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栽赃嫁祸
 
2024-03-26 17:44:38   作者:古龙   版权:古龙著作管理委员会   评论:0   点击:

  若换了两年前,小鱼儿不死在拳下,也要死在剑下,但现在的小鱼儿,却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只见他左手一分,右手竟沿着小仙女的剑脊轻轻一抹,小仙女只觉眼前一花,掌中剑被一股大力吸引,本是刺向小鱼儿的一剑,此刻竟向顾人玉刺了过去,顾人玉大骇变招,嗤的,衣袖已被划破。
  这一招普普通通的“移花接木”,到了小鱼儿手中,竟已化腐朽为神奇,看来竟已和“移花宫”威震天下的“移花接玉”有异曲同工之妙,这只因武功进入某一阶段后,便有些地方大同小异。
  但顾人玉与秦剑一时却瞧不出其中奥妙,耸然失声道:“你可是移花宫门下?”
  小鱼儿也不回答,反而大笑躲到黑蜘蛛身后,道:“我虽也吃了些肉,但主谋的却不是我,你们怎地专来找我?”
  顾人玉与小仙女见他明明已占机先,却不乘胜追击,反而躲起来了,两人急怒攻心,也不问情由,举剑又攻了上去。
  这一次两人招式更毒,出手也更加小心,但首当其冲的,却已非小鱼儿,而是黑蜘蛛了。
  黑蜘蛛又惊又恼,此刻情况,又怎容得他解释。
  他若要说话,一句话未说出来,身上只怕已多了两三个窟窿,他既不能说话,也只有动手。
  刹那间只见剑光闪动,拳影翻飞,小仙女与顾人玉已攻出十余招,黑蜘蛛也还了三掌。
  在小仙女快迅的剑法,顾人玉雄浑的拳势下,黑蜘蛛怎能分心,简直连开口都无法开口。
  小鱼儿却躲在他身后,笑道:“对了,这样就对了,和他们打,怕什么!”
  黑蜘蛛气得连连怪叫,一心想将小鱼儿摆脱,但小鱼儿却像影子似的黏在他身后,还不时拍手笑道:“好!这一剑果然了得……嗯,顾家神拳果然也不错!黑蜘蛛呀黑蜘蛛,我瞧你打不过他们的了!”
  小仙女与顾人玉方才急怒之下,心神大乱,所以才会被小鱼儿一出手就占得了先机。
  而数十招过后,两人心也定了,手也稳了,顾人玉拳势虽沉猛,出手还未免嫩些,小仙女终日找人打架与人交手的经验,却是比谁都老到,一柄剑东挑西刺,又快又毒,非但自己抢攻,而且也将顾人玉拳法中的疵漏全都补了过来,而顾人玉扎扎实实的招式,正也弥补了她剑法中沉猛之不足。
  两人俱是武林正宗,不用事先预习,配合得已恰到好处。
  黑蜘蛛声名虽著,武功却非以功力见长,此刻遇着他两人一快一慢,一刚一柔,这种天生的搭挡,渐渐已有些应付不了。
  何况还有小鱼儿在他身后,明是帮忙,暗中捣蛋。
  南宫柳袖手一旁,微微颔首道:“人玉果然是个天生练武的胚子。”
  秦剑道:“但菁妹终是比他高出一筹。”
  南宫柳道:“这你就看错了,人玉此刻出手虽嫩些,但那只是因为他家教太严,不敢惹事,根本没有交手的机会,若让他在江湖中多闯荡闯荡,不出三五年,他的名声必定要远远超过菁妹之上。”
  秦剑道:“二哥果然法眼无双,难怪江湖中人一经南宫公子题名之后,立刻身价百倍。”
  南宫柳道:“今日你我要留意的,倒非黑蜘蛛,而是这面色蜡黄的少年,此人行态诡秘,做事也不循常轨,若我瞧得不差,他必定是一个成名人物易容改扮的。”
  这南宫公子武功是高是低,虽还不知,但就凭这份眼力,当真已不愧是虎踞江南百余年之武林世家的传人。
  说话之间,那边强弱更已分明。
  以黑蜘蛛身法之诡异灵动,顾人玉与小仙女本难占得上风,但小鱼儿始终黏在黑蜘蛛身后,黑蜘蛛就总觉得后面像是坠着个秤锤似的,身形变化之间,自然要大受影响,这时已屡遇险招。
  小鱼儿故意叹气道:“不好不好,堂堂的黑蜘蛛,今日看来竟要败在两个小娃儿手上了。”
  其实小仙女和顾人玉也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并非小娃儿,小鱼儿这样说,只不过要故意激怒黑蜘蛛。
  黑蜘蛛脾气刚烈,明知如此,还是被他激动,怒吼道:“你这疯子,你到底要怎样?”
  小鱼儿悄声道:“打不过,难道不会逃么?”
  黑蜘蛛更是暴跳如雷,道:“放屁!我老黑岂是这种人!”
  小鱼儿道:“黑蜘蛛享名天下,本就是以身法之诡秘飘忽见长,今日你偏偏舍己之长,与人交手,岂非是个呆子?”
  黑蜘蛛嘴里虽仍骂不绝口,心里已觉得他说的颇有道理,只因他此刻一分心说话,胁上已险些中了一剑。
  小鱼儿悠悠道:“今日你自己若能全身而退,也能带我一齐走,江湖中人知道了,非但不会耻笑于你,还会佩服的很。”
  黑蜘蛛跺了跺脚,道:“好!”
  他“好”字方出口,小鱼儿已自他身后冲了出来,“断玉分金”,双掌左右斜斜分击而出。
  顾人玉与小仙女骤出不意,竟被这一招逼得后退两步。
  就在这时,黑蜘蛛袖中已有一线银丝飞出,直穿出门,搭上祠外的一株古柏之上,他人也跟着飞了出去。
  小鱼儿早已拉住他衣角,跟着飞出,他身形轻若飞絮,虽借了黑蜘蛛携带之力,黑蜘蛛却不觉负担。
  只见他身形有如被线拉着的纸鸢似的,飘上了古柏,双足一点,人又从枯树上飞出,跃上第二株柏树,那根银丝也跟着飞出,搭上了更前面第三株柏树,黑蜘蛛身子在第三株树上一点,跃上第四株,银丝又搭在第五株树上……
  等到秦剑等人追出时,两人身形已在数十丈外,一闪后便在黑暗中消失无影,唯有语声远远传来,道:“你们若不服,明夜三更,不妨再来这里!”
  黑蜘蛛身形不停,只掠到城垛下,才在黑暗中歇住。
  小鱼儿附掌道:“好个黑蜘蛛,果然是来去如电,倏忽千里,这一手银丝飞蛛的轻功,果然是独步江湖,天下无双!”
  黑蜘蛛道:“哼,你拍我的马屁,也没有用的。”
  小鱼儿大笑道:“我知道你必定一肚子闷气,不过想让你消消气而已。”
  黑蜘蛛道:“我且问你,明明不是你做的事,你为何要揽在自己头上,还拉上了我,而你躲在后面,让我来背黑锅。”
  他越说越火,大声道:“这也不用说它,最可恨的,你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动手,却又偏偏要逃,害得我也陪着你丢人,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小鱼儿笑嘻嘻道:“山人腹中自有妙计。”
  黑蜘蛛一把揪住他,道:“你今日若不说个明白,看我不捏死你。”
  小鱼儿笑道:“你还不明白么?我这自然是要害你。”
  黑蜘蛛怔了怔,道:“害我?”
  小鱼儿道:“咱们这一逃,我可以一走了之,但你黑蜘蛛有名有姓,日后传说出去,说你黑蜘蛛也和李大嘴一样吃人,你还能混么?”
  黑蜘蛛大怒道:“你为什么要害我?”
  小鱼儿嘻嘻笑道:“这只因我要把你拖下水,你才为我出力,但你也莫要气恼,我瞧你不错,才这样害你的,有些人想求我害他,我还没功夫哩。”
  黑蜘蛛厉声道:“你害了我,我该捏死你才是,怎肯替你出力。”
  小鱼儿笑道:“若是换了别人,我害了他,他自然要找我算账,但你黑蜘蛛可和别人大不相同!这一点我知道的清楚得很。”
  黑蜘蛛瞪了他半晌,突然放手大笑道:“好,你这小子,倒真是知道老黑的脾气!我老黑遇着这种怪事,的确是明知上当,也不肯放手的。”
  小鱼儿笑道:“若非如此,黑蜘蛛就不是黑蜘蛛了。”
  黑蜘蛛道:“你如此做法,除了拖我下水外,难道没有别的用意?”
  小鱼儿道:“自然有的,想那南宫柳与秦剑,眼高于顶,自命不凡,我平时若想约他出来,他肯么!但现在我要他明夜三更来,他绝不会迟到半刻。”
  黑蜘蛛道:“好,现在我既已被你拖下了水,他们也被你抓住下尾巴,这出戏究竟该怎样唱下去,你说吧。”
  小鱼儿道:“那位‘胡说’先生偷偷将人宰了,要你来吃,却又偷偷去密告别人来抓你,这样的手段叫做什么?”
  黑蜘蛛恨恨道:“这自然就叫做嫁祸栽赃。”
  小鱼儿道:“这种专门嫁祸栽赃的害人精,你说该如何对付他?”
  黑蜘蛛咬牙道:“我若再见着他时,不一把捏死他才怪。”
  小鱼儿道:“你可知道这样的害人精,除了‘胡说’先生之外,还有不少,而且他们所作所为,委实比‘胡说’先生还要可恨,却又该如何对付他们!”
  黑蜘蛛道:“捉来一个个捏死就是了。”
  小鱼儿笑道:“捏死他们还算太便宜了,何况,你若想捏死他们还不容易。”
  黑蜘蛛道:“你说的究竟是什么人?”
  小鱼儿一字字道:“江别鹤!”
  黑蜘蛛几乎跳了起来,失声道:“江南大侠怎会做这样的事?!”
  小鱼儿凝目瞧着他,道:“你信不过我?”
  黑蜘蛛也瞧着小鱼儿,道:“你这人藏头露尾,鬼鬼祟祟,做起事来更是古灵精怪,花样百出,天下又有谁能信得过你!”
  他叹了口气,缓缓接道:“但我老黑却偏偏相信你了。”
  小鱼儿“吧”的一拍他肩头,大笑道:“你果然是个角色,我早就知道你是个角色!”
  黑蜘蛛笑道:“我相信你,只因你虽是个坏小子,却非伪君子!”
  小鱼儿叹道:“不错,最可恨的人就是伪君子,而世上的伪君子却偏偏有不少,那江别鹤就是其中最可恨的一个。”
  黑蜘蛛道:“你想如何对付他?”
  小鱼儿眼睛发亮,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会栽赃嫁祸给别人,我就要栽赃嫁祸给他们,这就叫以牙还牙。”
  黑蜘蛛道:“如何还法,你且说来听听。”
  小鱼儿眼睛盯着他,道:“你可知道阁楼上的那位姑娘是谁?”
  黑蜘蛛突然扭转头,道:“我早就说过,不知道。”
  小鱼儿缓缓道:“我现在告诉你,她就是慕容家的九姑娘!”
  黑蜘蛛眼睛立刻圆了,失声道:“她就是慕容九?”
  小鱼儿道:“不错,如今南宫柳,秦剑,小仙女都在急着找她,他们若发现有人将她藏了起来,少不得要找那人干一场。”
  黑蜘蛛的眼睛也发了亮,道:“所以,你就想将这件事栽在江别鹤身上。”
  小鱼儿附掌大笑道:“我正是也想叫他尝尝被人栽赃的滋味。”
  黑蜘蛛道:“但那江别鹤老谋深算,又怎会上你的当?”
  小鱼儿笑道:“那江别鹤虽然狡如狐狸,只要你帮忙,我也有法子要他上当!”
  黑蜘蛛苦笑道:“我如今既已被拖下了水,想不帮忙行么?”
  小鱼儿大笑道:“对了,你若想洗脱自己的污名,就得依我的计行事,但你也只管放心,你做了此事,必定心安理得,绝不会后悔的。”
  他一跃而起,拉起黑蜘蛛,道:“时候已不多,咱们快去办事吧。”

×      ×      ×

  两人飞掠入城。
  一路上,黑蜘蛛不住喃喃自语道:“我到现在为止还是不懂,那‘胡说’宰食了慕容家的人,又害了我,却对他自己有何好处。”
  这时他自己猜出,那“宛儿”必定与慕容家有关,八成就是慕容姑娘陪嫁的贴身侍女。
  小鱼儿笑道:“你说的那位‘胡说’先生,并非李大嘴,而是白开心,还有个外号叫‘损人不利己’,只要别人上当受罪,就是他平生快事。”
  黑蜘蛛失声道:“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小鱼儿道:“你说没有,却偏偏是有的,他们知慕容家的姑爷来找慕容九,所以就将那‘宛儿’偷来宰了,好让慕容家的那些姑爷认为慕容九也已被人家吃下肚,所以他们才找不着,他们伤心难过,白开心就开心了。”
  黑蜘蛛道:“但我……”
  小鱼儿道:“他本来自己要扮成吃人的李大嘴,但有你这倒霉鬼来顶缸,那自然再好也没有,这一手既害了他们也害了你,计划之妙,当真不愧是‘十大恶人’之一。”
  黑蜘蛛恨恨道:“你竟然还在夸赞于他,倒也妙得很。”
  小鱼儿笑道:“若不是他此计用得妙绝,我又怎能将计使计……世上若没有白开心这样的人,这出戏就根本唱不起来了。”
  黑蜘蛛叹道:“世上既有白开心这样的人,又偏偏有你这样的人,你们两人害来害去,倒霉的只是我老黑而已。”
  小鱼儿道:“今夜若不是有我,你更惨了,当时人赃俱获,你就算有一百张嘴,也休想能辩说得清。”
  黑蜘蛛道:“但无论如何你总不该承认……”
  小鱼儿笑道:“我又几时承认了,我几时说过慕容九已被我吃下肚里?我只不过……‘我已将她怎样,还用说么?’,也没什么大不了,你怕什么!……”
  黑蜘蛛想了想,不禁失笑道:“不错,当时你虽好像说了,其实却等于没有说……”
  小鱼儿笑道:“其中的巧妙就在这里。”
  说话间,他竟将黑蜘蛛又带回了那阁楼外。
  此刻四下灯火俱寂,只有那阁楼里灯光还亮着,慕容九伏在桌上,想是因为想得出神,不觉睡着了。
  小鱼儿道:“这位姑娘最听你的话,你叫她带着刀,她就带着刀,你叫她杀人,她就杀人,现在,我只要你叫她写张条子。”
  黑蜘蛛奇道:“此时此刻,突然写起什么条子来了?”
  小鱼儿道:“你叫她写:‘若要赎我的性命,请带白银八十万两,至他们所约之处,千万勿误,否则妹便是他人俎上之肉了!’。”
  黑蜘蛛骇然道:“八十万两!”
  小鱼儿道:“八十万两数目虽不少,但以南宫柳与秦剑的身家,却也算不得多,别人一日之间筹不出来,他们想必有法子的。”
  黑蜘蜥道:“你想他们会肯么?”
  小鱼儿道:“若在平时,他们也许不肯,但有了今夜之事,他们想必会以为我们是拿宛儿来吓他们的,这样错打正着,他们怎么还会疑。”
  他一笑接道:“何况,这字条又的确是慕容九自己的笔迹……其中问题是,你必须对他们说,八十万两,全要白银,金子珠宝都不行。”
  黑蜘蛛道:“我对他们去说?”
  小鱼儿笑道:“自然要你去对他们说,这字条自然也要你送去……黑蜘蛛来去无踪,倏忽千里,送这样的信,世上还有比你更好的人么?”
  黑蜘蛛默然半晌,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只是不懂,为何定要白银?”
  小鱼儿道:“这其中自然又有巧妙,你到时就会懂的。”
  黑蜘蛛道:“我送信之后呢?”
  小鱼儿道:“送信之后,你等着瞧热闹就是。”
  黑蜘蛛道:“到时你难道真的自己去接银子?”
  小鱼儿道:“到时去接银子的,已是我送去的替死鬼了。”
  黑蜘蛛道:“那么……秦剑与南宫柳若瞧见不是你而是别人,岂非又难免怀疑?”
  小鱼儿笑道:“秦剑与南宫柳又不知道我是谁……他们见到我这张蜡黄的脸,又瞧见那手‘移花接木’,还以为我是‘移花宫’门下改扮的哩,而此刻那真的‘移花宫’弟子却正是和江别鹤在一齐。”
  黑蜘蛛想了想,叹道:“原来你每一举动都有用意,像你这样的人世上若是再多几个,别人的日子如何能过得下去。”
  小鱼儿大笑道:“你放心,像我这样的人,天下是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了。”

×      ×      ×

  凌晨时,那“庆余堂”的掌柜胡里胡涂的被小鱼儿从床上拉了起来,送了封信到段三姑娘处。
  天亮时,小鱼儿已回复成药铺伙计的打扮,倒在“庆余堂”里他原来那张小床上,睡了一大觉。
  然后,段三姑娘就来了。
  这一次,她已没有在窗子外面叫,直接就闯了进来,从床上拖起小鱼儿,又是欢喜,又是埋怨,跺脚道:“这两天,你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人家多着急。”
  小鱼儿揉着眼睛,笑道:“你若真的为我着急,就该帮我个忙。”
  段三姑娘幽幽道:“你要我做什么,我几时不肯答应你?”
  小鱼儿道:“但这件事,你绝不能向第三人泄露半个字。”
  段三姑娘垂下头,道:“你难道还信不过我?”
  小鱼儿展颜笑道:“好,我先问你,这两天你可瞧见了那江玉郎么?”
  三姑娘道:“没瞧见。”
  小鱼儿眼睛瞪着她,道:“你再想想,江别鹤周围的人,有没有一个可能是江玉郎改扮的。”
  三姑娘果然想了想,断然道:“没有,绝无可能,这两天江玉郎绝不在这里。”
  小鱼儿松了口气,道:“这就是了,女子的感觉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有时却是对的,你既然如此肯定,江玉郎想必不会在这里了。”
  三姑娘幽幽道:“你叫我来,就是要问他么?”
  小鱼儿笑道:“这只因他和你有很大的关系。”
  三姑娘嗔道:“你莫要胡说,我和他有什么关系?”
  小鱼儿沉声道:“你可知道,你家的镖银,就是他动手劫的。”
  三姑娘失声道:“真的?”
  小鱼儿道:“他这两天突然走了,一来是想避开我,二来就是要去将那批镖银换个地方藏起来,只因他以为我知道的秘密比我实在知道的多。”
  三姑娘眨着眼睛道:“你究竟是谁?他为什么这么怕你?”
  小鱼儿笑道:“严格说来,他到现在为止也还不知道我是谁。”
  三姑娘默然半晌,轻轻道:“我不管你是谁,我都……”
  小鱼儿赶紧打断她的话,道:“只要我猜的不错,只要他不在这里,我的计划就能成功……你必需替我留意着,他若万一回来了,你就得赶紧告诉我。”
  三姑娘道:“你究竟有什么计划?为何定要他不在这里你的计划才能成功?”
  小鱼儿拉起她的手,柔声道:“这些事你以后总会知道的,但现在却请你莫要问我。”
  世上若有什么事能令女子闭起嘴,那就是她心爱的男人温柔的话了。
  三姑娘果然闭起了嘴,不再问下去。
  她只是垂下头,悠悠道:“你……没有别的话对我说?”
  小鱼儿道:“今天晚上,起更时,你在你家后园的小门外等我……”
  三姑娘的眼睛立刻闪起了喜悦的光,颤声道:“今夜……后园小门?”
  小鱼儿道:“不错,你千万莫要忘了,千万要准时到那里。”
  三姑娘娇笑道:“我绝不会忘,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会准时到的。”
  她娇笑着转身而去,满怀着绮丽而浪漫的憧憬。
  “人约黄昏后”。
  这对多情的少女说来,又是件多么神秘多么甜密的事,世上又还有什么别的事能比这更令她们动心。

×      ×      ×

  小鱼儿在街上东游西逛,走过许多饭铺酒楼,他也不进去,却在东城外找着了家又脏又破的小面馆。
  这小面馆居然也有个很漂亮的名字,叫:“思乡馆”。
  小鱼儿走进去吃了一大碗热汤面,四个荷包蛋,却叫店里那看来已有三年没洗澡的山东老乡,去买了些笔墨,七、八十张纸。
  他用饭碗那么大的字,在纸上写下了:“开心的朋友,今夜戌时,有个姓李的在东城外的‘思乡馆’等着你,你想不来也不行的。”
  同样的句子,他竟一连写了七、八十张,又雇了两个泥腿汉子,叫他们去贴在城里大街小巷的显眼处。
  那山东老乡实在瞧得奇怪,忍不住道:“这是在干啥?俺实在不懂。”
  小鱼儿笑道:“该懂的自然会懂,不该懂的自然不懂。”
  那山东老乡摸着头皮道:“谁是该懂的?”
  小鱼儿却已笑嘻嘻走了,竟又到估衣铺去买了身半新旧的黑布衣服,到杂货铺去买了些油墨,石膏,牛皮胶。
  然后,他就寻了家半大不小的客栈,找了间有镜子的房间,脱光衣服,痛痛快快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醒,天已快黑了。
  小鱼儿对着镜子,像是少女梳妆般在脸上涂抹了半天,又穿起那套衣服,在镜子前一站……
  这哪里还是江小鱼,这不活脱脱正是李大嘴么。
  小鱼儿自己也瞧得很是满意,哈哈笑道:“虽然还不十分一样,但想那白开心已有二三十年未见过李大嘴,黑夜之中,想必已可混得过去了。”
  他生得本来不矮,经过这两年来的磨折锻练,身子更是结实,挺起胸来,不但面貌已与李大嘴有九分相似,就算身材也和那魁伟雄壮的李大嘴差不了多少,纵是和李大嘴天天见面的人,若不十分留意,也未见便能瞧得破。
  他将换下来的衣服卷成一条,塞在被窝里,从外面瞧进来,床上仍然像是有个人在睡觉。
  然后他又用桌上的秃笔写了封信,这封信竟是写给江别鹤的,他用左手歪歪斜斜的写着:“江别鹤,你儿子和镖银都已落在大爷我的手里了,你若想谈谈条件,今夜三更,到城外的祠堂里等着吧。”
  他将这封信紧紧封起,又在信上写着:“江别鹤亲拆,别人看不得的。”
  小鱼儿将信收在怀里,喃喃笑道:“江玉郎不在城里,八成是去收藏那镖银去了,只要他今天晚上不回来,江别鹤就算是狐狸,瞧见这封信也得中计,他心里就算不十分相信,到了三更时,也必定忍不住要去瞧瞧的。”
  他得意的笑着,从窗口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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