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2019-07-29 09:36:02   作者：古龙   版权：古龙著作管理委员会   评论：0   点击：

　　小星也在遥望着对面小楼上的灯光，用一种很坚决的态度说。
　　“小姐，正月十五那天，我一定也要陪你过去。因为我要看看那个李曼青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年为什么要把老爷逼得那么惨。”小星说：“我娘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就一直在盼望着有一天能亲眼看到这个李曼青死在小姐你的刀下。”
　　风神如月的小姐，淡淡的笑了笑。
　　“李曼青不会死在我刀下的。”她说：“因为正月十五那天，他根本不会应战。”
　　“为什么？”小星问：“难道李曼青是个贪生怕死的人？”
　　“他不怕死，可是他怕败。”月神说：“他是小李探花的后代，他不能败。”
　　“可是，如果他逃走了，岂不是更丢人？”
　　“他当然也不会逃走的。”月神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因为他还有另外一个儿子可以出来为他争胜。”
　　小星忽然沉默，一张嫣红的脸忽然变得苍白。过了很久，才轻轻的问。
　　“小姐，李坏李少爷难道真的是他们李家的后代？”
　　“嗯。”
　　“可是，我知道他从小就是个孤儿，李曼青根本就不承认，他是李家的子孙。”
　　“嗯。”
　　“那么他一定不知道向李家挑战的人就是你？”
　　“他知道。”月神幽幽的说：“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现在他一定已经知道了。”
　　小星咬住了嘴唇，所以声音也变得有点含糊不清。
　　“如果他真的知道，正月十五那一天他的对手就是你，他就应该走得远远。”小星说：“他怎么能忍心对你出手？”
　　“因为他别无选择的余地。”
　　“为什么？”
　　“因为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李家的子孙。他绝不能让李家的尊荣毁在他的手里。”月神说：“就正如我虽然明知我的对手一定会是他，我也不能让薛家的尊荣毁在我的手里。”
　　她用一种平静得已经接近冷酷的声音接着说：“天下本来就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在某一种情况中，一个人明明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对，也不能不做下去。”


　　鞭炮声已经完全消寂了，天地间已经变为一片死静，可是在这无声无色无语的静寂中，却仿佛还有一种别人听不见，只有他们能够听得见的声音在回荡。
　　一个婴儿的啼哭声。
　　“小姐，”小星问：“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已经替他生了个孩子？”
　　“我为什么要告诉他？”月神说：“我替他生这个孩子，并不是为了要替他们李家留一个后代，我替他生的这个孩子，虽然是他们李家的后代，也同样是我们薛家的后代。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他？”
　　“可是，如果你告诉了他，他也许就不会对你出手了。”
　　月神眼神中一片空虚，唯一有的，只是一抹惨惨淡淡的灵明。
　　“小星，你说的话都很有道理。你是一个非常非常聪明的女孩子。只可惜，你还只不过是个女孩子而已，你还不懂得大人的事，你根本完全不懂。”
　　“我承认。”小星真的承认。
　　“如果我告诉他，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他应该怎么办呢？”
　　月神用一种非常缓慢悲惨的语调，说出了一件非常非常残酷悲惨的事实。
　　“如果我告诉了他，他不忍杀我，我还是一定会杀了他，因为我也非胜不可，而胜就是生，败就是死。”月神说：“如果我告诉了他，他根本不在乎，那么我又何必告诉他。”


　　小星忽然紧紧的咬住了嘴唇，眼泪还是忍不住沿着她苍白的面颊流了下来。
　　“小姐，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你问。”月神说：“什么话你都可以问。”
　　“到了那一天，到了那争生死，争胜负，争存亡的那一刹那间，他会不会忍心下手杀你？”
　　“我不知道。”
　　“那么，到了那一刻，你是不是能忍心杀得了他？”
　　月神沉默着，过了也不知道有多久，才说：“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