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死神宝窟
2023-06-09 10:32:09   作者:古龙   版权:古龙著作管理委员会   评论:0   点击:

  水灵光轻轻叹息一声,甜美的笑容,立刻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悲哀之色,伸手拢了拢头发,轻唱道:“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个明月如水的晚上……”
  铁中棠突地打断了她的歌声,道:“我要你将这段事说出来告诉我,不要唱,好么?”
  水灵光垂首道:“我……我说……说得不……不好。”
  铁中棠柔声道:“慢些说,不要怕,没有人会笑你的。”
  水灵光抬起眼波,只见铁中棠满是了解与鼓励之色,这种眼色,使得她心中渐渐有了自信。于是她温柔地一笑,开始叙说这神奇的故事。
  她言语仍然断续地结巴,但已远比她和自己的母亲说话时要流利得多──只有别人的鼓励和自己的信心,才是治癒口吃的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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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中棠耐心地静听她断续的叙说着:
  原来她先天不足,后天又失调,幼时极不健康,脑筋在母体中便受了震荡,直到七八岁时还不能说话。
  水柔颂满心都是对盛大娘的仇恨,对这盛家的后代,自然不会爱护,何况处于那种困苦的情况下,她更认为这女孩子是一个拖累,到后来她不但恨盛大娘,恨这孩子,也恨自己,甚至恨上整个人类。
  在冷漠、艰苦与仇恨中长大的水灵光,从小便学会了忍受孤独。她常常独坐冥想,也常常去寻找最冷僻与阴森的地方独自流泪,因为她受不住母亲的责骂与冷酷的目光。那时她才七岁,就在这时,她有了奇遇。
  有一天晚上,月明如水,她正独自藏在枯藤掩盖下的洞窟哭泣,却不知正有一双如闪电般的眼神在偷偷望着她。
  自此之后,她每到这小小的避难处来哭泣时,这双眼睛总会在暗处望着她,直到一天,终于被她发现。
  她被骇得狂呼起来,但呼声方起,她的嘴便被人掩住,她赫然发现,一个残废的老人,已在她身前。
  这老人右腿已齐根锯断,左腿也只剩下半截,左臂更已残废,全身只剩下一只右手,仍然健全。他形态虽然恐怖,但目光却甚是慈蔼,于是水灵光便渐渐消失畏惧之心,反对这残废的老人怜悯起来。自此以后,她每天都要抽出一段时间,来陪伴这残废的老人。十几天后,这老人才将她带到这神奇的宝窟中来。她遵从这老人命令,从来没有将这一段事告诉她母亲,只因这老人对她是那么慈爱。他尽心地传授她武功知识,也教她识字。她母亲严格地控制她的食物和水,但她却在这里获得补偿。只是她生怕被母亲发现,是以决不敢用这里的清水洗涤身子──这里的水源富足,但是食物仍是贫乏的。
  三年多之后,这残废的老人终于结束了他痛苦的使命,临死前,他仿佛有许多话要对她说。
  但是他却只说出半句话:“灾祸之箱里,是我的……”便断气而死!
  他死时的痛苦和遗憾,水灵光年纪虽小,但也看得出来。她知道这老人必定有一段充满痛苦与仇恨的往事,但是他却始终未曾向她说出──也许他认为她年纪还小,要等她长大了些再告诉她,但是,他自己却等不及了。
  说完了这段话,水灵光已是泪痕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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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中棠面容沉肃,垂首沉思。
  良久良久,他方自沉声问道:“那老人是什么姓名?”
  水灵光摇了摇头,叹道:“我……我不知!”
  铁中棠双眉皱得更紧,沉声又道:“那‘灾祸之箱’四字,是什么意思,你可知道么?”
  水灵光展颜一笑,点头道:“知道!”
  她轻盈地飞身而出,片刻便捧来两口小小的箱子,高约一尺,两尺见方,像是女子的梳妆匣似的。两口箱子,大小完全一样,但装饰颜色却大不相同。其中一口,满缀着碧绿的翡翠,鲜红的宝石,以及夺目的明珠,闪闪地发着绚烂的光彩。另一口箱子,却是黝黑色的,箱上没有任何装饰,也看不出是何物制成,但却沉重异常。
  水灵光将这两口箱子轻轻放到锦榻上,立刻打开了那口满缀珍宝的箱子。铁中棠忍不住问道:“这就是‘灾祸之箱’么?”
  水灵光摇了摇头,微笑唱道:“七色宝石发彩光,这是幸运之宝箱。”
  铁中棠凝目望处,只见箱中放着几本绢书,四只玉瓶,以及一只几乎已成人形的千年参果。他知道这些绢书与玉瓶必定是武林豪士梦寐以求的武功秘笈与灵药,那千年参果更是举世难寻的宝物。
  但是他对那口漆黑的箱子,却更充满了神秘的好奇,断定这箱子里必定隐藏着那残废老人一生的秘密,当下他只说了句:“这想必就是灾祸之箱了!”便待伸手打开这漆黑而神秘的“灾祸之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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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知他手掌未触及箱子,水灵光面色突地大变,急地握住他的手掌,道:“动……动不得的!”
  铁中棠目光转处,只见她满面俱是惊惧之色,心中不觉大是惊奇,问:“这箱子难道从来未曾打开过么?”
  水灵光点了点头,缓缓唱道:“洞中珍宝俱可动,唯有此箱莫试尝,此箱一开灾祸降,你我谁也不能当,整整十三年过去,我从未开过此宝箱。”
  她面色惊惶,歌声更是慎重异常。
  铁中棠只得缩回手掌,只见她展颜微笑,接着歌道:“幸运箱中有灵药,可治人间百般伤,千年参果更神妙,益神补气是奇方,你赶紧服下去,伤病便无妨!”
  水灵光轻轻掩住他的嘴,摇了摇头,她目光中的情意,使得铁中棠再也不愿推辞拒绝。于是她便为铁中棠洗涤了伤口,服下灵药,又将那一只千年参果,捣碎成浆,强迫铁中棠服下。约莫盏茶时分,铁中棠便沉沉睡去。水灵光立在榻边,呆呆凝注着他,突地俯下身去,在他颊上轻轻一吻。然后,她极快地换过那件褴褛破烂的麻衣,又在身上涂满污泥,便带着满足的笑容掠出洞去。这其间她又来过两次,铁中棠却一直未醒。
  铁中棠一觉醒来时,水灵光又已不在他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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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觉全身振奋,精神满足,宛如换了个人似的。
  转目望去,那“灾祸之箱”已被取走,“幸运之箱”却仍留在锦榻上,箱盖中夹着一片白纱,上面有焦木写出的字迹:“你已睡了两日,我也为你换过药了。现在我要去侍候娘去,你醒来如觉无聊,可以看看箱子里的书。”字迹虽不甚美,但却一笔不苟,每笔每划之中,看来都仿佛注满了她浓浓的关切与情意。而情意是如此真实,字迹是如此真实,四下的珍宝,也依然真实地发着光,但铁中棠却总觉自己有如在梦中似的。在重重危难,九死一生的流血与惊险之后,接着而来的竟全都是常人梦寐难求之物──秘笈、灵药、美人、财富。生命的变迁竟是如此巨大,遇合竟是如此神奇,他不禁暗暗叹息,不知道上苍对他今后的生命将如何安排?
  他取起第一册绢书,在珠光下翻阅着,前面记载的,自然都是些内家正宗浅易的入门功夫。但是他越看越是心惊,看到后来,竟不觉汗流浃背。这绢书上记载的武功,赫然竟与“大旗门”传授的武功道路毫无不同,只是更为精妙而已!许多种他平日练功时遇着的疑难之处,即使他师傅也不能解释,在这里却都有了答案。他大惊之下,暗暗忖道:“莫非那残废的老人,与我大旗门有什么渊源不成?莫非他就是我大旗门中的前辈先人?”他虽然想起师傅们曾经说过,“大旗门”曾经称雄武林时,本有极大的珍宝财富,遗留在中原,但等到“大旗门”被仇家所害,当时的掌门人以及执事弟子,全都死得干干净净,这宗财富的所在之地,便成了个极大的秘密。数十年来,“大旗门”弟子一直在不断寻找,但却始终未曾找到。
  他又想起,师傅曾经对他说过:“棠儿,你爹爹绝代奇才,曾经说起他已将这宝藏的下落查出一些眉目,只可惜……唉,他也不幸被敌杀死!”
  这些心念,在铁中棠心头电闪而过。
  刹那间他只觉热血奔腾,不能自已,立刻自榻上跃下,要去寻得那“灾祸之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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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深信这神秘的箱子里,必定有为他解释所有秘密的答案,纵有任何“灾祸”发生,他也要看上一看。转入后面的洞窟,目光转处,只见此洞中的宝藏更是惊人,四面石壁上,挂满了镶珠的宝剑,嵌玉的皇冠。水声淙淙,从一个珍珠宝石镶成的龙头中流出来,汇集在玉璧铺成的水池里,池水满而不溢,仿佛下有出路。水池旁边有一张锦榻,水灵光方才所着的宫衣,还留在榻上,另外两只箱子里,满是锦锈衣衫。
  铁中棠暗叹一声,知道这宝藏所在之地,必定是经过先人们无数次的苦心策划,方自建成。
  他目光再次四扫一眼,却仍然没有发现那黝黑的“灾祸之箱”,只得走到池边,正待掬一捧清水,凉凉头脑。
  垂首之间,却见那神秘的箱子竟在池水之中。
  他毫不迟疑,将箱子提起,突听轰然一声大震,四壁皆摇。他手掌微松,箱子又“啪”的落到水中,四下回声不绝,有如天崩地裂。铁中棠不禁大生恐惧:“难道这灾祸之箱,真有如此神奇的魔力?”
  他试探着再次探手入水,那知山腹中赫然又是一声大震。铁中棠心头一颤,情不自禁地连退三步。这一次震动,更是猛烈,四壁的珍宝,被震得狼藉满地,池中的清水,也被震得流了出来。回声过后,片刻静寂,山腹之中,竟又隐隐传来阵阵斧凿之声,仿佛便在近处,而且越来越近。
  铁中棠心念动处,暗惊忖道:“有人开山……”他机警过人,一念至此,目光便四下搜索起来,想找一个藏身之地,但四壁空阔,那有地方藏身?
  斧凿之声刚停,山腹中竟传出人语:“方向对么?”
  声音之近,仿佛已只有一壁之隔,铁中棠心头一凛,忖道:“听这语声,开山之人必有图谋,莫非是来掘宝的?”
  心念闪过,山腹中已有人接口道:“兄台只管放心,我费的多年心力,决不会白费的。”
  另一人道:“好,弟兄们再掘!”接着,斧凿之声又已响起。
  时机急迫,铁中棠已无暇思索,急地将锦榻推到角落里,又将那两口装衣衫的箱子推到锦榻前。
  然后他飞身出洞,将外面的锦榻收拾妥当,关起了‘幸运之箱’,藏入满堆的珍宝中,擦去了榻上的两滴鲜血。
  他伤痕虽未完全复原,但精神却仍很健旺,是以动作极快,当下目光一扫,确定四下再没有人新近逗留过的痕迹,便俯身钻入锦榻下。
  就在这刹那之间,壁上山石,突地飞激而出,一阵欢呼过后,有人大声道:“果然在这里!”
  两条人影自穿破的石隙中,一掠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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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中棠屏住声息,自两口箱子的空隙中,偷偷瞧了出去,只见这两人其中一个是身穿宝蓝长衫的中年文士,虽在如此惊喜的情况下,仍然故作矜持,保持着从容不迫的沉稳之态,只是满身尘埃,不免显得有些狼狈。
  另一人是个乌簪高髻、灰袍白袜的道人,鹰鼻深腮,瘦骨嶙峋,年纪虽在中年,但头上却已白发苍苍。这两人一入洞中,目光便立刻全被满窟珍宝所吸引,呆呆地愣在当地,谁也想不到洞中还有他人。他两人身形方自站稳,山壁中又已跃出一个锦衣少年,以及一个红脸虬须、浓眉环眼的劲装大汉。这大汉似乎因为心情兴奋过度,身形跃出时,竟一头撞在山壁上,撞得满头鲜血,但他却丝毫不觉痛苦。
  满洞珠宝,闪耀得这四人目光中,俱都露出了野兽般的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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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良久,那白发人方自长叹一声,缓缓道:“十余年的苦心积虑,满头的苍苍白发,今日总算有了报偿。”他俯下腰去,颤抖着伸出手掌,拾起地上一柄满镶珠玉的银剑,道:“宝贝呀宝贝,你可知我为你花了多少心血?”
  话声未了,那蓝衫文士突地反手一掌,将他掌中银剑震落。白发道人变色道:“兄台这是什么意思?”
  蓝衫文士冷冷道:“阁下难道忘了你我的君子协定,主权未分之前,谁也不能妄取洞中之物!”
  白发道人呆了一呆,强笑道:“在下只是拿起来看上两眼,并无妄取之意,兄台切莫误会。”
  蓝衫文士冷笑道:“如此最好──”俯首在水流中瞧了半晌,勺起一捧清水,慢慢喝了起来。
  虬须大汉悄悄退了两步,向那锦衣少年轻声道:“兄弟,你出生于大富之家,可曾见过这么多珍宝么?”
  锦衣少年叹息道:“连做梦都未曾见过。”
  虬须大汉瞧了那蓝衫文士一眼,在背后歪了歪嘴。
  锦衣少年附耳道:“家师自有安排。”
  只见蓝衫文士喝完了水,擦了擦掌上的水珠,回首道:“宝藏既得,阁下可有什么安排么?”
  白发道人展颜笑道:“这宝藏虽是在下探测而出,但若无兄台你的支持,在下必定要费事得多。”
  蓝衫文士冷笑道:“费事得多?”
  白发道人目光一转,连忙接口道:“在下单独一人之力,或许永远也无法寻到此地。”
  蓝衫文士道:“想必如此。”
  白发道人强笑道:“是以在下绝无贪得之心,绝对公平地将这宝藏分做两份,你我各取其一……”
  他眼帘微合,透了口气,接道:“然后在下便要寻个山明水秀之地,好好享一享福了。”
  虬须大汉双目一睁,大怒道:“分作两份?你难道将我两人当作死人么?我两人辛辛苦苦──”
  白发道人面色一沉,道:“你辛苦什么?”
  虬须大汉怒道:“当今江湖中,除了我‘霹雳堂’门下,除了我‘小雷神’之外,还有谁能以火药炸破山腹?”
  铁中棠心头一凛忖道:“原来此人竟是‘霹雳火’秦老儿的首徒!”
  只听白发道人冷冷道:“放火药、用苦工的代价,我自会算给你。”
  虬须大汉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白发道人目光一凛,道:“我说的──”
  蓝衫文士微一摆手,截口道:“两位谁也不必争了。”
  虬须大汉道:“我知道黑大叔必定会主持公道的。”
  白发道人涩声道:“兄台之意,该如何分法?”
  他干咳了两声,忍不住也走到水池前勺起一捧清水,想润一润已紧张得要冒出火来的喉咙。
  蓝衫文士凝目望着他的身影,缓缓道:“不必分了。”
  白发道人双眉立轩,道:“此话怎讲?”
  蓝衫文士微微一笑,道:“兄台喝下水再说。”
  白发道人“哼”了一声,仅仅俯下头去,目光四下闪动,留意着四边的暗算,嘴唇已将凑到水上。
  铁中棠暗中旁观,冷冷忖道:“我若是他,在喝水之前,必定要看看水中是否有毒……”
  思念一转,只见那白发道人十指微松,捧中的清水,全都漏了下去,口中自语道:“不行,不行……”
  蓝衫文士仰首望天,只作未闻未见。
  白发道人也不瞧他,白头上拔下了发簪,在水中轻轻一划,簪头的一点银尖,立刻变作了乌黑颜色。
  铁中棠暗暗忖道:“此人果然是个厉害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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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白发道人阴恻恻一笑,缓缓将簪插回头上,冷冷道:“黑星天,你的心也未免太黑了吧!”
  铁中棠心头一凛:“此人原来是天武镖局总镖头,三手侠白星武之师兄,玲珑七窍黑星天!”
  凝目望处,只见黑星天面色仍然丝毫不变,移目望向白发道人,缓缓道:“祸从口出,阁下若是胡言乱语,大祸就要临头了!”
  白发道人厉声道:“难怪你说不必分了,原来你是想要独吞!”手掌不住颤抖,要待出手一击,却又不敢。
  黑星天神色自若,道:“确有此意。”
  白发道人道:“好,好……”
  黑星天冷冷道:“但这水中之毒,却不是为你准备的,只因我要动手除你,又何需在水中下毒?”
  他再不望白发道人一眼,挥手道:“叫他们进来!”
  锦衣少年应了一声,掠入山腹,片刻之后,只见八条手持鹤嘴尖锄的劲装大汉,随在他身后,鱼贯而入。
  黑星天含笑道:“辛苦了你们,先喝些水解解渴!”
  劲装大汉一齐躬身道:“总镖头太客气了!”口中虽然在说话,但十六只眼睛,却都在直愣愣地望着珠宝。
  蓝衫文士笑道:“先喝水吧,少时自有重赏!”
  劲装大汉一直走到水池边,争先喝起水来。
  铁中棠暗暗忖道:“好毒辣的角色!”转目望去,只见那白发道人面容苍白,“小雷神”也变了颜色。
  刹那之后,劲装大汉已一齐喝完了水,其中一人擦着嘴道:“好甜的水,怎么好像放了糖似的。”
  最后几个字,已说得有气无力,说完最后一字,突地面孔一阵痉挛,一口气再也喘不上来,噗的跌了下去。
  他身子方自落地,其余七人,也立刻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登时气结而死,竟没有一个惨呼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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