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阴狠毒辣

 

2024-04-03 08:23:28   作者：古龙   版权：古龙著作管理委员会   评论：0   点击：

　　马车停在一栋荒宅外，赶车的却已不见了。
　　哈哈儿拉着小鱼儿的手笑道：“哈哈，几年不见，你已迷死过多少女孩子了？”
　　小鱼儿朝他挤了挤眼睛，笑道：“还不到三百个。”
　　哈哈儿拍着他肩头，大笑道：“这还不够，以后还得努力。”
　　小鱼儿道：“再迷下去，只怕我自己也差不多要送终了。”
　　突然一伸腿，从后面走上来的白开心，就恰巧被绊了个大筋斗，白开心爬起来，居然面不改色，还是笑嘻嘻道：“你倒是不肯吃亏，还在记着我。”
　　小鱼儿笑道：“这筋斗不是我绊的，是江别鹤。”
　　白开心道：“我害了你一次，你也害了我一次，外加这个筋斗，两下应该扯平了吧？”
　　小鱼儿笑嘻嘻道：“还差的多哩，你慢慢等着吧。”
　　白开心摸了摸脑袋，苦笑道：“这样我已受不了，再来岂非要了我老命么！”
　　哈哈儿大笑道：“你这害人精谁不好害，竟害到他头上，岂非自讨苦吃么！”
　　几人进了荒宅，只见残败破落的大厅里，竟生着堆火，火上煮着锅东西，也不知是什么？还有好几个瓦罐子，零乱地放在地上，像是做菜用的作料。
　　一个人箕踞在火堆旁，正是那赶车的，这么大热的天气，他坐在火旁，头上竟没有一粒汗珠。
　　众人走进来，他也像是根本没瞧见。
　　屠娇娇笑道：“小鱼儿，你还不快过去见见你的李大叔，这些年来，他天天在想着你哩，只不过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吃你的肉。”
　　小鱼儿笑嘻嘻道：“看样子，李大叔莫非在生气么？”
　　哈哈儿道：“他可不是生你的气……哈哈，屠大姐要他赶车，却让老白坐在车上，他气得几乎连肚子都快破了。”
　　小鱼儿走过去，笑道：“李大叔，你可莫要真的生气，人一生气，肉就会变酸的。”
　　李大嘴忍不住哈哈一笑，拉起小鱼儿的手，笑道：“不想你这小鬼倒还记得这句话。”
　　小鱼儿笑道：“这样的真理名言，我怎会忘记。”
　　这时欧阳兄弟才呻吟着爬了进来，两人已是一身泥，一脸泥，活脱脱就像两只吃多了发猪菜的特号肥猪。
　　“血手”杜杀冷冷的跟在他们身后，只要他们爬得慢了些，就重重给他们一脚，简直把这两人看得比猪还不如。
　　哈哈儿大笑道：“二十年来，咱们兄弟们还是第一次聚了这么多，当真是盛会难逢，不可不好生庆祝庆祝。”
　　屠娇娇格格笑道：“江湖中若有人知道咱们这班老伙伴又聚在一起了，不知该如何想法？”
　　哈哈儿笑道：“他们只怕连苦胆都要吓破。”
　　李大嘴正色道：“苦胆千万不可吓破，否则肉就苦得不能吃了。”


　　小鱼儿眼珠子四下转动，瞧着这些人，想到自己童年时的光景，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些人虽然是恶人，但在他眼中，每个人多少都有些可爱之处，真要比江别鹤那种伪君子可爱的多。
　　现在，“十大恶人”中竟有七个都到了这荒宅，普天之下，还有什么场面能比现在更热闹呢？
　　小鱼儿觉得实在开心的很，但想到这些人每个都和瘟神一样，此番重出江湖，又不知有多少人要倒霉了。
　　他心里不觉又有些发愁。
　　这许多年来，他心情已和初出谷时有了许多变化，只觉好人若是被恶人所害，实在是件很不公平的事。
　　他实在不能眼睁睁的瞧着，他得想个法子。
　　只听屠娇娇道：“现在，只差阴老九了，不知他遇见了什么事，怎地还未赶来？”
　　李大嘴道：“这人做事素来鬼鬼祟祟，说不定早已来了，就躲在旁边瞧着哩。”
　　欧阳丁爬在地上，陪笑道：“小弟瞧见诸兄又复重聚，实是不胜之喜。”
　　欧阳当也赶紧笑道：“这实在该喝两杯庆祝庆祝才是。”
　　屠娇娇道：“是呀，但咱们的钱已被你骗光了，哪里还有钱买酒。”
　　欧阳丁道：“屠大姐只要放了小弟，小弟必定立刻去找那姓路的，拼了命也要将那批东西抢回来。”
　　话未说完，杜杀的钢钩已钩入了他肩头，将他整个人都钩了起来。
　　欧阳丁再也忍不住杀猪似的惨呼道：“杜老大，小弟并未说谎，你饶了小弟吧。”
　　杜杀冷冷道：“东西在哪里？说！”
　　欧阳丁道：“真……真被路仲达……”
　　杜杀一拳捣在他脸上，他“达”字出口，一嘴鲜血也随着喷了出来，里面还夹着三颗牙齿。
　　屠娇娇用铁筷挟起段火炭，轻轻放进欧阳当脖子里，娇笑道：“我没有杜老大那么心狠手辣，舍不得打你，但你若还不说，这里烧得正红的火炭还有的是。”
　　欧阳当疼得满地打滚，滚到李大嘴脚前，嘶声道：“小弟所说全是真的，李大哥，你……你瞧在咱们昔日交情还不错的份上，就替小弟求个情吧。”
　　李大嘴叹道：“屠大姐烧疼了你么？”
　　欧阳当道：“疼……疼得厉害。”
　　李大嘴道：“哪里疼。”
　　欧阳当道：“全身都疼，尤……尤其是脖子下……”
　　李大嘴摸着他脖子，道：“是这块肉么！”
　　欧阳当呻吟着道：“嗯……是……就是这里！”
　　李大嘴笑道：“好，我替你把这块肉割下来，你就不疼了。”
　　欧阳当骇然呼道：“李……李大哥，你……”
　　李大嘴已自靴筒里拔出柄小刀，刷的，将他脖子上那块肉割了下来，在火上烤了烤，喃喃道：“烤肉虽不如红烧，但加些椒盐也可将就了。”
　　他一面说，一面已自那些罐子里取了一撮盐，洒在肉上，又烤了烤，竟真的放进嘴里大嚼起来。
　　小鱼儿听得肉在火上烤得“吱吱”直响，已觉全身都起鸡皮疙瘩，再听得这咀嚼声，真忍不住要吐。
　　就连白开心，屠娇娇，都故意转过了头不敢去瞧。
　　只听“哇”的一声，欧阳当已将隔夜的饭菜都吐了出来，眼见自己身上的肉被人吃得津津有味，那罪真不是人受的。
　　李大嘴喃喃道：“这些年你们功夫倒还未搁下，肉嚼起来倒还带劲，比那些虚胖的家伙身上的肉，滋味好多了。”
　　欧阳当脸上又是泥，又是血，又是吐出来的臭水，简直已不像是人的脸了，爬在地上，竟不住痛哭起来。
　　这么大一个大男人，爬在地上哭，那模样实在令人瞧着难受，李大嘴却全不理他，突然向欧阳丁笑道：“你身上也在疼么？”
　　欧阳丁颤声道：“不……不疼，一点也不疼。”
　　李大嘴摸着他的脸，道：“真可怜，杜老大竟将你打成这样子，你怎会不疼。”
　　欧阳丁骇极呼道：“真的不疼……”
　　呼声中，杜杀又是一拳打了过去，冷冷道：“现在疼了么？”
　　欧阳丁满嘴是血，已说不出话来。
　　李大嘴笑道：“现在必定疼了，我替你止疼吧！”
　　刷的一刀，将他脸上的肉割下一片，又烤了烤，咀嚼着道：“奇怪，这肉看来像猪肝，怎地却没有一点猪肝的味道……被人打肿了的肉也不好吃了，小鱼儿，这道理你也不可不知道。”
　　小鱼儿明知这欧阳兄弟比谁都坏，但瞧见他们这付模样，也觉大是不忍，正想设法帮他们个忙，欧阳丁已大呼道：“我说了，我说了，那批东西还在，路仲达根本连手指也没有碰到，我方才全是说谎的，你们饶了我吧。”
　　小鱼儿叹了口气，喃喃道：“你明知要说的，为何不早说，难道非要人家用这种法子对付你不可？这也就怪不得别人心狠手辣了。”
　　屠娇娇笑道：“他们本来就是贱骨头，自然怪不得别人。”
　　杜杀道：“东西既在，在哪里？”
　　欧阳丁颤声道：“我说出之后，你们还要杀我么？”
　　哈哈儿道：“哈哈，咱们本是如弟兄一样，怎会杀你们？”
　　欧阳当道：“这话要杜老大说，我兄弟才放心。”
　　“血手”杜杀虽然心狠手辣，但平生言出必行，从未说过半句谎话，这点江湖中人都是知道的。
　　只听杜杀冷冷道：“你说出之后，我等绝不伤你性命！”
　　欧阳丁长长松了口气道：“那批东西就藏在龟山之巅的一个洞穴里……”
　　欧阳当抢着道：“小弟还可为诸兄画一幅详细的地图。”
　　李大嘴叹道：“你若早肯如此听话，也不必害我吃你这身臭肉了。”