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天崩地裂
 
2023-06-09 11:12:30   作者:古龙   版权:古龙著作管理委员会   评论:0   点击:

  洞外的司徒笑,虽未置身险境,但也吓得心胆皆丧,转头就跑,方自跑出数步,却又折了回来。
  孙小娇娇呼道:“好人,快来抱我走呀!”
  司徒笑却连瞧也不瞧她一眼,竟俯身抱起了易明。
  易挺怒吼道:“恶贼,放下她……放下她……”
  孙小娇悲呼道:“黑心贼,狠心贼,你……你万万不得好死的!”
  司徒笑头也不回,早已奔出数丈,耳边但听“哗啦啦,轰隆隆”一片巨响,他忍不住回头一望──整个山岩,竟都已倒崩下来。飞扬四激的沙石尘土,瞬即弥漫了半边天空,几条人影,自尘土中箭般窜了出来。
  尘土如浓雾,司徒笑也瞧不清逃出的这几条人影是谁──他根本也无心仔细瞧了,掉首奔入长草中。就在他掉首的一瞬间,他眼角似乎瞥见逃出的人影中,有两个人被落石击中,倒了下去,他也毫不关心。
  易挺、孙小娇的怒骂,早已被震声淹没。易明又急、又惊、又羞、又气,更早已昏了过去。司徒笑紧抱着她,亡命般奔入长草,身后震声不绝,山崩似是还未歇止,落石仿佛随时都会打在他身上,他那里敢停步。
  长草中举步艰难,他踉跄而奔,既瞧不见方向,也不知奔了多久,到后来实已气喘如牛,只有放缓脚步。侧耳听去,四山虽仍有隆隆不绝的回声传来,但山崩却似已停止,回声似已渐渐低落。司徒笑这才喘了口气,就在那里,盘膝坐下。这一场山崩之后,活着的还有些什么人?死了的又是些什么人?他想不出,也不敢走出去瞧。
  他喃喃道:“若是花双霜、沈杏白、盛大娘、黑星武这些人都死在这场山崩中,大旗门人都活着,那怎生是好?”想到这里,他心底便不禁冒出一阵寒意。但心念一转,又道:“若是连大旗门人也一起死了,只留下沈杏白、温黛黛、水灵光这几人活着,此后的日子,岂非就只有瞧着我一个人唱戏了?‘五福联盟’的数千万家财,岂非也都变成了我一个人的囊中物?”想到这里,他心房怦怦跳动,又不觉为之狂喜。
  但他无论如何,还是不敢走过去瞧个究竟,只是一个人在那里捣鬼,忽而双眉紧皱,忽而喜笑颜开。也不知过了多久,易明呻吟一声,似将醒来。司徒笑瞧了她一眼,瞧见她已半裸的、起伏着的丰满胸膛,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得意的狞笑。
  他狞笑着喃喃道:“无论如何,我总是活着的,还有个年轻而美丽的女子陪在我身边,无论何时,我想要拿她怎样,便可拿她怎样……”想到面前这少女已是他掌中之物,俎上之肉,已只有任凭他随意宰割,他委实不禁笑出声来。
  他心底寒意,早已消失,却似有一团火,自丹田处升起,烧得他身子暖烘烘的几乎连衣服都穿不住。他四下瞧了一眼,舔了舔嘴唇,喃喃道:“无论以后怎样,此刻我好歹也要享受了这小妮子再说。”
  自从大旗门重现江湖之日,他便将那人类最为原始的慾望紧压在心底,既没有时间去想,也不敢去想。然而,此时此刻,在如此惊险的环境中,他那久被抑制的慾火,不知怎的,竟奇异地爆发出来。这一发之势,竟是不可收拾。
  一种因惊震所引起的余奋,加速了他血液的循环──他突然伸出手来,将易明整件衣衫,全部撕裂。“嘶”的一声轻响过后,易明那丰满而娇嫩,坚挺而柔软,雪白而微带粉红的少女胴体,便呈现在司徒笑眼前。他面色已赤红,目中已射出野兽般的光芒。他喉结不住上下移动,终于向易明扑了过去。
  突然,长草“哗啦啦”一响,两条人影,踉跄撞来。
  司徒笑大惊长身,喝道:“谁?”其实他“谁”字方喝出,便已瞧见来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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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翼毒势渐解,体力刚复。但铁青树仍扶着他,两人在草中狂奔。
  云翼面容惨变,不住道:“你妹子呢?……你妹子呢……?你为何不与她守在一起?如今却教我两人到那里寻找?”
  铁青树垂头不敢答话──其实那时山崩而下,人人俱是亡命而逃,还有谁顾得了谁?这怎能怪他?
  云翼转目四望,放声道:“婷……”他方自喝出一个字来,便不禁戛然住口。
  只因他忽然想到长草中随处都可能埋伏着他的敌人,他若放声呼唤,反将强仇引来,那又怎生是好。大旗门人,坚忍无双,当真什么事都能忍得下去,只因他们的生命委实太过宝贵,又怎能轻言牺牲。
  忽然,草丛中有女子的呻吟声传了过来。云翼、铁青树对望一眼,忍不住抢步奔去,只见草丛中一个人霍然站起,轻声叱道:“谁?”这人自然正是司徒笑。
  屡世强仇,骤然在此对面,云翼、铁青树、司徒笑,三个人都不免吃了一惊,呆了半晌。云翼目光似血红,大喝道:“原来是你。”
  司徒笑道:“你……你……”突然转身飞奔而去。
  云翼怒骂道:“无用的畜生,你逃……你逃……”抢步追出,但体力终是未复,一个踉跄,便已跌倒。
  铁青树赶紧扑去,变色道:“你老人家怎样了?”
  云翼道:“好……好……”他痛苦地不住喘息,竟然说不出话来。
  铁青树轻轻拍着他的背,拍了半晌,突然觉得自己身旁像是有个软绵绵、滑腻腻的东西。他一惊转首,便赫然发现了易明裸露的胴体。从来未经人事,正值血气方刚的少男眼前,骤然出现了这丰满、诱人、驯羊般裸露的少女胴体……铁青树一颗心都几乎要整个跳了出来,圆睁着眼睛,张大了嘴,竟呆呆地怔住,再也不会动了。
  易明呻吟一声,醒了过来。她方自睁开眼睛,便瞧见这少年吃惊的面容,瞧见这少年一双充满迷惑、好奇、兴奋的目光。这竟非司徒笑,她也不禁愣住了。她怒叱道:“你这小贼,你……你瞧什么?”
  铁青树道:“我……我……”
  易明道:“你还瞧?”
  铁青树只觉“轰”的一声,热血冲上头顶,脸上血也似的飞红了起来,赶忙闭起了眼睛。易明瞧着他那坚强中带着稚气,成熟中带着老实的面容,瞧着他那紧紧闭起来的眼睛,她目中似是闪着一丝笑意,柔声道:“你是什么人?”
  铁青树道:“我……我……请姑娘穿起衣服再说话好么?”
  易明叱道:“我若是自己能穿衣服,还用你说么?”
  铁青树怔了一怔,道:“我……那怎么办呢?”
  易明道:“我被人点了穴道。”
  铁青树道:“你可是要我解开你的穴道?”
  易明还未答话,云翼已厉叱道:“先问清她是谁,莫胡乱出手。”这老人虽然一直未曾回头,但两人对话,他早已听得清清楚楚。
  铁青树干“咳”,道:“请问姑娘姓名?”
  易明眼珠子转了两转失声道:“你们……你们莫非大旗门下?”
  云翼沉声道:“正是!你是谁?”
  易明暗中松了口气,道:“晚辈易明,乃是彩虹……”
  云翼截口道:“彩虹七剑……”
  易明道:“不错。”她眨了眨眼睛,又接道:“彩虹七剑中,虽也有人与‘大旗门’作对,但我兄妹却不是。我兄妹还有个极好的朋友,也是大旗……”她突然发觉自己说漏了嘴,但住口也来不及了。
  云翼奇道:“大旗弟子中有你的朋友?他是谁?”
  易明讷讷道:“这……这……”她此刻自己想起,有关云铿的秘密,是不能说的。
  云翼厉声道:“是谁?快说。”
  易明道:“我……我想不起他名字了……”
  云翼怒道:“胡说!”脱下外衣,反手一抛,那衣服便恰巧落在易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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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翼翻身而起,目光闪电般凝注着她的脸,厉声道:“你为何不敢说出那人名字?这其中莫非有诈?”
  铁青树讷讷道:“只怕是二哥……云三哥……”
  云翼怒道:“放屁,若是这二人,她有何说不得?”
  易明倒抽一口凉气,暗道:“好厉害的老人。”
  只听云翼一字字道:“易姑娘,你与我等本来素无冤仇,我本不会难为你,但你若不将此事说清楚,便莫怪老夫无礼了。”他神情之间,自有一种威厉之气,叫人不得不怕。
  易明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几乎忍不住就要脱口说出。但她终是咬牙忍住,暗道:“我不能说,不能说……这事我若说出,岂非害了铁中棠?他是水姐姐的人,我怎能害他?”但心念一转,突又忖道:“呀!对了,铁中棠反正已死了,我将这件事说出,或许反而可令他们生出惭愧之心。”一念至此,当下大声道:“他就是云铿。”
  云翼怔了一怔,失声道:“云铿?”
  铁青树亦自怔了一怔,失声道:“大哥?”
  易明道:“不错。”
  云翼怒道:“好大胆的女子,竟敢来骗老夫!云铿那不孝的小畜生,早已死去多时,你又怎会认得他?”
  易明道:“你们虽都以为他死了,其实他并未死的。”
  云翼道:“胡说!胡说!老夫亲眼所见,怎会有错?”
  易明道:“你真的亲眼见他死了么?”
  云翼怔了一怔,道:“这……”
  易明叹了口气,道:“我告诉你,那日你令铁中棠掌刑,铁中棠并未真的将他处死,反将他送到别处养伤,而将另一人的尸身五马分尸了。”
  这番话说将出来,云翼、铁青树更不禁怔住。
  云翼却是满布怒容,怒道:“那……那小畜生,他在那里?”
  易明眨了眨眼睛,道:“我不知道。”
  云翼怒喝道:“你怎会不知道?快说!”
  易明道:“大旗弟子,行踪之飘忽诡秘,一向可称天下无双,就算黑星天、司徒笑那些老狐狸,都摸不清他们下落,何况我?”
  云翼默然半晌,颔首道:“这也有理……”突又暴怒喝道:“但无论如何,我也要将那小畜生的下落寻出。他上次竟敢侥幸脱逃,老夫这次还是要他死在五马分尸之下。”
  易明听得心头一寒,暗道:“看来,这铁血大旗门的掌门人,果然是名不虚传,果然是凶得很!”
  铁青树面上阵青阵红,似是想说什么话,却又不敢说,过了半晌,才总算壮起胆子,道:“师傅,这些日子来,你老人家不总是想到大哥么?你老人家不是也常常跟我们提起大哥的好处?”
  云翼的胸膛起伏,双拳紧握,大喝道:“住口!”
  铁青树骇得身子一震,但仍鼓足勇气,道:“孩儿从不敢违背你老人家的话,但这次……孩儿却定要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你老人家就算打死孩儿,孩儿也要说的。”
  云翼虽仍满面盛怒,但居然也未出声喝止。
  铁青树道:“二哥、三哥都已罹难,大旗门实已渐将凋零,如今幸得大哥未死,正是我‘大旗门’天大的好消息。以大哥的武功机智,实不难将我‘大旗门’振兴,你老人家……唉!你老人家又怎能再次将他置之死地?”
  云翼以手捋须,身子竟已不住颤抖起来,显见他心头已充满了兴奋与激动,矛盾与痛苦……
  但这老人心肠毕竟是铁铸的,他竟然还是说道:“无论如何,我‘铁血大旗门’家法决不可废,已被本门家法处死之人,决不能再容他活在世上。”
  铁青树默然垂下头去,早已不禁热泪盈眶。
  易明更不禁暗恨自己,为何这样多嘴。
  突然,远处有一阵凄厉的啸声响起。这啸声似狼嗥,如鬼哭,令人听得不寒而栗。云翼、铁青树、易明,都不禁为之失色。只听啸声自远而近,竟似乎是向这个方向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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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笑一见云翼与铁青树现身,自是大惊失色。他虽已瞧出云翼的模样,似已受伤未愈,但在大旗门人积威之下,他实是再也不敢出手。他话也不说,转身飞奔而出。这荒凉的草原,正是潜逃躲避的最好地方。他奔出十余丈,已瞧不见云翼的影子,他侧耳凝神倾听,也听不出有他们追来的动静。他这才松了口气,低骂道:“阴魂不散的老魔头,这山崩居然还崩不死他,竟偏偏在这里撞来,撞坏了我的好事。”但这时他已知道大旗门至少还有两人未死,他自是更不敢有丝毫大意,屏息静气,试探着向前走。
  他实也不知自己该走向那里,只有瞎子般暗中摸索着,暗中不住默祷,千万别叫他再遇着大旗弟子。他又自走了盏茶多时分,已走得满头大汗,湿透重衣。要知他此刻对前途实是一无所知,心中的惧怕,自是可以想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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