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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丝雀和一群猫
 
2023-11-19 15:02:37   作者:古龙   版权:古龙著作管理委员会   评论:0   点击:

(二)

  天亮了。
  鸡在叫,她们的肚子也在叫。
  田思思喃喃道:“奇怪,一个人的肚子为什么会‘咕咕’的响呢?”
  田心道:“肚子饿了就会响。”
  田思思道:“为什么肚子饿了就会响?”
  田心没法子回答了,大小姐问的话,常常都叫人没法子回答。
  田思思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一个人肚子饿了会这么难受。”
  田心道:“你从来没饿过?”
  田思思道:“有几次我中饭不想吃,到了下午,就觉得已经快饿疯了。现在我才知道,那时候根本不算是饿。”
  田心笑道:“你不是总在说,一个人活在世上,什么样的滋味都要尝尝吗?”
  田思思道:“但饿的滋味我已经尝够了,现在我只想吃一块四四方方、红里透亮、用文火炖得烂烂的红烧肉。”
  田心道:“那么你只好回家去吃吧。”
  田思思道:“外面连红烧肉都没得买?”
  田心道:“至少现在没有,这时候饭馆都还没有开门。”
  她想了想,又道:“听说有种茶馆是早上就开门的,也有吃的东西卖,这种茶馆大多数开在菜市附近。”
  田思思拍手笑道:“好极了,我早就想到菜市去瞧瞧了。还有茶馆,听说江湖中有很多事,都是在茶馆里发生的。”
  田心道:“不错,那种地方什么样的人都有,尤其是骗子更多。”
  田思思笑了,道:“只要我们稍微提防着些,有谁能骗得到我们?我们不去骗人家,已经算不错的了。”

×      ×      ×

  这城里当然有菜市,菜市旁当然有茶馆,茶馆里当然有各色各样的人,流氓和骗子当然不少。
  大肉面是用海碗装的,寸把宽的刀削面,汤里带着厚厚的一层油,一块肉足足有五六两。
  在这种地方吃东西,讲究的是经济实惠,味道好不好,根本就没有人计较。
  这种面平日大小姐连筷子都不会去碰的,但今天她一口气就吃了大半碗,连那块肉都报销得干干净净。
  田心瞅着她,忍不住笑道:“这碗和筷子都是臭男人吃过的,你怎么也敢用?”
  田思思怔了怔,失笑道:“我忘了,原来一个人肚子饿了时,什么事都会忘的。”
  她放下筷子,才发现茶馆里每个人都在瞪大了眼睛瞧着她们,好像拿她们当做什么怪物似的。
  田思思摸了摸脸,悄悄的说道:“我脸上是不是很脏?”
  田心道:“一点也不脏呀。”
  田思思道:“那么这些人为什么老是穷瞪着我?”
  田心笑道:“也许他们是想替女儿找女婿吧。”
  她手里始终紧紧抓住那包袱,就连吃面的时候手都不肯松开。
  田思思忽然道:“松开手,把包袱放在桌上。”
  田心道:“为什么?”
  田思思道:“出门在外,千万要记住‘财不可露眼’,你这样紧紧的抓着,别人一看就知道包袱里是很值钱的东西,少不了就要来打主意了。你若装得满不在乎的样子,别人才不会注意。”
  田心抿嘴吃吃笑道:“想不到小姐居然还是个老江湖。”
  田思思瞪眼道:“谁是小姐?”
  田心道:“是少爷。”
  她刚把包袱放在桌上,就看见一个人走过来,向她们拱了拱手,道:“两位早。”
  这人外相并不高明,甚至有点獐头鼠目,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田思思本不想理他的,但为了要表现“老江湖”的风度,也站起来拱了拱手,道:“早。”
  这人居然就坐了下来,笑道:“看样子两位是第一次到这里来的吧?”
  田思思淡淡道:“已经来过好几次了,城里什么地方我都熟得很。”
  这人道:“兄台既然也是外面跑跑的,想必认得城里的赵老大赵大哥。”
  听他的口气,这位赵大哥在城里显然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若不认得这种人,就不是老江湖了。
  田思思道:“谈不上很熟,只不过同桌吃了几次饭而已。”
  这人立刻笑道:“这么样说来,大家就都是一家人了,在下铁胳膊,也是赵老大的小兄弟。”
  他忽然压低语声,道:“既然是一家人,有句话我就不能不说。”
  田思思道:“只管说。”
  铁胳膊道:“这地方杂得很,什么样的坏人都有,两位这包袱里若有值钱的东西,还是小心些好。”
  田心刚想伸手去抓包袱,田思思就瞪了她一眼,淡淡道:“这包袱里也不过只是几件换洗的衣裳而已,用不着小心。”
  铁胳膊笑了笑,慢慢的站起来,道:“在下是一番好意,两位……”
  他忽然一把抢过包袱,掉头就跑。
  田思思冷笑,看这人腿上的功夫,就算让他先跑五十尺,她照样一纵身就能将他抓回来。
  大小姐并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女人,有一次在锦绣山庄的武场里,她三五招就将京城一位很有名的镖头打得躺下了。
  据那位镖头说,田大小姐的武功,在江湖中已可算是一等一的身手,就连江南最有名的女侠“玉兰花”都未必比得上。
  只可惜这次大小姐还没机会露一手,铁胳膊还没有跑出门,就被一条威风凛凛,脸上带着条刀疤的大汉挡住,伸手就给了他个大耳光,厉声道:“没出息的东西,还不把东西给人家送回去。”
  铁胳膊非但不敢还手,连哼都不敢哼,手抚着脸,垂着头,乖乖的就把包袱送了回来。
  那大汉也走过来,抱拳道:“俺姓赵,这是俺的小兄弟,这两天穷疯了,所以才做出这种丢人的事。两位要打要罚,但凭尊便。”
  田思思觉得这人不但很够江湖义气,而且气派也不错,展颜笑道:“多谢朋友相助,东西既然没有丢,也就算了,兄台何必再提。”
  那大汉这才瞪了铁胳膊一眼,道:“既然如此,还不快谢谢这位公子的高义。”
  田思思忽又道:“兄台既然姓赵,莫非竟是城里的赵大哥?”
  大汉道:“不敢当。”
  田思思道:“久仰大名,快请坐下。”
  赵老大挥挥手,道:“这桌上的账俺付了。”
  田思思道:“那怎么行,这次一定由我作东。”
  她抓过包袱,想掏银子付账,掏出来的却是只镶满了珍珠的珠花蝴蝶——这包袱里根本就没有银子。
  赵老大的眼睛立刻发直,突也压低声音,道:“这种东西不能拿来付账的,兄弟你若是等着银子用,大哥我可以带你去换,价钱包保公道。”
  他拍了拍胸脯,又道:“不是俺吹牛,城里的人绝没有一个敢要赵老大的朋友吃亏的。”
  田思思迟疑着,正想说“好”,忽然又看到一个长衫佩剑的中年人走过来,瞪着赵老大,沉着脸道:“刀疤老六,是不是又想打着我的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了?”
  这赵老大立刻站起来,躬身陪笑道:“小的不敢,赵大爷你好……”
  话未说完,已一溜烟逃得踪影不见。
  田思思看得眼睛发直,还没有弄懂这是怎么回事,这长衫佩剑的中年人已向她们拱拱手,道:“在下姓赵,草字劳达,蒙城里的朋友抬爱,称我一声老大,其实我是万万当不起的。”
  田思思这才明白了,原来这人才是真的赵老大,刚才那人是冒牌的。
  赵老大又道:“刀疤老六是城里有名的骗子,时常假冒我的名在外面行骗,两位方才只怕险些就要上了他的当了。”
  田思思的脸红了红,道:“但方才在下的包袱被人抢走,的确是他夺回来的。”
  赵老大笑了,道:“那铁胳膊本是和他串通好了的,故意演出这出戏,好教两位信任他,他才好向两位下手行骗。”
  他又笑了笑,接着道:“其实无论谁都可看出,两位目中神光充足,身手必定不弱,凭铁胳膊那点本事,怎么逃得出两位手掌?”
  田思思暗中叹了口气,这才叫:“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但她心里又不禁觉得很高兴,忍不住道:“你真能看得出我会武功?”
  赵老大笑道:“非但会武功,而且还必定是位高手,所以在下才存心想结交两位这样的朋友,否则也未必会管这趟闲事。”
  田思思心里觉得愉快极了,想到自己一出门就能结交这样的江湖好汉,立刻拱手道:“请,请坐,请坐下来说话。”
  赵老大道:“这里太乱,不是说话之地,两位若不嫌弃,就请到舍下一叙如何?”

×      ×      ×

  赵老大的气派并不大,只不过占了一个大杂院里的两间小房子。房里的陈设也很简单,和他的衣着显得有点不称。
  田思思非但不觉得奇怪,还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像赵老大这样的江湖好汉,就算有了银子,也是大把的拿出去结交朋友,当然绝不会留下来给自己享受。
  像这样的人,当然也不会有家眷。
  赵老大道:“两位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千万要在这里待两天,待我将城里的好朋友全都带来给两位引见引见。”
  田思思大喜道:“好极了,小弟这次出门,就为的是想交朋友。”
  田心忍不住插口道:“只不过这样岂非太麻烦赵大爷了么?”
  田思思瞪了她一眼,道:“在赵大哥这样的人面前,咱们若太客气,反而显得不够朋友了。”
  赵老大拊掌笑道:“对了,兄台果然是个豪爽的男儿,要这样才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豪爽男儿”、“好兄弟”,这两句话当真将田思思说得心花怒放。
  就连赵老大这样的人都看不出她是女扮男装,还有谁看得出?
  她忍不住暗暗佩服自己,好像天生就是出来闯江湖的材料,第一次扮男人就扮得如此唯肖唯妙。
  赵老大又道:“兄弟,你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对大哥说,对了,我还得去拿点银子来,给兄弟你带在身上,若有什么使用也方便些。”
  田思思道:“不必了,我这里还有些首饰……”
  她的脸红了红,立刻又接着道:“是我妹妹的首饰,还可以换点银子。”
  赵老大正色道:“兄弟你这就不对了,刚说过不客气,怎么又客气起来。我这就去兑银子,带买酒,回来和兄弟你痛饮一场。”
  他不等田思思说话,就走了出去,忽又回转头,从怀里摸出个钥匙,打开床边一个柜子,道:“这么贵重的东西带在身上总不方便,就锁在这柜子里吧,咱们虽不怕别人打主意,能小心些总是小心些好。”
  他事事都想得这么周到,把包袱锁在柜子里后,还把钥匙交给田心,又笑道:“这位小管家做事很仔细,钥匙就交给他保管吧。”
  田思思反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田心已赶紧将钥匙收了下来。等赵老大一出门,田心就忍不住悄悄道:“我看这赵老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知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田思思笑道:“你这小鬼疑心病倒真不小,人家将自己的屋子让给我们,又去拿银子给我们,这样的好人哪里去找?”
  田心道:“但我们的包袱……”
  田思思道:“包袱就锁在这柜子里,钥匙就在你身上,你还不放心吗?”
  田心噘起嘴,不说话了。
  田思思也不理她,负手走了出去,才发现这院子里一共住着十来户人家,竹竿上晒满了各色各样的衣服,没有一件是新的。
  住在这里的人,环境显然都不太好。
  现在还没到正午,有几个人正在院子那边练石锁,翻跟斗,其中还有两个梳着辫子的大姑娘。
  田思思知道这些人一定是走江湖,练把式卖艺的。
  那边有个瞎了眼的老头子,正在拉胡琴,一个大姑娘垂头站在旁边,偷偷的在手里玩着几颗相思豆。
  老头子当然是卖唱的.
  大姑娘手里在玩相思豆,莫非也已动了春心?这几颗相思豆莫非是她的情人偷偷送给她的?
  田思思不禁笑了。
  大姑娘眼睛一瞟,向她翻了个白眼,又垂下头,把相思豆藏入怀里。
  “这大姑娘莫非看上了我?不愿我知道她有情人,所以才将相思豆藏起来?”
  田思思立刻不敢往那边看了,她虽然觉得有趣,却不想惹这种麻烦。
  院子里有几个流着鼻涕的小孩子,正在用泥土堆城墙。
  一个大肚子的少妇正在起火,眼睛都被烟呛红了,不停的流泪。看她的肚子,至少已有八九个月的身孕,孩子随时都可能生下来。
  她婆婆还在旁边唠叨,说她懒,却又摸出块手帕去替她擦脸。
  田思思心里充满了温暖。
  她觉得这才是真真实实的人生。她从未如此接近过人生。
  她忽然对那大肚子的少妇很羡慕——她虽然没有珠宝,没有首饰,没有从京城里带来的花粉,没有五钱银子一尺的缎子衣裙。但她有她自己的生活,有爱,她生命中已有了新的生命。
  “一个人若总是耽在后花园里,看云来云去,花开花落,她纵然有最好的享受,和一只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又有什么分别呢?”
  田思思叹了口气,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早有勇气逃出笼子。
  她决心要把握住这机会,好好的享受人生。

×      ×      ×

  火已燃着,炉子上已烧了锅饭。
  琴声已停止,那拉琴的老人正在抽着旱烟,大姑娘正在为他轻轻捶背。
  田心忽然走出来,悄悄道:“赵老大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田思思道:“也许他手头并不方便,还得到处去张罗银子。”
  田心道:“我只怕他溜了。”
  田思思瞪眼道:“人家又没有骗走我们一文钱,为什么要溜?”
  田心又噘起嘴,扭头走回屋子去。
  锅里的饭渐渐熟了,饭香将一个黝黑的小伙子引了回来。
  他满身都是汗,显然刚做过一上午的苦工。
  那大肚子的少妇立刻迎上去,替他擦汗。小伙子轻轻拍了拍她肚子,在她耳旁悄悄说了句话,少妇给了他个白眼,小两口子都笑了起来。
  两条狗在院子里抢屎吃。
  玩得满身是泥的孩子们,都已被母亲喊了回去打屁股。
  赵老大还没有回来。
  田思思正也觉得有些不耐烦了,田心忽然从屋子里冲出。
  看她的样子,就好像被火烧着了尾巴似的,不停的跺脚道:“糟了,糟了……”
  田思思皱眉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难道你也急了么?这里有茅房呀。”
  田心道:“不是……不是……我们的包袱……”
  田思思道:“包袱不是锁在柜子里么?”
  田心拼命摇头,道:“没有,柜子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田思思道:“胡说,我明明亲手将包袱放进去的。”
  田心道:“现在却不见了,我刚才不放心,打开柜子一看才知道……”
  田思思也急了,冲进屋子,柜子果然是空的。
  包袱到哪里去了?难道它自己能长出翅膀从锁着的柜子里飞出去?
  田心喘着气,道:“这柜子只有三面,墙上有个洞,赵老大一定从外面的洞里将包袱偷了出去,我早就看出他不是好东西。”
  田思思跺了跺脚,冲出去。
  别的人都已回屋吃饭,只有那几个练石锁的小伙子还在院子里,从井里打水洗脸。
  田思思冲过去,道:“赵老大呢?你们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小伙子面面相觑,道:“赵老大是谁?我们不认得他。”
  田思思道:“就是住在那边屋里的人,是你们的邻居,你们怎么会不认得?”
  小伙子道:“那两间屋子已空了半个月,今天早上才有人搬进来,只付了半个月的房钱,我们怎么会认得他是老几?”
  田思思又怔住。田心也怔住。
  忽听一人道:“刚才好像有人在问赵大哥,是哪一位?”
  这人刚从外面走过来,手里提着条鞭子,好像是个车把式。
  田思思立刻迎上去,道:“是我在问,你认得他?”
  这人点点头道:“当然认得,城里的人,只要是在外面跑跑的,谁不认得赵老大?”
  田思思大喜道:“你能不能带我们去找他?”
  这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两眼,道:“你们是……”
  田思思道:“我们都是他的好朋友。”
  这人立刻笑道:“既然是赵大哥的朋友,还有什么话说,快请上我的车,我拉你们去。”

×      ×      ×

  马车在一栋很破旧的屋子前停下,那车把式道:“赵大哥正陪一位从县城里来的兄弟喝酒,就在屋里,我还有事,不陪你们了。”
  田思思“谢”字都来不及说,就冲了进去。她生怕又被赵老大溜了。
  这位大小姐从来也没有如此生气过,发誓只要一见着赵老大,至少也得给他十七八个耳刮子。
  屋子里果然有两个人在喝酒,一个脸色又黄又瘦,像是得了大病还没好;另一个却是条精神抖擞、满面虬髯的彪形大汉。
  田思思大声道:“赵老大在哪里?快点叫他出来见我。”
  那满面病容的人斜着眼瞟了瞟她,道:“你找赵老大干什么?”
  田思思道:“当然有事,很要紧的事。”
  这人拿起酒杯,喝了口酒,冷冷道:“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我就是赵老大。”
  田思思愕然道:“你是赵老大?我找的不是你。”
  那虬髯大汉笑了,道:“赵老大只有这一个,附近八百里内找不出第二位来。”
  田思思的脸一下子就变白了,难道那长衫佩剑的“赵老大”,也是个冒牌的假货?
  那满面病容的人又喝了口酒,淡淡道:“看样子这位朋友必定是遇见‘钱一套’了,前两个月我就听说他常冒我的名在外面招摇撞骗,我早就应给他个教训,只可惜一直没找着他。”
  田思思忍不住问道:“钱一套是谁?”
  赵老大道:“你遇见的是不是一个穿着缎子长衫,腰里佩着剑,打扮得很气派,差不多有四十多岁年纪的人?”
  田思思道:“一点也不错。”
  虬髯大汉笑道:“那就是钱一套,他全部家当就只有这么样一套穿出来充壳子骗人的衣服,所以叫做钱一套。”
  赵老大道:“他衣裳虽只有一套,骗人的花样却不只一套,我看这位朋友想必一定也是受了他的骗了。”
  田思思咬着牙,道:“这姓钱的可不知两位能不能帮我找到他?”
  赵老大道:“这人很狡猾,而且这两天一定躲起来避风头去了,要找他,也得过两天。”
  他忽然笑了笑,又道:“你们带的行李是不是已全被他骗光了?”
  田思思脸红了,勉强点了点头。
  赵老大道:“你们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田思思只好又点了点头。
  赵老大道:“那全都没关系,我可以先替你们安排个住的地方,让你们安心的等着,六七天之内,我一定负责替你们把钱一套找出来。”
  田思思红着脸,道:“那……那怎么好意思?”
  赵老大慨然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常言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你们肯来找我,已经是给我面子了。”
  这人长得虽然像是个病鬼,却的确是个很够义气的江湖好汉。
  田思思又是惭愧,又是感激,索性也做出很大方的样子,道:“既然如此,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虬髯大汉忽又上上下下瞧了她两眼,带着笑道:“我看不如就把她们俩请到王大娘那里去住吧,那里都是女人,也方便些。”
  田思思怔了怔,道:“全是女人?那怎么行,我们……我们……”
  虬髯大汉笑道:“你们难道不是女人?”
  田思思脸更红,回头去看田心。
  田心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田思思只好叹了口气,苦笑道:“想不到你们的眼力这么好。”
  虬髯大汉道:“倒不是我们的眼力好……”
  他笑了笑,一句话保留了几分。
  田思思却追问道:“不是你们的眼力好是什么,难道我们扮得不像?”
  赵老大也忍不住笑了笑,道:“像两位这样子女扮男装,若还有人看不出你们是女人的话,那人想必一定是个瞎子。”
  田思思怔了半晌,道:“这么说来,难道那姓钱的也已看出来了?”
  赵老大淡淡道:“钱一套不是瞎子。”
  田思思又怔了半晌,忽然将头上戴的文士巾重重往地下一摔,冷笑道:“女人就女人,我迟早总要那姓钱的知道,女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      ×      ×

  于是我们的田大小姐又恢复了女人的面目。
  所以她的麻烦就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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