医好。但如今他正在闭关练功,邓大夫想与我为他会诊,恐怕也只能顺延了。”

  邓不留独自凝思

  邓不留道:“闭关练功,本来无须外力相助,外人亦难相助。但情形不同,似乎也不可一概而论。”
  上官英杰心中一动,问道:“邓先生,你说的情形不同,是否指单纯为了增进本身功力的闭关练功和兼为自己治病的闭关练功这两种不同?”
  邓不留道:“不错。这是其中最显着的两种分别。若是前一种情形,单纯为了运功不当而引起的走火入魔病症,多高明的大夫也是无能为力。”
  上官英杰连忙问道:“若是后一种情形,兼为治病而引起的走火入魔呢?”
  邓不留道:“若是这种情形,那就有可能是因病者的某一机能尚未恢复正常而引起的了,病者气血未够健旺,真气运行到了机能受损之处,便如水流之受阻塞。”
  上官英杰笑道:“你这番奥妙的医学议论我听得似懂非懂,但你也不必多说了。我只想知道,假如他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你可不可以助他脱险?”
  邓不留道:“自古以来,医书上都没有治疗走火入魔的记载。我只是在想或者可以用医术济内功之不足而已。”
  贝宗叶冷冷问道:“得聆高论,真是闻所未闻。只不知邓先生想出来没有?”
  邓不留道:“实不相瞒,我已经提防会有今日之事。一路上想了几天,还没有想出好的疗法。”
  贝宗叶说道:“我是孤陋寡闻,对内功的修练更是门外汉。我所知道的只是在闭关练功之时,切忌有人在旁扰乱他的心神,要是邓先生能想出高明的医术,可助人练功治病,那可真是医学上的一大贡献了。但只怕邓先生想出来的时候,佘迪民是吉是凶,亦早已成了定局了。远水恐怕不救近火吧?”
  他语存讥刺,邓不留却是一改吊儿郎当的常态,神色甚为庄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我担心的正是这一点。”
  陆昆仑道:“吉人自有天相,咱们既是帮不了佘迪民的忙,那也只能听其自然了。请大家入席吧。”
  邓不留道:“各位请便,不必等我。我还要仔细想想。”说罢,独坐一旁,闭目凝思。
  刘铁柱也没心情吃喝,但为了冲淡这种沉重的气氛,他换了话题向陆昆仑发问。

  走火入魔的迹象

  刘铁柱道:“我这次奉命入京,更重要的是想要知道京师最近的消息,听说金刀寨主也派了使者来,和我们的佘副寨主是已经会过面的?”
  陆昆仑道:“我正想明天派人到太湖西洞庭山给你们的王总寨主送信,难得刘兄已经来到,那就更好了。不过还是由这位上官兄告诉你吧,他和霍少侠都是金刀寨主的使者。”
  上官英杰道:“不知刘大哥最想知道的是什么,让我先说。”
  刘铁柱道:“我们得到汪直和倭寇头子的一封密函,由佘大哥带来京师,不知这封信的下落——”
  上官英杰道:“这封信已经由我交给了朱见深这个小子了!”
  刘铁柱怔了一怔,说道:“朱见深?这小子不就是当今皇上吗?”
  上官英杰笑道:“正是皇帝小子。除了你们这封密函,我还交给他一份汪直私通瓦剌的证据。”
  刘铁柱又惊又喜,说道:“啊,原来你们已经见着了皇帝小子了。和他谈得怎样?”
  上官英杰正要把入宫面帝的经过再说一遍,忽地有一个丐帮弟子神色颇为慌张的跑进来,叫道:“帮主,帮主,不,不好了!”
  陆昆仑皱眉道:“何事大惊小怪?我不是屡次告诫你们临危莫乱的么?”他还以为是探子发现了有敌人来搜山的行动。
  那丐帮弟子喘过一口气,说道:“不是敌人,是我们自己人——”
  赵赶驴莫名其妙,说道:“我们自己人,是那个自己人,出了什么事?”
  那丐帮弟子说道:“是我们的客人佘迪民佘大侠,他——”
  上官英杰吃了一惊,跳起来道:“他怎么样?”
  那丐帮弟子道:“他发出怪声,声震屋瓦。时而像是呻吟,时而像是和人厮杀的吆喝。”
  上官英杰和霍天云都是武学大行家,一听就知是真气运行受到阻滞,可能要引起走火入魔的迹象,不禁面面相觑。
  那丐帮弟子说道:“我们也恐怕是佘大侠的病情有了变化,但我们又不敢进去看。特来请求帮主:怎么办?”
  走火入魔,外人难以相助,陆昆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声长啸立起沉疴

  邓不留忽地一跃而起,说道:“还等什么,咱们快去。”
  上官英杰大喜道:“你想出了解除走火入魔的法子?”
  邓不留一面走一面说道:“还未有十分把握,但也可以一试了。”
  上官英杰、霍天云、赵赶驴、一阳道人跟在后面,最后是号称京师杏林第一国手的贝宗叶。
  贝宗叶嘀嘀咕咕:“临渴掘井,只怕比望天打卦也好不了多少。”意思是说:邓不留在病人临危之际才去想方设法,把握实属渺茫,与其庸人自扰,不如听天由命。
  一阳道人听得心头气起,双眼一瞪,说道:“老子就是不信邪。临渴掘井也要比不掘好些!”贝宗叶那日被一阳道人押往白鹤观,知他性情暴躁,对他最为惧怕,吓得只敢心里嘀咕,嘴里可是不敢再说半句“触霉头”的话了。
  众人到了那间静室前面,只听得佘迪民的呻吟声断断续续,像一支支利箭射进他们心里。羣雄俱知佘迪民是个响当当的硬汉,若然不失常性,多大的痛苦,他也不会呻吟的。呻吟未已,忽听得又是三声大吼,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
  上官英杰悄悄问邓不留:“看这情形,恐怕他会发狂?”闭关练功一到癫狂状态,那就是走火入魔已经发作了。
  邓不留道:“你们别慌,待我进去。形势虽险,尚未绝望!”
  众人在外面守候,只听得佘迪民呻吟之声再起,但这次却没多久就静下来了。静室内听不到半点声音。每个人都是不禁忐忑不安。
  过了约一支香时刻,忽听得佘迪民一声长啸,宛似龙吟,久久不绝!
  霍天云面有喜色,风鸣玉悄悄问他:“你听这啸声是主凶主吉?”霍天云道:“他的真气似乎正在鼓荡,只要一纳入丹田,大功便告成了。”
  贝宗叶不懂内功,听见他们说话,半信半疑。上官英杰和一阳道人练的不是正宗内功,不觉俱是想道:“但这也可能是真气不依脉络的线路运行,在体中乱窜的迹象。”
  就在众人忧疑惊惧之中,静室的门打开了!

  佘迪民功力恢复

  只见佘迪民红光满面,双目炯炯有神,第一个先走出来。即使不懂武功的人见他这副精神奕奕的模样,亦已知道他是康复了。
  跟在他后面走出来的邓不留却刚好相反,形容憔悴,双目失神,好像大病初愈的病人。
  原来邓不留虽然不是武林高手,却也是练过内功的,他以银针刺穴之法辅以本身的内功,刺了佘迪民三十六处有关穴道,终于替佘迪民打通了奇经八脉。替佘迪民这等一流高手打通经脉,本身也必须有相当的内力,才能透过穴道,疏导他郁积的真气。但若只有浑厚的内力,不懂针灸之法也是不行。这也是佘迪民命不该绝,恰好碰上了既练过内功又是针灸圣手的邓不留。
  这霎那间,双方都是喜出望外,佘迪民道:“上官大哥、霍大哥,你们都来了!那天在王府分手的时候,上官大哥你单独留下,我猜你是要藉朱建之力求见皇帝,此事进行得怎样?”
  上官英杰说道:“已经见过皇帝小子了。咱们一同去喝庆功酒再说吧。你知不知道,这庆功酒也是接风酒呢?你看是谁来了?”
  刘铁柱跑上前来,说道:“佘副寨主,你得脱此难,这就好了!老寨主听到你受伤的消息,全寨弟兄都在挂念你呢!”
  佘迪民道:“多谢弟兄关心,真是过意不去。这位大夫敢情就是你们——”
  刘铁柱道:“不错,这位邓大夫正是老寨主请来的,和小弟今天刚到。”
  佘迪民虽然以前没有见过邓不留,江湖上有个“怪郎中”邓不留他是知道的,一听这个大夫姓邓,便即说道:“啊,敢情这位大哥就是江湖上人称‘阎王敌’的邓大夫吧?这次多蒙你助我脱脸,却是累了你了。大恩不言报,我也不知道怎样多谢你才好?”
  邓不留笑道:“你知道我绰号‘阎王敌’,可知道我另一个绰号叫‘怪郎中’。怪郎中有怪脾气,要是我不愿意医治的人,金山银山抬到我的面前,我也不会瞧它一眼。要是我想医的人,你不让我医,我也非插手不可。难得有你这个病人,让我一试我的新针疗法,我还应该多谢你呢!”

  贝宗叶心服口服

  赵赶驴见他形容憔悴,双目失神,情知他耗了不少内力,说道:“邓大夫,你歇一歇再来喝庆功酒吧,我们虚位以待。”
  邓不留笑道:“无需,难得今天喜事重重,英豪云集,我岂能扫了大家的兴。”他虽然疲累不堪,心情却是甚为兴奋。
  霍天云走上前去,握着他的手道:“邓大夫,那年龙湫观之会,多承相助,我还未曾多谢你呢。”
  龙湫观主持龙湫道人是霍天云师父的朋友,那年霍天云去拜访龙湫道人,刚好碰上龙湫道人给西门化和宇文成都害死这桩事情。后来霍天云周剑琴等人与西门化这帮人相斗,众寡不敌。幸亏邓不留反叛了西门化,跟着华玉峰也赶来相助,这才反败为胜的。邓不留也正是在那一次事件中才开始改邪归正的。
  邓不留怔了一怔,说道:“这些陈年旧事,还提它干吗?”
  心念未已,只觉一股热力从掌心透入,片刻之间,流转全身。当真好似猪八戒吃了人参果一样,八万四千个毛孔,无一个毛孔不舒服。
  邓不留这才知道,原来霍天云是假借道谢为名,以本身真气,输入他的体内,助他恢复精神。
  霍天云练的是天山派正宗内功,内功之纯,羣雄无出其右,不消片刻,邓不留脸色已经恢复红润。
  邓不留笑道:“霍大侠,多谢你了。你说起龙湫观旧事,我倒想起西门化这老贼来了。听说他也在京师,你可知道他的消息么?”
  霍天云道:“不仅知道,上官大哥还曾经两次和他交过手呢。”
  邓不留转过头问上官英杰:“你是在那里碰上这老贼的?”
  上官英杰笑道:“一次是在朱建的王府,一次是在皇帝的禁宫。说来话长,待会儿喝酒的时候,再告诉你。”
  贝宗叶跟着上去和邓不留握手道贺,说道:“邓大夫,你这‘阎王敌’的绰号,当真是名不虚传。忝属同行,以后还盼你不吝指教。”这次他说的可不是虚伪的客套话,而是真正的心服口服了。
  邓不留笑道:“我的医学是野狐禅,这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说话之间,他们已是回到宴客的大厅了。

  大国手既感且愧

  佘迪民一踏出静室,早已有人向陆昆仑报讯。陆昆仑听说他恢复如初,兀自半信半疑。此时见他踏入客厅,精神奕奕,出乎自己的想象之外,不由得大喜过望。
  “邓大夫真是神乎其技,今晚大家能够这样高兴的喝酒,都是邓大夫的功劳。第一杯酒应该敬你。”陆昆仑道。
  邓不留道:“不,应该敬贝大夫。”
  佘迪民也道:“不错,要是没有贝大夫悉心为我医治,我早已活不到今天了。借花献佛,请贝大夫干了此杯。”要知在佘迪民心目之中,邓不留虽然是王总寨主请来的,属于“客卿”身份,但和贝宗叶相比,邓不留还是可以算做“自己人”的。对待客人当然应该比对待自己人客气一些。说罢,他斟了满满一杯酒,亲自递给贝宗叶。
  一阳道人刚才虽然曾对贝宗叶不满,但此际佘迪民已经脱险,他是个胸无城府的人,那里还会心存芥蒂,早已把贝宗叶刚才“冷言冷语”的这回事情忘了。他跟着也斟了一杯酒,说道:“贝大夫,你这次帮了我们很多忙,这几天在白鹤观委屈了你,我也敬你一杯。”
  跟着张碧琪和丈夫李浩明一齐上来敬酒,她是全靠贝宗叶医好的,说话的诚恳,自是比起一阳道人有过而无不及。
  贝宗叶既感且愧,心里想道:“那天要不是他们押着我走,而我在七王爷的王府又有终身被软禁的危险,我怎肯跟他们到白鹤观?我给他们医病,不过是为势所逼而已,想不到他们竟是对我如此尊重。”这几杯酒喝下去真是有说不出的滋味,虽然似乎又甜又苦,却胜于王府的玉液琼浆。
  大家向贝宗叶敬完了酒之后,跟着又纷纷向邓不留敬酒。邓不留笑道:“别灌醉我,说正经话要紧。你们怎样闯入禁宫,西门化那老贼如今又是怎么样了,快快说来给我下酒!”
  听罢上官英杰和霍天云所说的从王府而到禁宫的经过,佘迪民与邓不留都是眉飞色舞。邓不留哈哈笑道:“西门化这老贼虽未伏诛,却也已经成了钦犯,可以聊泄我心头之愤了。”佘迪民道:“最值得高兴的是皇帝这小子不敢明目张胆的向外敌屈膝求和了。这个好消息我明天就要带回去给老寨主报喜。”
  众人俱是兴高采烈,只有贝宗叶却是半喜半忧,坐在一边,默不作声。

  贝宗叶要回家

  上官英杰首先察觉,说道:“咦,贝大夫,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贝宗叶讷讷说道:“没,没什么,我,我……”欲说还休,神色显得有点尴尬。
  陆昆仑道:“贝大夫有什么为难之事,但说无妨。你帮了我们这许多忙,我们自当投桃报李。”
  贝宗叶道:“多谢帮主厚意,你们对我这样好,我本来舍不得离开你们的,但家人不知我的下落,只怕难免为我担忧,我也有点挂念他们。如今佘大侠已经康复,有邓大夫陪他回转太湖,我想也用不着我随侍了吧?不知,不知——”原来按照原定的计划,陆昆仑本来想请他陪伴佘迪民回去的。
  陆昆仑笑道:“原来贝大夫思家心切,这也是人之常情。即使邓大夫没来,我们也不能强留你的。这个好办,明天我就叫人送你回去。”
  贝宗叶放下心上一块石头,但却还是患得患失,说道:“不过我是知道七王爷一点秘密的,韩大夫带回来的消息,不是说王府曾经派人到过我的家里查问吗?”
  韩乱草道:“他们的查问大概与秘密无关,据我所知,他们只是想打听你回家没有,希望从你的口中,得知我们是在何处。”
  上官英杰接着说道:“至于你顾虑朱建怕你知道他的秘密,可能对你有所不利一事现在也无须顾虑了。”
  贝宗叶道:“为什么?”
  上官英杰说道:“朱建最害怕泄漏的秘密,不外是‘收容’佘大侠和打死东厂一个副指挥这两件事情,怕给汪直知道。如今他已经和汪直沆瀣一气,自也不用顾忌了。你尽管回去,他不会为了恐防你泄漏他的秘密而软禁你了。”
  贝宗叶道:“还有一层,要是朱建问起你们……”
  陆昆仑道:“你放心,我自有办法。明天我叫人送你回到家中的时候,稍为委屈你蒙上眼睛。你可以告诉他们,你从白鹤观给我们押走的时候,也是被蒙着眼睛的。要是你还未放心,我们还有另外的手段对付朱建。但目前你无须知道,只要你相信我。”
  贝宗叶见陆昆仑替他设想得这样周到,感激涕零,自是不在话下。后来他凭着和朱建的关系,又在暗中帮过金刀寨主的忙,那是后话,不在本书范围了。

  上官英杰改往太湖

  佘迪民连尽数杯,豪兴勃发,说道:“得晤良朋,乃是人生一大快事。如今正是江南春好,我真想请各位同到江南赶上春,登洞庭山,揽太湖七十二峰之胜。可惜大家都是各有各的事情,明天便要分道扬镳,只能欢聚今晚了。”
  霍天云笑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咱们虽然天南地北,仍是戮力同心,又何须伤离恨别?”
  佘迪民道:“话虽如此,总是美中不足。”
  上官英杰忽道:“佘大哥,我陪你回去一览太湖风光。”
  佘迪民喜道:“这好极啦,我在朱建的王府多蒙你的照料,如今可以有个机会让我稍尽地主之谊了。”
  风鸣玉道:“上官大哥,你不是说和我们一起上天山的么?”
  上官英杰笑道:“天山过些时候再去,你们就让我先陪佘大哥吧。”原来他因为过去曾经与风鸣玉有过一段不寻常的感情,如今虽说心中已无芥蒂,但想到他们一双情侣,万里同行,且有私人的事情要办,自己插在他们中间,总是有些不大自然,因此改变了主意。
  佘迪民嚷道:“对啦,你们可不能跟我抢客人!”
  上官英杰说道:“我一来想拜会王老寨主,二来也想把此间的消息带回去给邓老镖头。”他和前龙翔镖局的总镖头邓百川是忘年之交,大家都知道的。霍天云与风鸣玉听得他这么说,也就不便勉强他了。
  忽听得贝宗叶说道:“不行,不行,真的不行啦!”“哇”的把刚刚喝进口里的一杯酒喷了出来。原来他在这次盛筵之中,禁不住百感交集,也不知不觉喝了许多酒,已是不胜酒力了。
  邓不留道:“好,我扶你去歇息。”佘迪民笑道:“贝大夫,你是诈醉吧?身为名医我不相信你会不知控制酒量。”
  贝宗叶摇头晃脑的哼起小调来:“金子黄澄澄,银子白花花。朋情更可贵,金银不如它。邓老哥,我的医术不济,酒量不济,朋友之多也不如你,我真是羡慕你。”
  邓不留笑道:“这些东西,你想要的话,都可以有的。不过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先睡一觉。咱们以后再说吧。”大家方始相信,这位京师的第一杏林国手,真的是喝醉了。

  疑真疑假费思量

  邓不留将贝宗叶扶去歇息,出来笑道:“说老实话,对这位名闻天下的大国手,我以往只是佩服他的医术,对他的人品则是不敢恭维的。经他这么一次醉后吐真言,我倒是对他增了几分敬意了。”
  陆昆仑笑道:“向善之心,一般人都是有的。除非他是汪直之流的丧心病狂之辈。”
  此时大家的酒意都已有了七八分,陆昆仑笑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明天大家还要早起,不如早点安歇吧。”
  霍天云蓦地想起一事,拉了邓不留和李浩明二人同行。
  邓不留道:“霍大侠,你是有什么话要和我们说?”羣雄之中,他的酒量最大,心思还是像平时一样灵敏。
  霍天云道:“不错,有件事情,我觉得有点奇怪。”
  邓不留道:“什么事情?”
  霍天云道:“西门化的武功突然精进如斯,令我觉得有点猜想不透。”当下将那部在灵鹫山上找到的真经给邓李二人观看。这部“般若真经”本来是由上官英杰保管的,如今则已转交给他了。因为当今之世,除了广元苦竹庵的无相上人之外,天山派的掌门人霍天都亦曾习过梵文。无相上人业已年近九旬,说不定已经圆寂。故此由霍天云带上天山。
  李浩明说道:“当年达赖喇嘛托我护送到五将山清凉寺的那部经书,和这部‘般若真经’倒是一模一样。不过我可不敢打开来看,也不知里面是否写有经文。后来我所保的这部真经,就在你我潼关相遇那天,给邓大夫借去了。欲知详情,可得问邓大夫啦。”
  邓不留有点不好意思,说道:“我偷了你所保的‘红货’,也不敢打开来看,就拿去给西门化这个老贼。这老贼告诉我,里面全是空白。但我也不知是真是假。”
  霍天云道:“按说我们已得到了真的‘般若真经’,他就不应该再有真的‘真经’了。难道千多年前那位天竺高僧是留下两部的?依常理而言,似乎不必如此。”
  邓不留道:“可惜我还要回到王老寨主那儿,否则我倒愿意为你查明真假。只要我碰上西门化,我就可以把那部‘真经’偷回来。不是夸口,我偷东西的本领是只有在我替人医病的本领之上的。”

  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霍天云笑道:“我知道。不过,纵然他也真的得到一部般若真经,我们也不怕他,不必再去把它偷回来了。”
  邓不留道:“你们双剑合璧,已是天下无人能敌,我不是害怕你们打不过他,只是恐怕他获得这一稀世秘籍,难免留下祸根。
  李浩明道:“要是他真的也得到一部,料想他必定不甘寂寞,迟早都会重现江湖。”
  风鸣玉道:“但愿如你所言,他越早现身越好。”要知他们得到的“般若真经”,是尚未译成汉文的,虽然在他们相识的师友之中,并非没人懂得梵文,但究竟是不能即行修习。风霍二人此时都是不约而同的暗自想道:“从上官大哥两次和那老贼交手的情形看来,那老贼的武功进境之速,似乎还在上官大哥之上。要是再过三年两载,未能碰上那个老贼,双剑合璧是否能够胜他,恐怕也无把握。”不过他们不愿邓不留为此担忧,他们心中的忧虑,自也不便说出来了。
  第二天一早,羣雄按照原定的计划,各奔前程。霍天云、风鸣玉、华玉峰、周剑琴这两对同行,霍风二人准备先送华周这一对回到山寨,然后再往天山。上官英杰、谷飞霞、李浩明、张碧琪这两对,则和佘迪民邓不留邓红玉等人一路,准备先回到太湖的西洞庭山,见过总寨主王元振之后,再去苏州拜访邓红玉的父亲——前龙翔镖局的总镖头邓百川。良朋分手,不胜依依,自是不在话下。
  上官英杰说道:“霍大哥,风妹子,我有一件小小的礼物送给你们。”
  风鸣玉道:“上官大哥,你干嘛这样客气?”
  上官英杰笑道:“我怕赶不上喝你们的喜酒。只好先送礼,以后才好意思补喝你们的喜酒。”
  风鸣玉红晕双颊说道:“你和谷姐姐的喜酒,我们也不知会不会错过。我们可没有备办礼物送给你们呢。”
  上官英杰说道:“不,你们给我的礼物已经够多了。风妹子,说到多谢,我首先该多谢你。”
  风鸣玉懂得他的意思,上官英杰是因为和她结交之后,方始从介乎正邪之间的人物,完全改邪归正的。这霎那间,她的目光不知不觉的和上官英杰的目光、霍天云的目光碰在一起。谷飞霞也含笑向她点了点头,霍天云微微一笑,说道:“多谢上官兄的诚意,却之不恭,我就替风妹子收下吧。”这霎那间,两对情人都有莫逆于心的奇妙感觉。

  上官英杰的礼物

  风鸣玉道:“让我看看是什么?”霍天云打开来看,只见是一本小册子,寥寥数页,写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霍天云道:“这好像是一门上乘的内功心法?”
  上官英杰道:“不错。是般若真经上的导气归元的内功心法。那日我们与若波法师同在藏经窟内,被西门化推下大石封了洞口,若波法师为求脱脸,只好把般若真经这一段能够速成的练功方法译给我听。”
  风鸣玉道:“何以他不自练?”
  上官英杰说道:“必须本身的内功达到某一境界,练这导气归元的吐纳之法,方能速成,否则无益有害。他练的是西藏密宗功夫,与真经上这门心法柄凿不入。不过可惜他只能译这一小段,后来他贪食朱果。陷入‘雪槽’死了。”
  风鸣玉叹道:“这位法师本来也算不得太坏,他这么惨遭横死,我倒有点可惜他呢。上官大哥,你抄这副本给我们……”
  上官英杰说道:“我想,你们练的是天山派的正宗内功,比我更纯。虽然你们不稀罕别派的内功心法,但要是能够速成的话,也不妨练练,用来对付西门化这老贼。”
  他们和上官英杰的交情有如兄弟兄妹,自是无须客气。风鸣玉道:“好,我是急于杀这老贼为父报仇的,多谢你费这么多功夫抄给我,我也不和你客气啦。”
  另一边,游迅中也在和陆彩云一起给周剑琴送行。游迅中差不多已经痊愈,但周剑琴却不许他一同回去。
  周剑琴笑道:“你在这里比回到山寨更好,于公可以帮忙山寨在京师联络各方;于私你得到这么一位循循善诱而又体贴入微的师傅,对你的武功也大有益处。”陆彩云面上一红,说道:“周姐姐,你又来取笑我啦。”游迅中道:“师妹,你是寨主的女儿,你的命令我只有听从啦。”
  大家把应该说的话都说了,尽管依依不舍,也只能分道扬镳了。
  佘迪民、上官英杰这一路暂且按下不表。且说霍天云等一行四人,快马加鞭,不过三天就出了雁门关。一路上平安无事,在雁门关也只是受到例行的盘问。虽然盘查的官兵不会知道四人之中有一个金刀寨主的女儿在内,但他们稍为得到一些好处,便即放行,这种气氛,倒似乎是比以前缓和了。

  许许多多好消息

  一路平安无事,回到山寨。金刀寨主看见女儿女婿和霍天云风鸣玉一起回来,自是欢喜无限。
  周剑琴见面就嚷:“爹爹,我有许多好消息告诉你,呀,好消息太多,真不知从何说起?”
  金刀寨主笑道:“当然是先说大的。说了国家大事,再谈儿女之私。”
  周剑琴道:“那么最大的一件事情,就是上官大哥和风妹子他们见过了皇帝了。”
  金刀寨主喜道:“真的吗,你们和皇帝谈得怎样?汪直扳倒没有?”
  风鸣玉道:“我只是暗中偷窥,和那皇帝小子面对面谈讲的是上官大哥。霍大哥,还是你告诉周伯伯吧,我怕讲得不清楚。”
  金刀寨主听罢霍天云细诉那晚的经过,与及其后几天业已证实的一些朝廷措施。金刀寨主笑道:“朝廷撤回攻打咱们的官兵,汪直也被削去东厂的实权,可算得不错了。怪不得最近雁门关的官兵亦已较少跑来骚扰我们。看来皇帝小子似乎多少有点诚意。”接着问道:“这么说来,这一次的事情是上官英杰出的力最多,怎的他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这里?”
  周剑琴道:“他和佘迪民上太湖西洞庭山去了。”
  金刀寨主道:“佘迪民不是太湖三十六家水寨的副总寨主吗?他也来了京师?”
  周剑琴道:“正是。霍大哥在京师和他同过患难,你叫他告诉你吧。”当下,霍天云补述佘迪民之事。
  金刀寨主更为欢喜,说道:“今后我们和王元振王总寨主一南一北,戮力同心,那就更可以逼使朝廷不能不抵御外敌了。”
  周剑琴道:“第三个好消息是李浩明夫妻已经脱脸。风妹子曾经和李浩明的妻子同在白鹤观养过伤,有关他们夫妻的事情,风妹子,你告诉我的爹爹。”
  金刀寨主听罢第三个好消息,笑道:“他们都各自干了一番事情,你在京师这一个多月却干了什么?”
  周剑琴笑道:“我在丐帮里也帮了一点忙的。第四个好消息可以轮到我来告诉你了。”
  金刀寨主道:“且慢,你说到丐帮,我可先要问你,丐帮有没有游迅中的消息?”

  未见韩原

  要知金刀寨主视游迅中有如子侄,不见女儿和他一起回来,早就想问的了。此时方有空暇向女儿查问。
  周剑琴笑道:“爹爹,我要告诉你的正是游师哥的好消息,他是因祸得福,如今就快要成为丐帮陆帮主的东床快婿了。”
  金刀寨主又惊又喜,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你从头说给我听。先说‘因祸得福’的‘祸’是什么?是不是他中了西门羽的毒针,带伤跑到丐帮?”西门化、西门羽叔侄所用的毒针厉害无比,游迅中功力不足,若是中了毒针,纵然治愈,亦有后患,金刀寨主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情。
  周剑琴道:“这倒不是,他是到了京师的第一天便即遭遇鹰爪的暗算的。好在恰值陆帮主的女儿彩云妹子碰上,将他救回丐帮。彩云妹子,衣不解带的服侍他,就这样,这样,他们成了情侣。”
  金刀寨主道:“如此说来,迅中如今还在丐帮养伤?”
  周剑琴道:“爹爹放心,他的伤已经好了八九分了。是我替爹爹擅自作主,叫他留在丐帮,担任联络的。”
  金刀寨主道:“好,你这主意出得不错。我们正需要像你游师哥这样一个精明能干的人,常驻京师替山寨办事。”
  周剑琴得父亲夸赞,甚为高兴,说道:“爹爹你常说女儿不懂事,如今可知道女儿也并非只知胡闹的了吧女儿还有好消息告诉你呢!”
  金刀寨主笑道:“赞你一赞,你就得意忘形了。说吧,这第五个好消息是什么?”
  周剑琴道:“韩叔叔在那里?”
  金刀寨主忽地面色沉暗,说道:“你问他干嘛?这消息——”
  周剑琴诧道:“我早就想问爹爹了,为什么我们回来这许久,还未见韩叔叔。是不是他的伤还未好?爹爹猜得不错,我这个好消息正是要当面告诉他的。”
  原来周剑琴所说的“韩叔叔”就是金刀寨主三个副寨主之一的韩原,他本来是奉派和游迅中一起到京师的,半路碰上西门化的侄儿西门羽,他掩护游迅中逃跑,中了西门羽的毒针,后来被救回山寨去。这是周剑琴从瓦剌回来之前发生的事情。也正是因此,金刀寨主放心不下,才让女儿和华玉峰前往京师替代韩游二人和丐帮联络,并打听游迅中的下落的。如今周剑琴回来,其他两个副寨主都见过了,只是未见韩原。
  金刀寨主不谈韩原的伤是否已经痊愈,只道:“你先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吧。”

  韩原二次受伤

  周剑琴道:“西门羽这小贼恶贯满盈,已经给佘迪民杀了。”
  金刀寨主怔了一怔,说道:“西门羽当真死了?”似乎有点惊诧的神气。
  周剑琴见父亲如此神情,不禁也有点奇怪,说道:“佘迪民是太湖三十六家水寨的副总寨主,金刀铁掌,名震江湖。他的本事,爹爹,你又不是不知道。西门羽这小贼虽然擅于用毒青子,比佘迪民的功夫可差得远呢。他给佘迪民一刀杀了,这又有什么稀奇?爹爹你若是不信,可以问霍大哥,霍大哥亲眼看见的。”
  金刀寨主道:“我不是不信,我只是想起了另一桩事,另一个人。”
  周剑琴问道:“何人何事?”
  金刀寨主沉吟未答,周剑琴又道:“韩叔叔是给西门羽这小子用毒针射伤的,咱们把这消息告诉他,他一定十分高兴。爹爹,是不是韩叔叔出差去了,不在山寨?”
  金刀寨主道:“不是。但可惜他现在已是不能听你说话了。”
  周剑琴大吃一惊,失声叫道:“什么,难道韩叔叔,他,他已经不幸……。”
  金刀寨主道:“你别胡猜,韩叔叔还活着。不过——”
  周剑琴道:“不过什么。他伤还未愈?”她知道韩原受伤之后,她的父亲是一面替他延医解毒,一面用本身的深厚内功,为他打通经脉,导气疗伤的。她不相信这样双管齐下,至今已经过两个多月,韩原还在重病之中,连听别人说话都不能够。
  金刀寨主叹口气道:“你的韩叔叔第一次所受的伤早已好了。但他前几天又受了伤。”
  周剑琴不禁又是一惊,问道:“这次又是何人伤他?”
  金刀寨主说道:“尚未知道,起初我怀疑是西门羽这小贼再来伤他,现在方知不是西门羽。”
  霍天云和风鸣玉听到此处,不觉都是心头一跳,不约而同的问道:“周伯伯,为什么你怀疑是西门羽这小贼?”
  金刀寨主说道:“这次不仅是他受了伤,另外还有我们山寨里的十二位弟兄丧生在毒针之下。他们所中的毒针,和上一次韩原所中的那小贼的毒针一模一样。但毒性则似乎更大。”
  霍天云叫了起来,说道:“这凶手一定是西门化了!”
  周剑琴道:“韩叔叔是认识这老贼的,是不是他受伤之后,直到如今,都还未能言语?”

  霍天云毛遂自荐

  金刀寨主点了点头,说道:“他是三天前受的伤,如今仍然昏迷未醒。”当下补述那天的事。
  那日韩原带领一小队弟兄在后山巡逻,入黑之后未见回来。金刀寨主亲自出马找寻,这才发现那一小队总共十二名弟兄,太阳穴都有针孔。金刀寨主随身带有磁石,但把毒针吸出,亦已返魂无术。
  韩原伤得本来最重,除了中一枚毒针之外,胸膛还有一个掌印。不过好在他的功力深湛,与那十二名弟兄不可同日而语,因此他虽然伤得最重,金刀寨主发现他的时候,尚未断气。
  金刀寨主说道:“总算是不幸中之大幸,要是我稍迟片刻才发现他,那就真是不堪设想了。他还有一口气,我以本身真力助他导气归元,虽然未见大效,总算把他的性命延到今天。
  “但这次他中的毒针,毒性似乎更大,胸膛受的一掌也是毒掌,我自惭内功不济,三日来全力施为,也只能保住他一口气!我们山寨的叶大夫,医术本来甚为高明,但此次亦是无法解毒!
  “唉,你们给我带来许多好消息,我给你们的却是一个坏消息!”说至此处,金刀寨主不禁老泪涟涟。
  周剑琴道:“可惜那怪郎中邓不留去了太湖,要是他在这里——”想起这话说了等于不说,徒惹老父伤心,就说不下去了。
  霍天云听她提起邓不留,却是有所触发,忽地说道:“周伯伯别担心,让小侄试试。”
  周剑琴道:“你会医病?”
  霍天云道:“我不会医病,但我想起了邓不留那天替佘迪民医病,说过的话。他说佘迪民是因本身伤还未愈,故此真气运行受阻,单凭外力相助是不行的。因此他先用银针刺穴之法,让他本身气血可以稍为畅通,然后方能事半功倍。佘迪民和你韩叔叔虽然病情不同,道理却是可以引用的。”
  周剑琴道:“但你可是不懂针灸的呀!”
  霍天云道:“这几天来我学了一点般若真经上的内功心法,似乎可以用指压之力,运内力透入他的奇经八脉替代金针刺穴之法。我也不知成是不成,但不妨试试。”
  金刀寨主素知天山派的内功最为纯正,又兼得了天竺武学秘籍的内功心法,料想更是不凡,大喜说道:“老弟出手,韩原可以有救了。跟我来吧!”当下便即带领霍天云去给韩原看病。风鸣玉周剑琴二人也跟着进去。

  救活韩原

  只见韩原双目紧闭,脸色瘀黑,尤以眉心黑气最浓。金刀寨主不禁暗自担忧:“剧毒未解,纵使霍天云以上乘内功心法替他打通奇经八脉,但他的真气不能凝聚,只怕也是无济于事。”
  霍天云默运玄功,先以指压之法,替韩原推拿。金刀寨主和华玉峰在两边扶着韩原的身躯,让他保持着挺直的端坐姿势。
  过了约半枝香,韩原的四肢已是微微能够动弹,肌肉也没有刚才那样令人触手如沙的感觉了。金刀寨主暗暗赞叹:“般若真经果然是名不虚传,只这门内功心法,已是有起死回生之妙了。”
  心念未已,只见韩原忽地张开嘴巴,哇的一口带血的浓痰吐了出来,腥臭扑鼻。
  金刀寨主大喜说道:“这可好啦,他醒来了!”
  可是韩原仍然双目紧闭,如在梦中,嘴唇开阖,说出含糊不清的“呓语”,金刀寨主凝神细听,方始听出他是反复在叫:“你这老贼,我做了鬼也不饶你。”霍天云连忙用手掌贴着他的胸口轻轻按摩,韩原的呼吸渐渐调和,没“呓语”了。霍天云松了口气,把手移开。
  金刀寨主一喜之后,继以一忧,问道:“霍老弟,他中毒甚深,我们的大夫又无法替他解毒,怎么办?”
  霍天云道:“寨主不用担忧,我还有一颗碧灵丹在身上。如今他的气血已经运行较畅,可以服药了。”碧灵丹是用天山雪莲炮制的灵药,功能消除百毒。虽然不是毒针的对症解药,最少亦可以减轻毒性。
  金刀寨主知道天山雪莲六十年开花一次,极为难得,说道:“霍老弟,你只有一颗,我们可是不好意思要——”
  霍天云微笑打断他的说话:“救人性命要紧,碧灵丹虽然难得,我回到天山还可以问家师要的。”
  他一捏韩原下巴,韩原张开了嘴,他立即把碧灵丹塞入他的口中,跟着手掌贴着他的背心,把本身真气输送进去,加速药力的发挥。
  又过了一枝香的时刻,这次韩原是真的醒来了,他一张开眼睛就叫:“咦,我这是在那里,西门化那老贼呢?”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伤他的那个人是西门化!
  金刀寨主道:“韩兄弟,你醒醒,是我和霍少侠在你身边。玉峰和琴儿也回来了。”

  推测西门化的去向

  韩原含泪说道:“寨主,我真惭愧,折了山寨许多弟兄,请你不要为我耗损功力,留着替弟兄报仇吧。杀害他们的那个老魔头是西门化。”
  金刀寨主道:“我已经知道是这个老贼了。韩兄弟,你别自咎,西门化这老贼手段狠毒,本领又高,我也未必对付得了他。这次你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力了。不过,你也可以放心,这老贼不但是你的仇人,也是霍少侠和风女侠的仇人,我们都是决计不会放过这个老贼的。这次是霍少侠救了你的性命,与我无关。”
  韩原忙道:“霍少侠,你的救命大恩,只怕我是无以为报了。”
  霍天云笑道:“韩寨主,我虽然不是你们山寨的弟兄,也算得是自己人吧。你这样说不嫌见外吗?报仇的事你交给我和鸣玉办好了,目前你最紧要的是安心养病。”
  韩原道:“霍老弟,我不会说话,你别见怪。只盼你们能够手刃那个老贼,早日把好消息捎给我们。”
  霍天云道:“你刚刚好转,不要多说话。”金刀寨主早已命人准备好一碗参汤,此时已经端来给韩原喝下。不久韩原便即入睡。
  众人回转大厅,接风宴上,金刀寨主说道:“早在两个月前,我就接获消息,说是西门化这个老贼已经到了京师,投在汪直门下。所以我一直以为是他的侄儿西门羽干的这桩事情,不料他却突然会在此间出现。只可惜已经过了三天,又不知他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霍天云道:“周伯伯,你得到的那个消息是确实的,不过这个老贼如今已是不能在京师立足了。”
  金刀寨主诧道:“为什么?”
  霍天云笑道:“因为他得罪了皇帝。”当下把个中原委说给金刀寨主知道。
  金刀寨主沉吟半晌,说道:“如此看来,这老贼多半是去投奔瓦剌。”
  霍天云道:“周伯伯,我们想明天就走。”
  金刀寨主知道他们是想去追踪西门化,说道:“你们报仇心切,我也不便强留你们了。不过,你们二人若是到和林的话,这次可得格外小心。听说瓦剌如今是慕容珪和昆阳王当权,慕容珪这个人武功又高,人又阴狠,比宇文成都更难对付。”
  霍天云道:“我们和他也曾不只一次交过手了,我们会格外小心的。”
  第二天一早,霍风二人离开山寨,继续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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